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枞呵笑,“想要妹妹?”
“别了,爹爹太滥情。”
“臭小子!”
齐容与吃了老爹一记板栗,揉了揉后脑勺,继续盯着画像瞧,瞧着瞧着,他笑了,亦如此刻月下廊中,他盯着妻子的侧颜淡笑。
缘,妙不可言。
是当年看了黎昭幼年的画像,才让他有了学画的动力,即便后来学无所成,但还是被这段渊源触动了心弦。
其实那会儿,他都不知画中的小姑娘出自哪户人家,在奉旨入朝前,也不知晓,直到那次拜访屠远侯,在侯府花棚里瞧见了黎昭的第一眼,心里有了答案。
画中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蜕变得亭亭玉立,手提金缕鞋,深深映入他的眼眸。
一眼生情。
只是那会儿他还没有意识到。
“昭妹。”
“嗯?”黎昭收回望月的视线,看向身侧的人,清澈的眼里不再有醉意,认真凝睇他。
“没什么。”
“说吧。”
齐容与脱下外衫,折几折铺在廊椅上,将她摁坐在衣衫上,又蹲在她面前,双臂环住她的腰,“我觉得咱们有宿缘。”
黎昭立即否认,“前世我们没有多少交集。”
至少她没有很深刻的印象。
齐容与温柔地望着她,“一定有的,我前世一定就喜欢你,命中注定。”
黎昭失笑,掐住他两侧脸颊,“不用纠结前世,下辈子也喜欢我好了。”
“那肯定。”
如果有下一世的话。
黎昭仍掐着他的脸,与他一同轻轻晃动,少顷,将他拉坐到自己身边,歪头靠在他肩上。
黎昭闭上眼,积郁多日,终得舒展。
世间除了齐容与,再无人能治愈她的心伤,此刻,心伤愈合,前尘往事随风散去。
夜风和煦,可齐容与还是担心她受凉,“回屋吗?”
“再坐会儿。”
青年便不再多言,侧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黎昭坐直身子,盯着他的眼睛,内双狭长的琥珀眸中皆是她。
心意一动,黎昭倾身,亲了亲他的左眼帘。
薄薄的眼皮下,清瞳微动。
她又亲了亲他的右眼帘,蜻蜓点水,却留下余温。
齐容与心中涟漪阵阵,很喜欢她的主动,而在她退开时,立即吻住她的唇。
让本就微肿的唇更为水润殷红。
黎昭蹙起眉尖,本想将人推开,可月色缱绻,风儿轻柔,又舍不得拒绝这份柔情,只低语喃喃了句什么。
闻言,齐容与放轻了吻,连同扣在她后脑勺上的手也变得轻柔,指尖嵌入那柔顺的秀发,慢慢抓揉。
两人相碰的唇被皎月镀上一层光亮,月光盈盈,在两人的唇上蔓延,弥漫柔情蜜意。
黎昭忍住笑,嘴角微扬。
回到卧房的两人,先后躺进被子里,黎昭曲腿窝在齐容与的怀里沉沉睡去,无意识地舒展双膝,与齐容与的膝头交织。
不知不觉,他们额头相抵,呼吸缠络。
第64章
夤夜天未亮, 齐容与如常醒来,往日都要赶在日出前打一套拳法,今日却一反常态, 只悄然侧身撑头,盯着还在沉睡的黎昭。
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浅浅的, 淡淡的。
女子仰躺在枕头上, 安安静静,呼吸均匀, 雪肌被大红的绸缎衬得又白又细腻,有几处红痕,分布在手臂、肩头、锁骨。
齐容与隔空“摩挲”, 笑意更浓。
她是他的妻子了, 一辈子都是。
晨光熹微,黎昭从香甜睡梦中醒来时,身侧空荡荡的,她坐起身, 拉住喜被裹住自己,有些迷茫地呆坐在那, 直到消失的那个人清清爽爽地出现在面前。
“醒了。”齐容与端着铜盆走来, 拧干热布巾, 替黎昭擦了擦脸,“睡得可好?”
“还好。”黎昭拿过布巾自己擦拭, 又接过牙具,走进湢浴,“一会儿要敬媳妇茶吗?”
适才齐容与偷偷离开喜房, 就是去同爹娘商量这个事儿,以免黎昭尴尬。
得知儿子儿媳已圆房, 姜渔赶忙吩咐管家一切以新妇进门的礼节进行事宜的安排,至于是否要补办大婚,姜渔犯了难。
齐枞倒是没那么多顾虑,“大婚还是要补办的,不为别的,就为热闹和排场,风风光光地补办,不必考虑外人的想法,只要不委屈新娘子就成,再者,老子还要跟黎淙那厮在婚宴上拼酒量呢!”
也算弥补一桩遗憾,老者笑笑,坐到主位上。
姜渔颇为认同,却听一人问道:“草率圆房,算不算私定终身?传出去,咱家人的面子也不好看。”
齐枞看向坐在下首的长媳,笑道:“昨日大婚是不得已中断的,外人都能理解,风雨有相逢,一切自有最好的安排,顺其自然即可。”
对长子和长媳,齐枞一向客气,不像对待其余三个嫡子嫡女,那是又打又骂又没好脸色。
阮氏也是和和气气,“儿媳是觉得于理不合。”
不比齐枞,姜渔直白道:“人要学会通权达变,不能像你们夫妻一样总是一根筋,不懂得变通。”
阮氏的脸色一刹变了。
“夫人......”齐枞扯扯姜渔的袖子,在外头出了名脾气火爆的老总兵反倒是护短的,“大喜的日子,少说点重话。”
姜渔睨着长媳,“顺风顺水惯了,不懂他人疾苦,就该让你们出去远游一番,路上盘缠自行解决。”
阮氏气得身体发抖,紧紧扣住扶手,她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嫁得风风光光,一切顺遂,作何要去吃苦?没事找事吗?
有气撒不出,她立即瞪向坐在一旁的丈夫。
齐思游捏捏颞,起身为妻子赔不是。
阮氏更气了。
这时,黎昭随齐容与走进客堂,一对小夫妻身穿莲红罗衣,飒纚飘曳,眴焕粲烂,吸引宗亲们的视线。
齐枞朗笑,“般配,般配。”
姜渔一改肃穆,温和地笑看新人,朝黎昭招招手。
黎昭独自走到姜渔身边,被拉住小手。
“吾家媳妇,倾城之姿。”
黎昭脸热,余光却丝丝凛冽,只因在门外听到了长嫂那句“私定终身,于理不合”。
谁喜欢被人挑刺呢?
原本成亲后若是立即离开祈月城,黎昭可以无视一些人,可她要在祈月城等待祖父,就不得不与一些人低头不见抬头见。黎昭自认不是不萦于怀的大度之人,做不到淡然相对。
敬过媳妇茶,众人移步膳堂,这是黎昭以新妇身份,第一次与齐氏一大家子用膳。
众人三三两两走在抄手游廊中,黎昭挽住齐容与的手臂,才不管他人看法,我行我素。
而同样我行我素的齐容与非但没抽回手臂,还向妻子靠了靠,“你若不想与大嫂相处,咱们在爷爷抵达祈月城前,先搬出去。”
他可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媳妇被人气跑,任何人也不能气到他的媳妇。
谁敢气他媳妇,他跟谁翻脸。
青年故意露出恶狠狠的表情,逗笑了黎昭。
黎昭摇摇头,才不要因为一些碍眼的人,就主动搬出去。凭什么?
齐容与觉得有理,竖了竖拇指。
两人并肩走出膳堂。
后厨早已备好膳食,有当地特色,更多的是皇城那边的菜肴。
因着长媳也是从皇城嫁过来的,黎昭并不确定这些菜肴是不是有人事先与后厨交代以迎合她的口味。
可观察过与自己同桌的阮氏的脸色,黎昭有了答案。
庶出子嗣纷纷前来主桌,向新妇敬茶,顺便说几句吉祥话,气氛还算和乐。
黎昭毕竟是侯府嫡女,自小生长在宫里,时常与达官显贵周旋,该有的气场一点儿也不比阮氏弱,还更亲和大气,出手也大方,很快成了这场家宴的主角。
庶出们得了礼品,笑得合不拢嘴,甭管是出自真心还是逢场作戏,都给足了黎昭颜面。
阮氏看在眼里,碗里的糖蒸酥酪也不甜了,蓦地,一名庶女在与黎昭打过招呼后,不慎打翻了阮氏的瓷碗,惹得阮氏当即薄怒。
“毛毛躁躁的!庶出该有庶出的规矩,多大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可以犯错哭鼻子的少女不成?”
庶女赶忙道歉,论年纪,她比齐容与还要大上三岁,因着之前体弱一直在府中调养,才迟了婚事。
姜渔压低眉宇,看不惯长媳的盛气凌人,但也没有当着姨娘和庶出的面儿责怪她。
用膳后,家主和主母带着居住在府中的客人们先行离场,随后是嫡出子嗣离场。
阮氏走到黎昭身边,“昭昭可知,陛下已经离开了?”
提起萧承,黎昭面不改色,“所以呢?嫂嫂想说什么?”
“没什么,顺口一提罢了。你与陛下即便是旧识,极有渊源,可如今嫁了人,也该极力避嫌才是。”阮氏漠着脸越过她。
黎昭听出讥诮,心中冷笑,都不知自己何时惹过这位大嫂,就因为那几堵花墙?还是要尖儿的人把不愿意伏低做小的人都当成了眼中沙?
作为客人的黎杳折返回来,踮脚寻摸着黎昭的身影,趁着齐容与不在黎昭身边,她凑上前,握住姐姐的手,小声道:“齐家大嫂好奇怪啊,用膳时就一直在强调嫡庶有别,大家伙都清楚,用得着一遍遍提醒嘛?”
黎昭稍瞥一眼走在前方不远处的阮氏,与妹妹窃窃私语,“大嫂是侍郎夫人过继到膝下的,生母是阮侍郎的妾室。”
为了替齐容与排除嚼舌根的嫌疑,黎昭补充道:“是我幼时听宫里人说的。”
看似窃窃私语,实则一字一句敲打在阮氏的耳膜上,也让一些庶女庶子听了去。
正在与人讲规矩的阮氏面上不显,眉眼微微抽动,交叠在身前的指尖紧紧捏在一起。
她没有回头,也无异样,直至回到自己的院子合上门,才将怒气撒了出来,“揭人伤疤有意思?真‘不愧’是佞臣的孙女,卑劣。”
齐思游重重一叹,“老九媳妇也是钻了空子,谁让你在膳堂喋喋不休于嫡庶之别,令庶妹下不来台,可想过人家的感受?你们都不是善茬,都有不对的地方。”
阮氏染了哭腔,“你是谁的夫君?”
“又来了!”
齐思游一甩衣袂,打帘走进卧房。
阮氏郁气难消,坐在圈椅上抽泣起来,她听父亲说过,黎淙挟天子以令诸侯,迟早遭到反噬,无法全身而退,她出嫁前就对黎昭没有好印象,可谁能想到,陛下会对黎淙既往不咎,还继续重用。
匪夷所思。
这边委屈哭唧唧,那边没事人似的对镜描眉补妆。
齐容与走进来,通过铜镜看向秾丽绝艳的妻子,轻咳一声,接过螺子黛,替她描绘另一侧眉。
柳叶弯眉,眼波娇,初尝雨露的女子面色红润,妍姿艳质。
齐容与勾起她巴掌大的脸,细致描绘,粗粝的指腹有意无意摩挲着她小巧的下颔,“听说大嫂躲屋里哭呢。”
“是我的不是喽?”
“当然不是。”除了黎昭,齐容与没对谁怜香惜玉过,人要没点本事就别挑刺找茬。
“那是我们都有错了?”
“你哪有错?要怪也是怪大嫂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哭也不占理儿啊。”
黎昭推开他的手,板着脸看向铜镜,“画歪了。”
“好好好,别气,让为夫来修一修。”
黎昭睨他,不说媚眼如丝,也是透着股初尝雨露后浑然的娇媚,“为夫?”
齐容与笑问:“娘子有异议?”
黎昭刚要拿班拿班,就被齐容与抱个满怀。
燕尔新婚,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铜镜中映出两道耳鬓厮磨的身影,红罗衫子杨柳腰的女子衣襟落肩,鬓上步摇金金闪闪,一下下擦过圆润光泽的肩头。
黎昭无意看向铜镜,看向埋头在她怀里的男子,忽然笑出了声。
这人好像一匹昳丽威风的雪狼被驯服,摇身一变,成了会撒娇的狼......狗。
齐容与抬眸,捧起她的脸,一边吻一边喘息着问:“笑什么?”
黎昭没敢回答,忍着笑搂住他的后颈,歪头靠在他肩上,芙蓉面红彤彤的,眼里也有些迷醉,彻底沉浸在亲昵中。
衣衫萃蔡,露出漂亮纤细的脚踝,她抬起,挂在了齐容与的玉带上。
她以食指抵住齐容与的唇,“白日不宣淫。”
齐容与笑着轻啄那葱白似的指尖,“为夫没想怎么样,昭昭是不是误会了?”
被反将一军,黎昭板起脸。
齐容与立即收敛起笑,拿起螺子黛继续为她修眉,一本正经的颇有几分道貌岸然。嘴角的笑移到了眼底,隐藏得深了些。
能这么办?就喜欢宠着她,喜欢看她多彩释放。在他面前的黎昭,可以骄纵,可以慧黠,每一面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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