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它本是一体。
她力图抗衡她控制它,意欲借助魔力量存活,若非意外揭露无心而生事实,导致她神魂不稳,恐怕不会沦为它傀儡。
不过,她心性坚韧,一时迷惑,终是突破迷局夺回身躯,这场修心试炼虽波折,好在结果圆满。
只一点,雍鸣不明白,这缕妄念因何而生,为何被封印在三千红尘界?
他揣测不出师姐心思。或可去问她,融魂以后,妄念记忆兴许有蛛丝马迹。
想到她,不由心酸,几番交手,知他施咒,她对他信任跌至谷底,定不会轻易据实以告。
他不后悔,且要钻研新咒。不能为明年归心留下任何隐患。
凤目微眯,似在筹谋,分明一脸算计,可眼瞳伶俐含情,温暖莹润,薄唇笑意清浅缱绻。违和的,情深似海,蜜意浓浓。
三妖围坐一堆疑惑妖王情态。小黑身为唯一能吐人言那个,问:“大王这般高兴,是因为今日喜事么?”
绣楼招赘当日,三妖得画卷庇护躲过天雷,未敢乱跑,等待雍鸣回归,偶尔听四周魔族碎言片语,知道婚礼将近。
只是,那时是魔占据时祺身体,它们坚决反对。现在魔被净化,听说婚礼照旧举行,当然赞同。
时祺得妖王倾心守护,有情人终成眷属,应当万妖同贺。
喜事?
神明回神,情暖敛去,俊颜沉寒,他缓缓站起,长身玉立。
“结婚契,的确大喜。”他说。
与挚爱共结白首盟约,如何不喜。
四魔将围观画卷半晌,被其上神明结界震慑,终究未敢尾随进入,只在卷外焦心等待,乞求画轴不是一处逃离途径。
“若想离开,何必回来。”争猜测。
三魔觉得他所言在理。
几刻过去,只见一道矫健黑影从画卷跃出,看清是一只猫妖,四魔拔剑,将其困住。他们不敢击杀,毕竟这是从魔君结界内窜出,魔君身兼妖王,妖,暂算魔盟友。
四剑围指,小黑一僵,紧张屏息,怕被误杀,一动不敢动。这四个魔,万年修为,它不是对手。
清雅身影稍后走出,飘逸大袖一挥,击开四魔将。小黑得救,一跃跳坐雍鸣肩头,睨着猫眼看四魔伏跪。
“魔君。”四魔从这一击已知魔君法力恢复。雄厚修为堪比魔神,四魔越发恭敬。头颅贴地,以示衷心。
屋内几十座紫光檀木衣架整齐排开,朱红喜服悬挂其上,富贵雍容,奢靡缭乱,与质朴房间格格不入。它们是入侵者,嚣张宣誓目的。确实符合妄念张扬热烈性格。
识海一扫,雍鸣找出与她搭配那套,拎至面前。喜服按照他之前瘦削体型制作,如今穿上已经不合身。他施法令流岚幻化。
四魔将没听到魔君叫起只得继续跪着,不知他是否为之前幽禁生气,内心忐忑。红色衣摆飘过,眼角余光瞥见修长双腿跨过门槛,挺拔红影渐行渐远。
忆起魔君命令,慌忙起身追去。
雍鸣目不斜视,路遇跪拜行礼魔族,只当未见,不曾停留。行至正堂,见到众多熟悉面孔。
第87章
正厅辉煌气派,落针可闻。
寒离单手支颐,懒散坐在正位,闭眼假寐。魔界众多长老、官员正襟分立两侧。
若不是他们身穿幻化普通袍服而非魔界朝服,恍惚间雍鸣似乎看见,那道高贵端庄身影坐在那人后侧。
偌大寒宅,魔气滔滔,直冲天际。
若非一魔一神两层结界笼罩,密不透风,神界恐怕已经派兵前来查看缘由。
“恭贺魔君新婚大喜。”众魔见他出现齐齐下跪行礼。
魔界长老对魔君迎娶人间界女郎心生不满,储君婚事简直儿戏!被强邀观礼,个个老脸冷僵。不甘不愿施礼。
万年间他们只在各式画像上见过少君,包括不限于六界通缉令、天价拍卖画卷、各色话本封面等,不管身份是妖王、山神、掌门,无一不是一身似幻青烟长袍,银发飘逸,秀美清正。
可今日,他一席朱红喜服,越发显得唇红齿白,如一尊玉人一样莹润。漫天霞光为衬,姿容妖冶倾城,威仪堂堂,神威庄严不容挑衅。
令他们奇异是,少君一头银丝竟被赤色焰火覆盖,与额间梅花神印相映生辉,魅惑又神圣。
这副样貌哪里还是圣洁神明,分明是朱雀血脉觉醒,这才是魔界储君!
众长老心底惊愕,不动声色对视交换眼神。他实力强悍,威名远播,威压庄严不可侵犯,魔界官员修为低者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魔界长老尚能忍受魔君佑在外界游荡,最大原因是他已无魔骨。神明岂能成为魔界界主,不然两界战争岂非笑话。
若是他魔族血脉觉醒,定为神妖两界不容。届时重归魔界,不生二心,以他能力带领魔族一统六界指日可待。
黑色杀戮气息浮动,众魔隐隐兴奋,看向雍鸣眼神满怀热切。
父子俩将众魔动作收进眼底,两双凤眸环视一圈不期而遇,一双邪魅,一双清肃。对视一瞬,倏然分开。
寒离冷笑一声,打破沉默,赤眼寂寂,说:“金乌西垂,霞彩满天。阿佑,切勿耽误吉时。”
天地明暗转换,阴盛阳衰,正是迎娶新娘吉时。
仪仗队整齐划一,立在礼官身后,已等他良久。魔乐师气息浑厚,技巧娴熟,将人间界一曲喜庆婚曲《凤舞九天》吹得幽邪诡谲,无端惹人寒毛耸立。
这个巨大魔窟,雕梁画栋,披红挂彩,魅邪森森。等待孱弱新娘,束手待宰。
魔兵小心牵住魔马,行去少君身侧。
魔马飞飞通身漆黑没有一丝杂色,马躯高大健硕,鬃毛黑亮。它不耐烦打个响鼻,似是厌恶束缚。
飞飞是魔神散养坐骑,脾气暴烈,野性难驯。万年里不知踩伤踏残多少魔族。它混在战马群,像一匹野马一样,无魔敢惹。
礼官准备魔君迎亲坐骑时,魔神指名飞飞。下属费好大一番力气才将它带来。一应装饰是魔神亲自施法佩戴,它惧怕魔神,不敢反抗,私下一直闹脾气表达不满。
哪知它突然失控,挣脱不得,干脆拖拽魔兵疾驰。迅如闪电,朝着雍鸣奔去。
一直尾随的四魔将见状,急掠向前,妄图护卫魔君安危。飞飞根本不把他们阻拦放在眼里,展开黑色双翼飞跃而过。
墨羽宽大,煽动带起一股飓风,气浪扑向四周,众魔纷纷施法阻挡。
魔兵紧抓缰绳猝不及防受到波及,自空中摔落。魔乐队演奏忘情,反应慢者,皆被掀翻。
礼乐杂乱错音不得不停止。
它停在雍鸣身前,扑闪墨羽,围着衣袂飘飘神明飞旋。打量一会儿,像是终于确定什么一样,突然收敛所有戾气降落。
飞飞谄媚伸长脖颈蹭向雍鸣,竟然像是在撒娇讨好。
四魔将震惊,不可置信眨了眨魔瞳,觉得一定是人间界压制,令他们眼花生出幻觉,令飞飞反常。
万万没想到,它能这样乖巧。
飞飞对魔神向来不屑一顾,不知为何,魔神一直很容忍。哪知它竟对魔君这样亲近。
雍鸣伸出手轻拍飞飞脖颈安抚,凑到它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兴奋战马立刻安静。
“行了。”寒离微微眯着凤目觉得这温情一幕着实刺眼,薄唇拉平,不悦提醒:“出发。”
礼乐队众魔慌忙爬起,手忙脚乱整理自己,生怕慢一步惹魔神不悦,赶忙接着吹奏。
牵马魔兵恭敬跪下,作为马凳。
雍鸣闻到魔血腥气,瞅过小魔冒着黑气手掌。他没有踩踏魔后背上马,右手抓住前鞍桥,身轻如燕,侧身轻跃,坐上马鞍。
施法处理掉缰绳上面黑色血气,双手抓住。
万年他差点赔上一条烂命,救下一匹小马驹,昏迷数月不醒。寒离震怒,要将它烧死,被阿母阻止。
这是他童年唯一玩伴,它载着自己在魔界广袤草原御风奔腾,舒然畅快。稚嫩未识几字的他他唤它飞飞。遭魔神耻笑幼稚。
飞飞抖开宽大羽翼,根根羽毛坚硬如刀,霞光划过,在尾凝成星点,危寒邪迫。黑羽蓄力欲一飞冲天,带着主人翱翔。
“几步路,走过去即可。”
雍鸣了解飞飞心性,怕它莽撞,施法遮掩它周身魔气,说:“在人间界不要展开双翼。”
飞飞不情不愿收起羽翼,扬起马蹄,嘶叫一声,步伐劲健,奔势威武,转息已驰骋至大宅门口。鬃毛飘扬起伏,四蹄踏过门槛已经恢复如常。
它高昂头颅,收势傲然稳健前行。
迎亲仪仗队伍忙快步跟上。
方府大门外。
李家人拉着十几马车贺礼,不请自来。让站在门口迎客两人脸色一寒。
姜时度拉住要冲上前教训人姜乘南说:“时祺今日成婚,你莫要生事,速去告诉方老爷子。”
“真想扒开这人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空空荡荡!”这人简直像是附骨之蛆,让人生厌。
“别嘟囔了,快去!”
姜乘南奔去正厅,趴在方伯辉耳边悄声说完大门情形。
今日婚宴,发生这种事情,为了方家与表妹脸面,他心知不能声张,更是气愤,想要教训李御杰。
婚宴宾客名单是方伯辉亲拟,他烂熟于心。原本打算让雍鸣书写请帖,毕竟这位无礼孙女婿目前也只这么点优点。谁知那小子忙什么去了,不见踪影,听老方回禀,今晨还未归家。
他拉下老脸请人主动问询,雍鸣拒婚。孙女绣楼招赘,又巴巴赔上一条小命抢夺绣球。可婚宴开始,却不见人影。
为免孙女伤心,方伯辉一忍再忍。
一整天神经高度绷紧,强压怒火,心想雍鸣若是胆敢逃婚,哪怕寒家是天皇老子,他也要教教他们做人。就连清晨突起妖风祸及婚宴都不及猜想到雍鸣逃婚让他糟心。
新郎若不出现,方家颜面扫地事小,时祺伤心才让他束手无策,她对雍鸣喜爱宛若着魔,哪能承受这般打击。
提心吊胆一天,眼看吉时已至,越发忐忑心烦。不想孙女婿没等到,反而等到另一位不识好歹货色。
方伯辉致歉离席,转身时已收起笑意。脸上罩满寒霜,大步流星向外走。
姜乘南几乎跟不上他,大庭广众不好施法疾行,只能一路小跑。
李家仆人扶着李御杰走下马车。他整个瘦到脱相,颧骨高起,原本还有几分英俊脸庞,这会儿只剩枯槁凶狠。昂贵衣袍挂在枯瘦身体上,空空荡荡。
仆人小心搀扶着他,晃颤颤走来。
他勉力立在门前,恭恭敬敬施礼,气息虚弱说:“方山长,学生前来恭贺方娘子大喜。”
月余未见,他怎么变成这幅半死不活样子。
方伯辉皱眉看着他。大喜之日,不请自来已经十分失礼,偏偏还挑在黄昏时分,迎亲时刻,带着大批礼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迎亲呢。
此人不求上进,人品低劣。先是大言不惭要纳时祺为妾,后又出言戏弄,妄图强夺绣球。几次三番纠缠不休,真当他方伯辉这么好欺负么!
方伯辉负手肃立,清瘦笔挺,阴寒着一张脸,怒气已经濒临爆发。老方稍微掀起眼皮偷瞄,预感老爷要发大火,收拾人。
“老方。”
听见老爷低冷唤他,老方赶忙回应:“老爷,您请吩咐。”
“把人请走。”方伯辉可不避讳大喜日子撕破脸。对方这么不要脸,他不打烂,未免过于懦弱。
他方伯辉可不是什么软弱无能之辈。
果然。老方得令,说:“是,老爷。”
老方年轻那会儿为讨生活,立志要做老爷腹内一条蛔虫。后来,他成功了,成为方府大总管。
把人请走意思是,杀人不见……咳咳咳,不不不,今日小姐成婚,死人可不吉利。他只要把人绑走,拖到那阴凉地界打死……呸呸呸,打一顿就行。
老爷已经隐退多年,可不如当年手眼通天。做事需得低调。
只见老方一抬手,数百年轻力壮仆卫,身着红色衣袍大步跑出,瞬间将李家马队团团围住。
姜乘南从小到大明里暗里不知跑了多少趟方宅,第一次知道方家居然有这么多身手矫健仆卫。
第88章
他们这些人与宅内和善寡言那些完全不同。
方山长果真深藏不漏,不愧于老狐狸这称号。
姜乘南内心惴惴,不禁担忧偷看方伯辉,若是山长与父母联合逼着他去科举,他有几分把握逃走?
哪知老头子侧面生目,凉凉斜瞥他一眼,忽然问他:“乘南,你那挚友可忙完归家?”
姜乘南被抓包,心虚一笑赶忙收回目光。心想我那挚友,不就是您孙女婿么?您竟嫌弃到连名字都不愿意叫?
雍鸣这孙女婿之路,未来堪忧啊。
“上午已归。”他诚实作答。
方伯辉冷笑,望向绚烂晚霞,语气满是不悦,沉声说道:“吉时已至,人还未到,他莫不是想逃婚吧?”
“绝不可能!”他郑重反驳。
虽不知表妹和雍鸣交谈内容,观结果而言,表妹显然已经拿到主动权,胜券在握。她早梳妆完毕,怎会让雍鸣逃走。
且雍鸣重诺怎会逃婚?若是不愿,只会直接拒绝。您不是已经知道了么?这话他可不敢说。
“他最好能遵守婚约。”
孙女带来那份婚书是雍鸣亲手书写,不知哪来那么大怨气,杀意扑面。好像被时祺逼迫,非他不可一样!
绣球不是他拼命抢得?
真是可笑,惺惺作态。
“山长,学生是真心恭贺。”李御杰突然被家卫围住,直接架起,不顾他反抗扔上马车。他大喊着辩解,急火攻心,不住咳嗽。
“方家不缺这点贺礼。”方伯辉不屑。
李御杰贴身仆人根本不是方家仆卫对手,想要解救大郎君,被一把推倒在地,他心急如焚,跪下哭道:”方老爷!我家大郎君这次真的只是来恭贺方娘子大喜,请您大人有大量。”
“纵李家之前无礼对不起方家,可我家郎君对方娘子心意天地可鉴……啊!”
啪!
管家一个耳刮子重重扇过去,打得仆从惨叫一声止住他胡言乱语。压着怒气冷冷说:“就你有嘴?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仆从。”
猪脑子一样,拎不清。老方觉得李家迟早得败。
“山长,求您让我见方娘子一面,我就同她说一句……呜呜呜……”
不待他说完,仆卫已然将他嘴堵住,再不给他说话机会,马车帘子一落,利落拿绳子捆绑。
姜时度被方伯辉雷一反常态厉风行处理态度吓一跳,他虽然气愤李家大郎鲁莽,可李家在梅山财大气粗,不禁内心担忧。在一旁劝说:“方伯父,请您手下留情。”
“我已足够宽容。”李家今日还能蹦跶到他面前,恶心人,怪只怪他心慈手软,没能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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