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她转身欲走之际,那边三人突然发现她身影。
赵娘子愤怒大叫:“方时祺,你好卑鄙,居然偷听我们讲话。”
“这里是公开场合,你们并没有放轻音量,为何说我偷听?”她回身望向她们,语调轻缓,笑盈盈问。
女郎们顿时被怼到哑口无言。
是她们理亏在先,不过她们人多势众。三人围过来,仗着身高俯视她。一如多年以前。
“你总是一副笑眯眯姿态把长辈哄的团团转,你以为你很厉害么?”赵娘子气道。
“是啊,你们父母被我哄的晕头转向,以有我这这种女儿为荣!”她弯起笑眼,语气凉凉:“我真是厉害。”
“你!”孙小娘子简直要被她气死,她用力推一下少女,只想把她推倒,却不料身后窗户只是虚掩而已。
就见方时祺瘦小身躯如同一只折翅蝴蝶,直接飘落下去。
方时祺一边想你们欺负人手段跟小时候一样真是没长进,一边失重感又让她觉得后悔。
身体摔砸在冰冷地面,剧痛袭来,她还在想,都说了,要少出门的,不然哪里会遇到这种破事。
真好,活着这么辛苦,倒不如死去还可以去陪爹娘。他们转世去哪里,她还要继续做他们女儿。
“啊!”三楼响起惊慌失措女郎叫喊声,惊到品茗的书肆老板,直接喷出一口茶。
他心口狂跳预感有事发生,立马要狂奔上楼,就见伙计骇然指着门口。
“方……方……”伙计惊恐之下身体发抖,说不完整话语。
“什么!”老板不解回望。
只见刚上楼去挑东西的方时祺此刻正直挺挺躺在他店门口,双眸紧闭,头部一大滩污血触目惊心。
老板震惊不已,下意识吞咽口水让自己镇定下来,忙狂奔过去,用手指探她鼻息,毫无波动。
他吓得后退两步,抬头看见三楼窗户处三个女郎亦是满脸惊恐。
方时祺摔死了!
“这三层小楼高度。”魔魂对这幅身体脆弱程度有新认知。它闷笑:“你就这样摔死了”
面对它毫无怜悯之心嘲笑,方时祺无言,她说:“我不记得。”
五感全失,神魂离体。她低头看着地上自己因失温毫无血色的脸,双眸紧闭,死气尽显。
睡吧,她想。永远睡着再也不必承受病痛之苦。
她飞身腾起,神魂朝着方府飞去,想再去看祖父最后一眼。不过她未曾飞至府门前,就被黑白二鬼套着锁链直接坠入黑暗。
“冥君,魂魄带到。”黑白无常前来复命。
她观察鬼气森森巍峨大殿,王座之上俊美阴柔男人正悠闲看话本,一旁鬼侍正在给他剥葡萄。殿内森然寂静除了不时翻书声,没有任何响动。
半晌,他伸个懒腰,鬼魅身形快如闪电从王座之上飞掠至她面前。饶有兴趣打量她。
黑白无常欲让她下跪行礼,却被他挥手制止,并收去她神魂之上枷锁。
“她可不能跪我,我怕会折寿。”
“你这,死的有点早啊。”他摸着下巴有些费解,问:“你怎么死的。”
其实她也很是惊讶。
“猝不及防……”她在他细长眼瞳审视下诚实告知:“摔死的。”
冥君似是没听明白,又问一遍:“怎么死的?”
“从书肆三楼窗户掉落摔死的。”目前人在冥界,她很识相据实以告。
“哈哈哈。”冥君大笑:“这身体也太……废了一点。”
“我能回去见见我祖父么?”她询问,观他对自己似乎没有恶意。
“不能呢。”冥君感知结界波动,顷刻换上一副恶霸嘴脸,阴森拒绝道:“你已经死了。”
这人,不,这鬼变脸似乎也太快了点!
方时祺正在疑惑,突闻梅香而至。大殿内忽然多出一道身影。那人器宇轩昂,银发如雪,面目平凡。
他站在自己身前,雾霭色衣袍残损破旧,正在慢慢蜕变如新。
“我要的东西呢?”冥君身影飞至王座,睥睨问他。
他将东西从乾坤袋掏出,魔龙尸体顷刻占据半个大殿,黑血还在扑扑外流甚是骇人。吓的那剥葡萄美丽鬼侍惊叫。
冥君皱眉,示意黑白无常把鬼侍拖下去,真是丢脸,吵死了。
“下次手段温和一点,优雅一点。”他说。
“我时间有限,这是最后一件事,我们交易结束。”他声音平静温润,给人以安全感。
“呵呵,妖王大人,这可不能结束。”冥君恶意满满打量方时祺,转头对他说:“她神魂你可不能白白带走,不然我冥界规矩何在,威严何在,如何在六界立足。哦,往后哪个都来本君这里要这要那,本君是那等随便受人……”
“你想要什么?”他打断冥君长篇大论,早知如此已经做好准备。
“你还有什么!”冥君最厌恶他不爱听自己讲完话,嘲笑他:“为助她成就肉身,你已经刮干净血肉,独留一副空皮囊。”
什么?
方时祺没听明白,只打量这个陌生男人,刮干净血肉是她所想那种。
那得多疼啊!
“为助她爹娘早日轮回,你愿意供我驱使。”冥君鄙视冷笑:“雍鸣,你情深至此,她却不记得你。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
雍鸣?
方时祺仔细在脑海里搜寻这个名字,发现竟然一无所获。
作者有话要说:
冥君:本君热爱各种收藏,你眼睛这么漂亮,剜下送我。
第27章
“不劳冥君费心。”雍鸣淡声说:“偿还而已,不必说代价。只要我有。皆可付出。”
平静至此却是倾尽所有之态!
方时祺无法理解这人,明明是素未蒙面,他为何能甘愿牺牲至此。
“真是让是嫉妒啊,时祺!”冥君这会儿唤她名字倒是真有咬牙切齿意味,带着深深妒意。
他对雍鸣说:“把你那对有眼无珠眼珠子留下。魂魄你带走。”
“没有眼睛他如何视物?”方时祺疑惑问,插话。
“只能暂且拖欠。”雍鸣坦然道。
俩人异口同声。
冥君观二人这般默契,冷笑:“行。”
他青白大手翻转向上,黑色册子隐带金光出现,一支笔随着主人话语,慢慢在上面写字:“神雍鸣用其双眼换取……”
他似在思考她身份,不屑打量,审视,不情愿开口:“时祺神魂。暂拖欠。”
契约成,笔册飞至雍鸣眼前。
他未发一言,直接就要签下自己名字。
“不要。”方时祺心慌出声阻止道:“雍郎君……我们又不相识,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程度。”
这俩……一仙一神都很可笑。鬼似乎跟她很熟稔,关系不错。人很在意她生死,付出颇多。
但她两个皆不相识,他们大可不必如此。言语间轻描淡写眼睛就被拿去置换,这也太不慎重。
她看着他深邃凤眸,说:“如果能回去看爷爷最好,不行我也接受。”
冥君阴阳怪气在一旁冷笑,说:“人家并不领情呢。”
“你会长命百岁,平安顺遂。”他继续写下自己名字,没有丝毫迟疑。
方时祺皱眉,这人真的很莫名其妙!别说什么眼睛去换魂魄,她至今十三年哪里平安顺遂!
“时祺,”冥君唤她,兴奋笑道:“我很期待你伏在我脚边哭求那一刻。”
冥君这幸灾乐祸看戏表情更莫名其妙,这态度模棱两可,对她到底是友人还是敌人!
作为身在契约参与第三方,她不赞同!
方时祺正要开口,却听雍鸣道:“若真有那天,你会被打残,失去双脚。”
“你!”冥君气他落魄叮当还在狂妄拿册子丢他,未触碰之际,两人便已消失。
雍鸣带着方时祺神魂回到人间也不过眨眼之间。
“雍郎君……你,”方时祺尽管千娇万宠长大,可家教甚严。平白受人如此大恩惠,很是不安。
“雍鸣。”他看着她,眸深似海。
“什么?”她被深邃眼瞳其内深情震撼,愣愣不解发问。
“唤我名字。”他温润嗓音带着诱哄说。
“雍鸣。”她被诱惑呆愣愣下意识开口。
“再唤一遍。”
“雍鸣。”
“再唤一遍。”
“雍鸣。”
…………
他们如此重复很多遍,直到她忘记这个名字,神魂被一只大手推进冰冷身体里。
少女猝然睁开花瓣眼眸。翻身坐起。
她恶狠狠盯着魔魂,崩溃叫道:“不要再窥探我记忆。”
魔魂对于她清醒速度如此之快,并不意外。
这可是前生一千八百岁就能修成大道成为妖神的时祺,是今生在未知之下就敢同魔魂结契的时祺。
是多智近妖,心志坚定的时祺。
“我若不窥探你记忆,你如何得知自己记忆被篡改,如何知道雍鸣……雍鸣……雍鸣……”它慢慢说着不断重复这个名字。
“雍鸣……你看你现在不会忘记对吧,不是我去看,你怎么知道雍鸣他,爱你入骨,一直默默守护。”
“闭嘴!”守护!说的如此好听,为何不直接说是还债!“他亏欠我!我的不死心在他身上。”
“那是你爱他入骨啊。”魔魂戏笑嘲讽着。
“若不是你爱之入骨,如何会生生刨心给他,那是何种疼痛啊,生刮血肉之痛亦不可比!哈哈哈哈哈!”魔魂狂笑不止。
“闭嘴!闭嘴!”方时祺试图施法攻击魔魂,因为依然被魔气束缚,没能成功。
“我就说这幅身躯无心而活乃是天地至宝嘛。”魔魂印证自己猜想,笑道:“原来竟是神血肉所化。”
“他为你父母甘愿受冥君驱使,那可是昆仑山神,仙界门面,威严高不可攀呢。尊严被小小冥君践踏,当真让人为他伤心呐。”魔魂喋喋不休,不停诉说着雍鸣种种:“他可是魔神亲子,乃魔界少君,身份尊贵,如此屈尊只是为你。”
“他可真是伟大啊!披着空荡荡神仙皮囊,难怪每次接触时都被骨骼硌到生疼!居然是因为他将血肉全生刮给你!”
魔魂此刻妖媚腥红眼瞳癫狂起来,它虚掐着方时祺脖子,想要把她彻底掐死,但实际不能,只是泄愤而已。
“你……”方时祺感知魔魂情绪,震惊不可思议道:“你在妒忌!”
“是又如何?”魔魂可没有方时祺别扭,坦荡承认。
“你居然爱着雍鸣!”方时祺觉得荒谬,她不敢相信:“你只是一缕残魂,如何知道爱!”
“别着急,时祺。待我吞噬掉你灵魂,我就是完整神魂。”魔魂残忍提醒。
“那又如何?”言语机锋方时祺可不会输,亦残酷提醒它:“雍鸣,他只爱我,他要驱除你,杀掉你!”
“那更好,这样我就可以直接吞噬他,拿到不死心,”魔魂存在万年,显然比十七岁灵魂少女更懂得诛心。
“让你的不死心嵌在由他血肉铸就的躯壳内。”
“他神力会化作养分,滋养由我主导的神魂,这样我们便可永生不再分离。”
方时祺冷笑,在她看来这只是魔魂妄想吞噬获得力量而已:“痴心妄想!”
窥探还要继续,只是这次明目张胆。
方时祺反抗之力微弱很快被镇压,只能被迫接受。
只能被迫接受!
她明白自己已经死去,五感全消,神魂离体。哪知睁眼却浑身剧痛。头骨摔裂,左腿摔断。不仅没死,又添新伤。
倒不如真死舒服。她想。
可当她发现老人紧紧抱着自己身体,头埋在她怀中痛哭颤抖时,心痛不已。竭力忍痛唤道:“爷爷。”
“啊……诈尸了!”围观众人被不知谁一声大喊惊的纷纷后退。
晴天白日莫名冷汗涔涔。
衙门已经来人调查,仵作都已验明,方时祺气息全无,已经死去。白布敷面就要抬走,奈何方伯辉伤心欲绝,死死抱着孙女不愿放手。
他在梅山城鼎鼎大名,谁不知道他情况。中年丧妻,老年丧子,现在连这病恹恹好不容易养大的小孙女亦要离他而去。
“时祺!”方伯辉感受到孙女冰凉小手慢慢回暖,惊喜抬头:“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要是也去了,爷爷也不活了。”
方时祺想擦掉祖父眼泪,无奈伤口隐隐作痛,无力抬手。只能轻轻回握老人,低声安慰:“我没事,爷爷。”
她被她们从三楼推下,差点一命呜呼。此刻宛如残破木偶,哪里无事!方伯辉扔掉仵作之前盖住的白布,抱起孙女。
他年岁已大,又因跪坐太久身体踉跄一下,多亏书肆老板眼疾手快搀扶,好险没摔倒。
“老方,去医馆。”方伯辉吩咐管家。
“好的,老爷。”惊闻诈尸管家还未回神呢,听到吩咐赶紧去驾马车。
"方小娘子,您既然醒了。求您高抬贵手,"孙夫人声泪俱下站在正因杀人惊惧哭泣的女儿身边,正在同官差拉扯,听到诈尸,又见方时祺被抱上马车,顿觉看到希望。
“方山长,咱们两家也是有些交情的,我女儿她真不是有意的。”
方伯辉寒着脸,沉默把孙女抱进马车内。
"她们也不是有意,谁能想到那书肆居然大冬天窗户也不关好。"钱夫人扒住车窗试图解释。
书肆老板顿觉晴天霹雳,目眦欲裂。谁没事把人往窗边推!他真是冤死!
赵夫人急切插话:“是啊!我家女儿最是知书达理。”
到现在还在维护孩子:“他们小孩子家家时有口角发生,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轻描淡写把一场欺凌误杀演变成无知口角,真是会大事化“小”。
“老方!”方伯辉一掌拍在车窗上,把扒窗三人吓一跳,其中一人狼狈摔倒。
吼道:“你人呢,这马车怎么回事,为何不动。”
“在呢在呢老爷!”管家冷汗直冒,听出老爷怒火,这可比当年智斗左相那时还吓人!
娘子当真是老爷逆鳞啊!“驾!”老方马鞭子抽出去,马车立刻启动。
“方山长,我女儿才十三岁啊,她不能去坐牢啊。求求您啊!”
你女儿十三岁,我家时祺还没十三岁呢!方伯辉手紧紧攥着孙女手,浑浊老眼因为锐气森寒显得精明无比。
这世间最难揣测是人心。
他是能一直护着时祺,让她无忧纯良长大。但人心叵测,若他死了,她一个人该如何面对。
因此他乐意让她去跟各色人打交道,锤炼其心智,使其成长,至少当他不在,她能有自保之力。
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他应该在前方为她劈斩去磨难才是。他家时祺这么好,他应该为她其寻找一位可以遮风挡雨之人才是最重要,那样她才能一直喜乐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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