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莫名又浮现了昨夜冬葵说出来的那句话,“姜明月,我可以帮你出府。”
不知道她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也不知她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法子送她出府。
她有些出神地盯着漫天雨丝,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一只栖息在树梢的鸟雀身上。
点点滴滴,丝丝缕缕。
竹子潇潇,远处隐约传来些许模糊哭丧的声音,整座忠勇侯府似乎都被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世界之内,方寸之间。
清秋与清玉都在房中伺候,清秋素来心细如尘,此时也敏锐地觉察到了姑娘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聊。
她斟酌了一番言辞,随后缓步走到了姑娘身边,小声开口问道:“姑娘是觉得有些乏味吗,姑娘如果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告诉奴婢,奴婢去帮姑娘找回来。”
闻言,姜明月的视线浮现了些茫然,她侧首视线从窗外缓缓移到了清秋的面容上,随后她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那样轻轻颤动。
谁也不知道她是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她轻轻移开了视线,幅度极小的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想要什么,应该去干些什么事情。
她想要的自由与平等没有办法得到。
在现代她努力学习就是为了考上一个好大学,毕业之后找到一份好工作,变得有钱,过上好日子。
可是现在她似乎不用努力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似乎也没有任何努力的必要了。
不对,她只要活着当然就有事情干了,现在宋怀川不就是她的主子吗,她是他的姬妾,她平日最应该干的事情就是讨他欢心了。
只要只能讨他欢心,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都是唾手可得。
可是她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如果真要事事都看宋怀川的脸色活着的话,她同一只小猫小狗又有什么分别。
她是人,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纵然她极其不愿意承认,可是先前宋怀川口中的阿猫阿狗这四个字,还是隐秘地刺痛了她一颗不值钱的自尊心。
此时她更显兴致缺缺,随后侧首再次看向了窗外。
些许冰冷的雨丝从木窗落了进来,如同飞花那般落在脸上,教人骤然清醒。
清秋察觉到了姑娘的情绪似乎是更加滴落,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此时也不再说什么话了,只是安静地站在姑娘身边等着。
世子的心思已经算是难猜了,没想到姑娘的心思更是难猜。
*
一下午的时光就这样逝去了,晚上的时候姑娘说自己胃口不好便让她们两个人退下去了,清秋去找了宋侍卫,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了宋严,而后让宋侍卫转告世子。
闻言,宋严心中其实是有些不喜的,世子整日都是日万机,这段时间更是忙的分|身乏术,姜姑娘是世子的姬妾,非但不想着要如何讨世子的欢心,反而是变着法子地折腾世子。
但即便是他对姜姑娘颇为不满,还是将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世子。
这两日忙着迎来送往,积压了许多要处的正午,用过晚膳之后,宋怀川就坐在书房中处政务,听说了竹园那边的事情之后,他正在翻阅折子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是并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以后这样的事情就不用禀告了,寻常贵女喜欢什么,就给他送去什么。”
随后他便继续提笔处政务。
听见世子的话语,宋严心中对姜姑娘的不满才没有这么强烈,果然,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到公子。
公子从来不曾忘记那些千秋大业。
想到了探子从朝堂上打探到的消息,宋严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明显的担忧,“公子,今日朝堂之上,有几位官员参了您一本,说是您以权谋私,动用官兵去抓逃跑的姬妾。”
“陛下有些动怒。”
第42章 仿佛她是重要的。
“陛下有些动怒,”说到这里,姜明月的语气微微一顿,嗓音中的担忧也是愈发明显了,岂止是动怒,简直是大发雷霆,“世子,您猜的果然没错,紧接着又有许多大臣上|了弹劾您的折子,其中最多的就是江南的折子。”
闻言,宋怀川倒没有太在意,这些事情他早就猜到了,也没什么好意外的,甚至那日他故意带官兵前去渡口找姜明月,也是为了推动这些事情的尽快到来。
此时他坐在书案前,对这些事情也是漠不关心,总归是或早或晚都会到来的事情,早到一些也算是好事,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宋怀川提笔继续将手中的折子处完。
而后才抬眸看向了宋严,嗓音淡淡吩咐道:“这些事情先不用会,朝中的事情照样去打探,等到老夫人出殡的前一日,你派人去将棺材中的尸体换了。”
“之前祖父的坟早就偷偷迁过了,你将祖母的坟也修在哪里吧。”
宋严应答之后,见世子没了旁的吩咐,他便转身离开了。
见世子没有那般在意姜姑娘,宋严心中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
雨丝一直连绵不断,府中的湖泊水位也涨了一些,姜明月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了长榻之上,视线有些出神地盯着窗外的景色,就连清秋离开了都没有注意。
就算注意到了她也不会过问,她倒是巴不得清秋与清玉都不跟在她身边,如此她也能乐得自在、清净一些。
只是很快就清秋就回来了,怀中似乎还带回来了许多东西,“姑娘,您快看,这些都是世子知道您觉得无聊之后,派人送过来的小玩意儿,是用来给姑娘解乏逗闷的。”
闻言,姜明月的思绪从漫天风雨中拉了回来,她侧首看了一眼清秋,果不其然便看见屋内的圆桌之上摆放着许多小玩意儿。
宋怀川会如此好心,直到她无聊还特意派人送过来这些东西解乏。
她轻轻扯动了一下唇角,神情间有些莫名的讥讽,穿上绣鞋从床榻上起身,白色的裙踞在长榻之上散落开来,像是一朵小白花,随着她的起身,那朵小白花的褶皱也随之消散开来。
姜明月走到了圆桌旁边,垂眸视线从桌子上的物件儿扫过,到底还是没能忍住,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木质玩偶,视线轻飘飘落在那娃娃栩栩如生的鼻子和眼睛上,嗓音不阴不阳道:“也是难为世子了,守丧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妾身。”
“这般大恩大德,妾身今生今世怕是还不尽了,来世定然结草衔环、以身相许。”
她的语气清清淡淡,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偏生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将人噎的不成样子,清秋与清玉也是漠漠低下了头,权当做听不见的样子。
姑娘的模样看起来温婉柔弱,平日里性子也是清清淡淡,偏生什么事情一牵扯到世子,姑娘的脾气就变得格外刚烈,就连说出口的话语也是如此呛人。
不过幸好这话除了她们两个人也没人知道。
语毕,姜明月的视线冷冷淡淡地从清秋与清玉的面容上掠过,见她们两个人都是一副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稳如泰山的模样,她心底了然,就知道宋怀川不会随随便便往她身边送人。
若是换了春歌与春元在这里,听见她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恐怕早就吓得跪下来求她不要说这样的话语了,若是让世子听见了,只怕有得她的苦头吃。
久违的想到了春歌与春元,姜明月的思绪倒是有些涣散了,也不知道她们两个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乱世之中,能够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过得不好才是常态。
察觉到了姑娘的眼神,清秋与清玉都是心中一紧,生怕姑娘再次开口说出来什么石破天惊的话语,不过好在姑娘倒是没有再继续开口说话。
哪里是世子专门派人送过来的,这些东西都是宋侍卫派人送过来的,甚至宋侍卫还有些不虞道,以后这些细枝末节、微不足道的事情就不用惊动世子了,她们两个人看着去办就好。
但是现在在姑娘面前,清秋自然不可能这般说出来实话的,就算不是为了姑娘,便是单单为了她们自己,也不能说出来实话。
虽说她们二人的主子还是世子,但是此后她们两个人都要在姑娘身边伺候,自然是姑娘得了世子的宠爱,奴婢们的日子才能跟着好过起来。
姜明月素来心细如尘,此时视线从清秋的面容上掠过,自然是看出来了她神情之间的那一丝心虚,于是她心中便了然了,这些东西恐怕根本不是宋怀川吩咐人送过来的。
甚至他就连送过来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她扯了扯嘴角,垂眸看着手中的木雕玩偶,瞧着倒是栩栩如生的样子,随后她将木偶放了下来,也没有继续再开口说任何讥讽的话语。
送过来的东西真是不少。
各色各样,琳琅满目。
还有一些绣花的东西,似乎还有两个话本子,姜明月对绣花没什么兴趣,她伸手径自拿起了那一个话本子,递给了清秋,转身又走到了长榻边坐下,嗓音淡淡道:“清秋,给我念念这个话本子。”
这两本据说是眼下京城最时兴的话本子,许多京城贵女都在看。
只是不知为何,姑娘才听了一会儿就让清秋停了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模样看起来还真是有些无可奈何。
清秋还以为自己是念错了什么地方,她又仔细看了一下书册,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念错,她平日是端庄稳重的大丫鬟,此时倒是难得有些不知所错了,看向了姑娘道:“姑娘,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还是有什么地方念错了?”
自然不是,姜明月是觉得这些故事都太过奇怪了,她在现代看了那么多的小说,自然是瞧不上这些平平无奇的话本子的,况且其中的有些情节未免也太过炸裂了,她实在是接受无能。
想到这里,她低低叹了一口气,道:“没有,是我的问题,是我不太喜欢这些话本子。”
“清秋,要不然你去给我请个女夫子过来吧,我在家中没有学过识文断字,现在反正也是无聊,能认些字也是极好的。”
姜明月说出来这些话语的时候,嗓音带了些无可奈何的意味,虽然口中是这样说的,但是她心中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一个妾室去学什么识文断字。
自古以来纳妾不都是有一套自己的标准吗,富贵人家是如此,平民百姓也是如此,娶妻娶贤、纳妾纳美。
妾室只要貌美如花,小意温柔就行了,学什么识文断字,是以姜明月说出来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期望。
这世间总是有一些荒谬至极,但却被人奉为圭臬的荒谬原则。
见姑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清秋便没有继续开口说话,只是依照姑娘的话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子,她读着话本子的故事觉得是好看的,但不知为何姑娘不喜欢。
她已经尽量找到了京城最时兴的话本子,原以为这样就能让姑娘打发时间,但姑娘还是不喜欢。
一时间,清秋心中也是有些难过,只是在听到姑娘接下里话语的时候,她心中的沮丧顿时一扫而空了,眸中中一喜,笑着道:“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给姑娘找女夫子。”
读书识字又不是什么大事,姑娘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当奴婢的自然是会帮办法替主子办到。
语毕,清秋就径自离开了西厢房,撑着油纸伞又如先前那样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姜明月原先只是随口一说,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期望,但是没想的清秋竟是一口就答应了,她以为这件事情就算是能办成也要等上一段时间,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清秋却立刻就去办了。
此时哪怕是知道这是所谓主仆关系的束缚,姜明月却还是不由自主觉得心中微微一软,她的思绪难得有些恍惚了,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
仿佛她是重要的。
她不再是一个家中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存在了。
像是一直以来她渴望却从未能拥有的爱。
于是姜明月从连绵不断的雨幕之中收回了实现,她起身走到了桌边,打起精神,随手拿起了一个箭羽模样的东西,侧首看向了清玉,问道:“这是什么?”
闻言,清玉微微一笑,她嗓音清脆解释道:“姑娘,这是投壶用的箭,投壶可是世家贵女中最时兴的活动了。”
见姑娘难得对投壶产生了兴趣,清玉便动作极为麻利地将一个花瓶摆放在了地上,姜明月拿起了一支箭羽,对准花瓶直接投了进去,她只是随手一抛,没想到就十分顺利地将箭羽投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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