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果然,父亲摔下了筷子。
王妃和傅峥临均是忐忑地站了起来。
这一次他依旧笔挺地坐着,随着碗碟碎裂的声音,只听父亲几乎暴跳如雷地道:“你有什么本事去查这么重要的案子,你可知这其中会牵扯到多少人,当初我一再阻止你,不要向皇上讨要这个差事,结果你偏偏不听,现在有了一点权利,连为父的话也不听了?我养你做什么?余芮一事是你暗中跟踪才出了事,难道不是你一开始就对你二哥起了疑心才闹出这桩事来?现在他深陷其中,结果你还准备抓着不放?此事与他无关,你休要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到底是谁赶尽杀绝?那晚他和叶元倾差一点就送命。
这话他很想说出来,但是他知道,只要他顶嘴,无论有错没错,迎接他的都会是一顿拳打脚踢和谩骂。
叶元倾告诉他,不要起冲突,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他忍着,未动,只是说:“若是父亲能够说服皇上,孩儿无话可说,届时会把查案令牌交出来,若是皇上依旧让孩儿查办,孩儿只能听从皇命,以免给亲王府带来麻烦。”
“你……”父亲已经气红了脸,指着他道:“你记住,无论你如何折腾也泛不起什么花样,你当真让为父失望,枉费我这么器重你,所有大小事务都交由你来做,外出办事也都带着你。”
没错,大事小事,杀人放火,挡剑挡刀都由他来做,成果都是两位哥哥的。
他依旧笔挺地坐着,任由他如何说。
父亲气急了,又摔了一个碗,然后大步出了房间,王妃急忙跑出去追他。
傅峥临站起身,冲着他冷笑道:“亲王府有你在真是晦气,如此和睦的一个家,当真要被你拆散了。”
家?那只是他们的家。
傅峥临冷哼一声,甩甩衣袖离开了。
满满一桌子饭菜,大家一口也未吃。
傅朝寻垂首坐着,闻着菜香,在心中不断冷笑。
若是他的娘亲在,这应该是一个非常温馨的画面吧!娘亲给他夹着菜,叫着他寻儿,父亲寻问着他的伤情,告诉他留在家里好好养伤,天塌了由父亲顶着。
他应该永远也体会不到。
永远。
他连娘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公子。”卫知走了过来,拿着披风披在他身上,轻声说:“我们回去吧!回去了,卫知给您熬红豆粥喝。”
他慢慢站起身,发觉受伤的腿有点打不了弯,他一点点向门外走去。
出了房门,凉风扑面而来。
他问卫知:“红豆粥里都会加什么?”
卫知说:“加一些红枣和冰糖,若是公子怕甜,可以不用放冰糖。”
他抬头望了一眼夜空,说:“加冰糖吧!多加一些,喝起来会很甜。”
嘴里甜了,也许心里就不苦了。
卫知点着头:“好的公子,我们多加一些。”
——
翌日一大早叶元倾就被母亲叫了起来,洗漱完以后换上娘亲准备的那件新衣裳,她站在镜子前,怎么看都不太满意。
昨日还很喜欢,今日却不想穿了。
她走到衣柜前,在里面翻了翻,翻到了一件绣着梨花的粉色衣服。
这件衣服她平时很少穿,不过前世里,傅朝寻杀了北郡王在城门前与她相遇时,穿的就是这一件。
她把衣服脱下来换上,又戴上了那枚他在西域给她买的发簪。
那晚光线暗,她觉得发簪不好看,今日戴在头上,她越看越觉得漂亮。
娘亲过来见她换了衣服,问道:“怎么把衣服换掉了?不喜欢吗?”
她笑说:“很喜欢,就是太新了,我怕穿着不自在。”
她转了个圈,问:“娘看看,这身好不好看?”
娘亲打量了一番点点头,目光落在她头上的发簪上,问道:“这簪子你何时买的?我瞧着有点俗气,不如换个白玉簪子。”
叶元倾笑了,说:“我觉得挺好看,不用换,就戴它。”
娘亲点点头:“那行,你喜欢就好。”
母女俩准备好上了马车,一路上叶元倾有意无意地摸了好几次头上的簪子。
温容看着她,心里很明白,但是又不好说什么。
傅朝寻在府上这些日,她早就看出了俩人的心思,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能俩人还没意识到什么,真情就已经流露出来了。
同为女子,虽然给女儿找一个能过安稳日子的夫君很重要,但是她认为,找一个两情相悦的爱人更重要,毕竟人活一世,情是最大的精神支柱。
只是傅朝寻的出身不好,又很难走出他父亲的束缚,但她相信,若是大家都帮衬帮衬,这么优秀的孩子,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如果女儿真的喜欢他,她一定会支持。
看着女儿每次摸到发簪就轻笑的样子,就会让她想起她第一次见叶展桡的时候,那时候的叶展桡也是一个天不怕地怕的鲜衣怒马少年郎,和现在的傅朝寻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这样的男儿郎,真的很让人着迷。
马车停在了亲王府门前,叶元倾跟着娘亲下了马车,管家上前恭迎他们,带着他们一路到了摆宴的玉伶轩。
叶元倾对亲王府并不陌生,前世里她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亲王府非常大,大到无法想象,单单他和傅朝寻婚后住的院子都快有将军府半个大了。
除了皇宫,亲王府是京城里最大的住宅了,这里的每一处房屋叶元倾都认得,尤其对玉伶轩的记忆极为深刻,因为这是王妃最喜欢的地方,以前总是让她过来给她请安。
现在重温故居,一时间仿若回到了前世里,尤其是阳光照下来的时候,光影灼灼的视线下,真的让她分不清前世今生。
记得那时候,只要傅朝寻在家,就会陪着她过来给王爷王妃请安,当时也是走在这条小道上,也是走在这个回廊里。
管家引着他们到了宴席前,宴席开设在玉伶轩中间的院子里,摆了很多桌椅,时下已经来了不少客人,大家正聊着天。
众人见他们母女过来,急忙起身行礼。
温容摆摆手让大家坐下,带着叶元倾落了座。
“她就是叶元倾吗?长得真好看。”
一些年纪小的姑娘开始瞧着叶元倾议论起来。
“没错,就是将军府的独女,长相好,性格好,还会诗词歌赋,算是个才女。”
“春日宴的时候我见过她,那时候还有些稚嫩,今日一见愈发好看了。”
“我听说她和温家少爷定亲了?真的假的?”
“还没有定亲,不过应该快了,温家少爷也是京城里一顶一的,刚开了私塾不久,我家孩儿还在里面上着呢!”
“如此说,他们是真的了?但是为何有人说西陵街暗杀一事,她和傅三公子是当事人?”
“傅三公子和叶元倾?两个不相干的人怎么可能牵扯在一起,傅三公配不上叶元倾。”
“怎么配不上,抛开他的为人不说,好歹也是亲王府的嫡子。”
“是嫡子有何用?能力不及他兄长,心狠手辣,到处杀人。”
“这倒也是,想必叶元倾也不会看上这种人。”
“……”
自叶元倾一出场,大家的话题就聊开了,虽然依然很尊重她们母女,但是字里行间都透着各种不切实际的八卦。
叶元倾淡定地坐着,眼睛总是忍不住往东边小道里看,以往她和傅朝寻过来请安时,就是走的那条小道。
不一会,王妃过来了,仪态端庄,穿得十分隆重。
众人起身给她行了礼。
王妃落座后,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叶元倾身上。
叶元倾感觉她在看自己,又颔首行了一礼。
王妃长相和善,说话也很温柔,她先是说了一些客气话,又聊了一些家长里短,最后还说到了一些谈婚论嫁的事情。
起先叶元倾心不在焉地听着,后来越听越不对劲,王妃好像有意给傅朝寻说亲,听她的意思是,王爷非常急切,希望傅朝寻年前就能成婚。
说来,作为亲王府的嫡子,爱慕对象应该不少,但是王妃话音落后却没有一个做声的,估计大家都在外头听说了不少傅朝寻的言论,稍微讲究一点的人家应该不会轻易把女儿嫁给他。
王妃并未表现得尴尬,而是说:“寻儿是我一手带大的,这孩子性格不太好,脾气又倔,不过长相还是可以的,虽然能力比不了他大哥二哥,但也算努力的,起码没有学歪了做个浪荡公子,他娘亲去的早,我可怜这孩子,一直视如己出,如今长大了,我定是希望他能成家好好过日子,只是他这个人很怪,喜欢的东西也有些另类,不过优点也是有的,又是亲王府的嫡子,日后谁若是嫁过来,我们定然会好生相待。”
她当真和傅亲王一样的嘴脸。
叶元倾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了。
王妃还在那边说着,叶元倾思绪早就飞了,一直盯着东边的小道看。
“元倾!”王妃突然叫她。
叶元倾缓过神来,起身行了一礼。
王妃突然问她:“元倾可还记得春日宴的时候,我家峥临说要带你到太湖游玩,因为太湖一直在修建,所以没有机会去,如今太湖修建完了,元倾改日抽出空来,你们两个好好去玩玩,峥临今日还与我说着这事呢。”
叶元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说起了傅峥临?
她忙道:“怕是王妃记错了,我与二公子并未有去太湖游玩的约定。”
没有?
众人闻言不禁嘀咕起来。
王妃面上闪过尴尬,然后笑说:“想必记错的人是元倾,峥临惦记了你这么久,千万别辜负他一番心意呀!”
傅峥临怎么又惦记起她来了?
叶元倾认真琢磨了一下,顿感不妙,王妃这是看傅峥临和叶宁闹掰了,想把目标转移到她身上。
这怎么可以。
“多谢二公子惦记。”娘亲温容温声开口,说:“二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家老夫人最近在抄送经书,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需得倾儿在一旁帮她念着,抄经不可断,估计这几个月都没有时间出门游玩。回头,我让元恒和元萧过来陪二公子,几个男儿家在一起更聊的来。”
温容几句话堵死了王妃的算计。
王妃神情变化了好一会,只好笑道:“老夫人抄送经书确实重要,改日我会去将军府看望她老人家。”
温容笑回道:“将军府随时欢迎王妃。”
叶元倾简直吓出一身冷汗,幸亏娘亲帮她挡下了。
后面王妃再说什么叶元倾没有听进去,只是一位她不认识的世家小姐说的话让她很是在意。
那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说起话来也很温柔,她对王妃道:“凝儿早就仰慕傅三公子已久,先前我与他见过面,说过话,我们二人十分相投,我父亲说,希望傅三公子改日能到府上做客。”
这姑娘说的很直白,聪明人都能得听出来她喜欢傅朝寻,准备和亲王府拉近关系。
叶元倾正在疑惑此人是谁,娘亲凑到她耳边说:“这是礼部尚书的小女儿,名叫苏凝,今年十五岁。”
才十五岁,看着是小了点,但是样貌出众,气质绝佳,倒是个美人坯子,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还挺可爱的。
只是,傅朝寻那个木头疙瘩会与她多说话?还特别相投?
依她对傅朝寻的了解,怎么都觉得不像,不过人家爱慕傅朝寻也不奇怪,毕竟各花入各眼。
王妃满面笑容地打量苏凝,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下了宴我就与他说,让他去你府上一趟。寻儿这个人很少接触女子,既然能与苏凝姑娘如此相投,定然是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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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元倾愣了愣,又往东边小道看了一眼,发现傅朝寻正倚在拱门前往这边看着。
二人目光交汇了一瞬,叶元倾低下了头。
王妃和苏凝还在聊着,听话中的意思,苏凝不仅爱慕傅朝寻,还对他极其了解。
这……有点不对劲呀!
叶元倾开始如坐针毡,宴会还未结束她就离席了。
她去了东边小道,这时候傅朝寻已经不在这里了,她沿着小道找了一圈,还是没有见到他,最后她只好去他们以前住的院子找,只是还未走到地方就被下人揽住了。
她沮丧地走到一处凉亭里坐了一会,心里闷闷的,明明天气寒冷,她却浑身燥热。
“元倾!”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心事重重的叶元倾吓了一跳。
她转身看着一袭白衣的傅朝寻,问道:“你方才去了哪里?”
傅朝寻回道:“我拿钥匙去了。”
他审视着她红扑扑的脸蛋,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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