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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纸鸢
春阳暖, 和风畅。
趁着天好，秦蓁把家里的门窗都打开来通通气。
到后院的时候，发现屋檐下的旧巢里住进了几只燕子, 也不知是不是去年的那一对。
外面的野草愈发茂盛, 毛驴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吃新鲜的口粮了。秦蓁路过围栏前给它喂了一把草, 毛驴没看她, 只抬头咬进嘴里。
前院的葡萄藤发了新芽, 嫩绿的叶子随风轻晃，惹得秦蓁摸了一片又一片。
柳岚前几日剪了一根较为粗壮的枝条插进土里，也不知能不能存活。
听说葡萄难栽, 但她记得爹爹当年种得很顺利，只希望柳岚的那株争点气，否则他每年都剪上一枝, 院里的葡萄藤迟早要变成光秃秃的一根。
又看了会柳岚移栽的花草, 秦蓁便回屋做绣活去了。
柳岚背着半人高的篓子走进家门，手里还提了一捆野菜。
依稀记得去年他连门槛都不敢随意迈过, 如今在小院里住了一个月左右, 渐渐熟悉后也把这里当成他和蓁蓁的另一个家了。
顺手掐的野春菜放到灶房里留着待会炒，柳岚去西屋把背篓卸下, 倒出摘了一个上午的忍冬花。
之前打的木架子也搬过来了，毕竟会在这边待上大半年，有了木架晾晒山货, 不仅能腾点地方，做事也能方便些。
满满一背篓的忍冬花在一个个竹匾上铺开，柳岚找了个晒不到日光的地方放好后便不再管，静待阴干好的成品。
今天回来得算早，秦蓁还没来得及淘米煮饭, 柳岚看她在专心绣花，特地放轻动作在灶房里忙活。
家里有水井，门外有河流，柳岚不用为挑水一事多费时辰，也不必怕人说闲话而躲在家里洗衣裳。
踩在自己修整的阶梯上，柳岚娴熟地浣洗着衣物。
旁边的杂草被他清理过一次，因此视野更开阔些。
晒了一个上午的河水不再沁凉，顺手洗干净换下来的草鞋后柳岚一手端着木盆回家，给两人准备午饭。
饭桌上，柳岚突然想起什么，朝秦蓁问道：“蓁蓁，想不想去放纸鸢？”
“想！”秦蓁饭也顾不上吃了，亮如星辰的双眸紧盯着他，“可以去吗？什么时候去？在哪里放？”
秦蓁只在小时候和周安一起玩过，娘亲不愿在人多的地方碰这些，爹爹倒是愿意陪她玩，可那纸鸢怎么也飞不起来。
柳岚给她夹了口菜，一一答道：“当然可以去，明天怎么样？就在二里庙那边。”
“好啊。不过家里没有纸鸢。”
“明早去镇上买。正好油盐这些也快用完了，顺道把该买的都买了。”
……
二里庙地势开阔，平坦的草地上开满了各色各样的小花。
柳岚将驴车停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拴好绳子后带秦蓁往远处走。
“昨天我在山上见到有人放纸鸢，就想着和你一起过来玩。”他也玩得少，要不是见秦蓁连去捡栗子都会欢喜一阵，也不会想起这事。
“怪不得，我还说怎么突然要带我出来玩。”
秦蓁边走边晃着两人牵着的手臂，满眼期待地望向四周。
放眼望去只有他们两个人，看来昨天玩闹的人今天暂不得空。
不过也好，无论对方是孩童还是同他们一般的大人，没有外人在场，蓁蓁应当会更惬意些。
来到平坦的地带，柳岚感受着风的方向，让秦蓁掌住线，自己则慢慢逆风而行，待风力渐长，便顺势跑动起来，让纸鸢乘风高飞。
“蓁蓁！”
“知道！”
秦蓁根据手下的力道拉扯着，找准时机放线，纸鸢随之越飞越高，在两人眼中变小。
柳岚怕秦蓁拿不住，跑回她身边帮着掌线。
春光明媚，柳岚眼里却只装得下仰头望天，笑得一脸灿烂的秦蓁。
驴车朝着原本的家驶去，秦蓁坐在柳岚身侧，还在回味着童年少得的乐趣。
距离房子动工不到半个月，外墙就已经垒了半人高，要不说人多好办事呢，又都是有力气的实诚汉子，干活的时候从来不会偷摸着歇息。
毕竟饭菜备得足，也舍得放油水，吃完了不好好干活，心里还真过意不去。
“于婶，大伯娘说油盐不多了，让我来送点。”
“欸，好。红英姐说尽管放，我也就没省着。”于芹闻言打开装油盐的罐子，油罐子里只剩个底了，盐罐子剩得多些。这里的量放到别人家里头起码能吃上十天左右，按柳家的用法却连三天都经不住。
因没有人守着，柳岚最开始留的油盐并不多，能用十天左右也在意料之中。
“不用省，婶子你照常就行。”
于红英得空会来看两眼，每次的量她都心里有数，倒不会怀疑两位做饭的妇人偷摸着做什么。
从灶房出来，两人又去看了看工地的进程。
后院的地基挖得快差不多了，过些时日便会往上建，青砖和木料到时会送来，有赵承和其他兄弟帮忙守着，柳岚也能安心些。
别看砖石沉重，有些缺德的人会在半夜偷偷拉着板车搬到自家用，瓦片同样如此，一天少个三四片难以令人察觉，等日后盖瓦了才能发现。
虽然他们这边很少发生，但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岚哥，嫂嫂。”柳罗刚挑水回来，卸下担子后朝两人打招呼。
“小罗，累不累？”
“不累。”
秦蓁听柳岚说柳罗经常帮着干些细碎的活，便把采买肉菜的事情交给了他。总归现在山货少，采茶的事暂时也带不了他，不如先从这些小事学起。
说起来，柳罗也已经十六岁了，原本半大的小子过完年终于长高了一点，单薄的肩膀也渐渐能撑起一个家了。
看着对方好像有话要说，秦蓁问道：“怎么了？”
柳罗挠着后脑勺，局促地看着她说道：“嫂嫂，彤彤明年就十岁了，能不能……能不能请嫂嫂教彤彤怎么做针线活？”
别的事倒还好说，可针线活他又教不了，而且妹妹年龄越来越大，有些事也该让人教导教导。思来想去，还是只能请阿岚嫂嫂帮忙了。
“可以啊，你让彤彤来家里找我。绣线之类你应当不会买，我那边都有，就不用准备了。”
“好，多谢嫂嫂！”
就算柳罗不提，秦蓁也会打算教柳彤。小丫头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家里又没有娘亲阿奶这些长辈，其他亲人估计顾不上她，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帮一帮。
——
秦蓁提着篮子出门，转身把门锁上。
这回她比柳岚早到家，应当不会再发生把人锁在门外的事情。
河岸边又清出了一线空地，稀稀拉拉插着几枝细柳。那是柳岚昨日弄的，瞧着还算有生机，也不知最终能不能活。
秦蓁走近看了看，得不出什么论断，便把手背在身后，溜达着回主路去了。等到人家多的路段才将篮子挂在身侧。
今天和大伯娘、嫂子两个人约好去掐艾，刚发的艾草鲜嫩，最适合和着糯米粉做成青团。
去年和青竹她们一起掐过一回，手指染黑后好几天都没有洗净，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前不久柳瑶刚出嫁，等再过一段时日，以前来寻她的姑娘们就不剩几个了。
秦蓁快速掐下附近的艾草，继而挪到下一片地方。只上次掐了几天，倒是把手艺练出来了。
不过还是比不得大伯娘这样的老手，两只手一起开工，没一会就掐了一大把。
柳朗星在一旁学着娘亲的样子拔草，小手握不下了直接往篮子里放。谭月看到后把那几根草挑出来，也不吭声，任儿子胡乱忙活。
说起来星星也到了启蒙的年龄，柳文轩要在书院教书抽不出时间，柳岚也开始整天见不到人影，谭月自己倒是认识几个字，不过是个半吊子，怕把孩子教坏。
她看向不远处的秦蓁，心想到时问问蓁蓁是否得空，人家学了好些年的，肯定比她教得好。
……
于红英起身锤了锤腰，对两位“儿媳”说道：“行了，这些足够了，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咱们回家。”
秦蓁的篮子正好也装满了，一行人准备往家里走。
柳朗星看阿奶锤腰，自己也往背上敲了敲。
谭月笑：“你累什么累？净拔些野草，全被我扔了。”
“什么？”
小孩踮起脚朝娘亲篮子里看，想找到自己拔的那些“艾草”，结果只在娘亲蹲过的地方看到一小堆草。
“娘！你坏。”
“我怎么坏了？我还没说你往我篮子里扔野草呢。”
“就坏，”小娃娃还说不清缘由，学着其他玩伴那样道：“我不跟你玩了。”
柳朗星走到秦蓁身边牵住她的手，像是在说“我要跟小婶玩”。
秦蓁和谭月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笑。
“那好，你去找你小婶，晚上也去小婶家睡觉好不好？”
柳朗星看看娘亲又看看小婶，最终还是摇摇头，“不好，我要回家睡觉。”
三个大人在一旁笑得更乐了。
柳朗星不理这群大人，脑袋里想着：他和别人玩都不用去他们家里睡觉，为什么和小婶玩就要去小婶家睡觉？
虽然小叔和小婶都对他很好，但是没有娘亲陪在身边他睡不着。
洗净后的艾草焯水晾凉，将挤干水的草团和糯米粉重新揉成一团，再搓出一个个青梅大小的丸子，历时一个上午的青团便做好了。
“蓁蓁，要不再多拿几个？”
“不用了伯娘，我不太爱吃，阿岚也吃不了太多。”
“那行，我给其他人送点过去。”
寻常人家难得买糯米，家里也不常备，因此只有柳家这种手有余钱的才会得空做一做。
于红英送完一趟还剩了一小盘，今年有秦蓁帮着一起掐艾草，倒是比往年多出一些。
想起柳罗兄妹，于红英干脆给俩孩子送去尝尝。
秦蓁到家时柳岚果然还没有下山，她趁早升起灶火蒸青团，再撒一撮沙糖，只等柳岚归家。
第39章 不舍
苍苍翠微横, 茫茫黑云卧。
山风吹动着小道旁的枝叶，因肆意生长的杂草灌木挡住了去路，柳岚只好用柴刀清理干净。
这边一年到头少有人来, 找不到原先的路是常有的事, 寻着依稀的路径破出一条道, 便又是能走的路了。
秦蓁背着香烛等物站在不远处等待, 柳岚朝她伸出手, “蓁蓁，来，当心脚下。”
“好。”
等到目的地, 又费了不少功夫把新长的杂草树木砍倒。
柳知山的坟在靠外围的地方，柳岚带着秦蓁先去祭拜他们这一脉的先祖，再来到他爹的坟前。
因是酗酒出的事, 柳岚没有备酒, 只用竹筒另装了一筒清茶聊以代酒。
成亲那天已经见过新妇了，便不用过多介绍, 柳岚和秦蓁一起拜了三拜, 待纸钱燃尽后盖上一层薄土，确保没有余烬将周围的枯草点燃才收拾东西下山。
近来虽然云雨多, 但山火势大，半点都大意不得。
用过午饭，两人趁着还未有下雨的迹象, 又连忙来到秦家后面的山头祭拜秦蓁的父母。
“这边反倒更开阔些。”柳岚望着两边说道。
汉子手里的柴刀好似没了用武之地，秦蓁解释道：“周叔和赵叔他们以前往两边扩了半丈有余，偶尔过来祭拜的时候也会再清理清理。”
岳父岳母去世的事情柳岚不敢多问，因此只胡乱应了两声。
两块碑石立在风景独好的山林间，四周杂草不多, 看得出常有人打扫。毕竟离家不算远，秦蓁隔一两个月就会过来一次。
一路上有不少山花，秦蓁折了一把握在手里，她本来准备着将所有的花都放到娘亲的坟前，可转念一想，又分了一小把给爹爹。
连阿岚都喜欢她送的花，没道理爹爹不喜欢。
平时思绪万千，好似有很多话要说，如今到了跟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照旧拜三拜，起身后秦蓁牵起柳岚的手十指相扣，像是在对父母说：我找到了能相伴一生的人，爹娘在九泉之下尽管安心。
——
又到了该种瓜点豆的时节，秦蓁拿出自己去年留的菜种，挥着小锄头一行一行种过去。
尽管多了一个汉子，要种的菜却比去年多不到哪去，只是把以往送出去的那些拿回家罢了。
冬瓜和南瓜依旧种在后院，一两株足够她和柳岚吃上一整个秋季，再不济还能去大伯家拿，总归不会缺他们夫妻俩一口吃的。
因柳岚爱吃甜食，秦蓁便多栽了一垄甜瓜，去年种的那些个头小了点，但甜味足，味道吃着还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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