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的计划是从河水中逃跑,毕竟宋怀川肯定不会想到一个不会水的人居然会选择从水中逃脱,特意要了那匹马就是为了迷惑宋怀川。
只是想到宋怀川方才临走时说的那一番话,姜明月此时倒是有些不确定了,她隐隐之中总是觉得有些许事情已经超过了她的认知。
比如宋怀川是否会信守承诺。
他这样的人心思深沉、阴险狡诈,若是天亮之前真的没有找到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信守承诺放她离开。
可是此时除了放手一搏,姜明月也没有旁的选择了。
很快渡口边又有一阵马蹄声传来,姜明月漫无边际的思绪顿时被拉拢了回来,她从地上起身,见来人正是宋严,宋严骑了一匹马而来,等到快要到渡口的时候,他便翻身从马背上下来,而后牵着缰绳将马匹拉了过来。
走到了姜姑娘面前之后,宋严便递过了缰绳,他看了一眼姜姑娘,似乎是有些话想要说,但最后也只是提醒道:“姜姑娘并不会骑马,骑马的时候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闻言,姜明月低声道谢之后就接过了缰绳,此时她心中也是一片乱糟糟的,当然她也注意到了宋严的欲言又止,只是现在她也没有心情继续去问了。
况且她也知道从宋严口中听不到什么好话。
将马匹给姜姑娘送到以后,宋严就转身离开了,他实在是想不通世子与姜姑娘两个人的行为,比如世子分明已经找到姜姑娘了,却偏偏又要同姜姑娘打什么赌。
又比如姜姑娘分明已经知道自己很大可能是逃不掉的,却偏偏还要同世子打什么赌。
能在世子身边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偏偏姜姑娘却是不愿意。
他先前只是猜不透世子的心思,没想到现在连带着居然连姜姑娘的心思也猜不透了,只是根据他查到的事情,姜姑娘分明是不会骑马的,也不知道现在要马匹是做什么,骑马可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
缰绳粗粝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姜明月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静静思索自己今夜到底应该怎么做,她到底是应该走水路,还是继续走陆路。
枣红色的马匹比她要高大许多,她从未并没有练习过骑马,现在便是连上马都有些困难,更何况是要骑在马背上,此时她倒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宋怀川的那句自作聪明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果然早就预料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要到了马匹,她也根本没办法用。
此人果然性情恶劣,每一次都是这样,姜明月仅仅是想到最近这几件事情,心底就会控制不住地浮现些许厌恶,阿猫阿狗,她在他眼中果然是同阿猫阿狗差不多,可以随意戏耍、逗弄。
每次都是故意这般戏弄于她。
她拼尽全力的求生,在他眼中不过是无聊生活的调味剂。
想到此,姜明月的眼底浮现了一丝恨意,随后她的思绪也明朗了一些,她隐隐有预感,今日的事情恐怕不会如她所愿的那般轻易结束,她先不走水路了。
如果不幸被宋怀川找到了,在将来她还能留有一手底牌。
月光清清凉凉洒落,姜明月费了一番力气才翻身上马,宋严送过来的这匹马性情还算是温顺,这么久了也没有任何反抗,等她上马之后便温顺地朝前走去,很是省心。
夜色四散,姜明月只能借着月光来看清周围的路,只是她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道应该朝着哪个方向出发。
第37章 “姜明月,你输了。”……
姜明月坐在枣红色的马匹之上,视线有些漫无边际环视了一下四周,果不其然,她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不过这也没关系,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躲到一个宋怀川找不到她的地方去。
渡口地处郊外,旁边就是荒林,她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到荒林中去了,毕竟在荒林之中,仅凭宋怀川一人之力,定然是无法轻易找到她的。
经过芦苇荡的时候,她的鼻尖忽然嗅到了一股极淡的花香,闻着倒像是槐花的味道。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思绪被拉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闷热的夏天,香甜的槐花,许是时间过去的太远了,就连苦涩的记忆都带上了些许挥之不去的香甜。
等进了荒林之后,姜明月就下了马,她在林中找到了一节树枝,然后拖在了地上,用树枝掩去马蹄的痕迹。
一直朝前走了很久之后,姜明月才从马背上下来,荒林中的树木都十分茂盛,仰头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一轮明月也仿佛在密密麻麻的枝桠中隐去不见了,只有些许暗光传来,前方的路也十分难找。
当初她从客栈中逃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景象,有了马匹之后果然就轻松了许多,也不需要费力地行走了。
想到此,姜明月再次抬眸看了一眼身边的马匹,这马匹性情倒还算是温顺,只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天色实在是太暗了,她也不知道方才的树梢有没有彻底清扫掉马蹄的痕迹,现在已经走出去很远一段距离了,也不再需要马匹了。
担心她不坐在马背上之后,马蹄印记的深浅会有所不同,姜明月便又在荒林中找到了一些树枝,好在夏日的衣衫比较单薄,她费些力就能将衣袂撕下来一长条,随后用布条将树枝绑在了马背之上。
她用手拍了一下马背,示意马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只是这马儿的性情太过温顺,一直在很是亲昵地用脖子蹭姜明月的手,迟迟都不愿意离开。
一直等到她催促了好几次之后,马儿才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夜色蔓延之中,马蹄疾疾的声响很是明显,马儿奔跑起来的速度自然是极快的,马蹄的声音逐渐减弱,乃至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姜明月了一番思绪后便继续朝前走去,第一次深夜在荒林中赶路的时候,她心中很是忐忑不安,担心会遇见什么豺狼虎豹,只是一路逃难到了现在,她已经不再害怕了。
任凭什么豺狼虎豹,都没有人心可怕。
她朝前一刻都不停歇地走着,一直等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天色微微发亮的时候才停下来,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听见身后传来任何追踪的声响。
看着天边的那一丝亮色,姜明月白皙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情不自禁的笑意,她以为自己肯定是赢定了,果然没了那些成群结队的奴仆,宋怀川果然就找不到她了。
不过是命好会投胎,生来就是身份尊贵的世子,可是抛开了世子这个身份,他本人与他所瞧不起的阿猫阿狗也没什么区别。
平心而言,姜明月是极为瞧不起宋怀川这个人的,他性子恶劣、深不可测,就像是一口一眼都看不到头的古井。
以为自己赢定了,姜明月一直紧绷着的思绪才有了片刻的松懈,只是没想到很快她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的声响,顿时姜明月唇边的笑意就僵硬住了,那丝笑意很快就如晨雾一般消失不见了。
她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缩,转身眸子中带着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身后,却见宋怀川还是穿着那一袭绛红色的官服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他眉眼清冽、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神情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可是姜明月却莫名觉得他是在嘲讽她,嘲讽她的自不量力和过于天真。
许是被她眼眸中那一丝显而易见的震惊给取悦到了,宋怀川勒紧了缰绳,姿态不疾不徐地骑马走到了她的面前,他清淡的视线从她的身上徐徐扫过,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转瞬即逝,语气平静道:“姜明月,你输了。”
一夜未见,他风姿俊雅如昨,而她则是又狼狈了许多。
闻言,姜明月清婉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灰败,此时她面容上的震惊已经如潮水一般退去了,留下来的只有心灰意冷的认命和灰败。
此时荒林中分明是安静极了,可是姜明月却觉得耳边一片嗡嗡作响,她似乎是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剩下剪不断还乱的思绪。
许久之火,她怏怏地垂下了头,嗓音滞涩中有些许不易察觉的不甘心,“世子,您是怎么找到奴婢的?”
夏末初秋的天亮的也算是比较早,原先的天色还是昏暗的,不过是这么一会儿子的功夫,眼见天色便越来越亮了,那一丝鱼肚白很快就蔓延成了不可阻挡的一片白光。
天终于亮了,白堂堂一片。
就连枝桠茂密的荒林中也有了些许光亮。
只是无端,姜明月觉得那道白光有些刺眼,先前看见那抹鱼肚白的时候心中有多么欢喜,现在心中就有多么痛恨不甘,天是亮了,可是她却是觉得自己心中一片冰冷,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只怕她都过不了什么安生日子了。
宋怀川并没有立刻回答她方才的问题,而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朝她伸出了右手,日光下,那只骨节分明的右手也仿佛在熠熠生辉。
他容貌清朗、身姿挺拔,仿佛只要抓住那只手,一切苦难就都能迎刃而解。
只是她所有的苦难分明都是他带来的。
姜明月轻轻眨动了一下眼眸,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右手上,轻而易举就明白了他的意图,犹豫片刻,她到底还是伸出了左手。
握上他右手的那一刻,宋怀川瞬间收拢了右手,随后微微用力便将姜明月拽到了马背之上。
纵然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她还是觉得心跳加速,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钻出来一般。
只不过是几息间的功夫,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姜明月就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背之上,她是面朝着前面坐的,s身后紧紧贴着宋怀川的身前,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就变得亲密无间了。
许是事情已经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她一颗惊魂不定的心很快就安稳了下来。
她垂眸视线落在身|下枣红色的马匹上,她也认不出来这匹马是不是昨天的那匹马。
不过她现在的情况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毕竟昨夜她是被扛在马背上的,现在已经能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了。
因着这一点近乎是施舍般的厚待,在宋怀川眼中,肯定觉得自己应该对他感恩戴德。
毕竟能在主子身边伺候,能与主子同乘一骑,都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不知为何,此时宋怀川并没有策马奔驰,而是任由马匹自己慢悠悠走着。
就在姜明月以为他是不会回答她方才问题的时候,冷不丁又听见了宋怀川略显冷淡的话语,“姜明月,你在侯府待了这么些日子,应该听说过本世子的一些事情……”
话语到这里戛然而止,倒是让人有些猜不透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有没有听说过他的事情,同他为什么可以找到她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见姜明月没有从听出来他话语中的意思,宋怀川面无表情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有些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昨晚在江水中泡坏了,平日里挺聪明伶俐的一个人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反应不过来了。
算了,由着她慢慢去想吧。
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吧。
说完了这句话,宋怀川就直接用马鞭甩了一下马背,顿时枣红色的马匹便如离弦的弓箭一般飞了出去,荒林中的树木也在纷乱中变成了残影。
姜明月下意识用右手抓住了一些马匹毛绒绒的毛发,他们两个人的身躯此时挨的很近,可是她很清楚,便是此时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再近,他们之间都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他们永远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清晨呼啸的风声从她的耳边刮过,她原本有些加快的心跳声也在此时彻底恢复了平静。
在马背上颠簸的时候,其实很难控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况且两人原本之间就没隔着什么距离。
姜明月也没想到过要去控制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毕竟昨夜她都已经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地宽衣解带了,难不成还要去介意此时这些微不足道的接触?
或许是方才心跳声太快的缘故,她并没有听出来宋怀川的言外之意,此时便在脑海中思索着他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这两者难道有什么必然关联吗?
他若是信守承诺没有吩咐奴仆,自己一个人找到的她,难道身份尊贵的世子爷也如此擅长找人吗?
若是宋怀川能够听见她心底的想法,定然是会冷笑出声。
他曾经在江南的偏远地方当过三年的县令,那地方常年有水患,连带着许多村民都落草为寇、到山上做了劫匪,野外风餐露宿这样的事情于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他又岂会找不到她的踪迹?
昨日听见她那番话的时候,宋怀川就知道她是必输无疑了,只是他闲暇无事,将这件事情当做解乏的事情罢了。
*
思索了许久,姜明月也没能想出来宋怀川话语的意思,他说话每次都是说一半,整日神神叨叨的,她又不是他肚子中的蛔虫,根本猜不到他的心思。
且她根本不想花费功夫去揣测他的心思。
26/82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