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四野阒然的夜,此刻只剩下那对男女的喘息最为突兀,除此之外,便是少女乱了的呼吸。
姜挽月缓过来呼吸后,才抬眸看向谢长绥,却蓦地撞进了他的黑眸中。
夜晚的林子里光线暗淡,再加上他背对着月光,压下大片阴影,她看他时根本辨不清他的神色,只能模糊地看出他是在看她。
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对视几秒,似乎都在思索如何脱身。
姜挽月后知后觉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有些近,她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也就是这一步,她的脚下忽然踩中了一根枯树枝。
“咔嚓”一声,惊醒了树后缠绵拥吻的两人。
“谁!”一道男声骤然响起,并伴随着一柄破空而来的长剑,
剑气生生将粗壮的树干从中劈开,又朝着姜挽月的后背袭来。
姜挽月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突然被谢长绥握住,用力往一旁带去,那道剑气便从她身前扫了过去。
稳住身形后她定眼看去,一个熟悉的男人正警惕地盯着他们。
“是你?!”对方先一步出声,这也正是姜挽月想说的。
这个人,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腰间佩的令牌刻了两个字——林策。
林策的表情有些微妙的难看,看着她的目光也极为不善,“居然是你,怎么每次遇上你都没好事,真够倒霉。”
“你很意外吗?”姜挽月被他的说法给气笑了,看向他身边的外门女弟子,说:“我们在秘境提升修为,结果碰上你们来小树林私会,应该是我更倒霉才是!”
“我……好啊,既然都被你们看见了,就别怪我不顾同门之情了!”听了她的话,林策更是气急败坏。
他把女弟子护在身后,手中握紧了剑,往前走了几步,正要出剑。
然而,姜挽月突然打断他,赔笑道:“别呀,都是朋友嘛,何必打打杀杀呢,大不了你给我一些封口费,我不告诉长老行不行?”
“封口费?谁知道你的嘴严不严,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林策一脸无情地说道:“你也别多费口舌了,今晚这事要是传出去,我和念儿此生就算完了,所以只能你死了!”
话音落下时骤然间剑光闪烁,他的身形迅速逼近,剑锋直指姜挽月的要害。
她来不及细想,果断拔剑直面迎敌,剑身横挡在身前。
剑身相触,发出一声尖锐的剑鸣声。
谢长绥在姜挽月的身后,见此情形他短暂思索一瞬,最终手中凝聚法力,缓缓靠近她的后背。
与此同时,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阴沉的呼喊。
“我看谁敢伤我姐姐!”
谢长绥霎时收手,顺着声源看去。
慕容廷玉人未到,剑却率先脱手而出朝着林策而来。
林策脸色一变,猛地倒退出去与他的剑擦身而过。
“姐姐,没事吧?”慕容廷玉来到姜挽月面前,神色紧张,他上下打量着她,一时没忍住脱口道:“你的灵力怎么还不恢复,现在居然连这种低贱的人也敢欺负姐姐!”
姜挽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林策的相好开口道:“我们无冤无仇,你们一定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吗?”
“姑娘。”闻言,谢长绥来了兴致,似笑非笑盯着她道:“我家小七可说了,拿灵石封口,我们全当今晚这事不曾发生过。”
突然听见陌生的称呼,姜挽月讶然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笑意吟吟继续道:“姑娘也不必思索我话中的可信度,毕竟,你们二人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也看见了,我们有三个人,若不能全部杀死,随便出去一个,只残杀同门一项罪名就足够让你们下去陪葬。”
谢长绥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停顿一瞬,继续道:“不过,以你们二人的修为……一个外门弟子和一个内门弟子,他还是个杂修。”
“想杀我们,只怕办不到。”
林策听着他的话果真仔细思索了一番,视线也不停在他们三人身上晃。
这人说的不错,他其实没得选。
即便是杀了他们,宗门内少了人,终有一日也会被查出来。
私会被发现会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可残杀同门,死路一条。
他恼怒之下想过要铤而走险,可还是赌不起。
再看向姜挽月,却发现对方眉眼带了一丝柔和的笑意,不像恶人,倒是她身旁的少年,来者不善。
姜挽月突然开口:“林师兄,好歹我们做过一笔交易,何不再信我一次?”
“你叫我如何敢信?”林策低声自嘲道。
“我向你索要封口费,这种单凭口说的,你信不过我是应该的。”她说到这里时话锋一转:”那若是我说,也许我能帮你们呢?”
“你?”林策显然不信。
姜挽月比了个五的手势,说道:“我知道林师兄是做生意的,也不坑你,一万灵石,如何?记得不错的话,你一颗丹药就能卖三千灵石呢。”
“一万灵石?你确定能做到?”丁念荷冷笑道:“我们犯了宗规,除了被逐出师门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路可选。”
“不试试怎么知道?”姜挽月说:“反正你们也无路可走,难道愿意天天都在秘境私会?”
“今日撞见的还只是我们,我们可以为你们保密,但来日若是其他人,你们就能确保他们也会选择保密吗?”
良久,林策想清楚后看向她,正色的一字一句道:“好,我们就信你一次,你想怎么做?”
“出了秘境我再去寻你,到时你们自然就知晓了。”
说定后,林策和丁念荷朝着他们拱手告别,此地也算待不下去了,索性直接先后出了秘境。
等人走后,三人回到原地。
姜挽月在路上时顺手摘了几个果子,慕容廷玉引灵入体不久,现在已经入定,于是她分了一半的果子给谢长绥。
她提着裙在他身边悠闲的盘腿坐下,咬了一口果子,含糊问:“你还没说完呢,那对道侣后来怎么样了?”
谢长绥淡声应,语气很轻:“自然是死了。”
“为什么,就因为他们相恋?”
“嗯。”
姜挽月固执的重复:“为什么?”
“因为在这个世界,人一旦有了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人,就会死。”
姜挽月:“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是弱点,是软肋?”
“姑娘以为不是?”
姜挽月认真的摇摇头,说:“如果人这一辈子没有情感,即便最后修炼到了最高境界,内心也是空虚的。”
“那样的话,这个世界于他而言便是无趣的,临死了回首这一生也不过如此。”
闻言,谢长绥牵出一抹笑,随意问她:”那姑娘以为,人就该受情感所掌控?”
有句话说得好,情爱使人疯魔。
可姜挽月并不认为这就是一句只含贬义的话。
于是她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若是她在这个世界呆久了,是否会和他们的想法达成一致?
思忖良久,她忽然回答道:“若是我有了一个比我生命还重要的人,那他一定不会是我的软肋和弱点,我大概会想,他是我必须要保护的人,也是我最最不能失去之人。”
谢长绥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身上,静静看着她,质问道:“那么姑娘,你能做到吗?”
第18章 平易近人
◎如有违背,便叫我永失所爱。◎
姜挽月被他问得沉默了片刻。
这种问题她答不好,大概只有真正选择了才可以回答他的话。
而在谢长绥眼中,她的不语,就足以说明方才她说的一切也不过尔尔。
几日过去。
三人一起出了秘境,姜挽月的修为提升了不少,但她学的东西大多都来自连方长老让她抄的那些,只这些还远远不够。
若是她想要不断提升,自然少不了要往身上砸灵石。
于是她主动来奇珍阁找到林策,她的指节敲了敲桌面问:“你这儿有没有剑法高深的剑谱?”
林策一见来人是她,脸色说不出的复杂,他叹了口气道:“自然是有的,不过……”
姜挽月等着他的下文,不过看见他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脸上时,她这才反应过来什么。
“你是想问我上次说帮你们的事?”她询问道。
林策却拧眉,一脸困惑地盯着她:“我其实很好奇,你有什么办法能帮我们。”
“这个啊……我的办法自然是不能立竿见影的,不过你们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不如信我一回。”姜挽月言笑晏晏道:“终有一日你们会如愿的。”
“说来说去,还是没说办法是什么,我哪敢信你?”林策半信半疑的开始打量着她。
“想知道也不是不行,但你们二人得和我签订保密契约书。”
林策闻言顿时黑了脸,幽幽道:“还见不得人?你这个和骗子有什么区别,早知如此,就不该信你。”
姜挽月连忙劝道:“别啊,我让你们签保密契约书也是有我自己的苦衷的……好吧,实话告诉你,我从小就有预知未来的神通,但每次对自己都损害极大,所以我家里人都不许我再用。”
“唉……要不是见你们二人可怜,我才不会冒着危险来帮你们呢,你竟然还怀疑我。”
说完后她悄悄看向林策,却发现对方无动于衷,一脸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她。
姜挽月默了默:“你是不信吗?”
林策冷笑:“除非你是神仙。”
姜挽月:“……”
“行,你跟我来。”她四处看一圈,目光锁定在他身后的一间内室,她径直拽着他往里走,再把门从里面锁死。
在门锁死的瞬间,林策的警惕心瞬间涌了上来,“你想干嘛,我告诉你,我虽然是个杂修,但好歹也是个内门弟子,你可打不过我啊……”
姜挽月却朝他招了招手:“离我那么远干嘛,你不是不信吗,我向你证明。”说完后,她也不再管他。
她将桌上的茶壶水杯放至一旁,咬破食指,以血在木制的桌面上勾画起来。
她的神色正经又冷静,看起来丝毫不似在唬人,林策不免有些动摇,缓缓朝她靠近。
只见桌上是她用血写下的两个字。
是他的名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再反观姜挽月,她正盯着半空出神。
一时间,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紧紧攥着拳头,正要发作时,身边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她说:“你与丁念荷在秘境中相识,你救过她几次还送了她许多丹药,她便对你心生好感。”
“你怎么知道?”林策的瞳孔震颤,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你……你你不是刚入门不久吗?!”
姜挽月弯唇一笑,继续说道:“你们这一来二去便互生情愫,本想一起进内门,可丁念荷天资差只能呆在外门,你运气好进了内门,但修为不精做不了长老的亲传弟子。”
“不过胜在你经商不错,索性向长老申请在外门开了这奇珍阁,一来为了赚钱,二来方便你和丁念荷好日日见面。”
林策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了,她竟知道得如此清楚,这要是传出去……
瞬间,他的脸上血色尽失,猛地对上姜挽月的眼睛,摇着头强装镇定道:“不可能……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姜挽月静静的瞥了他一眼,而他似乎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在他看来,这一切或许有可能被别人发现,而她也可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崩溃的是他们藏了这么久却什么都没瞒住。
如果说方才她说的话还有可能是别人告诉她的,那么接下来她要说的,就让林策不得不信了。
姜挽月的目光再度落在他们二人的姻缘书上。
“一个月后的宗门大比,你是不是想暗中帮助丁念荷,让她进入内门。”
林策哑口无言,似乎是已经说不出话了。
“你想知道后果吗?“姜挽月说:“你帮她的事会被人发现,你们之间的事也藏不住,奇珍阁没了,你和她被废了修为逐出太初剑宗。”
“而你的家族得知你因为一个人女人被逐出太初修为尽失,便和你断绝关系,最终你的下场……不太好。”
林策整个人身形不稳的跌坐在凳子上,恍惚了许久。
姜挽月也没有打扰他。
她知道,林策信了。
林策已经找不出不去相信的理由了。
他前几日就花了大价钱偷偷找人买下了一枚能使人短时间内修为大增的六品丹药,想着让丁念荷进入内门,哪怕是个和他一样的普通弟子也好。
可这件事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告诉丁念荷,而这个新弟子又能从何得知呢?
就连他家族的情况她也知道。
他从小就被父母寄予期望,就盼着他入仙门扬名立万,如此他们就觉得他们自己在凡间便也高人一等。
若是知道他因为男女私情被废,还被逐出太初,他们只会视他为家族之耻。
她说得都不错……
就算她有心调查,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查得这么清楚。
那么……这一切……
都是真的。
良久之后,他才渐渐回神,嗓音沙哑:“……你怎么帮我。”
“如果你现在信得过我的话,我说什么你都照做就好。”
林策:“我不是说一个月后的宗门大比,我是想要和念儿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必再像这样躲躲藏藏,见不得人。”
姜挽月思考着点点头,缓缓解释道:“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来帮助你们,也能保证你们之间的缘分不会那么早就断了,至少此生能够相守,不过后面的机缘,就不知道具体是何时了。”
“那就好……”林策如今也不敢奢望过多,在这个世上,只要结局是好的,或许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于是姜挽月让他备了纸笔,纸是专门用来写婚书的朱砂纸。
林策看着她一个字接一个字的写完了一封婚书,中途还问他要了八字,就连丁念荷的也不漏下。
写完后,姜挽月玩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婚书,这里面有你们二人之间的缘分。”
林策苦笑:“难不成这也是什么契约书之类的?”
“你可以这么认为。”
林策只好信了,伸手上去就要接过,却被姜挽月忽然拿远。
姜挽月指了指桌上让他提前备好的宣纸,“说好的契约书,你若是不写,这东西我还是可以毁掉的。”
这个说辞不过是她胡诌用来骗他的,婚书一旦写下,他们二人之间的缘分便生了效,拆不散也毁不掉。
“行,你说我写。”
姜挽月:“今日之事,我林策将守口如瓶,绝不对外泄露一个字,如有违背,便叫我永失所爱。”
林策提笔,下笔时缓缓注入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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