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逾,倘若你说的事情都会发生,那么你该将重要的人先送回去,照看好,免得成为你的软肋。”
桑渡的脚步微顿,毡帐中传来的,是从洛的声音。
她有些疑惑,宗尧不是说,从洛已经和盛逾谈完事情了吗?
桑渡下意识地转身想要走,可是毡帐中却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盛逾,你应该把桑渡送回须弥宗去,她留在这里,倘若被人抓走,你会畏首畏尾,耽误大事!”
桑渡心中一紧,她下意识想要替自己辩白,只是思绪轻转,却也明白从洛的担忧。
下一刻,盛逾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用顾虑桑渡,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她了。”
“桑渡她,不是我的软肋。”
第79章 就算是神仙来了,自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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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慈昭有些奇怪,桑渡原本说是去找盛逾说说话,可是一会儿的工夫就回来了,脸色还那样难看。
“桑桑?”沈慈昭开口喊住了有些失魂落魄的人,她的视线落在桑渡的脸上,多了一丝追问,“怎么了?”
桑渡有些恍惚,知道沈慈昭三两步追上来抓住了她的手,桑渡这才回过神一般,抬眸看向了沈慈昭,“刚刚我……”桑渡的声音顿了顿,她挤出一个笑来,“我有些头晕,就没有去找盛逾,想着回来歇一会儿。”
沈慈昭闻言忙抬手去探桑渡的额头,“怎么会头晕?是不是这两日没有休息好?”
桑渡站在那里,她轻轻摇了摇头,抬眸看着沈慈昭时,眸光轻颤,“我去毡帐睡上一会儿就好了。”
沈慈昭闻言也不再耽搁,她与桑渡一同往毡帐里走,低声道,“如今大家都赶到了附近,桑桑,你不要太过焦心,有我们在呢。”
桑渡对着沈慈昭笑了笑,她没说什么,只是抬脚进了毡帐。
毡帐当中,称得上暖和,桑渡脱了外衣,缩进了软榻上的毯子当中。
桑渡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她并不冷,就像方才感觉的那样,毡帐里头,暖和极了,应当是有人在毡帐四周布下了阵法,这才让有些寒冷的毡帐,变得如同入夏了一般,暖和极了。
可是,与桑渡感受到的温暖不同,她的身体里,却像是有一丝凉意,顺着骨缝,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往外渗着,那一丝凉意,似乎从桑渡的骨头开始,将她一寸一寸地冻住了,冻得桑渡浑身僵硬,发痛发痒。
毡帐外传来声响。
是盛逾在低声同沈慈昭说话,他们的声音很低,低到桑渡并不能听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只是,即便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桑渡依旧是在外面的人开口的瞬间听出了那声音是盛逾的声音。
无须去怀疑,桑渡心中明了,她对自己的丈夫,有着真切地,无须去辨别真假的爱意。
饶是最初想方设法嫁给盛逾,桑渡有着自己的谋划,她是为了自己不会莫名其妙地死去。
嫁给盛逾的,最初的那段日子里,桑渡曾时常对着自己耳提面命,要自己记得,为什么她要嫁给盛逾。
可是,盛逾是极好的人。
就算是现在,要桑渡去一点一点回忆两人相处的过往,从那相处的过往之中,寻出盛逾虚情假意的痕迹,桑渡也找不出来。
待她那样好的盛逾,很难不叫桑渡当真爱上。
只可以,算计得到的只会是算计。
那些从算计中生长出来的,名为爱意的花朵,注定得不到滋养,只会在盛开前凋零。
桑渡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从紧紧裹住自己的毛毯中伸出头来,桑渡看着毡帐中一明一灭的油灯,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我要与盛逾和离。”
油灯再次暗了下去,只是,这次黯淡的时间似乎有些久。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晃晃悠悠的,仿佛很快就会被风吹灭一般,窜起一小节火苗。
桑渡重新躺了下去。
她眨了眨眼,将微热的,像是有什么要喷涌而出的东西,被她憋了回去。
桑渡仰头,看着毡帐的顶,心绪微微地飘动。
有两种可能,一种,先前那股莫名其妙杀死自己的力量,会在自己有这样的念头后再次出现,毫不犹豫地抹杀自己。
另一种,则是自己已经过了必死的关卡,毕竟她与盛逾成婚也快一年了,或许,那股力量,就是逼迫桑渡必须与盛逾成婚。
“桑桑?”盛逾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桑渡轻轻动了动,她侧过身,装作方才睡熟了。
软榻微微向下塌陷,桑渡感受到了身边有人坐了下来,盛逾的掌心宽大,带有微微的凉意,“沈慈昭说你有些不舒服,怎么了?是不是接连受累受惊,身子支撑不住了?”
桑渡感受到了盛逾的手掌放在了她的肩头。
她有些想要躲闪,也有些难
过。
深吸了一口气,桑渡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她缓缓睁开眼,装作一副困倦的模样,“先前提着一口气,没有怎么睡好,我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盛逾的视线落在了桑渡的脸上。
桑渡下意识地转开了视线,回避了与盛逾之间,视线的碰撞。
盛逾微微一愣。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去触碰桑渡的脸颊。
只是桑渡却是微微偏头,躲过了盛逾伸过来的手。
桑渡坐起了身,她看向盛逾,轻轻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沂梦涧内发生的事情,严重吗?”
盛逾若有所思地看着桑渡,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回答桑渡的问题,“阵法已经完全被毁了,魔族离开从前被封印的地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盛逾顿了顿,他看着桑渡,似是在思考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桑渡察觉到了盛逾的迟疑,她轻咳了一声,挺直了背,低声道,“盛逾,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盛逾微微一愣,看着面色格外凝重的桑渡,他的掌心无端有些发紧。
“什么?”盛逾问。
桑渡眼眸微垂,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盛逾,我要与你和离。”
像是有什么轰然倒地。
盛逾觉得自己眼前的人在一瞬间变得遥远,却又在他抬眸想要细究的时候,变得没有半点怪异。
“桑桑。”盛逾听到自己的声音,略有些发紧,丝毫不像平日的自己,“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是可以随意开玩笑的时候。”
桑渡抬头看向盛逾,她先前乱跳的,找不到安放之处的一颗心,忽然落到了实处,“我不曾同你开玩笑,盛逾,我们和离吧。”
盛逾盯着桑渡,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即将失控。
就在情绪失控前,毡帐外,忽然传来嘈杂声。
“宗主!”是宗尧的声音,气喘吁吁的,似乎是在打斗,“有许多魔气过来了!”
盛逾闻言眸光颤颤,他低头看向桑渡,压低了声音道,“桑桑,你留在这里……”
盛逾的声音顿了顿,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道,“方才的事情,等沂梦涧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话音落下,盛逾不等桑渡回应,转身朝着毡帐外快步走了过去。
桑渡抿了抿唇,视线落在了盛逾的背上。
她坐在软榻上,等了许久,久到外面的打斗声似乎都已经停止了。
桑渡有些紧张地抬眼四处看了看,她已经同盛逾说了和离的事情,却不见先前那个一击要她性命的东西出现,所以,是发生了第二种情况吗?先前的那股力量,只是在逼迫自己嫁给盛逾,嫁给盛逾之后,便再也不管了?
桑渡小心翼翼地下了毡帐,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略有些疼,看起来,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即便和盛逾说了和离,自己也好端端地活着。
毡帐外,宗尧看向盛逾,他声音略有些发紧,“宗主,这些魔气是突然出现的。”
盛逾嗯了一声,他握着朝阳,垂眸看向被他斩落在地的成片魔气。
“沂梦涧中阵法破损,自然会有魔物从中逃出来。”盛逾的语气平平,可宗尧听着,却无端打了个寒战,“吩咐众人警觉些,这些魔物被困多年骤然出逃,正是一身蛮力无处使的时候。”
宗尧应了一声好,他直起腰,眸光轻闪,“宗主,盛启泽的人已经被关押了起来,只是从他们口中,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事情,看起来,有些事儿,盛启泽不曾假手于人,都是自己做得。”
******
毡帐中,桑渡忽然站起了身。
只是比起她动作上的果决,桑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茫然,只是那一丝茫然很快就消散了,快步走出毡帐的桑渡垂着眼,低声咒骂了一声。
那股力量,当真是越发奇怪了,没有当机立断杀死自己,反倒是操纵着自己往外跑——
毡帐外,火光点点,桑渡下意识抬头看向沂梦涧所在的山头。
一抹红光,在黑暗中一闪即逝,像是一直潜藏在暗处的蝙蝠,缓缓睁开了眼睛。
“夫人,您怎么出来了?”宗尧看向桑渡,他站直了身子,有些奇怪,“我看您脸色苍白,还是回……”
宗尧的声音骤止。
他的瞳孔,一点一点地睁大——
下一刻,刚刚还在几步外的桑渡,忽然扑进了盛逾的怀里。
盛逾微微皱眉,他看着忽然靠近的女人,低声道,“我说了,和离的事情等事情了结了再……”
然而,盛逾的声音也湮没在这一片黑暗中。
宗尧已经反应了过来,他抬脚便朝着方才箭矢飞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盛逾……
盛逾的身子整个僵硬了,他环着桑渡背部的掌心一片濡湿,
桑渡的气息在他的身边,盛逾能够感受到那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垂眼,怀里的人面色更白了些,心口的衣衫,已经被淌出来的鲜血浸湿了,分外刺眼。
盛逾抬手,按在了桑渡的伤口处,源源不断的灵气从盛逾的掌心灌进桑渡的伤口处。
桑渡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只是力气的流失只是放缓了些,并未停下。
没用的,桑渡心想,就算是神仙来了,自己也是要死的。
“盛逾。”桑渡有些费劲地抬眸看向抱着她的人,声音有些低,“我应该快要死了。”
“胡说!”盛逾很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他眼眶微微泛红,“桑渡,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比起盛逾情绪的起伏,桑渡倒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她甚至还有些庆幸,至少这次的死法,比起先前几次,温和太多,虽有些疼,却并没难以忍受。
桑渡缓缓抬眸,她看着盛逾的那双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盛逾,左右我已经要死了,还有些什么对你有用的,你记得取走。”
盛逾的神情一滞,他看向桑渡,瞳孔有些慌乱地动着,像是有些无措。
桑渡抬手,戳了戳盛逾的脸颊,“我不是你的药吗?”
天边的雷声,轰然而至。
只是没有雨,只是干巴巴地打着雷。
沈慈昭一行起初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宗尧慌乱地冲了出去,下意识去找桑渡。
只是远远的,沈慈昭便看到了被盛逾抱在怀里的桑渡。
而桑渡身下,像是绽开了一朵艳丽的彼岸花,刺得沈慈昭眼眸痛极了。
“桑桑!”沈慈昭痛呼一声,飞扑上前。
只是,她并没有能够碰到桑渡,她被盛逾设下的结界拦在了外面。
盛逾仿佛听不到沈慈昭的喊声一般,他垂眸看着桑渡,喉结轻颤,“你知道这件事……”
桑渡笑了笑,只是那笑看起来略有些无力。
她垂着眼,像是有些难过,“我以为,哪怕起初于你而言,我只是一味药,这么久下来,总该不是了。”
桑渡的声音顿了顿,有鲜血从她的喉咙中溢了出来。
她的声音也渐渐变得含糊不清,这让盛逾心中,升起了惊慌害怕之感。
“不是这样的。”盛逾开口想要解释,可是怀里的人却是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与此同时,沂梦涧传来剧烈的震动,仿若万鬼哭嚎,山崩地裂。
******
桑渡猛地睁眼,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她在须弥宗时住着的房间。
外头的冷风呼啸,可是桑渡并未像从前那样,感觉手脚冰凉,提不起半点劲头,她从床上爬了起来,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心口,没有伤口,自己又回到了婚书尚未交换的时候。
桑渡眸光微沉。
她将盛逾的模样从脑子里移开,如今,可不是纠结那些的时候,她得想办法,进沂梦涧一趟。
只是进到沂梦涧前,桑渡要在呈莱宗的镇妖山,见一个人。
桑渡眸光轻闪,不再耽搁,裹上斗篷,便避开人出了屋子。
沈慈昭如同往日一样,来寻桑渡。
只是在门边等了半晌,也不见屋子里有人回应,沈慈昭有些疑惑地推开了门,只是这屋子里头,空空荡荡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无一不昭示着,桑渡并不在屋子里,已经出去好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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