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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人喊来，就让他们睡地上？”关小言蹙眉。
陶铁拍拍胸脯：“没事，地上我都扫过了，不脏。”
“……”这是脏不脏的问题吗？关小言不悦道，“你就不能想办法给他们搞张床？”
“这不是今儿没来得及嘛，不过小言你放心，楼下的老太太说了，咱隔壁过两天要扔家具，我去捡张床回来。”陶铁回得诚恳。
见对方态度良好，关小言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表示接受了他越俎代庖的举动。
陶铁暗暗窃喜，打蛇随棍上，扭扭捏捏的凑到关小言耳边，小声说：“小言，你看这空房间都被俩小舅子住了，晚上我住哪儿啊？”
关小言猛地看向眼底欢喜藏都藏不住的男人：……好呀，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关小言都被气笑了，这脑子……一旦动用起来搞歪门邪道，比谁都灵光，看来做个小吃车也不在话下了。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这样吧，你给我做个东西，要是能做出来呢允许你睡床，要是做不出来，哼哼。”
两声“哼哼”，听得陶铁心惊肉跳，但那前头的话可真美妙，于是他兴奋的一蹦三尺高，忙不迭应答生怕人反悔：“行行行小言，我那么聪明，肯定能做出来，小言你快告诉我做什么？”
“等过两天我画张图给你，你照着做就成。”
“好好好。”陶铁把头点得不见重影，不敢慢一秒。
“你……”关小言还想要再说什么，楼下响起白老太的叫喊：“姑娘，小伙子，可以吃晚饭了。”
关小言闻言诧异，原本的话到嘴边咽了回去，问陶铁：“你拜托老太太做饭了？”
陶铁摇摇头，解释：“老太太今儿说过两天请我帮她搬点东西，作为报答她给咱们做晚饭。”
关小言“哦”了一声表示知晓，两人一块儿下了楼。
和家里方方正正四方桌不一样的长方形餐桌上，摆放着几盆菜，其中有陶铁为欢迎小舅子特地带回来的卤肉，还有王素芬今儿从乡下特地带上来的青菜、萝卜、鸡蛋……凑吧凑吧，还挺丰盛。
关小言好说歹说把白老太也请上了桌，五大一小六个人围着餐桌而坐，在窗外黑暗的映衬下，白亮的客厅格外温馨，好似有家的味道。
忽然“咚咚”几声，紧接着响起一道急促的女声――
“婉]、婉]……你在家吗？”
白老太听出是白天何慧倩的声音，忙起身开门。
“慧倩，怎么了？”
何慧倩略过屋里不相熟的几个人，顾不上打听，急急的与白老太说：“婉]，那些家具你还要吗？我和恒民刚过来，看见那几个住户正在搬我家的家具，你若是还想要就赶紧去，恒民正拦着呢，去晚了恐怕拦不住。”
白老太一听，顿时急得冒火，连忙看向餐桌旁的陶铁，不等她开口请人去帮忙，陶铁腾地站起身，裹挟着怒火嚷：“好啊，我看谁敢抢我家小舅子的床！”那可是他对小言保证好的，怎能说话不算数？
陶铁一站，旁边听见是自己床的小哥俩也站起来了，白老太请姐夫帮忙的事他们刚好听到，虽然是别家用旧的家具，但他俩不嫌弃啊，总比真在光秃秃的地上打地铺好吧。
一下子有一个健壮的青壮人再加上两个结实的大小伙子帮忙，白老太与何慧倩的心一下子安了，就算去抢她们也不怕！
关小言听着几人的话，再结合陶铁在楼上告诉她的，她瞬间猜到个七七八八，也站起身，这种场合可是要有人吵架的。
白老太是个内向拘谨的，面前这位好意来通知他们的女同志一看也是个文化人，哪对付得了泼妇，这种情况舍她其谁？
很快，浩浩荡荡一行人向何慧倩她家小洋房进发。
还不到何慧倩家，隔了十几米，关小言几人便瞧见伸长手臂来来回回拦人的尚恒民，神色挺着急，时不时还与人争辩，但势单力薄。
何慧倩忍不住小跑，一脸厌恶的小声唾骂：“一群不要脸的，占了我们家房子不算，还抢我们家东西，我就是扔大马路也不给你们……”
暗骂着，何慧倩加入到丈夫的阻拦行动中，气愤地指着这群人质问：“这些柜子椅子是你们的吗就好意思搬走，死皮赖脸占着我们家房子不说，现在还想偷东西！”
“诶诶诶，妹子你这话说得就有点过了，谁是小偷，谁是小偷，你别上下嘴唇一碰冤枉好人。”一个头发半白的婆子冲到何慧倩面前，口沫横飞地挡着她，一边给儿子使眼色快点搬东西。
何慧倩瞪着飞过来的唾沫星子，下一秒尖叫躲避，不停拍打衣裳，恶心坏了。就是这家住在房子主卧的最讨厌，占着最好房间、最好的床，鼓动其他住户赖着不搬，现在还要偷她家家具，要不是丈夫和自己不放心晚上过来看看，等到明天黄花菜都凉了。
“你们不是小偷那现在又在干什么？”一道威厉的女声盖过尖叫，使得田婆子的注意力成功转向出声的地方。
关小言特意站离老婆子一段距离，确保她的口水不会喷到自己。
“我搬得都是我自家的物件，你个黄毛丫头不知道别瞎掺和。”田婆子胸口往上抬了抬，仿佛说得千真万确。
“呵！”关小言冷笑一声，示意陶铁他们去拦东西，冰冷的视线极具压迫的自上而下审视田婆子，约过两秒，环抱手臂不屑道：“就你家衣裳打补丁穿鞋都漏风的家底，还能有雕花实木床，红木的椅子和衣柜？说出去也不怕笑掉大牙！”
田婆子被嘲讽的气息喘了喘，梗着脖子虚张声势说，“你懂个屁，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从爷爷那辈就有。”
何慧倩和尚恒民被气坏了，明明是他们洋房里原本的物件，居然被这个不要脸的老婆子说是她家的！
刁民！无赖！没脸没皮！
关小言倒是淡定起来，一点没动怒，还掏掏耳朵问：“啥？你说啥？你爷爷那里传下来的？”
田老太得意的一点头，冲好糊弄的丫头片子翻了个大白眼，有意嚷嚷：“当然了，这是从我爷爷传下来的，可不是别人家的！”
关小言平静的“哦”了一声，偏头问尚恒民夫妇俩：“这红木衣柜和雕花床价值不菲吧？”
何慧倩二人被气红了眼，在一旁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田婆子的话，冲关小言胡乱点着头。
关小言收到回答，重新看向田婆子，突然捂着嘴惊讶大喊：“天呐，没想到婶子你原来是资本家庭，还惯会享乐的嘞！”
田婆子咧着笑的大嘴还没阖上，差点被回荡在四周的话吓尿，她哆嗦的看了一眼同样被惊住的儿子儿媳以及身边看热闹的邻居，惊恐结巴喊：“别、别胡说，我家根正苗红，是受剥削受压迫的劳苦大众，左邻右舍都知道。”
周围安静又可怕。
关小言小声嘟囔：“哪家邻居还知道你爷爷那辈的事啊……”
田婆子：“……”
田婆子她儿子的脑子转得比较快，立刻明白过来，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些家具，他深深看了一眼关小言，对所有人说：“我妈记错了，这些家具不是我家的，只是这些年来家里用惯了所以我妈把它当成自家的了。”
说着他看向尚恒民夫妻二人：“不知尚同志可否割爱，我想买下来。”
关小言勾唇笑笑，这婆子的儿子脑子倒是灵活，说话也一套一套的，看来是个有文化的。
有文化好啊，书读多了才知道畏惧，如今局势不明，政策一天一变，亲身经历过动荡，又靠着动荡住到小洋楼里的受益者，怎会不知道她话中的可怕。
问题抛给了尚恒民夫妻俩，不等尚恒民回话，何慧倩先一步语气不怎么好道：“不卖！”不说他们早就答应了送给婉]，就是没答应，凭借这一家子今天的这番作态，她就是把家具砍了烧火也不会卖给他。
其他赖着没走的住户，听到何慧倩坚定的拒绝，回想今儿这场闹剧，有想头的人纷纷打住，老实不少。
不管那几个住户在嘀嘀咕咕什么，何慧倩怕夜长梦多，直接提议：“婉]，你不是想要家具嘛，干脆现在搬走好了。”
田婆子一家瞬时脸黑了，床搬走他们今晚睡哪儿？
田婆子的儿子快速挡在雕花床前，怒视着搬东西的陶铁。
陶铁撇撇嘴用肩膀一撞，把人顶了个踉跄，弯腰捡起被拆解开的雕花床板，一连扛起几块，也不嫌重，气势如虹，转身的时候又看见了已经装上板车的衣柜，大步走过去扛上肩。
嗯，这衣柜不错，给小舅子装衣裳！
周围人都看傻了。
小哥俩回过神也赶快过来帮忙，挑着轻省的拿，留下关小言看东西。
分到主卧连带小客厅的田婆子一家是家具最多的，很多好物件都被他们霸占着，陶铁几人忙忙碌碌一个多小时，才把那些家具都搬回了家。
二楼，陶铁对着几块雕花床板挠挠头，犯愁：这破板子是咋搭成床的啊？！
他偷偷瞅关小言一眼，刚才自己还对小言吹牛皮说今儿就让小舅子睡床呢，现在岂不要打脸？
不行！
陶铁飞快拿起两块凹凹槽槽的木头对着戳戳。
“你好了没？”关小言问了一声。
陶铁抹了把汗，“快了快了。”
第70章 爸爸放屁
辛苦忙碌一晚上的陶先生，最终还是没能把床搭起来，他揉了揉熬得通红的两只眼，迷茫地叹口气又继续。
关小言早起打开房门，发现人还在拼拼凑凑，顿时无语了，这不会拼了一晚上吧？
她走过去看两眼，认出雕花床应该是榫卯结构，不通木工的人再怎么折腾也无用，也不知道那家人是怎么把床拆下来的。
“别忙活了，等回头我去木工厂找个师傅回来。”关小言道。
陶铁立马床板一扔，可算解放了。
关小言顺着楼梯往下，闲聊：“今儿小宝跟谁？”
陶铁紧跟其后，伸展筋骨说：“当然跟我啦，跟你有啥好，柜台里的吃食光看不吃只能舔嘴巴，跟我去厂子就不一样了，食堂打剩下的菜都是我们父子俩的！”
陶铁挺起胸膛还蛮骄傲。
关小言默了默：“……行，你们欢喜就好。”
下了楼，关小言看见白老太正对着昨晚拖回来的家具清洗，这些年被田婆子一家用着，本身也不是什么讲究人，再加上没文化不懂对家具保养，再好的名贵木头也被他们用得污里八糟、邋里邋遢。
白老太都清洗好几遍了，实在没眼看的准备拉去废品站，剩下一些能入眼的，她对关小言和陶铁道：“小言，这些你们看看有啥需要的，我都洗过了。”
关小言走近打量，她房间里的衣柜、桌子、椅子都是从白老太阁楼里找的，东拼西凑也算全乎，但关磊关义他们房间确实需要添置。
从一堆家具中，关小言一眼挑出昨夜陶铁看中的衣柜，大概是因为用来放衣服的，田婆子一家比较爱惜，不像那些个桌子、椅子，油油腻腻，洗都洗不干净。
“大娘，我拿个衣柜。”
“好！”白老太愉悦应答，说实话其他脏家具她也看不上，“闺女，等过两天其他住户搬出去了还有家具，你再挑，不会各个都不讲究。”
关小言听了忍不住勾唇轻笑，没想到这位白老太太还是个会揶揄的有趣人，真和初见时不一样。
心境开阔了，白老太敏感绷紧的弦稍稍放松，也会试探着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她细细掂量关小言的神色，见她听明白了勾起唇角，最后俩人相视一笑。
这几天关小言上整天班，早上去，中午休息，下午继续上班，晚上才回来。吃过早饭，她对儿子爹和儿子一个警告好好带娃，一个叮嘱要听话，提醒两个弟弟好好学习，然后急匆匆走了。
关小言走后，关磊关义紧跟着去上学，家里只剩下无所事事的父子俩。
食堂厨师和普通工人的上班时间不一样，别人睡觉他干活，别人干活他休息。
凌晨三四点到岗开始做馒头蒸包子煮稀饭，等到大伙儿上班了松口气，手脚慢的得立即开始做午饭的准备工作，午饭结束是彻底的休息时间，下午三点到岗准备晚饭，晚饭结束回家睡觉，不过陶铁的厂子属于军工厂，任务繁重待遇好，所以晚上还要加一顿宵夜，周而复始。
陶铁打了个哈欠，看看钟才八点，还能睡个回笼觉。
如今的他跟往常的他可不一样了，上至厂领导下至厂工人，大伙儿都爱吃他炒的菜，尤其是厂长，每次都来开小灶。现在早上那些窝头馒头他都不屑蒸，晚上夜宵也不做，专职炒大锅菜顺便给领导做小灶。
陶铁又打了个哈欠，交代四岁的儿子：“我去睡会儿，一个小时后记得叫我。”
关小宝伸出四根小胖指头算了算，小脸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爸爸。”
父慈子孝，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陶铁放心的一觉睡到正当午。
得亏白老太看见还在客厅玩闹的关小宝不对劲，跑到楼上叫醒了人。
陶铁脸上挂着压红的睡印子，面无表情看着欺骗自己的坏崽子。
关小宝眼睛眨巴眨巴地仰望亲爹，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爸爸，你不睡了吗？”
睡？再睡恐怕得喝西北风去！
陶铁气闷扛起儿子，风驰电掣向前冲。
陶铁跑出生平最快的速度，紧赶慢赶，还是没赶得上炒最后一道大锅菜。
等他到的时候，橱窗口的餐盘都摆好了，厂长背着手站在一旁，铁青着脸。
“哼！”厂长冷哼一声，身后站着一排食堂员工低头弯腰抖了抖，面色萎靡，可见刚才已经挨过一波训了。
陶铁抱着娃的脚步慢了慢，他倒是不怕厂长这个糟老头子，就是今天没完成本职工作，他有点心虚，他还是个很负责任的人的！
厂长陆富是军队转职下派的军工厂厂长，上过战场杀过人，上一个厂长偷挪公款包二奶被枪毙了，现在这个刚上任一年，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还没烧完。
陆富自认是个有人情味的领导，平时对工人们和蔼可亲，但一码归一码，工作不能散漫偷懒，他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陆富从陶铁脸上扫到他怀里，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怀里的关小宝，厉声斥道：“陶铁，上班时间你把孩子带过来干什么？我们厂什么时候允许带孩子上班了？都如你这般我们军工厂要不要改名叫托儿所？”
一连气沉丹田的三问，威严的怒火直逼陶铁面门。
陶铁抹了把脸上的热汗，挨个回复：“厂长，我家孩子没人带，厂里虽然没有规定说允许带孩子上班，但也没有政策说一定不许带孩子上班不是？不过厂子就不用改名叫托儿所了，免得以后大家误会，都把孩子送进来。”
陆富噎住，瞬时怒了，中气十足威厉大吼：“你还敢嬉皮笑脸？！别以为让你给我炒两个小灶就以为跟我关系好，在我这儿，没有人情可讲！”
陶铁皱皱眉，这都哪儿跟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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