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以他们的家世,联姻固然很好,但面对被自己捧大的孩子终于心愿达成,庄炳坤下不了狠心。
算了,由他吧。
“说结婚,就结婚,你当是儿戏啊,这么着急去筹办,也给不了人家女孩子体面……不如先订婚,知道你着急,那就先订婚把事情确定下来,然后婚礼慢慢筹备。”
——
从庄府出来,圆月升入中天,四周偶有鸟声经过,达不成万籁俱静的效果,但棠妹儿内心却前所未有过的泰然。
很难想象,就在二十四小时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回去的路上,靳佑之开车,棠妹儿坐在副驾,每经过一个红灯路口时,他总要把手伸过来,与她牵上一下,哪怕只有几十秒,他已经十分满足。
嘴角一直没有落下过的靳佑之,还想再确认一下棠妹儿的想法。
“……先订婚的话,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棠妹儿:“为什么会觉得委屈?”
“我是觉得订婚的形式大于意义,能让你做靳太,为什么只给你准靳太的身份——让我觉得有种不够尽力的感觉。”
“我觉得不会。”棠妹儿笑说,“人家都说做新娘是女人最美的时刻……订婚可以美一次,结婚还可以再美一次,女人一生可以美丽两次,不是很好吗?”
靳佑之淡声笑笑,“棠大状每天都很美丽。不需要特意等到某一天。”
棠妹儿抿唇,说他,“油腔滑调。”
不等靳佑之辩解,她反而想起另一件事。
这件事她之前就疑惑过,但只当细枝末节,想想就过去了,现在都要嫁给他了,棠妹儿又被勾起好奇。
“今天听见七婶叫你阿延,我记得靳老临终住院,好像也这么叫过你,阿延是你乳名么?”
靳佑之开着车,目视前方,“不是乳名,是我以前的名字。”
“以前的名字?你以前不叫靳佑之的么?”棠妹儿尝试着把它拼起来,“……阿延,那你叫,靳、延——”
“靳延年。”靳佑之自己也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说出口时,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在十五岁之前,我叫靳延年。”
确实,这样听起来才像靳家的少爷。
棠妹儿又问:“延是哪个延?”
“延续的延。”
棠妹儿轻声一顿,“是你们父亲给你们取的名字吗?”
“嗯。”
棠妹儿深深吸了一口气。
靳争的意图特别好理解——在这两个儿子出生之时,他们的父亲,已经为他们做好了规划——
斯年,此去斯年,祭奠一个男人荒唐恣意的年轻岁月。
延年,江山延年,才是靳争贵为门阀家主的真正理想。
不同的女人为他生的儿子,在靳争眼里有着天壤之别。
棠妹儿:“既然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那为什么又把你的名字改掉了?”
靳佑之:“因为他生病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带有几分阴沉。
“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用告诉我的。”棠妹儿表示理解。
靳佑之摇摇头,拨动转向灯,他把车缓缓停靠在路边,旁边人烟稀少,只有路灯投下散漫的光。
他的脸陷入阴影里,“这一段,其实不是我的痛苦,是大哥的痛苦。”
轻微的错愕,棠妹儿不加掩盖地看向他。
靳佑之:“父亲得的是胰腺癌,病程发展很快,从入院到最后弥留,只有一年的时间,爷爷很崩溃,我年纪还小,于是,大哥弃医改商,一上来就做成了靳氏有史以来最大并购案。”
“……要知道,那个项目,我父亲在住院之前,已经啃了两年,都没拿下来,大哥却用了短短四个月就攻克了。”
棠妹儿:“那不是很好么,靳氏后继有人。”
靳佑之点了支烟,再平静不过地看了她一眼,“爷爷,父亲,他们不这么想。”
靳宗建父子的第一反应,不是为家门后继有人感到骄傲,而是觉得靳佑之的地位受到挑战。
高贵的名门之子,靳氏血脉真正的延续,被一个野种挑战了。
靳佑之:“爷爷年纪大了,父亲病重,而年轻的大哥一鸣惊人,这对他们来说,就像把剑架在喉咙上,不得不屈服。”
“他们一生讨伐征战,对待大哥这个骨肉血亲,还是改不掉一颗成王败寇的心。”
认输了,害怕了,投降了。
所以,他们把靳延年的名字改掉,叫佑之,献上他们的诚意。
从今以后,世界上没有靳延年这个太子,只有靳佑之,做他靳斯年的拥趸。
靳佑之:“他们请求大哥对我高抬贵手,可是他们却没有想过,大哥想要的,可能不是来自父亲的臣服。”
试想想,二十岁的靳斯年秉着一颗孺慕之心,亲手终结梦想,想要为父亲分担时,得到的不是赞许和信任,反而是最恶毒的猜忌,他当时作何感想。
听到这里,棠妹儿只觉得全身血液逆流。
荒谬的同情,给予她恨到心扉的人。
第76章 我老婆她和靳斯年,在哪都是一场大戏……
大概是解决完一桩大事,靳佑之的心情不错,开车路过闹市区,他们找了一家餐馆,吃了些东西。
可能饿狠了,棠妹儿难得觉得潮汕菜好吃,多吃了半碗饭。
夜半的街道,自有一番面貌,寒凉的温度,不影响这座城的风情万种,靳佑之牵着棠妹儿沿着街边散步,一边消食,一边讨论订婚的仪式。
西式还是中式,室内还是室外,时间定在圣诞之前,还是安排在明年春天……根本谈不上商量,靳佑之全盘听从棠妹儿,简直就是予取予求。
不过棠妹儿尚存一分理智,“我们订婚的事,长辈已经认可,按部就班地准备就可以了,当下的问题是,马上就要到总裁改选的日子,CEO的位置,你倒底还坐不坐了。”
一年时间过得飞快,棠妹儿如果不说,靳佑之自己都快要忘了。
“你觉得呢,”他不甚在意地笑笑,“我这个提线木偶可是货真价实的,CEO的位置,大哥让我做,我才能坐,大哥不让,你觉得我真的能发动董事会轰他下台么?”
靳佑之被捆住手脚的原因,归结于她。
棠妹儿一时难过,刚要说话,就被靳佑之拿手指压住她唇珠,“我们以后是夫妻,不许再跟我分那么清,事情是我自愿顶下来的,作为男人,也该由我来解决。”
“那你准备怎么解决。”
靳佑之一时沉默,街头变幻的巨幅广告牌,焕发蓬勃色彩,一条街都被笼罩在如梦如幻的夜色中。
以至于,靳佑之在说出他的计划时,棠妹儿觉得他在发梦。
“关起门来,我们还是骨肉兄弟,他喜欢做CEO就给他做,对靳氏不利的暗箱操作,如果可以和平解决,那就没必要你死我活。”
靳氏被掏空,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听靳佑之的口气,他竟然寄希望于“和平解决”。
豪门之内的厮杀,哪有兵不血刃的胜利。
该说他乐观,还是优柔呢,棠妹儿突然有点看不懂靳佑之的想法了。
散步消食结束。
靳佑之和棠妹儿兜了一圈,返回泊车的位置,两人开车返回四季酒店。
一个人住行政层,一个住总统套,两人进了电梯,靳佑之先下手为强,按下顶楼按钮。
棠妹儿再想按时,靳佑之已经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电梯在中途再次开门。
门外的工作人员和棠妹儿同时吓了一跳。
棠妹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靳佑之拿身体挡住外面的视线,背手在身后挥了挥。
工作人员连忙道歉,帮忙关门。
棠妹儿极其无语。
经过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靳佑之变本加厉,拖着棠妹儿在浴室里又胡来了一回,最后他们在大床上汇合,严格来说,今晚才是恋爱的第一天。
邪念全部摒除在外,靳佑之从后面抱着棠妹儿,含着她耳垂,说,“睡吧。”
声音来自咫尺黑暗。
“晚安。”
“晚安棠大状。”
“晚安老婆。”
棠妹儿偎依在他怀里,忽然觉得这一刻十分安静温暖。
“晚安。”
“晚安靳佑之。”
“晚安……阿延。”
——
早上起来,棠妹儿穿着已经皱到不能看的衣服,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
靳佑之趴在枕头里,伸手拉住她,“干什么去……”
他脸埋着,但光洁的后背袒露着,一道道肌肉线条没入凌乱的白色棉海里,既赏心悦目,又叫人口干舌燥。
棠妹儿没敢多看。
“昨天我就应该去上班了,你哄着我陪你又闹了一天,今天再不去,工作就要堆成山了。”
想起来就有点气,棠妹儿甩开他的手,嗔他,“我和你不一样,你是老板可以不干活,我还有考核要求要完成。”
靳佑之侧脸转向她,冲她灿烂地笑,“这么说,靳氏倒了也很好,我不用干,你也不用干了,咱们可以天天黏在一起了。”
棠妹儿瞪他一眼,“时间不早了,我回房间换衣服,然后直接去上班了啊。”她往外走。
靳佑之扬声:“那我中午去找你吃饭。”
——
以棠妹儿今时今日的地位,她迟到早退旷工,除非老板,不然谁敢过问,她的工作早就脱离了公司规章的约束,一切以她能为公司带来多少真金白银的收益,作为评价标准。
如她预料,三天没来,工作堆积如山。
棠妹儿叫阿仁挑最要紧的先处理,签字签到手腕算,十点半,她又要开例会。
法务部的会议室在十二楼,百叶窗帘拉起来,房间灰蒙蒙地,一张张数据表递在投影灯下,大家在讨论规避法律风险的可行性。
棠妹儿坐主位,比对着上面的数据,一页一页翻开文件。
会议进行到一半,靳斯年推门进来。
整间会议室忽然安静。
一尘不染的皮鞋踩在深灰色的地毯上,脚步声几乎听不到,但他的存在感却不容忽视。
等老板在角落坐下,上面演说的同事,才回身继续。
老板随机旁听会议,有点类似古时候皇帝微服私访,是靳氏传统,这种情况不常发生,但一年之中也会有几次。
不必太惊讶。
棠妹儿自己跟自己说,她保持着专注度,终于,来到会议结尾处。
“今天的汇报到此为止,大家抓紧落实方案,下周例会上大家再核对进度。”
同事们陆续离开,似乎带走了房间里的温度。
靳斯年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眼神笔直地落在她身上,没有任何表达欲。
男人看女人,贞静一如往昔。
女人看男人,冷漠更胜从前。
他们之间不是隔着一张桌子,而是隔着靳佑之的一纸卖身契,这距离,堪比千山万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人间喜相逢。
棠妹儿收拾好桌上文件,起身正准备离开,本以为男人会出声阻拦,抑或继续逼迫,但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靳斯年的出现,只为了来参加一场旁听,再无其他。
——
返回三十二楼,棠妹儿看表,已经十二点了。
她记得,靳佑之说找她吃午饭的,隔着老远,就看见阿仁虚空指了指,棠妹儿看过去——
靳佑之永远有惊人之举。
他早就来了,还不是空手,金刚替他给整层楼的同事发糖,意大利手工巧克力,一大颗扎成玫红色的爱心,比靳佑之本人还风骚。
棠妹儿哭笑不得,可惜来不及躲,就被靳佑之率先发现,他高声叫一句,“棠大状,你来得正好。”
少爷大摇大摆走过来,长臂一伸把人揽进怀里。
“各位!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棠妹儿小姐,你们的棠大状……马上就要成为我的老婆了!”
轰动的效果开始传导,一声声“哇喔”和“恭喜”,配合同事们意味深长的眼神,直叫人头皮发硬。
棠妹儿扯出微笑,把这位显眼冠军拖回办公室。
办公室里沸沸扬扬,都在讨论棠妹儿这位新出炉的老板娘。
大家对此褒贬不一,有人羡慕棠妹儿桃花运太旺,两任男友各个是人中龙凤;也有人说她一脚踩两床,勾人本事通天。
茶水间的门,常年不关,高大身影一晃而过,没有丝毫驻足的意思。
有人察觉,“刚才过去的,是不是靳生……”
有人质疑,“靳生在十二楼开会,不会这么巧吧?”
大家面面相觑,很快就散了。
靳斯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Ms齐随后跟进来,她面带一丝为难,把那捧用皱纹纸扎好的巧克力,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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