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大战后,微笙被冥神带回,关在黄泉反省百年。
某一日,孟婆倦怠罢工,他见黑白无常在奈何桥上为亡魂盛汤,好奇围观。忽感一缕熟悉神念,进入忘川。飞近一瞧发现是雍鸣用血脉气力幻化船只。它悠悠然飘过奈何桥,默默远去。
德水自三十三天之上银河流出,灌溉六界。河域广阔,分值众多。冥界河段称为忘川,微笙无法准确判断雍鸣小船来自何处,知他好好活着,欣喜不已。
历经百年观察,中间断断续续,有时十几年不见来,有时年年来,却在水官解厄日,目的已不难猜。
洛水神女是雍鸣生母,洛水是德水支流。六界万水,由德水生,又汇聚德水。雍鸣在水官解厄日借水官巡修微末希望寻母。
以后万载,但凡微笙在冥界,这一日均会到此。微笙被罚关在黄泉,无聊为祸黄泉,造孟婆厌烦,时常罢工避走。
微笙偶尔兴致起帮帮忙。孟婆汤有安抚亡灵魂魄功效,魂魄之殇不同,抚慰不同,微笙处理冥界事物早已头晕脑胀,多数时间抓黑白无常来替工,微笙监督。
黑白无常:……
冥君,大可不必找此借口。
第114章
辉光翠眸微眯,似在看一个傻子。
撞破微笙心事,实属偶然。微笙恋慕雍鸣,说来匪夷所思,如辉光爱慕时祺,一样令人发笑。二人同病相怜,作为过来人深知个中苦楚,对微笙莫名多一分同情惋惜。
他冷幽幽地,神情高深莫测,打算速战速决,戳破微笙幻梦。
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
当断则断。
冷酷嗓音裹挟寒冰,恨不能将人冻醒。问:“你当真以为二师兄不知道?”
雍鸣神力浩瀚,心思缜密。根本无需任何人提醒。此船是为寻人制作,雍鸣岂会放过细枝末节,忽略微笙神力波动。
微笙心存侥幸,被当面戳破,羞恼攀升,脸色迅速涨红,一口气哽在喉头,郁郁不得宣泄。
辉光出身神界鼎鼎大名青龙一族。龙神圆滑,长袖善舞,怎得辉光半点也未遗传?到底是不是龙神亲生的?
好歹已有万岁,礼仪修养呢?抛去何界?为何不通人情世故?
一再戳人脊梁骨,是什么恶趣味?
龙族得这位少主,未来堪忧!
微笙思绪纷杂,半晌,玉面由红转黑,温吞吞憋出一句话,无赖说:“你不说,我真不知。”
寒月高悬,月辉倾泻,照的濛濛幽冥朗朗。忘川黄泉清寂,流水无声潺潺,水面漆黑如墨万里死寂,无一丝生气。四下俱静,让微笙几不可闻声音,显得掷地有声。
就连刻意掩藏的心虚焦躁亦是显露无遗。
微笙说他:“多管闲事。”
语毕,不欲听辉光再言。逃也似的,狼狈紫影就地消失。
原真是,自欺欺人!
辉光顿悟,被微笙气得冷笑连连,心道:谁爱管你闲事?若不是念在同门情义,你又深得他们偏爱,雍鸣腾不出空闲开导你,谁爱管你死活。
怪不得仙界那些道貌岸然伪君子明里嘲讽暗里诋毁昆仑尽出情种,未来堪忧!
一个一个地,为情死,为情疯,可笑!
青龙性本懒散,寄情山水,若非异状频发,他早逍遥六界,何苦披荆执刃,不得半点悠闲?
辉光决定立刻去寻忘情水。
长身化龙,鳞片华光生辉,闪耀若翡,一头扎进墨黑忘川消失不见。
奈何桥上黑白无常齐齐摇头叹息,心道:小龙神,您拆穿干嘛!冥君发火,还不得手下人受着。哎……
船只出冥界过仙界,在德水源头停滞不前。
广袤宇宙,无垠浩渺。举目远眺,璀璨星子,微如尘埃,汇聚成一处深紫色旋涡。暗黑作幕,缥缈静默仿似永恒。
其内气力浩瀚辽阔无情,稍不留神,可令最强大神魂瞬间化作齑粉消弭。
银河幻若白绸横贯在内,无尽星辰,熠熠生辉,流泻似喷薄瀑布冲向船只。
星河击碎神明符咒,血脉气力破碎翻转,挣扎凝聚成一艘黄金色巨轮,无风破浪,驶入神界一瞬间重回渺小,淹没进浪潮。
黄金色一路浮浮沉沉,渐行渐近渐渐清晰。纯白焰火化壁,挡住前路。
寒离贴坐水面,玄色袍角垂落进水。水流似在惧怕,躲避而行,不敢打湿他一丝一毫衣衫。他将船只提高至眼前,凤目赤瞳,癫狂痴笑,志在必得。
识海注念,探入查看。
神明血气凝聚法阵,未得主人允许,牢不可破。倘若那位神明道法高深,更是坚不可摧。
寒离知雍鸣私下探寻寒晶下落,往年今日,无数次,他即便寻到船只,也束手无策,无法探看。
他生而为魔,与神为敌。可他亲子,却是天神,天生排斥,他破不开神明血术。
今日,天神完美术法出现一丝破绽。他顺着雍鸣血内魔之血力,识念入船,如入无人之境,随船神游六界。
羲皇沉睡,天地失主。
六界分立,混乱不知几万年,神界凭借鸿腾滔天战力,渐渐稳住局面。
直至天地间最后一只朱雀托生魔界,离火伴生,魔名唤离,打破虚伪平静。
离生而强大,修为一日千里,在无尽厮杀中锤炼精进,很快脱颖而出一统魔界。修成神躯,成为魔界神主。
魔神寒离识海纯净几近虚无之色,烧灼如沸腾岩浆。魔念侵入与神之气力碰撞,陡然发出“刺啦”灼烫碾压声。
六界战力榜,战神鸿腾、魔神寒离、冥神景希,实力不相上下,经年稳居前三甲。未曾真正排出前后,乃因三人各居一界,不曾心无旁骛真正交手。
六界后起之秀,惊才绝艳那两位,妖神时祺与神雍鸣,灿若流星,稍纵即逝,令人惋惜。
此二者出现,打破亘古不变排名,因妖神时祺于仙魔大战封印魔神离。可她很快献祭陨落。
排名暂不变。
直至,雍鸣弑父,引得天道震怒,九十几道惩处雷罚劈下,几乎将其劈死。两败俱伤致使魔神涅槃新生。
六界震惊。
此后,六界不可言说某某神——雍鸣,比肩三神,成为新一位传奇。
而魔神离,隐有问鼎榜首之势。因他,不死不灭。
导致如今,魔界与神界势均力敌,平分秋色。神魔之间一战再不可避免,已成六界心病。
幸,目前还有雍鸣神君,或能阻其父。
六界认为二者修为相当,战力不相上下。今天陡然碰撞。
人间界,梅山灯市。
雍鸣神魂蓦然动荡,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血渍飞溅到附近灯笼上,顿时燃起熊熊烈火。避火狂奔者,惊惶尖叫声迭起,繁闹街市骤失平和,混乱起来。
神明识海生波,气息不稳,神力如浪一圈圈不断向外逸散。
满街灯火一时忽明忽灭,摇晃动乱,印着四散逃命人影幢幢,一片慌乱惨淡。无数走马灯,随气不断飞旋,光影交织,流光溢彩,绚烂似幻,如梦美景,无人驻足欣赏,显得荒唐诡异。
近在雍鸣身侧方时祺尚未感知危险,已被神力猝然弹飞。
“啊……”身体霎时失重腾飞,方时祺失声尖叫。
雍鸣视她如命,刹那间没能护住她,说明事发突然,他可能无法自保,无暇顾及她。那她也不能增加他负担。
念头翻飞,她胡乱想着。转瞬间咬住双唇骤然吞声。
意料之内剧痛并未发生,有力臂膀突如其来,稳稳揽住她。
半空中,方时祺倏地睁眼,只见雍鸣俊面寒霜,嘴角正不断溢出鲜血,化作炽火烧灼不见。
“别管我,”方时祺忧心开口,急道:“你怎样?”
雍鸣神识一扫,查看怀内女郎无伤,一边分念唤出飞飞,一边处理街市大火。
飞飞性格闹腾,闲不得一刻,方府宅院不似魔界旷野,无法尽情狂奔,雍鸣将其塞进画轴,辟出无边天地供它撒欢,时有小黑不时溜进看它,一时忘乎所以。
接到主人诏令,展开双翼,飞身闪现。
雍鸣探手进衣厢抽出一件斗篷将方时祺兜头裹住,掐住其腰,将人抱到马上,设好结界,方回答她问题:“我无事。”
方时祺无法从外判断他伤势轻重,抓过手腕,欲摸脉门,因为惊忧声音已带哭腔:"你不要骗我,实话实说,我能受得住。"
雍鸣留神查看街面混乱,一手一动不动,任她捉住,安慰:“我真无事。”
摸到脉象正常,方时祺才放下心来,问他:“发生何事?”
“我用血脉施咒化船探寻母亲踪迹,船只返回途径魔界被寒离拦住,他破开血术,我一时不查受到反噬才会吐血。”
雍鸣往年不时探寻,寒离也曾窥探,只是那时寒离无力破开结界。
今日本是最后希望,雍鸣抱着渺茫念头打算再试一次,知道必会受到寒离阻拦,他本没想瞒着,不曾想寒离如此疯狂,意图通过血术入侵识海,强制搜魂。
寒离透过黄金船只听到六界苍生可笑祈愿。
寒晶是洛水之神,水官最得意弟子,万年前水官巡游,她皆陪伴在侧。
初见时一撇惊鸿。
他见她群裾熠熠,腰肢纤纤,灼若芙蕖。单手托腮,垂眸倾听祈愿时,宛若月光轻泻,携带满天温柔。
他痴痴赏看许久,恶念顿生,想拥月光沉沦,不知将是何等逍遥蚀骨。
如他所愿。
神女受魔蛊惑,步步沉沦。她爱上魔鬼,众叛亲离,甘愿下嫁,最终万劫不复。
寒离初时得意不已。他敏慧聪颖,早早看透情爱本质,手段高超,折下一朵雍容清贵云巅娇花,还不手到擒来。
新鲜时,恨不得时时将她蹂躏在怀,日日缠绵,说不尽浓情蜜语,伏低做小,哄人展颜。伪装爱慕幌子,只想行鱼水之欢之事。
虚情假意而已,她乐意听,他不厌烦其烦一遍一遍重复,最后竟连自己也骗了。
寒离自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是个骗子,他对待弱小神女,无用战力欺压之心。征服女郎,讲究你情我愿的,她得到爱情,他得到欢愉,谁也不亏,何谈欺骗。
可是,大战前夕,她字字泣血,指责他:“离,你这个虚伪魔鬼,不是答应我不再挑衅,停战止戈。为何出尔反尔?”
“你究竟要骗我到何时?”
第115章
寒离第一次觉得惊慌,恨不能立刻把那群无能看门口狗全部烧死。他封锁消息,勒令魔界上下不得走漏风声,她从何得知?
这群无用废物,统统该死。
他向来不介意她咒骂。离生而是魔,恶行累累,算不上冤屈。
夫妻多年,他对她早没了新鲜与好奇,而她也早不是初见时稚嫩清纯。
失去童真,神女魔女差别不大,宛若珍珠蒙尘,华彩尽失,变得污浊不堪。
寒离不会也不愿维持一段长久躯壳关系,时间久了,一切终将变得索然无味,他以为会渐渐厌烦。
可是。
是他这个魔鬼让她退去青涩,染上魅人风情,从一朵纯美新荷,绽放成销魂蚀骨曼陀罗。
是他把悲悯慈和女神逼得满目疮痍。
她始终带着那份惊心动魄,致命吸引力。一直让他上瘾,沉醉,不可自拔。
可她不是他豢养魔兽。它们惧怕生死,被迫卑微顺从,生死、自由、喜乐随他掌控。
她是三十三天高不可攀矜贵神女,即使跌落泥淖,一身傲骨难折。
她在他这里受尽委屈,却永生也没学会屈从,一如他们永生都是敌人一般。
神与魔,天生对立。
寒离再一次理所当然的欺骗了她。惯用往日伎俩,将人拖入情海沉沦。折腾到她筋疲力竭,哭着昏昏睡去。
神魔术法相冲,他们每一次欢好,对她身体伤害都会增加一分。
初时他就爱看她含羞带怯,欲拒还迎,为爱隐忍,一次一次反复试她真心。
待他意识到伤害不可逆转,想抽身节制,才发现已经深陷其中,情难自禁,不受控制。
按照往日经验,失控之后,她会昏睡几日。
他温柔吻去她睫毛上点点泪珠,尝到一嘴苦涩。
待她清醒,战争已经结束,他们将一起搬去神界,住在三十三天。等他破开羲皇结界,将天外天变成她寝宫,清明气力不断,自会让她身体好转,不再溃败。
离开前,他看见那个病弱崽子抱一丛青草喂马,不禁嗤笑。
他们母子俩惯会折腾,让他停战,让魔马食素,偏偏好似被折腾的两个傻子,似乎乐在其中。
小崽子面容灰败,死气缠身,命不久矣。寒离早同魔医找到根治方法,等阿佑身死,施法篡改寒晶记忆,彻底抹去阿佑存在。
为她身体着想,以后,他们不会再有子嗣。
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朝着他预定方向顺利发展。
可他们,寒晶与阿佑,本就是他无趣魔生意外诅咒。
时常失控。
纵使寒离算无遗策,百战百胜,但那一次,他输掉了魔生第一场战争,失去挚爱。
至今,未能寻得。
马鸣嘶嘶,羽翼停悬煽动,带动飓风,掀起巨浪扑向魔神。水近其身尚未沾到玄色袍角,自动分开摔向两侧。
寒离回神,赤眸凄寒,看向飞飞。发现马鞍上空无一人,勾唇讥讽一笑。长指慢慢擦去嘴角血渍,高挑身躯虚空站起。
飞飞围着他飞转两圈,拿前蹄去踏悬在魔神前侧黄金船只,试图将其压回水面。
“他只派你前来?”寒离一把揪住飞飞右耳,突然将健硕骏马从半空托下,歪斜摔卧水面。
魔马痛苦挣扎嘶叫。
他却浑然不收力道,冷漠问:“他怎不来?”
顿一下,阴恻恻地,又问:“厌恶生父?”
他深夜孤身到此,吓得河流两岸“吱吱唧唧”魔虫噤声四逃,河内魔物沉底装死。
银辉倾泻,万籁俱静,无人应他。
过了一会儿,他自言自语,阴阳怪气,似在抱怨:“入赘就罢,竟不带新妇祭拜列祖列宗?”
寒离真身朱雀,天生天养,六界朱雀支族可不敢以他族人自居,招人记恨倒是其次,唯恐沾上被神界连诛九族。
之前魔界那些割据分立魔主,谁敢当他祖宗,他能把人祖宗八辈魔骨全扒出来焚了。
寒离孑然一身,何来列祖列宗?他信口开河。
寒晶是洛水精气幻化,后为神界叛神,谁愿沾边。
夫妻俩亲缘寡薄,无甚族亲。
倒是他们唯一儿子,拜入昆仑,得一位“好师傅”悉心教导,可惜教得死板刻薄。
满门师兄弟曾都想杀他向神界邀功,同门情谊,相当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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