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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长，说正事呢你往哪儿扯？想吃小灶就等会儿，别胡搅蛮缠！”
“……”陆富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啥玩意儿，他居然说自己胡搅蛮缠吃小灶？！
他是这样的人嘛他！
陆富气得头顶冒烟，比先前还愤怒，年轻时兵痞子的粗鲁全出来了，斥骂：“放屁！老子向来公正严明，吃小灶哪回没给钱？”
“谁说你吃小灶没给钱？”
“你刚才说老子吃小灶！”
“吃小灶明明是你说的。”
“放屁……”
躲在人群后头的张大胖忍不住冲陶铁悄悄竖起一个大拇哥：哎耶妈呀，还是陶师傅厉害，一点不怕厂长，还把*他往沟里带！
被带沟里的陆富和陶铁就吃小灶这个问题来回几番辩论，最后陆富猛地回过神。他跟人争论吃小灶的问题干什么？现在明明是在批评眼前这个食堂工人的工作态度问题啊。
陆富端正脸，将手傅在身后，不苟言笑地训斥：“不谈你带孩子上班的问题，就消极怠工，迟到早退，你作何解释？”
说完，陆富提起一口气做好准备，脑中迅速想着说辞，哼，依照这小子的尿性，大概会跟自己争辩三百回。
“嗯，这是我的错，我接受厂领导的批评，按照规定扣罚满勤和福利。”
陆富：“……”就这？？！！
陆富感觉自己刚才提的那口气不上不下，尴尬的紧。
“咳……”陆富突然被打乱节奏，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忘了平时那数不胜数批评下属的官话，嘴里干巴巴道：“嗯，你知道就好，下不为例。”
张大胖旁边的徐三国脸都绿了。
他是在陶铁消失后招进来的，在陶铁没来之前，一直跟张大胖打擂台，争食堂一把手，后来陶铁空降进来，因为他手艺好又有张大胖的支持，迅速荣升为食堂主厨，可把徐三国气坏了，对陶铁横看竖看翻白眼。
今日厂长突击检查，陶铁又迟到没来上班，他还以为能趁机把人拉下来，没想到居然就是轻飘飘的下不为例。
徐三国眼里快速闪过一道暗芒，哼，等着吧，总有一天……
“叮铃铃……叮铃铃……”厂子十一点半的开饭铃声准时响起。
陆富是个好领导，不想影响工人们吃饭，遂又教训了食堂工人几句，最后对身旁的厂长助理吩咐道：“哼，给我在厂规条例添一条，不允许职工带娃上班。”
陶铁：“……”
陶铁低头望望正咬着手指的关小宝，目光对视，儿子懵懂地看看父亲，父亲惋惜地看看儿：完了，儿，你以后再也吃不上公家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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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早退的一天结束，陶铁带着孩子回家。
路上，陶铁颠颠今天小嘴又吃得油光水亮的小崽子，严肃的告诉他：“关小宝，从明天开始，你不能跟我去食堂吃饭了。”
关小宝一听急了，扒着亲爹的胳膊直嚷嚷：“我要去、我要去……”
陶铁可不是个温柔的好父亲，他大掌捂住叽叽喳喳叫的小嘴，怼道：“去屁去，要不是你没喊老子上班，咱能被厂长发现嘛，回家你可得跟你妈妈说是因为你……爸爸才带不了你的，不是爸爸想偷懒，晓得不？”
关小宝伤心的如丧考妣，摇摇头表示不晓得。
陶铁看得胸口一击，他抿抿唇，算了，回去就跟小言告状，都是关小宝不识数，害得他上班迟到，被厂长捉个正着，导致他再也不能带孩子了。
对，没错，就是这样的！
陶铁低头看看关小宝，死道友不死贫道，都是你的错！
夜色浸染，太阳收回了它最后一点光芒，天地彻底陷入黑暗。
陶铁在屋里等啊等，天都黑了关小言还没有回来，他有些急了，抬脚出去找人。
刚出院子，才走到大道上，迎面就见关小言骑着一辆怪异的三轮车，一颠一颠的往家来。
陶铁连忙奔跑过去，表忠心高嚷：“小言，你干啥去了，咋才回来，我都急死了……”
关小言被那大嗓门震得耳膜一荡，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她往后避了避，对着身下这破烂三轮车又叹了口气。
她今儿一大早就去修车铺跟修理工预订了一辆三轮车，她曾听人说起过里头的张师傅特别心灵手巧，会组装自行车，她慕名而去，结果就带回来这么个玩意。
后头两轮子长得不一样，尺寸也不一样，也不知道他是从谁自行车上淘汰下来的，俩轮子一个大一个小，大轮子比小轮子直径足足多了两公分，张师傅他说不影响，它俩转速不一样……
身后锈了个大洞的车斗与车头用粗钢丝捆上，骑起来一晃一晃，关小言的心也跟着一荡一荡。
偏偏人张师傅做完还觉得这三轮车特别好，跟她拍着胸脯骄傲说这是自己此生最完美的作品。
关小言：……
陶铁顺着关小言的视线看过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谨慎地看了一眼关小言，言辞斟酌着：“小言，你想骑车咋不跟我说呀，我可以去找老丁头要票，咱买辆新堂堂的自行车多好，何必……”
陶铁越说声音越低，对面……关小言的脸越来越青。
她才不是想要自行车，家里又不是没有，他们搬出来后虽然把车留在了乡下，那是因为她爸经常要开会，有辆自行车方便，她弄这破三轮是为了……
关小言忽然撇开目光望向远处，像是避开难得的愧疚，语气如常说：“这不是我骑的，是给你准备的。”
“……啊！”陶铁惊了。
难道小言心疼自己每天抱着关小宝上班辛苦，给他搞个三轮车？可是他从今以后不能带娃上班了呀！
一时间，陶铁心思复杂，心虚的不敢说话。
磨磨蹭蹭到大门口，陶铁盯着代表“爱”的破洞三轮车，鼓足勇气，跳出来指着开心跑来迎接妈妈的关小宝道：“小言，今天都怪关小宝，他害我上班迟到被领导抓个正着，气得厂长不许他以后再进我们厂里。”
关小言：“……？？”
关小宝：“……！！”
“没有，爸爸放屁。”今儿关小宝可算跟人学到点东西。
关小言瞪圆眼睛，难以置信不过一天儿子居然学会骂人放屁。
陶铁心知要遭，赶紧解释：“小言，放屁不是我教的，是我们厂长骂我被他听到了。”
关小言沉默地看看小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放屁”的儿子，又望望满脸委屈的儿子爹，深吸一口气，找出重点：“所以说你以后都不能带小宝上班了？”
陶铁点点头，觉得自己真该死，辜负了小言为自己准备破三轮的心意，他拍拍胸膛：“小言你放心，就算以后不能带儿子骑三轮上班，但下班以后我会骑三轮载着儿子出去玩，绝对不会浪费你为我准备三轮的心意。”
关小言木着脸：“……倒也不必，三轮车不是给你拉小宝用的，用处我过会儿再说，现在请跟我思考一下以后小宝咋带。”
“要不……送乡下？”陶铁暗戳戳建议。
关小言听了脑壳疼，才从乡下出来两天又回去，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费尽心思搬出来？
关小言揉揉胀痛的太阳穴，郁闷极了，她和陶铁都是有城里铁饭碗的人，她在供销社上班，不像国营工厂有附属学校，陶铁虽然在工厂上班，但他那是军工厂，据说还会秘密生产军用武器，管理十分严格，孩子进去上托班都必须提前半年打申请，组织上对父母等直系亲属政审，合格后才会准许上学。
她本来心就突突，知道带娃上班不是长久之计，但也祈祷混过一天是一天，最好混到小宝上幼儿园，结果才混两天就被领导发现，真是……唉！
实在不行，还是让她妈辛苦辛苦？
关小言正要下决心，在大门处站了有一会儿的白老太脚下磨了磨，干燥起皮的嘴唇努了好几次，最后小声说：“闺女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帮你们上班时间带着。”
关小言闻言眼睛一下子璀亮：“当然信得过您了大娘，您帮我们解决了燃眉之急，这样吧，不能让您白辛苦，我们每月付您五块钱的带娃费。”
白老太急忙摆手，不好意思的婉拒说：“不用不用，搭把手而已，哪能收钱，你们也帮过我不少忙……”
关小言不禁莞尔，也不与她拉扯，一锤定音：“行，大娘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小宝他爸力气大，搬些木头家具什么重东西没问题。”
白老太眸子微闪，试探的凑到关小言耳边故意嘀咕：“我听慧倩说最近好像又有几家要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们那些旧物件还要不要？”
关小言失笑，“等他们回来您去问问，有重物的话说一声，我让小宝他爸去帮忙。”
“诶！”白老太得了答案，微微激动。
有了白老太帮忙，压在关小言心口的大石头算是半挪开了，她蹲下身不放心叮嘱儿子：“小宝，明儿让白奶奶带你，要听话晓不晓得？”
关小宝一甩头，撅着嘴巴不愿意，“不要，我要跟放屁爸爸去厂里吃饭。”
陶铁气死了，立刻找着机会上眼药：“小言你听听这崽子说的叫什么话，一天到晚惦记吃白食，小心养大成懒汉。”
“放屁。”
“……小言，让他自己出去挣口粮，看他还敢不敢小嘴凶凶要骂人。”
“放屁放屁。”
“……小言，我看还是给孩子吃得太饱，要不咱们把他丢出去，自己讨饭自食其力。”
“放屁放屁放屁。”
“小言……”
“都给我闭嘴！”关小言暴喝一声，眸中带火，瞪着不顾场合吵架的父子俩血压直线飙升。
她先气急败坏指着不听话的小的：“你，从明天开始跟着白奶奶，她干啥你干啥，给我挨家挨户收破烂去！”
白老太：……倒也不必说得这么难听！
“哈哈哈哈哈……”
关小言腾地扭头，指着幸灾乐祸的大的：“你还好意思笑，从明天开始下班以后给我考察场地去，把城里所有人流量大的地方标注出来，分时段列份表格给我，要是不用心，看我怎么收拾你！”
笑声戛然而止。
第71章 聚众斗殴
经过昨晚那么一闹，塑料父子俩的皮都绷紧了。
一大早，大的骑着三轮车去废品站卖家具，小的跟在三轮后头用力帮忙推，一时间父慈子孝，安静如鸡。
到了废品站，这次不光正中间的大铁门没开，连旁边用来走人的小门也紧闭着，院子里屋门倒是敞着，却不见收废品老头的身影。
陶铁停好三轮车，又捡了块石头衬在轮胎底下防溜车，然后对着大铁门“啪啪”一阵乱拍：“有人吗？有人吗？”
“干啥呢！干啥呢！”老头急匆匆从巷拐角跑出来，满脸不悦地瞪着大力拍他大铁门的陶铁，没好气地嘟囔：“一大清早叫魂呢，没走两步路就听见你鬼喊鬼叫……”
陶铁让过身子催促：“快点吧您。”
老头眯眼瞟了下陶铁三轮车上的大家具，将大铁门上的锁链转过来，掏出钥匙对准孔心咔嚓一下，“哗啦啦”两声铁链快速滑落，老头推开大门穿过只容得下他一人通过的空隙，语气不耐：“进来吧。”
陶铁撇着嘴过去将两扇大铁门全部推开，一个转身，老头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人呢？”陶铁问。
关小宝摇摇头：“不知道。”
陶铁都无语了，一问儿子三不知，他屋里屋外转一圈，最后在后院墙角根找到正在喂鸡的老头：……
老头余光燃陶铁过来也没搭理他，嘴里“咯咯咯”欢快地招呼鸡吃东西，等人走到跟前才粗声粗气赏脸说了句：“等着。”
陶铁：“……”行，等着就等着，反正也要等白老太过来。
陶铁转身就走，带着儿子开始在废品站里瞎晃悠，指着满地的杂乱教导：“小宝，看见没，这就是你以后的事业。”
关小宝用力点点头，昨晚他已经知道再也吃不到白食了，所以他要收破烂养活自己：“嗯，爸爸，我知道了。”
陶铁对自力更生的小崽子很满意，操心叮嘱他：“跟老头好好学知道不？”
“好……”
“好什么好，别听你爹胡说八道！”刚从后头蹿出来的老头斥骂一句，剜了陶铁一眼，随后蹲下身语重心长说：“娃娃还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听你爹的，收破烂没出息。”
陶铁：“……”
教育完祖国的花苗，老头还想再骂两句当爹的草包，不过这时白老太小跑过来，气喘吁吁打断了他：“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大家等久了吧。”
老头歇下到嘴边的唾骂，两眼紧紧打量着白老太，眉头越皱越深，抬起手稍指指外边三轮车上的家具，问：“这又是你的？”
白老太轻点下巴，对老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光笑不说话不太好，她心中思量几分，忐忑开口：“麻烦您了，这价钱您看多少合适？”
话一出口，白老太就落了下风。
老头原本浑浊的眸子一下子变得警惕，目光审视白老太，厉声质问：“你哪来这么多桌子椅子的？”
白老太被老头突如其来的一呵吓懵住了，张张嘴巴想解释，脑子却一片空白，木愣愣的“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啥。
陶铁瞬时大跨一步挡在白老太跟前，把她遮得严严实实，粗声嚷叫：“你管哪来的东西，朋友拜托我们处理的，咋，不收啊？”
老头审量的目光立马移到陶铁身上，看见他就来气，鼻孔一哼冷声说：“我不问清楚怎么知道东西是不是你们偷的？”
陶铁不由瞪大眼睛，惊愕又气愤：“偷？青天白日你去偷一个给我看看？别占着年纪大，不怕造谣被打！”
“你……”老头被话怼得呛咳起来，咳得震天动地：“咳咳咳咳咳……”
陶铁一脸嫌弃地推开口沫横飞的老头，糟心极了，“东西你收不收呀，不收我拉别地儿卖去，别光顾着吐口水，给我句准话成不？”
老头用力捶捶胸口，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又被陶铁气得不轻，大喘着停停顿顿说：“收……收……”
陶铁冲老头翻了个大白眼，转身去搬东西：切，欺软怕硬的老东西！
比照着上次的价格，老头也不想跟人多废话，塞给白老太两块五毛钱后，挥挥衣袖轰人。
白老太把手里零零散散的纸币慢慢铺平整，等啊等，也没等到老头说送自己俩古董罐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怎么就没有半点大妹子的好人缘呢？
白老太沉默的把钱数了几遍，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从中抽出一张两角的和四张一角的纸币递给老头，声儿发虚：“老同志，我能拿五毛钱换几个上次那样的罐子吗？”
老头的眉头又拧巴起来，怀疑地瞪着白老太：“你又要那玩意儿干啥？”
白老太心口蓦地一紧，按着上次的说辞：“咸菜腌多了，家里坛子不够放，再换两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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