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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娘送的柿子已经熟透，可惜柳岚暂且吃不了难克化的东西，秦蓁勉为其难替他尝尝。
今天日头正好，秦蓁站在半开的房门口吃柿子，清甜融进风里被柳岚闻到，偏偏她还故意逗他。
“今年的柿子更甜些。”
秦蓁吃东西素来斯文，一整个吃完也只是弄脏了指尖，柳岚拿出帕子，朝她道：“蓁蓁，过来。”
见他要给自己擦拭，秦蓁便信步走了过去。
柳岚仔细擦完，随后按住人，尝到了今年“更甜”的柿子。
——
这几天一直有亲戚好友来探望，家里过得去的会送一两斤鸡蛋或肉，日子不算好的也会从自家菜地里摘一-大把菜过来，总归是一份心意。
这些人情都得记下，等逢年过节或是哪家办宴席，还需按规矩还礼。大多时候，两户人家的关系往往能从礼钱中看出端倪。
近段时间柳岚要养伤，柳罗常常一个人山上去捡山货，然后带到家里让柳岚查看。
自回来后柳罗长高了不少，以前那副少年的模样正在慢慢褪去。他跟着柳岚这么久，已经能完成大部分山货的采摘。
万幸的是柳岚在晚秋受伤，雪耳和蜜糖这些早已采摘完成，否则今年入冬后的生意还真不好做。
“你养伤时让小罗去送山货吗？”不等柳岚回答，秦蓁又问：“不如我带着小罗一起去？”
柳罗年岁还是小了些，只怕会被人欺负。
秦蓁倒忘了自己也是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去镇上买绣品，明明只比柳罗大三岁左右，如今愈发像大了一辈的长者。
柳岚一时被呛住，“我怎么舍得让你去？”
每次带秦蓁去镇上他都得仔细看护着，更别说马上入冬了，秦蓁要是因此受了寒，他心疼还来不及。
秦蓁帮他顺了顺，嘀咕道：“我又不是没去过。”
“是，我们蓁蓁很厉害，但我舍不得你受苦受累。”
柳岚牵着秦蓁的手，想了想，说道：“小罗一个人可能不太稳妥，我打算叫上赵哥一起。每天付点佣钱，就当给他攒娶媳妇的银钱。”
毕竟冬天不便打猎，能多挣点铜板也好。
“赵大哥要娶妻了？”听柳岚的语气似乎好事将近，她怎么没听到风声？
“差不离了，大概明年开春。”
“哪家的姑娘？”
“不清楚，没问。”
秦蓁颇有些埋怨地看向柳岚，像面对一个不争气的小孩。
可别说，有时听着伯娘和嫂嫂们说各家的“丑事”还怪有趣的，有荒诞有惊奇也有悲叹，算得上是另类的体验了一番百味人生。因此，对于乡里乡亲的一些寻常小事，秦蓁总想多听些后续。
她可惜着摇摇头，转而商量在县城买院子的“大计”。
芝草已经被周大石接手了，这东西留在他们平头百姓的手里始终是个麻烦，就算当时同行的人里面没几个知道芝草是什么，也还是得尽快出手。
既然决定卖掉，那买院子的事也该好好说说。
五十两能在镇上买个小院子，县城却不止，一座一进的院落至少需花上一百两。
要想不引人注意又住得安心，柳岚据他以往在镇上打听到的消息挑选了三处地点，只是空说无用，不知牙行在那些地方是否有合适的院子。
但能和秦蓁一起谈论这件事本身就让人很愉悦，空说也无妨。
……
柳望山今年又买了几斤羊肉，因柳岚受伤不便行走，于红英便没有再送肉过来，而是直接在这边烧火做饭。
柳文轩一直在书院里教书，昨天回家才知道柳岚受了伤。
柳岚看着在自己床边坐了一个时辰的柳文轩，再次无奈劝道：“哥，你出去玩会吧。”
“我哪还有心思出去？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成亲了也不让人省心，可不得看着点。”
兄弟俩这么多年，摸鱼捉虾、爬树逗鸟，什么事没一起干过？柳文轩相信受伤是意外，但上山找芝草可不是意外。
柳岚能瞒得住柳望山夫妇，却瞒不了柳文轩。当然，兄弟俩之间也没什么好瞒的，对方只要问一两句，另外一个就会跟竹筒倒豆子似的。
“哥，放心吧，真的不会再犯了。”柳岚书也看不下去了，他朝刚进来的秦蓁喊道：“蓁蓁——”
秦蓁给两人端了一碗秋梨汤，笑着道：“看你还敢不敢乱来，就得让大哥守着你。”
难得柳岚有这样苦恼的时候，秦蓁也知道柳文轩确实是担心他，因此乐得瞧瞧“热闹”。
冒着热气的羊肉汤端上桌，并着柳岚爱吃的排骨炖萝卜，直叫人忘却渐冷的天气。
柳岚除了前几天在喝粥养身体，后面已经能吃清淡的饭菜了，不过羊肉还是不能多吃，因此秦蓁只给他舀了一小碗汤。
一桌人正吃着饭，柳朗星突然夹了一块肉给柳岚，“小叔，吃肉。”
这几天他跟着娘亲和阿奶来小叔家，总能看到小叔坐在床上，虽然没人告诉他，但他知道小叔生病了。
阿奶说多吃饭能长高长大，那多吃肉应该能不生病了吧？
柳岚愣了一下，笑道：“好，谢谢星星。”
“小叔，不用见，见外。”
柳文轩率先笑出声，大家也跟着笑。
“这小子。”
柳朗星不知道大人们在笑什么，又伸长胳膊给自己夹了一块肉。
小孩或许在大人看不到的地方慢慢长大，但天气确实是在一天一天慢慢变冷。
柳岚的山货在赵承和柳罗的帮衬下照旧卖出，有些主顾见不是以往的山货郎，难免会问问，得到他受伤的消息后还安慰了几句，有些则只顾得上货物，确认没有出差错后便付完银子走人。
在商言商，不过银钱往来而已，倒不用计较太多。
即便到了这个时节，地里的活也依旧算不得清闲，柳岚只能勉强下地，因此两家的农活暂时都落在柳望山身上。
他正值壮年，身体也没有毛病，穷苦时什么累都受过，多干两亩地的活对他来说不算吃力。
况且族里的后辈在自家地里忙活完之后也常常会过来帮忙，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人锄一分地就能让柳望山轻松不少了。
至于家里的两头牲畜，大伯娘和嫂子本就忙不过来，秦蓁和柳岚一商量，干脆由秦蓁出面，在村子里雇了一家人帮着打草，按一板车五文钱来算。
那户人家是托大伯娘找到的，也姓柳，家里的汉子按辈分还得叫柳岚一声叔。
夫妻俩带着五个姑娘和今年刚出生的男娃娃，日子实在是难过。
“他爹是东边的柳有财，有一段时间还说要烧炭去卖，我带你去看过，记得不？”
柳岚摇摇头，估摸着是三四岁的事，已经记不清了。
于红英不管他，继续说道：“他媳妇今年刚走，隔得有些远，咱们家就没去吃宴席，我托你隔壁四婶带了二十文礼钱，好歹也是个亲戚。”
“老娘刚走一个月，他家老大就吵着要分家，族里劝不动他，只好让几兄弟各过各的。”
爹娘去世后兄弟分家是常有的事，不过通常会等上半年或一年，意在体现兄弟和睦，将来也会相互扶持。
于红英听那边的人说起过，自己也碰到过一两回，觉得对方是实诚人才跟秦蓁和柳岚两个人介绍。
秦蓁对于这些事向来不清楚，既然是大伯娘掌眼过的人，那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于是双方就这么说定了，只要是毛驴和骡子爱吃的草，打满一板车后当场付铜板，板车则由秦蓁自己出，毕竟对方刚分家，像样的家当都少。
麦收过后柳岚去找徐木匠定了辆板车，如今把旧板车拖去打草，半点不耽误赵承和柳罗去送山货。
第53章 琐碎
上一张契书的绣品早已完工送给主顾, 自从秦蓁的绣技有所精进后，又有几家主顾想多加几张契书。
她一一婉拒，只按原先说好那般, 接下了两张大绣作的契书。
做绣活最初是为了维持生计, 在生活有所保障后, 秦蓁更愿意将其当成一份雅趣, 若是因“雅趣”抛弃生活本身, 反而是本末倒置了。
去年家里放不下绣架，秦蓁便接的小绣作，平日里去小院绣上两三个月就能完成。
如今绣房布置妥当, 甚至比原先那间还宽敞些，很方便秦蓁做绣活。
目前这幅绣作对于秦蓁来说还算简单，因此有余力在期限内给柳岚多做几身衣裳。
柳岚那些破旧的衣裳在拆洗过后, 已经陆续被秦蓁缝制成旧被套了, 衣橱里再也看不到一件打补丁的衣裳。
今年的棉花买得晚了些，一斤比以往贵了两文钱, 秦蓁托伯娘买完, 听她念叨了好几次，说明年一定得记得早些买, 多花的那二十文钱都能买一斤肉了。
秦蓁笑着应下，心想确实如此，二十文够买四两干木耳, 从阿岚到山上摘下再晒干，中间得费不少事呢。
十斤棉花都是给柳岚做冬衣的，薄厚各两身，余下的托人做两双棉鞋。
柳岚盯着缝制衣裳的秦蓁看，半天也舍不得挪眼。
“怎么, 不看书了？”秦蓁手上动作不停，笑着朝他问道。
“不看了。”书本哪有媳妇好看？
近来柳岚黏人得紧，躺着时总想秦蓁在一旁陪他，伤口恢复一点后拄拐杖也要在能看到她的地方。
若是长时间见不着人或是不知晓秦蓁的动向，便会隔一段时间喊一声，直到她出现。
秦蓁倒是不嫌烦，偶尔还会和柳岚玩“捉迷藏”逗他。
柳岚看秦蓁灵动的五指，突然问道：“以前学女红的时候会扎到手吗？”
“唔……很少，”秦蓁抬头望他，“我从小手稳，少有被针扎的时候。”
娘亲曾为此高兴过，天天带着自己学女红，只是她算不得“灵巧”，时常能看到娘亲失望的样子。
“蓁蓁好厉害。”
秦蓁笑了笑，接受着柳岚质朴的夸赞。
卖芝草的事情终于落定，周大石前两天将银钱送了过来，薄薄的三张银票代表着三百两，另外还有二十两银元宝，那株芝草最终卖了三百二十两。
周大石没有收佣钱，他恨不得多给秦蓁送点银子，又怎么会收小两口的钱。
正好柳望山挖了小半筐冬笋回来，秦蓁便留下几个自家吃，其他的就让周大石带回去。毕竟在村里随时都能去挖，比镇上方便许多。
“县城的宅院我已经让那些小子去打听了，到时等阿岚伤好了自己去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咱们也好换一处。”
“好，多谢周叔。”
周大石朝柳岚摆摆手，问道：“恢复得怎么样了？”
“大夫说再修养一个月就能好全。”
毕竟是年轻的小伙子，一边喝汤药一边吃饭吃肉，自然好得快。
“那就好。”
周大石没有多待，看着家里没有要帮忙的地方也就回去了。
柴火比上次过来时多了很多，估计是柳望山父子俩特地准备的。
——
两个家的菜地里都种了不少菜，秦蓁没有往外送很多，大部分晒成菜干留着过冬吃。
虽说柳岚之前已经准备了许多，但她还是忍不住像大伯娘她们那样囤积过冬的粮食。
去年柳岚能把她照顾得好好的，那今年自己也能把他养好。
柳岚断的两根胁骨没有大碍，腿上的伤口也在结痂，因此休养了一个月后，在秦蓁的允许下可以做一些轻松的活计，比如给柳罗采摘晾晒好的山货分拣开来。
柳罗踏实肯干，跟在柳岚身边学了一年多，随着身量长高、力气渐大，捡山货的手艺也有柳岚七八成的模样。
如今他一个人捡的山货完全能供应给镇上的大部分主顾，这样一来，柳岚明年就可以专心去管县城那边的事了。
入冬前的蜜糖和雪耳最后还是秦蓁和赵承去卖的，柳罗目前心性未定，并不能让人全然放心，等再过几年就好。
……
秦蓁和谭月约着一同去买豆腐，走到半路，谭月见四下无人，悄声在秦蓁耳边说道：“蓁蓁，过两天你哥回来，咱们再吃一次炸豆腐？我让他带烧鸡。”
“好啊，正巧阿岚最近也馋这个。”秦蓁欣然答应了下来。柳岚前段时间一直吃得清淡，上回去医馆问诊后终于能正常饮食了，因此常央着她做些味道重一点的菜。
“他现在能吃这些？”
“可以，问过大夫了，不过不能吃太多。”
“那就好。所幸快康复了，那天可真把人吓了一大跳。”毕竟柳岚自捡山货以来一直没有出事，家里人都很放心他，哪曾想突然会听到那样的消息。
秦蓁笑了笑，转而询问柳文轩近来在书院的事。
谭月也不避讳，轻声道：“书院想让他们教书先生多费点心思在有钱人家的小孩身上。”
当然，按柳文轩转述的原话来看，就差明着说少管那些交不出几两束脩的农门学子了。
秦蓁皱了皱眉，似乎是没想到如今的书院竟是这副做派。
“文轩自己就是苦读出来的，怎么可能不管那些孩子？他和我说，如果非闹到辞馆的地步，那他干脆回来在村子里开个私塾。”
地方他都看好了，就选在祠堂后面的那座破院子里，毕竟是惠及子孙的好事，族里的长辈应当不会拒绝。
“这样也好，回家了还能舒坦些，不用受外人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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