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哪个好位置都不缺人,同样,也没有银钱撬不来的差事。
换差事是一笔银钱,赎人出府又是一笔银钱,阿桃只觉得捉襟见肘。
“你先别慌,银钱我这儿尽够的,如今也没什么要花销的地方,你只管开口就是。”常平安有些慌了神,“今儿本打算来置办些东西,带的银钱恐不够,明儿一早就给你送来。”
阿桃心里算了算,这才开口,“你且先借我五十两银子,我心里已有个主意,明儿一早去找妈妈商量。”
常平安点头,想了想,“我这就赶回去,如今有牛车赶路也快些,趁天黑前能将银子给你送来来,你别太忧心,先将人弄出来最要紧,银子的事儿别愁,我手里尽够的。”
阿桃感激地点了点头,又想到自个儿,当日要是没常平安的一时恻隐,她如今又会落到什么下场。
许是知道她急,慢性的牛都被常平安赶的一阵小跑,没等天黑他就揣着银子回来了,阿桃早写了字据,捺了手印递给常平安。
常平安满不在乎揣进心口,兔皮荷包里头塞满了碎银。
“不用这么多!”阿桃直摆手,“回头不够我再麻烦你。”
阿桃称出五十两,余下的又叫他收好。常平安只得将余下碎银收起来,银子收了,他也不准备走,接着坐在矮杌子上低着头认认真真帮阿桃洗没洗完的猪大肠。
原想晚上对付一口,恩人没有走的意思,阿桃正挠头晚上吃什么,就听外头豆苗在喊
——估摸着是他阿奶又叫他送东西来了。
今儿是一兜子野蒿,阿桃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然后才接了过来,又给他拿了几块自个儿做的绿豆饼子,这是阿桃解饿的点心,最顶饱填肚子,豆苗一接过来就塞了一个进嘴里,一口没咽下去,哽的直翻眼,阿桃只得又进去一趟,给他倒凉水喝。
喝过水豆苗就一溜烟跑没影了,阿桃看着笑出声。那头常平安也抬头看,阿桃只当他也饿了,拈了块绿豆饼子递到他眼前。
常平安手里还捏着猪大肠呢,,阿桃只得将饼子塞他嘴里,腥臭味儿他半点闻不见,只觉得绿豆饼香。
野蒿独有的清香让人忍不住将脸埋到里头,才愁晚上吃什么,吃食就送到嘴边来了。
蒿子粑粑有些费事,不过得了野蒿阿桃也不嫌费事了。五花切碎煸出油,下腊肉炒,炒到肥肉半透明方才下腌菜跟春笋,辣子蒜子自然不能少,要不是准备做蒿子粑粑,这一大碗油汪汪的馅儿都十分下饭。
等蒿子粑粑全做好,天已经彻底黑下去了,阿桃做饭向来舍得放油,这儿人家吃蒿子粑粑多是上锅蒸,她爱吃油煎的亮光光的,两边都要在锅里煎出来脆脆的壳儿更好。
火候掌控的好,锅里拢共二十个,阿桃将常平安喊进来吃,灶屋只点了一盏油灯,灶底火已经熄了,也没盛起来,两人就对着锅吃。
阿桃皮儿捏的薄,一口咬下去都是馅儿,这个没有油水的年代,时不时一顿油汪汪的饭菜足以叫人感动的流口水。
入口先是野蒿的香,腊肉混着腌菜跟笋一起十分和谐,虽说吃起来油,但野蒿解腻,阿桃连干了两三个都还只觉得半饱。
悄悄捏了捏肚子上已经浮起来的肉,兴许是胃口越来越大的缘故。
第37章 主意
幸而现在宋妈妈换了活计, 如今要找她,只要趁早去伯府后门巷子口提早等着就行,待收夜香的过来以后跟上他, 便能碰到宋妈妈了。
宋妈妈自然也注意到阿桃了, 等手头事儿忙完看了一眼四周, 确定没人这才放下推车过来, “不是叫你别担心我,怎的又来了。”
“您先别说话, 我心里有主意。”将沉甸甸的荷包递给宋妈妈,
“这里头有七十两银子, 您先拿去想法子打点老太太身边的春香跟秋棠,求两个姑娘想想法子, 先给您将差事换了。待换过差事,再去同秋棠姑娘说老家侄子找来,如今想出府去, 提一句下月初二是老太太六十岁寿辰, 她老人家一向吃斋念佛,再菩萨不过的性子。”
秋棠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 爹妈都是家生子。她人好心地也善良, 知道这事儿肯定会帮一把。
宋妈妈听得眼直发愣。
“等您差事换过, 寻个时机到老太太跟前露个脸, 至少叫老太太记得您。”阿桃对着宋妈妈一番耳语,
“到下月初二老太太寿辰,托秋棠姑娘帮帮忙, 到寿辰那日有人求上门来,只肖秋棠姑娘跟老太太求个情,让侄儿在老太太跟前磕个头, 求老太太给个恩典,您再说如今年老体弱,在府里做活儿也常出差错,想孝敬老太太也力不从心,现下老家侄儿有些出息,带着银钱找过来了,求老太太放身。”
府里大房二房都非她亲生,故而老太太最重孝道,有这现成的事儿摆在眼前,自然要给两房都上上眼药。
宋妈妈眼神愈发亮堂起来,听得连连夸赞,“我的儿,你这脑袋是如何长的,怎的转的这样快!”
“只是还要再委屈您受些苦,待差事换过犯些无伤大雅的小差错,好叫人家都知晓您如今既有病在身,办不好差事。”
“我都省的了,既能出府,这些小屈我受得了。”她在府里这么多年,阿桃一提醒,她心里便有数了,说着宋妈妈掂了掂荷包,“这些银钱?”
“这是借来的,先救您出来要紧,往后您出来了,咱们母女二人劲儿往一处使,不怕还不上银子。”阿桃怕宋妈妈又有说道,忙叉开话,“您快些进去吧,现下天快亮了,别误了时辰冲撞了人。”
为防叫人注意到,阿桃同宋妈妈说了,后面都暂且不过去,等月底寻个机会二人再对一下,只盼着宋妈妈先将这些时日熬过去。
宋妈妈看了眼天,一肚子话只得憋回去,重新推了车,从后门进去了。
从这儿回去一早还得去街上摆摊,今儿已经是有些晚了,幸而如今是固定的摊位。出门前阿桃已经将食材都卤上来,常平安正看着灶上的火,掀开盖见差不多,便将锅里卤食都舀出来又架到推车上。
等她跟常平安推着车到街上天已经大亮。
一早没吃饭,常平安去旁边面摊要了两碗面,这会儿客还不多,先叫阿桃吃饱他在这儿支应一会儿,等阿桃吃饱回来他才去吃另一碗。
常大一家将钱还清了,他自个儿这些年也攒了些,如今他手里尚算宽裕,等春耕过去便想着将爹娘留下的房屋修缮一番,当年因银钱不趁手,东西二边都留了空地,却没起房屋,如今房屋要回来了,手里也有了银钱,靠东西两边的厢房是时候该起了。
待吃完面,常平安也没急着回去,站在阿桃旁边将这两日村里事儿细说给她听。
“我昨儿问了他家当年将我妹妹卖到哪个人牙子处,他也不知道是哪儿,只说是府城来的一个姓于的牙婆,待粮种下地我便打算去一趟府城寻人。”
常平安说起此事,眼神亮极了,这些年午夜梦回,阿妹的脸始终刻在心里半点不敢忘。两家都到了这个地步,常大还是嘴硬,不肯承认将小妹卖掉,只说是那于牙婆答应替常平安小妹找个好人家收养过去。
阿桃听了也开心。
“那太好了,这事儿耽搁不得,有时候误了片刻便就不知事态作何发展,如今你手头也算宽裕,田地里活计一人怕是也忙活不过来,在村里雇几个人帮着快些将田地里活计干完。”想到他恐怕想着一个人种那十来亩田地,阿桃又给他嘱咐了一遍,“如今找你阿妹要紧,别舍不得银钱。”
常平安点头。
阿桃将炉子生了火,香味渐渐飘远,院里钥匙自上次家里进了歹人便给常平安留了一把,二人打过招呼常平安就回牵牛回山洼里了。
今儿来街上倒多了几个卖卤味的摊子,虽说味道没她摊上香,可价儿要比阿桃这儿低不少。卖猪肉的刘一刀来买大肠时笑话一句生意要被抢走了,阿桃心里却稳的住,回了一句,
“凭本事吃饭,您瞧您今儿不还是来我这摊子买卤食不是?”
刘一刀哈哈大笑,“你这娘子嘴倒不输。”
上回卖茶叶蛋的那对夫妇被抓了,阿桃心里对着商业竞争的行为心中有数,也知道迟早会有人来争这买卖,但她说稳便是稳的住。
愿意常花钱买卤食打牙祭的都不算太差钱的主儿,譬如说那刘一刀仍旧是在她这儿买卤食。也有人吃过阿桃这儿卤味,还是想尝尝别家吃食,那几个摊子喊的热闹,价儿比阿桃这儿更是便宜不少。
这一整日生意或多或少有些影响。
到快闭市的时分,摊上还余下不少吃食,不过这常来买卤肉的到底还是信阿桃的手艺,因此这些荤卤都卖空了,摊上余下的基本全是素卤。
到底她这摊子如今有些名气,她甚至见有大户人家管事的或贴身随从得了自家主人命令来买的。
今日剩下的多为豆干豆结还有卤蛋之类,剩下的晚上留着自己吃,余下的再给街坊四邻送一些。
阿桃一边收摊,心里一边想着余下的这些吃食该怎么解决,就见一瘦猴样的男人慌慌张张喊她留步。
回过头,却原来是回香酒楼的店小二。
“娘子!原来是你!我家掌柜的请您过去有事找您呢!”
小二热络地过来帮她推车,又招呼她赶紧跟上。
第38章 订货
“掌柜的可说是什么事情了?”阿桃有些好奇, 这般着急忙慌,也不知是什么事儿。
“您先跟我过去,不是坏事儿。”
阿桃一头雾水跟在小二后头, 刘掌柜见小二将人带来了, 放下手中正记账的笔, 又亲自迎了上去, 一看是熟人,乐得直拍大腿,
“我心里正打不定主意呢?!却原来是娘子你!”
上回阿桃教的那道葫芦八宝鸭, 如今已成了店里最热门的菜式, 不提前订都是没有的。
二人常打交道,关系还算熟络, 刘掌柜说话也不绕弯子,“这几日常有客人来问有没有卤味佐酒,我这自然是没有的, 叫小二去外头买, 买了几家,客人却说不是那个味道。”
小二在一边点头。
在场的没吃过的食客自然也好奇这卤食到底有多香, 才叫这人念念不忘, 于是问的人也越来越多。刘掌柜自然发现商机, 问客人此前是在哪买的卤食。
客人只说是中大街一处小摊贩, 当时说这话时在场的客人无一不发笑的,不过一处小摊贩罢了,滋味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只当那客人没见过世面,又低头各自喝酒去了。
那客人点了几道菜,却都没吃几口, 只叹了气呷了两口酒便走了。
掌柜的倒是上了心,叫小二去打听打听,若味道真的好,每日也订一些在店里供人下酒。
小二原本都做好了找寻的准备,到了中大街还想问是哪一家,没想到压根不必问,才走一会儿,就闻到了那令人垂涎的香味,都无需打听,就找到了阿桃的摊子。
阿桃自然乐意至极,给酒楼供货的话这就算是一门长久的买卖,如今街上有了竞争对手,她那些卤的素食便不大好卖,如今正好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刚巧今儿还剩了些没卖尽,原还想回去给左右邻里分一分,现下刚好给刘掌柜尝尝。
刘掌柜不愧是人精,能从客人嘴里几句话便想到找阿桃订卤味,如今一尝,更是知道这门生意一定有的赚,摊上余下的吃食他也用竹签挨个尝了,味道好的他都想连舌头一齐吞下去。
“还有卤肉、卤大肠、鸡脚鸭掌之类,今儿卖光了,要不也能给您尝尝。”
刘掌柜直摆手,既卖光了,想来味道必然更好,观南县几家卖的卤食他也尝过,唯独阿桃这儿的卤食味道令他吃了上瘾。
“不肖荤素,你明儿一样先送三斤过来,看卖的如何。”刘老板都没思量就定了,“若是卖的不错,往后咱们都有的赚,只不过这卤食你只能供给我家,这价儿都好商量,如何?”
一斤豆干豆结约莫能穿二十串,一串三文两串五文,来买的食客多是买两串的,二十串约莫能卖五六十文。一斤豆干豆结买回来不过才十文钱,刨除卤料柴火开支,一斤净赚三十文是有的,酒楼只用碗碟,要卖给刘掌柜自然不能论串卖,心里飞速算了一遍,阿桃开口报价,
“这素卤论斤卖您一斤四十文,您装在碗碟里头同我在摊子上论串卖自然价格也不相同,毕竟酒楼出入多为商贾富户乃至官宦人家,倒个手的功夫您赚头可不比我小。”阿桃一张巧嘴将刘掌柜本欲还价的心思打断。
一碟卤味至多装五两重,他这挂出去就能卖五十文,几乎是能对半赚的买卖。
“至于荤卤——”
鸡杂猪杂之类的下水刘掌柜并不要,不过卤猪耳跟大肠他叫阿桃明儿先送两斤试试,先都是照市价给钱,阿桃摊子上这些是按六十文一斤卖的,刘掌柜的如此说,那明儿送来的先按六十一斤给他,若是往后都收,再谈价儿。
至于卤肉就要贵不少了,如今年过完了,猪肉又回到六十文一斤,阿桃挑的都是三肥七瘦的好肉,她摊子每日就卖三斤,回回都能卖个精光,摊子上卖是按一百二十文一斤卖的,原先一日只卖一斤,后来这荤卤多是家底不菲的人买来打牙祭,一回就要买一斤,她这才多备些,否则卖不出去这也是最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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