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自找不痛快了。
“我们回去吧!”她有点怕控制不住。
“元倾!”傅朝寻低声叫她,默了一会道:“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这里是我唯一觉得温暖的地方了,其实我这些日一直都想过来,但是我又害怕一个人,我没有朋友,我想说的话,不知找谁去说。”
今天,突然扛不住了,一点也扛不住,尤其看着她来到亲王府,就好像曾经的一切历历在目。
最近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身上也好疼好疼。
他以前是可以支撑住的,今天撑不住了,也不想撑了。
“元倾,陪我进去坐一会。”他牵起了她的手。
这一次,她没有躲开,收拾了一下心情,道:“好,进去坐一会。”
甫一进屋,两个人都愣在了门前,虽然屋子是新的,但是熟悉的气息却是极其浓烈的。
那面桌子,那些椅子,那一张床,他们都坐过,都睡过。
床上只是用垫子简单地铺着,窗幔还不是她喜欢的颜色。
他关上房门,拉着她走到桌前坐下。
桌子上的茶壶茶杯都是新的。
他拿了一个茶杯窝在手里,缓解着自己的情绪。
叶元倾安静地坐着,就好像以前他从外面回来,两个人默默坐着不作声一样。
过了一会,叶元倾先开了口,轻声说:“傅朝寻,其实我心里是有很多怨气的,回来以后我也下定决心不再与你有任何牵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该有更好的选择。”
虽然她知道他过得也不容易,但是她曾经受的委屈,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说出来。
她低下头,小声道:“以前你死在了前面,我连给你抱怨的机会都没有,七年里我受了太多委屈,也哭过很多次,最后心灰意冷的不再期待什么,那时候我是很怨你的,怨你把我娶回家只是丢在家里冷落我。”
“那时我想要个孩子,但是你说你活不了太久,不想要孩子,你可知,在我看到你偷偷吃药的时候,我是何种心情,我有多么绝望。”
她有些控制不住了,本不想再给他增加负担,但是还是没有忍住。
她依旧低着头,缴着衣袖,低声道:“以前确实是没有办法,你有你的困难,我有我的无奈,只是,我气的是,为何,为何我们那时候不能一条心呢?但凡你向我透露一点你的难处,或者经常与我说说你的事情,哪怕多与我说说话,我也会没有任何怨言的跟着你,哪怕一起死,我也不怕。”
“现在也一样,你没有路可走,我们依旧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需要冲破的东西太多了,但是那样会很辛苦,很辛苦。”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她说:“你离开吧!去西疆也好,去云游四海也好,哪怕流浪一生,只要能够平平安安,只要不再受伤,怎么都行。今日王妃在外人面前那样说你,我真的很气愤很难过,你往后的路可能更难走,这一世,别再努力了,好好活一次好吗?”
这一世,别再努力了。
话还没说完,泪水已经流下来了,他已经走在了悬崖峭壁上,每走一步危险就多一分。
这些话,在进这个院子之前她都未想过要与他说,但是看着他把那道足以砍掉脑袋的圣旨揣进了怀里,她是真的怕了。
她抓起他的一双手,头一次主动又认真地抓起他的手,轻声说:“不努力了好不好?简简单单地活一次好不好?没有我,你可能过得更轻松,没有你,我也可以活得更轻松。”
确确实实就是如此,只要不去贪恋一些很难得到的东西,日子就不会过得那么艰难。
她的手温温的,雪白纤细,覆在他冰凉的手上,就像一杯温茶,在寒冷的时候能够及时给与温暖。
他僵挺地坐着,垂着头一直没敢去看她。
这应该是他们重逢后她第一次与他吐露心声,虽有抱怨,但也证明了她曾经确实过得很不好很不好。
他想再说一声“对不起”,但是这三个字太单薄了,根本无法抚平她的委屈。
“我。”甫一开口,心口很疼,“我最近受了些伤,其实很疼很疼,那次在西陵街被马儿撞到胸口还没有完全好,有时候会咳嗽,咳嗽急了就胸口疼。去西域平反的时候差点死了,左手食指断了,接了好几次才接上,被钢丝勒住脖子的时候气都喘不上来,眼睛还差一点被戳瞎,身上有很多道刀伤。那晚在西陵街附近,我一个人杀了几十个人,累到手腕酸疼,双腿发抖,中箭的肩膀也很疼很疼。那道石门也太重了,几乎压断了我的手臂。”
他缓了口气,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继续道:“昨天晚上回来,我听你的话没有与父亲顶嘴,父亲摔了碗筷,还指着我骂,二哥说我在这个家很晦气。其实,其实这些,这些我已经扛不住了,我昨晚就扛不住了,还好,卫知给我熬了一碗红豆粥,加了很多冰糖,我喝了两碗,我觉得嘴里是甜的,就像看到你时那样,所以,这应该是我唯一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东西了。”
“我不怕苦,我也不怕受伤,我只怕,我活来活去,最后还是那么凄凉,起码再死的时候,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一点牵挂。”
“傅朝寻,别说了,别说了。”泪水已经不住地往下流,情绪早就控制不住了,她的心口也很疼很疼。
“元倾,我很累,陪着我躺一会好不好?”他伸手帮她擦着眼泪,“有你在身边,我会睡得安稳一些,我已经好几夜未睡了,很累,也很困。”
她点着头,站起了身,被他牵着手走到床边,他先上了床,往里躺了躺,她上床躺在他一旁,侧身看着他。
他可能是真的太累了,刚躺上不一会就睡着了,还牵着她的手。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看着他,突然开始后悔说那些抱怨的话,说了又如何,过去的事情又不能从头再来。
他说睡一会就真的睡一会,半个时辰就醒来了,他见她红着眼睛看着自己,也侧身看着她。
两个人相望着,好似千言万语都在眼神里表达了。
他动了动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姣好的容颜,轻轻喊了一声:“元倾!”
元倾!
他每次动情的时候都是这样叫。
他又开始像那晚一样,神色和身体渐渐有了变化,一双漆黑眼眸里也透着难以忍耐的侵略性。
叶元倾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坐起了身,转移话题问他:“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他见她坐了起来,伸手拉她,她急忙躲开了。
他默了一会,也坐了起来,控制了一下不安分的思绪,好似满血复活了一样,回道:“好了很多,没有那么累了,身上也没有那么疼了。”
他把视线落在她的头上,道:“发簪戴在你头上很好看,回头我再给你买一个,卫知买说白玉簪子不会出错,穿什么衣服都搭配。”
她闻言笑了,扯了扯他身上的衣服,问:“这一身也是卫知给你选的?我瞧着挺合适。”
见她笑了,他也笑了,回道:“卫知帮我买了很多衣服,他说我除了黑色,每一个颜色穿上都好看。”
她很赞同地点头道:“卫知说的对,黑色不适合你,你本就该穿的光鲜亮丽。”
她向门外走去:“我必须要走了,出来这么久,你们府上的人肯定会起疑心,要是被尚书大人的女儿知道我陪着你睡觉,估计要伤心了。”
他跟上她的脚步,笑道:“我觉得你还是很在意,不过你放心,这事我会处好,绝不会让你听到不想听的言论。”
叶元倾没有回答,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叶元倾回去以后宴会已经结束了,很多人都走了,娘亲拉着一位官家夫人说了一会话,帮她拖了一些时间。
回府的路上娘亲叹了好几次气,最后嘱咐道:“以后行事有点分寸,别回头伤着自己。”
叶元倾嘿嘿笑着,点点头。
秋末很快就过完了,冬天已经到了,屋里屋外都是冰冷的。
叶元倾在家里休息几日就去私塾教课了,她发现自己很喜欢教书,这样会充实自己,看着学子一天天成长,心里很有成就感。
这段时间温衍的身体好了许多,见她能重新回来上课,很是开心,不过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却很少在她面前提起,依旧“妹妹”叫的很亲切,会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下学后还亲自送她回府。
傅朝寻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出现了,甚至没有他一点消息。
叶元倾虽然表现的还和往常一样,但是一到夜晚就会趴在窗前望着院中的大树发呆。
那天在亲王府里傅朝寻说的话他总是想起,头一次,他在她面前表现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把所有的伤痛和委屈都告诉了她。
他不是一个能言善道的人,能说出那番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概又过了半个月,天气越来越冷,好像很快就要下雪了。
这日,叶元倾在私塾里上着课,看到傅朝寻披着一件白色氅衣倚在不远处的柱子上看着她。
北风有点大,他的氅衣,他的秀发被风吹得飘动着,那张青隽的面容好像比以往更勾人了。
下了课,叶元倾一步一步向他走去,他见她过来,动身迎上她。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眼里的喜悦掩也掩不住了。
“冷不冷?”叶元倾先开口,转身往前院里走。
“不冷。”傅朝寻跟上她的脚步,见她头上还戴着他送的发簪,有些激动,他道:“我这些日出了一趟远门,我们被暗杀和选秀一案皇上交给了大寺处,解决了不少人,皇上中间派我到冀州追查,我从中查出了几位贪赃枉法的官员,皇上大悦,封我为大寺少卿,东街命案也由我继续调查。”
冬天虽然冷了些,但也预示着春天马上就到了。
叶元倾听着这些话,感觉风吹在脸上都是暖的,走起路来脚也特别轻快。
她转头望着他,冬日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照得他的五官更加立体了,他虽然说的平静,但是眼睛里的笑意和自信越来越明显了。
她点着头,一直点着头,他说一句她点一下,连路都忘记看了,一不小心撞到了柱子上。
她尴尬地捂着额头,满面欢喜地说:“傅朝寻,恭喜你。”
他帮他揉了揉,笑回道:“虽然暂且还不能搬出亲王府,相信那一天很快就到了。”
她又点着头,脸上的笑容再也没有消失过。
傅朝寻升官的事情很快传开了,将军府还专门给他准备了一场升职宴,一家人热情地款待他,叶宁和叶卓也跑来祝贺。
那一天,应该是他和傅朝寻最开心的一天。
傅朝寻终于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出了第一步,无论官职大小,这对于他来说特别重要。
这日,叶元倾刚到私塾,温衍就迎了上来,笑说:“妹妹,哥哥顺利进入翰林院了,太后说,要给我们赐婚。”
第38章 “明日我就去把温衍杀了……
温衍的这座私塾很大,坐落在城中央,位置好,修建的也好,每一处细节都做的很到位,里里外外花费了很多银子。
这些银子都是他父亲拿给他的,温家世世代代官宦人家,家里钱财数不胜数,虽然温老爷子权利不如往日,但是家中儿子都很争气,三个儿子两位迎娶的都是太后娘家的人,并且其中一个孙女还是皇宫里的一位妃嫔。
可以说温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他母亲在世时养尊宠优,安富尊荣,后来她母亲去世了,皇家才敢对温家动手,试图断掉他们与太后的关系。
温家人都很聪明,温衍的叔父是一个能力极强的人,最会拉拢人脉,短短几年就把温家救活了起来。
这一次皇上与太后的摩擦,终归依温衍的叔父立了一次大功而告终,太后娘家和温家的势力不仅没有削减分毫,温衍的叔父还把温衍提拔到了翰林院。
叶卓为了进入翰林院努力了数年,结果,却不及温衍背后人的一句话。
叶元倾一直以为前世是叶卓受伤,温衍捡漏才进的翰林院,依眼下局势来看,并非如此。
温衍在私塾给叶元倾安置了一间上好的房间,里面布置的十分别致,可以让她在里面备课学习,也可以在里面喝茶休息,天冷以后,火炉子也安排了好几个,甚至都有书童和丫鬟伺候。
叶元倾甫一听到太后要赐婚的消息,久久都未反应过来,温衍进翰林院她不是特别惊讶,但是太后说要给他们赐婚让她非常震惊。
温衍之前说好的要给她一些时间,她以为他会很尊重她,然后再等一等,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等来了太后的赐婚,若不是温衍向太后请求,太后怎么可能在她娘家安然无恙之后还继续让他们成婚,并且还是赐婚。
屋里的火炉子冒着火星子,小丫鬟换了一些木炭,又放上一壶飘香四溢的茶,出去后帮他们关上了房门。
叶元倾望着蹲在她面前面如冠玉眉目含情的温衍,心情极其复杂,事情太突然,完全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若是没有皇家参与,她或许还能拖住温衍一段时间,这下连拖的时间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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