“意思就是,我并不是准备回来当你的情人的。那个位置,我不想要了。”
“……”
“所以,麻烦掉头,这是去你市区公寓的路,不是去我家的。”
忽然一个急刹。
陈蝉衣毫无心理准备,短促惊叫一声,身体猛地向前冲去,额头磕到玻璃,整个人又顺着安全带弹回了座椅。
她脑海一片天旋地转,刚想开口,下巴就被人狠狠捏住了。
骨头疼痛,仿佛碎裂。
李潇欺身上前,眼眸中风暴欲来,迸射出迫人火光:“陈蝉衣。”
他一字一顿,唤她名字。
那样近的距离,他像阴影像乌云般笼罩,恍然唾手可得。
然而那样深刻的眉,锋利的面孔,眉眼沉下极具的威慑力,都让陈蝉衣觉得,浑身骨头都痛了起来。
她还是笑笑:“怎么?”
“你找死。”
陈蝉衣握住他的手,那只大掌滚烫,正因为用力而颤抖。
陈蝉衣直视他的眼睛:“我怎么找死了?不过就是不想和你维持床伴关系罢了,不是吗。”
她轻轻喘息,勾着风情的笑,黑夜中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他捏着她下巴很痛,她染了暗红的指甲油,此刻指尖也毫不留情狠狠掐进他手背,仿佛鲜血滴落。
李潇嘴唇翕动,发不出声音。
最后,他似乎有些恼怒地道:“你究竟还要耍脾气到什么时候?”
陈蝉衣觉得可笑,他们今天一天只要是开口说话,就是在吵。
就和三年前一样。
总是争吵,实在吵得不可开交就做,反正累了两个人都没力气了,陈蝉衣能闭嘴,他也耳根清净。
她今天原本就打算自己一人去湖市,回来早点休息,明天进组。
折腾到现在,她实在不能编鬼话,说李潇一点责任也没有。
陈蝉衣盯着他眼睛:“我没有闹脾气,我是在很认真通知你。”
她看到李潇的神情变得难看至极。
“李先生,我不是你的情人了,以后也不会是。你这么年轻有为,如果实在觉得未婚妻睡起来没滋味,想找个床伴还不容易?外面大把年轻漂亮脾气好的,多的是。”
车内氛围冷却,近乎凝滞。
没有开灯,视线溃散昏暗,唯一的光源,是街道旁路灯的光影。
人在昏暗环境中,其他感官的敏锐度,是会成倍增长的。
陈蝉衣说完,尝试动了动脖颈,李潇的手依然微微发着颤,掐着她不肯松开。
剑拔弩张那一刻。
她闻到一点他身上冷清的檀香,竟然意外觉出一股安心来。
气味入夜后变得幽深安静,像他常年身上散不去的寡言沉默,也像他给人的感觉,高不可攀,不敢靠近。
陈蝉衣莫名想,这或陈就是李潇爱点这个香的原因。
他这样冷情冷血的人,也需要安心吗?
她不知道答案。
“好得很。”
沉默几息,她看着李潇哑声松开手,脖颈间的温度瞬间抽离。
陈蝉衣忍不住弓身,咳嗽两声,艰难地喘着气。
明暗阴影里,他眼眸漆黑深沉,渊海般看着她嗤笑:“陈小姐说得对,外面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脾气好会来事的女人……多的是。”
他尾音磁沉,说到“多的是”那里,刻意顿挫了音节,重重凿在陈蝉衣心里。
陈蝉衣指尖无端蜷了蜷,听见他的声音:“我的确没必要在一个睡烂了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呼吸霎时间重了。陈蝉衣心底像被一只手搅得天翻地覆,她默了很久才想明白,原来他今天跟过来,只是以为她在闹脾气,他得稍微纡尊降贵,哄一哄她。
其实骨子里,还是没有改变。
然而陈蝉衣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像个宠物一样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不喜欢他一言不合就难听地讽刺。
从来不喜欢。
她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嘶哑的:“嗯。”
李潇重新坐回驾驶座,发动了车。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那栋破旧老房楼下,仍然泊在清晨来时,他停留等待的位置。
李潇没看她一眼:“滚吧。”
陈蝉衣看着他离去。
她那一夜都没有睡好,半夜仍然被噩梦惊醒,浑身冷汗。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发了汗的缘故,感冒像是好了一些,后半夜,有一个鼻子能通气了。
唯一不同的,是她这次记住了噩梦,噩梦里有李潇的身影。
陈蝉衣再也睡不着,心口一阵阵发紧般疼痛,最后只好窝在沙发上,半阖着眼睛,蜷缩到天明。
*
清晨五点,陈蝉衣家的门被敲响。
陈蝉衣茫然片刻,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开门:“来了。”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眉骨深刻,容貌英俊硬朗。
他左手提着大包小包,看见陈蝉衣,笑出了一口小白牙:“嘿嘿。”
陈蝉衣:“……”
宋夜不满地嘟囔:“你什么表情啊。”
“无语的表情。”陈蝉衣开门让他进去,揉揉眼睛,转身去洗漱,“你拿的什么啊?”
“我妈包的饺子,还有她自己种的菜,黄瓜小青菜什么的。放你冰箱了。”
“行。”
陈蝉衣含着牙刷出来,看着宋夜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抱胸倚着门口,含糊地说:“喂。”
“嗯哼?”
陈蝉衣一扬下巴:“你这个点,来干嘛?”
宋夜收拾完了,顺带着又把厨房灶台擦了一遍,很自然道:“来当你助理啊。陈大明星,你进组连个助理都没有,多丢人。”
陈蝉衣:“?”
她,什么时候,说,要他,当助理了!
陈蝉衣差点被呛死,漱完口,擦了脸出来:“孟靖南给你安排的?”
宋夜点头:“对,我跟你进组。你洗好了没?快走吧,我开车送你去。”
她垂眸说好。
陈蝉衣所有物品前一夜都提前准备好了,她东西不多,宋夜搬上车,两人很快弄好,往南水湾方向驶去。
一路上风景变换,逐渐远离城区。
能看到青山隐隐,流水迢迢。
到了剧组之后,导演秦阳来接她。
秦阳显然是已经被提前打点好,上前和陈蝉衣握了握手:“陈小姐。”
陈蝉衣笑笑:“秦导,叫我小陈就好。”
秦阳是有名的导演,老艺术家。从前拍电影,造过几部反响不错的文艺片,业内颇负盛名。
近几年文艺片不叫座,难投资难获奖,老艺术家也要吃饭,于是才转换赛道,改拍了电视剧。
陈蝉衣最初挺担心,这种有名望的导演会不会不好相处。
孟靖南还安慰她——“放心。”
如今见面,她才知道孟靖南并不是随口一说。
秦阳名声在外,性格却很和善,圆胖的脸笑起来,仿佛慈祥的弥勒佛。
他堆着笑,不动声色打量陈蝉衣一眼,眼睛半眯,面上浮出几分探究。
“哈哈,好的,小陈。靖南已经和我说过了,你是第一次拍戏吧?不要紧张,你的角色难度不大的,靖南说了,你一定能演得好。”
陈蝉衣没敢拿乔:“我努力跟着您学。”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后面她去做妆造,接着开机仪式,演员见面,一切顺利。
下午陈蝉衣没有戏,她就抱了剧本,搬了个小板凳坐去秦阳那里,跟着学。
一连几天,皆是如此。
她对演戏不至于完全没接触,以前上学那会儿,因为长得漂亮,身段好,学校几个话剧舞台剧她都有参演。
不过舞台剧么,还是和演戏有差别。
她没真的拍过戏,现在就是个新手,不学点东西,陈蝉衣心里不踏实,怕拖人后腿。
宋夜全程坐在她身边,偶尔端茶倒水。
陈蝉衣休息间隙,转头看了宋夜一眼。
想也是,如果不是孟靖南,还有谁有那个能力给她打点好一切。
只是心里也发愁。
欠人情,总是要还的。
她想起之前孟靖南送她回家,在车边和她说的话。
—“我想要的,你给得起?”
偏偏她当时还大放厥词,自负得很。
陈蝉衣无奈垂眼,碰了宋夜一胳膊:“之前让你查的事儿呢?”
她压低声音说话。
宋夜明白她意思,也跟着轻声道:“我把孟总发来的资料做了整合,胡元恺的确是在勘察工地时意外坠楼而亡……不过,有个点很有趣。”
陈蝉衣挑眉:“什么?”
“那个工地很有点说法。”
“嗯?”
“它竟然继承在段文峰名下。”
陈蝉衣觉得这个姓氏有点熟悉。
段,段?她身边有姓段的人?
宋夜笑了声:“孙德武的老婆,也姓段。”
像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
陈蝉衣猝然抬眸。
转神才发觉,是秦阳从监视器前走出来,指着梁以柔在骂:“你怎么回事,这条来来回回拍了十几遍了,有这么难演吗?”
梁以柔是女主,近来很有人气的小花,长相偏秀气,气质清丽脱俗,是目前网络上很吃得开的小白花长相。
梁以柔跪坐在地,唇角被画上了伤痕血迹,乍一看,确实楚楚可怜。
“导演,对不起嘛。刚开机不久,我没找着状态。”
“都开机一个星期了,小姐,你是要拍到最后几天才入戏吗?”
秦阳气得差点摔本子。
他们一闹,打断了陈蝉衣和宋夜的对话。
陈蝉衣望着那边,没什么表情,她不认识梁以柔,只是想秦阳好脾气,还是头次发这么大火。
宋夜凑过去附她耳边:“这是摘星力捧的新人,原来是做唱跳歌手的,女团,知道吧?她当时总选名次蛮靠前,摘星给的资源好,就把她塞进来演戏了。”
陈蝉衣看了几眼,淡淡收回视线:“嗯。”
她对这些娱乐圈八卦并不是很关心,演戏也只是想开一条路出来。
因此,她只当个插曲,很快过去,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那天晚上回酒店,出了电梯,梁以柔拦住了她。
“陈蝉衣。”
陈蝉衣掏房卡的动作顿了顿,转身道:“你叫我?”
梁以柔住在拐过去那条走道的里面一间,然而此刻,她却跟在陈蝉衣身后。
梁以柔扫视着陈蝉衣,眼神意味难明。
“你很得意吧?”
“……”陈蝉衣没摸准她想说什么,然而女人的直觉,她能感觉到对方不怀好意。
陈蝉衣平静弯了弯唇角,闲适地倚着门框:“愿闻其详。”
她态度坦然,梁以柔忍不住攥紧掌心。
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压下来,片刻后,梁以柔忽地冷笑一声:“装什么啊,陈蝉衣。”
“你不就是个被李潇玩烂了的婊.子吗?”
他那年年轻,不懂爱也不懂恨。此前从未尝过,他觉得那是他妻子,那就是爱,他觉得李潇出身落魄却敢和他摆脸,那就是恨。
仔细算算,他或许在还没有来得及彻底感受到浓烈爱时,他的理智,已经被恨先一步侵占。
他懂爱吗,还是赵景霖这种贵公子懂爱?
郑容微走出ktv大门,脚步踏在长安街这块庄严之地,夜雨声烦沾湿眼睫。
这场雨真大,和那年南京的雪一样下不完,他一步步缓慢踏下台阶。
谨慎绸缪运筹帷幄了小半辈子,却栽在这,输掉她。
他心不甘情不愿很长一阵子,自欺欺人,以为凭他如今地位,用尽手段行差踏错还可以重来。
直到在周家晚宴看见她指上剔透戒指,他方恍然梦醒。
原来是不可能了。
原来是不可能了。
第86章 对潇潇
陈慧是隔了几天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她这段时间陪郑载铭,住香山别墅,毫无察觉。郑载铭掌控欲很强,不喜欢和他待在一起时,女人分心做别的。
因此陈慧对外面的事,恍然不知。
她只有每晚趁郑载铭睡着,才能抽出时间和段朔联系。
陈慧要的很简单,当年的事再来一次。
段朔问她为什么选他:“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你手上就没人可用?”
陈慧狠狠咬牙。
段朔就懂了,嗤笑道:“陈小姐,看来是我高估你了,郑载铭聪明,知道什么能给,什么不能。在他这里,钱你是随便拿,房子车子都能商量——只有人脉资源,你高攀不起的。”
如今这个情况,其实没差。陈蝉衣没指望他真的对自己产生情绪波动。
想来想去,大概是他觉得,自己上次去他的海庭钓别的男人,之后又几次三番下他的脸,让他很没面子。
女人眼尾微弯,她坐他腿上,双足踏地,无所谓地踩着他那双整洁的皮鞋,黑色亮面,她就像一粒尘埃。
陈蝉衣抬唇嗤笑:“怎么,嫌我去攀高枝,丢你的脸了?”
李潇冷冷地看她。
陈蝉衣便笑:“你也要面子,你要面子就不会找情人不是吗?哦,也是,你要是不要面子,当初怎么会让我出国,就为了你的好名声?”
她目光平静深邃,眼睫浓翘卷长,眸色很浅。
那年他送她走,其实她猜得到原因,无非联姻要给孙家一个交代,他要未婚妻,不要她。
然而李潇眼底,忽然变得晦涩难懂,他欺身上前,压过她手腕:“陈蝉衣,你是不是忘了,临海是姓李的。”
“忘不了。”陈蝉衣说,“你多能耐,一句话让一个没权没势的女人滚出海城,这辈子不敢回来,你做得出来。”
李潇的脸色愈发阴沉。
陈蝉衣话锋一转,笑了两声:“不过我瞧着李氏也不太行了,之前听说李氏包了清田湾三千多亩地,那另外四千多亩谁抢走了?让我想想……不会是姓孟吧?”
这还是那次孟靖南来她房间躲酒,无意间闲聊说出口的。
陈蝉衣弯唇,笑望着李潇,起先只想赢个嘴爽。
可她显然低估了,他对“孟”这个字有多么敏感。
李潇捏着她下巴,眼里淬了冰潇:“陈蝉衣,你是故意的,故意激怒我,报复我,对不对?”
陈蝉衣腰身被他死死箍在掌中。
他危险得像野兽,手劲很大,掌心滚烫,止不住颤抖。陈蝉衣觉得大概已经被勒出了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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