翱翔行过河边葱郁繁密紫竹林,悍勇龙气刮过,引得竹叶婆娑,沙沙作响。
飞至九幽,赫赫威风长条化作冷峻仙君落入冥神宫殿。
守在雪青院前,愁眉不展的门黑白无常,见他到来,赶忙行礼。
恭敬在前引路,颤巍巍轻轻敲响紫竹木门。
“滚啊!”
一门之隔传来一道阴郁暴躁骂声,正是微笙。
黑白无常鬼影一缩,飘至辉光身后,一左一右,诉说缘由。
白无常小声道:“冥君酗酒,已有两月不曾出门了。”
黑无常恨恨:“冥府公务堆积如山,快愁死鬼了。”
白无常:“冥神竟然放纵不管,当真奇怪。”
黑无常:“冥君似是在同冥神置气,父子俩大打出手,不知为何?”
“这次冥君哭惨了,从小到大没见他这么哭过。”
“冥神这次似乎也伤了心了,哄也不哄。”
“哎……”
两鬼齐齐叹息,鬼面愁苦扭曲,越发灰败丑陋。
辉光不言,听完,冷然出声,问:“你们冥界大小官员都死了?”
离开两位上官偌大冥府竟然难以运转?可见冥神和微笙往日辛劳,庆幸还没活活累死。
瞧瞧昆仑,掌门万年不归,依然井井有条。
二鬼一愣。老实回答:“是。”
明悟话有漏洞,辉光冰寒俊脸出现一丝裂痕。施法劈开竹门结界,迎面就见一只酒坛破空砸来。
微笙烦躁咆哮:“都说了,滚啊。”
辉光侧头躲避,酒坛“嗖”地从眼前划过,向后飞去。
眼角余光蓦然瞥见一抹白色身影,不由一愣。
他不知刚从哪方水域爬上岸,浑身湿漉漉地,狼狈之极。
白衣质地上乘,湿哒哒紧贴皮肤,勾勒出他长腿劲腰,宽阔脊背。红发凌乱贴面,似是无暇美玉上一抹红痕,衬的清俊玉颜,落魄魅惑。
嫣红的唇,娇艳欲滴,似在引人采撷。
泛红的黑瞳,蕴藏无限委屈,泫然欲泣。
他孤寂独立,裹挟了一冬苍凉悲愁,空茫落寞。却像个昳丽恶魔,浪荡妩媚。
辉光呼吸一窒,忽然明白时祺微笙对他执念,雍鸣皮囊实在俊美无俦,引人心折。
只是,本挺拔如雪中青松,傲然凌厉的雍鸣,遇到何事,致他方寸大乱,失去一惯端方仪态?
酒坛直朝雍鸣面门砸去,尚未近身,已被无形气力阻拦,化作齑粉消失。
凡童雍鸣,清苦简素,衣衫除去昆弟子青服,一身青烟法衣经年不换,为此暗地遭受诸多白眼,但小童视若无睹,毫不在意。
与珍奇衣饰无数辉光一比,雍鸣堪称寒酸。
直至意外遇到妖兽袭击,辉光不敌,雪蚕衣袍被兽爪划破,当它再次攻击时,是穷酸雍鸣挡在他身前,不仅护住他,衣袍法咒还将妖兽击退。
辉光才知,雍鸣缥缈雾霭衣袍,乃是鼎鼎大名法衣流岚。
此后,同门白眼换成嫉妒,男童也未放在心上。
他们出身实则不相上下,但是由于天资差别,雍鸣修为早在他之上,想要什么不能寻来。可雍鸣死板无趣,万年不换,独爱流岚。
颀长白影缩地而行,转眼间已停在辉光跟前。
滴水衣衫已干,飘逸洁净,恍似月光,纤尘不染。
“掌门师兄。”
辉光默默收回视线,按下疑惑,向他行礼。
黑白无常似是看到救星一般。激动行完礼,一左一右立在雍鸣两侧,将方才对辉光诉苦言语再同雍鸣复述一遍。
雍鸣对微笙一直爱护有加,亲似兄弟。
魔君一向叛逆任性却奉神君所言犹如法旨,比亲父冥神诏令还管用。
“求您劝劝魔君。”
黑白二鬼伏身跪下,若非忌惮畏惧雍鸣神威,很想抱住神君大腿哭诉一番。
雍鸣听完未置可否,缩地行进雪青院。
虽则端矜贵秀雅似是未变,可辉光观他举止,心下迷惑,总觉雍鸣这会儿连身后影子都散发一股浓浓幽怨冷肃。
难道师姐出事了?
辉光心下一凛,闪身入院。
雪青院紫竹成荫,清寂雅致,曲径游廊,静谧深邃。仿似神明归隐世外桃源,与九幽幽邪建筑风格迥异。
景希当年寻回微笙安置在此,转眼已过万年。
此时,朴雅轻盈院落失去它素日秀丽宁静,酒坛七零八落堆砌满地,酒气熏天,使雪青院污浊凌乱。
微笙一身紫衣,皱巴巴地,像是蔫干腐臭酸菜,腐朽阵阵。纤秀身影,蜷缩在擎天紫竹林内小径,无视卵石小径污仄冰冷。
薄肩不时抽动,似在伤心啜泣。
雍鸣挥袖清理干净一院酒坛,挥散一院污遭空气。蹙眉问微笙:“你哭什么呢?”
微笙心道是谁,好大胆子,敢动自己东西。
正欲撒泼,只闻冷幽梅香铺天盖地覆盖,忽听刻进骨髓熟悉清润嗓音响起,蓦然爬起。转身看见来人,惊愕忘言。
紫眸湛湛,深邃如紫翡,含这两汪眼泪,湿润欲落不落,梦幻氤氲。
傻愣愣盯着朝思暮想身影,以为做梦。
雍鸣知微笙脾气骄纵,娇气受不得疼。
看见微笙满脸泪痕可怜至极。已到嘴边责怪话语瞬间打住。转脸问辉光:“他伤势至今未能痊愈?”
雍鸣心下疑惑,他清楚记得当时他们与魔神不曾动手。怎会受如此重伤,两月未愈。
辉光俊脸一僵,心虚别开绿眸,捂脸点头。
雍鸣得到答案,对微笙提议:“你收拾一下,我帮你看看。”
“不要!”
微笙尖锐拒绝吼叫与辉光冷然沉寒惊异,一齐发出,坚定拒绝。
雍鸣眯眼,猜他俩肯定有事欺瞒。当即铺下神威,欲探微笙神魂,看是何伤痛。
惊神受主人召唤,破空劈阻,凌厉攻势,让雍鸣更加确定微笙定然受到重创。
滴星飞现截住辉光,阻止他插手。
雍鸣一鞭子抽开惊神,虚空一抓,将萎靡坐地微笙提至面前。
“我无事。”
微笙抵死挣扎,试图反抗。奈何酗酒月余,识海昏沉,施咒时手绵软无力,颤抖不受驱使。
两人实力悬殊,雍鸣心下生疑,怎会给微笙反抗机会。
用不得三四分气力,已经将微笙制住,说:“我一探便知。”
“求你,雍鸣。”
微笙紫眸哀泣,满是恳求。力图竭力护住最后一丝尊严,徒劳施法,挣扎再逃。
见状,雍鸣心下一抽,某种无力感陡然侵袭,令他神魂惊惧。
自师姐惨死,他早暗自发誓,不会再让身边任何一人无辜陨落。
或是他未留神之际,才累得微笙遭魔神毒手。
他施咒将奔离之人虚空定住,神念展开如虎捕食,迅如闪电窜向微笙。
第121章
千钧一发之际,被一股邪迫神力陡然弹开。
神威森然,击溃雍鸣攻击同时,将微笙护在他结界内。
失去束缚,微笙跌落在地,豆大汗珠布满额头,秀丽容颜煞白一片,似是劫后余生。
景希乌发如墨,如瀑散于身后,顺滑浓密与玄色斗篷几乎融为一体。
身处九幽,他倒是没有戴上兜帽。
两股神力刹那碰撞,气力余波,令斗篷翻飞飘逸若迎风招展旗帜。景希长身站成一支笔直旗杆,岿然不动,立在微笙前面。
“有劳雍鸣记挂,”景希俊颜英朗含笑,客气有礼,解释说:“微笙之前与我切磋,不慎受创。小伤而已,无碍性命。”
他漆黑眼瞳淬着两点闪耀星子,慢悠悠眯起,锋利如刀,盯向辉光方向,以求佐证:“小龙神,你说是么?”
辉光倨傲,给人观感一向睥睨冷酷,让人不自觉退避三舍,让他三分。
他出身龙族,强大高贵。此时顶着两位神明威压威视,明显力有不逮,强撑着,勉励维持住霸道风仪。
掌门师兄心思缜密不好糊弄,难道从不把神界放在眼里的冥神就好对抗么?
两位一齐施压,令人毫无喘息之力。
他不着痕迹瞥一眼正一脸乞求望向自己微笙。
思及微笙病因,权衡再三。
冷漠道:“……我已找来疗伤之物,服下即可痊愈。”
辉光没有撒谎。
混淆视听,同时给出令两方大神满意答案。
他寻来了可以根治情伤圣药——忘情水。
雍鸣似是信了,不再究根问底。
对站在冥神身后微笙温和说:“既然有伤,应当清修疗愈。酒先别喝了。”
雍鸣还像以前一样心疼关怀,令微笙鼻尖一酸。紫眸不敢正视,垂头闷闷回道:“嗯……知道了。”
四人先后进入屋内。
入目一室清清浅浅的紫色,让人目眩神迷,如坠幻梦。
高贵飘逸的藕荷绣金纱幔,轻软活泼的雪青华锦软垫,点缀修饰了屋舍原本冷硬线条。
玫瑰紫水缸内数片绿色莲叶浮在黑色水面,几朵睡莲优雅绽放,紫花内金黄的蕊,耀目灼热似是日光聚内,为冷幽内室增添无限生气。
巨大紫竹框架座屏,绛紫为底,勾勒一丛婆娑竹影,清幽摇曳出无尽忧郁。
更别提各式紫翡摆件。
整间屋舍,意趣雅致。典雅飘逸,秩序井然。与院内擎天紫竹密林,相当益彰,形成一方神圣永恒温暖。
雪青院如世外秘境一般清宁,一物一景透露主人温蓄,似能抚平微笙的阴郁骄纵。
微笙幼年未曾表现对紫色偏爱,雍鸣心下奇怪。恍然忘记微笙何时黑眸变紫?
冥神斗篷裹身,高坐在正厅主位,身影寂寂似是化作一方剪影与身后座屏竹影融为一体。
他眸光沉沉看着师兄弟三个。
师兄弟三人盘坐在榻,围着一方条几。辉光制药,微笙雍鸣两个品茗围观。
辉光自乾坤袋掏出药鼎,倒入忘情水,似模似样不时丢进一味药材。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雍鸣:“掌门师兄衣衫湿透,从哪方水域到此?”
雍鸣喝茶动作一僵,将手中茶杯搁下,发出一声“啪嗒”响动,似是扣在心门。
他面无变情作答:“昆仑瑶池。”
微笙不解,奇怪问他:“你去瑶池作甚?”
昆仑瑶池,卧在山间,四季飘雪。池水冰蓝,灵力充沛。
可修为不足弟子不敢冒然接近,怕会冻伤。
此时正值隆冬,是一年中瑶池最冰寒时刻。往日即使弟子犯错,师傅们也不敢将人罚去此处闭关修心。
他去那里做什么?
微笙猛然想到万年前将他从极北冰湖捞出时,他毫无求生意志样子,骤然心缩。
“莫不是……”
微笙猝然惊叫一声,紧张扒住雍鸣搁在几上手臂,焦急问:“……她身躯又在溃败,情况糟糕到不可挽回?你……又生了死志?”
辉光漫不经心扔药草动作停下,绿眸看向雍鸣。瞥见他手臂上莹秀双手,不禁蹙眉。
“不是。”
雍鸣待微笙视若亲弟,并未发觉动作有何不妥。长指摩擦着茶杯边缘,心不在焉道:“……目前一切正常。”
辉光担心方时祺身体,微笙忧心雍鸣失去求生意志。两人听闻无事,顿时松下一口气。
而后,微笙眷恋盯着雍鸣清俊侧颜出神,辉光继续炼药。
冥神将三个年轻后辈神情收进眼底。四人亲密无间长大,可能划分清晰爱情与亲情?
看向冥界继承人望着“心上人”痴迷眼神,额际青筋直抽抽,头疼不已。
辉光手下动作不停,不时看一眼雍鸣。他神色恹恹,失魂落魄样子,倒是平生仅见。
他跳进寒冰瑶池作甚?莫非借助充裕灵气疗伤?于是旁敲侧击问:“掌门师兄身有新疾?”
从痴有爱,则我病生。万年相思苦,岂是今时伤。
雍鸣思虑一番,答:“未。”
“师兄为何千里迢迢跑去瑶池……沐浴么?”
“不是。”
“你我同门,生死相拖。师兄万万不可隐瞒,讳疾忌医。”
“我无事。”
辉光心下冷笑,瞅着并坐二人。一个两个,只会嘴硬。
他趁着雍鸣神魂游离,分出神念探查。
雍鸣与辉光炼丹制药技艺不相上下。相比较微光的种族天赋,雍鸣卓越天资才是致使两人修为差距,不可逾越天堑。
雍鸣一时不察被他神念入侵,若是蛮力抵抗,辉光必受反噬。
心下叹息一声,雍鸣不动,任由辉光查看。
自雍鸣入天外天培育昆仑雪莲,意外恢复神力,到身躯新生,辉光第一次仔细查看他情况。
于神妖二气之间窥见一缕魔气,三股血脉气力交融难分,诡异共存一副身躯。
虽然雍鸣神魔血脉事实辉光早知,往日不曾感觉到魔气存在。今日猝然看到,辉光愕然。
清明之气与邪恶之气天生相悖,神魔血脉怎能同时存在一副身躯内。
惊然收回神念,他冷冷看着雍鸣浓密赤发,觉得分外刺眼。
辉光已然明白:“魔之血脉居然是新生契机。”
当真可笑至极!
“是。”
“是魔神为你换了一副心窍?”
“不曾。”
“它因何突然出现?”
雍鸣宛若突然失声,沉默不答。
辉光气他隐瞒,语气不由咄咄逼人起来:“雍鸣,你真的能生生逼疯每一个关心你的人。”
雍鸣拜入昆仑虽然顶着二师弟头衔,却因大师姐常年闭关修炼缘故,一力肩起师兄重责,习惯护卫同门安危。
一直以来,他做得很好,堪称完美。
他并不愿他们陷入危险,为安抚住辉光,只好解释。
“因我本是魔之子,心魔生,诱引魔之血脉二次觉醒。”雍鸣直视辉光,平静说:“于身体性命无碍。”
雍鸣温润谦谦,辉光凌厉内敛,分歧时候提剑切磋较多,何曾剑拔弩张争吵?
微笙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二人在打什么哑谜。雍鸣出身六界皆知,此时翻旧账作甚?
双手松开雍鸣手臂,一掌“啪”一声拍到几案,大声制止:“闭嘴,别吵架!”
“你们俩打什么哑谜,我为何听不懂?”
两人哑然一窒,均不理会,微笙气个仰倒。
辉光见鼎内药汤熬煮完毕,压着满心怒火,俊脸罩冰,从乾坤殿掏出一只翡翠小碗,把药汤倒出来,推给微笙。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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