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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比电影里头的大，可高可好看了。”
“就没请你进去坐坐？”
铁蛋他爹闻言急速摆手，说：“我不进去，十块钱呢，我要是踩一脚，要收几毛？”
所有人一怔，被铁蛋他爹一句话泼灭好奇，有些存着几分嫉妒心的妇人立马不嫉妒了――
是哦，一个月十块钱租金，又不是睡在金子上！
十块钱能扯多少布，做多少衣裳，买多少吃的……白白送给人家，让别人买吃的穿新的，这已经不叫冤大头，纯属叫傻冒！
很快，队里八卦的风向又变了，关铁正在茅厕耍流氓大家已经不关心了，关小宝打死太姥的事也鲜少有人在意了，所有人都在说关铁正脾气暴，生的女儿是傻冒……
搬家前的最后一顿晚餐上，王素芬安慰被说傻冒的女儿：“行了，被人说傻冒，总比明里暗里妒忌你钱多好，谁知道有没有哪个不要脸的见不得你好，背地里造你谣。”
见女儿脸色平缓下来，王素芬又说：“小言，这两天我先不去小洋房，在家给你爸做饭，免得有人说咱家合起伙和你爸对着干仗惹人笑。这俩天你爸可受大委屈了，我在家陪陪他。”
说着，王素芬对关铁正抛了下媚眼。
关铁正老脸一红，飞快埋下头，粗声粗气训斥：“孩子们都在，干啥呢！”
王素芬就不爱看自家老头装腔作势的样儿，故意威胁他：“你不要我在家呀，那我吃完饭和小言他们一块儿走，去住小洋房！住小洋房多好啊，你是没看到，烧饭不用烧灶，地上随便一扫就干净，我呀，也不用喂鸡种菜了，专门替小言做做饭、看看孩子……”
说到看孩子，王素芬突然扭头看向这俩天格外安静又乖巧莫名没什么存在感的外孙子，惊恐说：“小言，你安排好小宝没？以后谁带他？”
关小言被亲妈一嗓子喊得一愣，随即呆住了！
昨儿出事太快，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这俩天光顾着搬家善后，也没时间考虑，等所有安顿好了才意识到――孩子没人带！
“妈，小宝明年才到年龄上幼儿园，我这两天去城里打听打听有没有托班，送他上托班。”
“这得花多少钱啊！”王素芬眉头一皱，忍不住训诫：“你们在外过日子本来开销就大，咋还大手大脚乱花，不行，还是我去给你带！”
“妈，你要给我爸做饭，还得忙家里活，一天两天还好，总来回跑也不是个事儿，长久下来身体也吃不消，再说去托班花不了几个钱的。”
王素芬一听不乐意了，反对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拿钱当回事！虽然说房租不用给，但省下来的钞票也不是这么乱花的呀，你晓得陶铁他厂子肯一直帮你们交房租？十块钱呢！你们负担得起？做人得走一步看三步，别光顾着眼前不顾以后，你们过后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孩子长大娶媳妇不要钱呐，不省哪来钱，陶铁，你说妈说得对吧？”
这两天不敢开声的陶铁猛一激灵，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妈你说得对，我们不把孩子送托班。”
关小言不悦看向陶铁，炮口对准他：“光省不赚有什么用！我们搬到城里是为什么，难道你要让小宝在城里当杂草？”
陶铁飞快摇摇头，和稀泥：“不不不，小言你说对，我们把孩子送托班去。”
“……”
王素芬撇一眼“附声虫”，继续跟女儿谈判：“托班里有多少孩子啊，人家都是城里人拉帮结派的，咱家小宝孤零零一个，你说他要是被其他孩子欺负了咋整？反正我不同意把孩子送到托班去，咱家又不是没人带孩子，还花钱去找别人，实在不行我去带，让你爹中午自己凑活凑活。”
关铁正猛地抬起头：“……？！”
关小言知道她妈说了这么一通花里胡哨的其实就是舍不得花钱，要是有哪家托班不要钱，她一准儿报名去。
但关小言也知道她妈向来说到做到，她要是送了孩子上托班，她妈能当天过去接回来自己带！
关小言沉默一会儿，提议说：“要不我托房东老太太帮忙看着点？她估计不要钱，以后我买些东西给她，供销社有什么好东西给她留一份。”
王素芬想了想：“嗯，这倒是个办法。大家在一块儿过日子要是处得好也不会太计较钱，不过她人咱还不了解，我倒不是说她品性不好，就是做事风格你不清楚，是不是粗心人，是不是邋遢货……你得把人看看清，再把孩子交给她。”
关小言点点头：“行，我再看看，这俩天我跟领导请个假，要不跟人换班，和陶铁错开时间轮流带。”
埋着头的陶铁听到自己名儿，小心翼翼询问：“小言，孩子我能带去厂里吗？妈，那里吃饭不花钱！”
瞧瞧，都把人吓成什么样了！
王素芬谴责地看了女儿一眼，笑眯眯夸奖：“当然行了，陶铁现在越来越会过日子了！”
陶铁受宠若惊笑笑：既然他都这么会过日子了，下次可不能把他们父子赶出门喽。
――
没了破桌烂椅的小洋房，终于显露出它本该有的低调舒适。
天花板的一盏吊灯散发微微暖光，白老太独自坐在沙发上，定定出神……
“吱嘎。”大门轻响。
白老太被惊醒，她往大门方向看过去，果然是关小言他们回来了。
“大娘，还没睡啊？”关小言看到坐在客厅里的白老太愣了愣，笑着打招呼。
白老太“嗯”了一声，突然心里有些不自在，她指指厨房快速说：“厨房里有热水，你们洗洗，时候不早了，我回房休息。”
说完，白老太逃也似的走回屋，好像后头有人追。
关小言被老太太逃跑举动逗笑，她还第一次看见这么害羞的老太太，像个不经事儿的小姑娘。
提到小姑娘，关小言胳膊轻轻杵杵抱娃睡觉的陶铁，问他：“昨天忘了问你，房租的事怎么说？还有丁首长真和这大娘有关系？”
陶铁有模有样晃着娃睡觉，道：“房租的事儿咱别管，老丁头说老太太一家以前帮过他，他报恩呢！至于他跟老太太有没有啥关系，我不知道，老东西嘴硬着呢，我暂时扒不出来，不过小言你别急，我过两天再去问。”
“……我不急。”
“哦，你不急就好，小言，咱快上床睡觉吧！”
“……”
“主要不是我想睡，你看，小宝困了。”陶铁举起怀里睡得天昏地暗的儿子，为自己作证。
“……”
关小言忽然笑了。
她转身上楼，冲楼下招招手，红唇轻扬，勾人一笑：“你来……”
陶铁整个人“刷”得沸腾，恨不得直接将手里的儿子抛出去。这碍事玩意儿！
陶铁蹦颠蹦颠地爬上楼。
关小言领人走到客卧门口，打开门的那刻，骤然变脸：“以后你睡这儿！”
陶铁傻笑一顿，不可思议低头看看地上的铺盖，又扭头看看关小言，眼神充满被欺骗过后的可怜与悲伤。
关小言避开目光，从他怀里接过儿子：“别看我，再看铺盖也没有，直接睡地板。”
陶铁：……
――
黑夜，无声寂静，大部分人进入美美的梦乡。：
陶铁躺在地上，翻来覆去，愁的不得了。
忽然，他坐起身，盯着墙面，缓缓露出一个笑。
哼，房间多又怎样，我全都安排出去，看小言还好意思让我继续睡客房！
第68章 饕餮诡计
第二天，陶铁起了个大早，把儿子从被窝里掏出来，也顾不得他醒没醒，撸起床尾的衣服随便一裹，对关小言交代一句“我带娃上班去”就出门了。
关小言后知后觉睁开眼，困顿的眼睛扫向黑茫茫的窗外，嗬，天还没亮！
“呼嗬……呼嗬……”天气渐凉，清晨的天格外寒凉，脚步声匆匆。
陶铁胸前抱着个娃，昂首阔步走在路上，街上也没个人。
关小宝小胖手捂着嘴困倦地打了哈欠又揉揉眼睛，揉着揉着他感觉不对劲了，外头咋乌漆嘛通，爸爸要带他去哪里？
“爸爸？”关小言小声叫唤一句，小胖腿不舒服地扭了扭。
陶铁带点力道打了下裤子前后穿反了的小屁股，脚步不停，顺带警告：“别动，听话。”
“……”关小宝忍下穿得不太舒服的小裤子，黑通通的四周冷风一吹，瞬间留下两行泪：呜呜……爸爸要把他卖掉了……
得益于亲妈平时的安全教导，关小宝警惕性着实很高，妈妈说过了别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吃，去哪里必须有妈妈或者外婆陪同，不然要被坏人卖去山里吃不饱饭，呜呜，可是现在妈妈和外婆都不在，他不想吃不饱饭。
“爸爸……呜哇……小宝乖，你不要把小宝卖掉好不好？妈妈看不见我会吃不下饭的。”关小宝小声抽噎，准备先跟这个爹打打感情牌。
陶铁闻言眼睛咕噜一转，停下脚步假意威胁：“不想爸爸卖掉你也可以，以后不许和妈妈一起睡。”
关小宝抽噎的声儿一顿，小心翼翼瞅了眼亲爹隐藏期盼的黑脸，立马改口：“嗯嗯好，我以后都跟爸爸睡。”
“……”陶铁的笑意梗在喉咙口：呸，谁要跟你睡，我想跟你妈睡。
“不行，你不能跟我睡。”陶铁扭过头拒绝的毫不留情，他就多余跟这笨崽子唠的。
看着重新迈步的亲爹，关小宝急了，小胖手用力揪住亲爹衣领，撕心裂肺放声高哭追问：“那要我跟谁睡？”
陶铁飞快捂住比狗还能叫唤的崽子嘴，奔跑出一段路，这才气咻咻地松开手，对不禁逗的儿子没好气道：“跟你舅舅睡，俩呢，给你轮班。”
“……哦。”关小宝不哭了，熟练地把亲爹衣服当抹布，小心地抹抹眼泪又擦擦鼻涕，既然爸爸让他和舅舅们一起睡，应该不会把他卖掉。就算爸爸要把他卖掉也不怕，两个小舅舅也在，他们三人一起被卖，外婆说这叫互相帮衬。
心安了，关小宝犯起困来，打了个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打瞌睡。
黑色的天边慢慢挤出一丝亮光，如同小鸡破壳，黑暗越碎越多，最后完全被清明代替。
乡下人睡得早也起得早，等陶铁热汗淋漓赶到关家门口时，天已大亮，院子里早有动静，不过院门还没开。
陶铁准备敞开衣领降降温，眼一确⑾中厍岸寄成干疤的鼻涕，瞬间恶心坏了，为数不多的慈父心立马丢弃，伸出大掌毫不客气的在儿子的脑袋上泄愤揉搓。
被揉成鸡窝头的关小宝起床气很重，不甘示弱的对亲爹进行拳打脚踢。
陶铁因为身体局限被踢着好几下，气得他放下儿子，俩人开始打架。
到了自家门前，关小宝也不虚了，抬起小脚对亲爹左踹一下、右踹一下……
陶铁也不是好欺的，左闪右躲，抓着机会把人腾空拎起来，对着小屁股“啪啪啪”，崽子踹他几下，他还几下。
在厨房煮早饭的王素芬还不知道女婿外孙正在门外干架，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一大早心情挺好，“啊咿咿呀……咿呀……”
门外，父子俩的无声战斗进入尾声，凭借人高马大赢了的老父亲，挺胸抬头，对灰头土脸的崽子叮嘱：“不许告状不许哭，爸爸带你吃肉包。”
才憋出一泡泪的关小宝立即收了回去，竖起两个小指头冲着亲爹欢乐嚷：“吃三个。”
陶铁“啧”了一声，眼睛掠过两根杵出来的小胖指头，人不大，心不小，不识数还想多吃一个肉包。
陶铁鄙夷地整整衣裳，然后礼貌上前敲门。
伴着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由戏曲换成山歌的王素芬隐约听到有人敲门，她闭上嘴屏气凝神听了会儿，很快敲门声又响了。
“谁呀？”王素芬手忙脚乱把柴火往灶洞里头戳戳，确定不会掉出来了，匆匆忙忙拍拍衣服上的木屑跑去开门。
门一开，王素芬看着站在门口的难民父子俩惊呆了：“你俩咋回来了！”
昨儿晚上才走，今儿早上就回，恋家也不是这么恋的呀？
王素芬心中震荡地来回瞅着这一大一小，小的头发乱七八糟像狗窝，里头衬衣一半露在外面一半塞在裤子里，啥玩意儿毛衣背心还套在外套外，弄得跟村东头二傻子似的！
大的衣服倒是没穿得乱七八糟，但上头带着不知名的白色痕迹还有黑脚印，哪像个清清爽爽的好汉子？
王素芬看得皱眉，心里打起鼓：莫非路上遭了贼，还是被房东赶出了家？
不管咋样，也不能让这俩邋遢货站在外头。
王素芬四下看看，赶在左邻右舍注意前招呼俩人进屋，“啪嗒”一声关上院门。
“说吧，出了啥事？”王素芬表情严肃，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陶铁瞄瞄熟稔跑向厨房灶头的儿子，放心的胡说八道：“妈，还不是小宝，说想俩个舅舅了，晚上非闹着要跟他们一起睡觉，昨晚我和小言好说歹说没用，一晚上闹觉不肯睡，这不天没亮就闹着要回家。”
王素芬眉头缓慢松开，听得是又疑又喜，喜忧参半，哎呦这大外孙果然没白带，知道哪儿是自个家，认门嘞！
不过以前在家也没跟俩小舅一起睡啊，咋突然就黏上了呢？王素芬眉头又紧皱起来，朝陶铁仔细望望。
陶铁一脸正气，丝毫不虚，拿昨晚想好的借口爽快说：“让他小舅一起住到城里去，房间有的是，上学也方便，每天早上多睡会儿读书更认真。”
陶铁最后一句话可说到王素芬心坎上了，现在这俩儿子在城里上学，虽然他们关家大队和其他大队比起来离城里最近，但也有挺长一段路的，天越来越冷，每天俩儿子天刚擦亮走路上学，天蒙蒙黑才到家，冬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得亏有俩做伴，不然她都不放心。
王素芬老脸展露出笑，心中宽慰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客气说：“对他们读书有用倒是挺好，可这……会不会打扰到你和小言啊？”
陶铁一听有门，热情又多添十分：“怎会，自家人打扰啥。”
“行。”王素芬也不再跟人假客套，当机立断说，“等过两天我让他哥俩搬过去，口粮啥的你放心，妈一并送过去，不让你俩负担。”
陶铁一听有点急，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建议：“妈，还是今天搬吧，早一天住过去，俩小舅子能早一天认真学习。”
王素芬一想也是，再看陶铁的目光中透露满意，暗自点头：让哥俩搬过去这主意肯定是女儿提的，但女婿没摆脸子，还处处考虑真心实意，说明是把这个家放在心里的。
想到这儿，王素芬也不跟女婿客气，推多了显得跟女婿生分，她伸手招来洗漱的关义，又让他喊来茅房里的关磊，愉悦宣布：“你姐和姐夫让你俩今儿住到城里小洋房去，以后可得用心学习，报答他们的恩情，晓得不？”
“啊？”关磊屎还没拉完就被从茅房里拖出来，提着个裤子张大嘴惊讶。
关义就好多了，挠挠头提出疑问：“今天就去吗？我俩衣服还没收拾呢，等会儿还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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