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匡凝重摇头:“不成,褚姑娘说浅尝辄止,才能更吊人胃口。”
酒楼老板思虑片刻,觉得这话当真是有些道理,自古以来人性皆如此,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其实这也是他的生财之道,因为酒楼里的招牌菜,也不是日日都售卖。
卖不卖的全看厨子高兴,能做出几份也得看厨子心情。
可他的酒楼生意依旧火爆,这几年来哪怕天灾再严重,也不太能影响到他生意。
老板微一低头,指指那碟水果:“那这个呢?”
“这个是送的,买一块米糕送一颗,买两块送三颗。”
柳文匡点点桌面:“你先尝尝味道如何。”
老板选了珍稀物种荔枝,荔枝本就偏甜,但和糖衣共同咬碎在口中,却丝毫不会掩盖了果肉的甜味。
而两种不同的甜味交织在一起,还神奇般的融合出了更新奇的味道。
且那糖衣吃起来嘎嘣脆不说,又混合了细腻的芝麻香,老板边吃口水边流,简直要拍手叫绝!
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竟比那米糕还要美味。
“这这这样好吃的小食送出去不会觉得可惜吗?卖银子不好吗?!!”
老板激动起来。
柳文匡“啧”出一声:“银子银子银子,你满脑子就那点银子了是吧?这是用来吊胃口的,你米糕价格抬高些,还愁赚不出这小食的银子吗?”
两个“奸商”凑到一块,这回意见倒难得的统一起来。
可高兴了好一会儿后,老板心气儿又弱下去点:“可有一点叫我好生担忧,我敞开了大门做生意,确实防不住其他馆子过来的奸细,若是人家又能做得出来……这可怎么好?”
酒楼老板着实被吓怕了。
毕竟这东西不像是他们的招牌菜,非指定大厨做不出地道的味道,其他小菜馆就是想仿,也难仿的出来。
说起这个,柳文匡却隐晦一笑。
这小食的妙招便在这里,他忍不住再想,褚朝云的确是高明,一步步竟都算得到。
简直叫人痛快!
柳文匡好久没有遇上,如此对心思的合作伙伴了。
于是他看了老板一眼,难得直呼其名:“我说张满春啊张满春,要不你这万春楼还是关张吧?褚姑娘不都说小食是送的了吗?这上面可是裹了厚厚的糖衣?是糖衣啊!!”
酒楼老板名讳张满春,开的馆子便取了名字里的“春”字,唤作:万春楼。
张满春乍一听到柳文匡的话,先是懵逼一瞬,跟着便恍然大悟。
张老板的确是好日子过久了,基本都忘了这蕤洲糖类的市价,糖类价格高昂,就算其他馆子仿的出,谁又敢往外白送?
这往外送糖的操作,在旁人眼里基本算是发癔症行为。
只要张满春把这小食推广出去,莫说是大户人家,这下就连普通百姓也要来凑这个热闹了。
张满春心中踏实不少,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打探了句:“咳咳,那褚姑娘这小食也是白送给我吗?”
“你想得美。”
褚朝云就算同意,他柳文匡也不干。
柳文匡给出一个低于市面三倍的价格,张满春听后还是略有震惊:“褚姑娘哪里得来的这些糖?怎么如此便宜,她这是要赔本赚吆喝吗?”
柳文匡轻微摇了下头,这一点他也不得而知。
不过赔本赚吆喝的行为么……他觉得褚朝云没那么傻。
恐怕低于市面三倍,这女子还是有的赚。
一番商议过后,柳文匡翌日又去了一趟花船,将褚朝云一早做好的米糕取来,和张满春一同在万春楼门前搭起了台子。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万春楼独家米糕限量发售啦!”
一旁的小二帮着吆喝。
对街馆子里的掌柜听罢,马上也走了出来。
掌柜警惕地看着他们,略微撇了下嘴。
自从吃到那香甜的米糕后,他几乎一整夜都没睡,买了最低廉的糖和糯米回来,使劲的压缩成本,就为打万春楼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即便食材不好,味道略差,可他先出来卖的,张满春也只能急的干瞪眼。
掌柜瞪着万春楼下越来越多的百姓,给了自家打杂的一个眼神,让打杂的过去摸一摸底。
不多时,打杂的回来了,不但买了一份米糕,还带回一块水果。
他惊怔着看向那晶莹之物,还是有些心疼银子:“你买这个做什么?”
打杂的馋的口水横流,却不敢越过掌柜去,忙双手奉上,战战兢兢地学了一遍人家的新策略。
掌柜的这下更惊,直骂张满春疯了。
不过那水果的样子看着确实精致,他一个没忍住,便拿起放到口中咀嚼起来。
“!!”
真的太好吃了!
掌柜的眼睛都睁大了。
打杂的见状,也想解个馋,便道:“上次他们的米糕生意都能被咱们抢过来,这次要不咱们也跟着学?我看这小食应该不难做,咱们也做一些来送大家?”
掌柜的只听一句,脸子就立刻拉下来。
他一时气急,抄起身边倚门的木棍就追着打杂的撵。
“你个天杀的蠢蛋,我疯了才去跟张满春那个憨批学,你脑子里进的是大粪?你知道送糖,得赔出去多少银子吗?”
“我打死你个心里没数的狗东西!!”
掌柜的明显是拿打杂的出气,但这一追一跑,又骂骂咧咧地声音还是引起了张满春的注意。
张满春冷哼一声,见今日的米糕不出一炷香便售罄,就笑呵呵地拉着柳文匡进门去。
“哎呀这褚姑娘当真妙计,将来有机会我定要去见见她!”
柳文匡一听顿时警觉起来,“不成,这事是我牵线搭桥,你有其他点子便告诉我,我来去跟褚姑娘商谈!”
张满春有些不乐意了,“嘿,你小子也不好太黑了吧?”
柳文匡却跟护着自家宝贝一样,竟辩出一句幼稚的话来,“是我先认识褚姑娘的!”
“那我怎么就不能认识了?”
“你不行。”
“我怎么不行?!!”
“……”
褚朝云并不知晓万春楼里的二人正在掐架,她只是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身边的刁氏和徐香荷就都紧张的看向了她。
“朝云,你该不会是冻着了吧?”
徐香荷小声问了句。
褚朝云微一摆手,“没事,可能是有谁正念叨我呢!”
她不过是随口调侃,反正以往在现世,偶尔同事之间也会这样开个小玩笑。
眼下,褚朝云吃得饱穿得暖,每日干重活虽说是累,但若换一种思路,也算是能强身健体了。
这么一安慰自己,她忽的就记起那晚遇见的衙差,以及对方拖着她的竹筐轻松凫水的画面。
看着瘦瘦弱弱的,力气可真是大啊!
褚朝云放下手中的斧子,晃动一下劈柴劈累了的手腕,想着今晚再做些糖葫芦来。
蕤洲没有糖葫芦,所以她刚好卖个新鲜。
而那日她猜的也不错,李婆子只是表面看着痊愈了,实则身子还是不太爽快。
这几天老刁妇只是早晚过来接送姑娘,其他时间都窝在院子里躺尸,并不曾上船来找大家的麻烦。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给褚惜兰提供了经常下来厨房的机会。
褚惜兰今个又拿了不少水果过来,而且还跟春叶拿重了,因为各个屋子都会备着不少,春叶听说褚朝云需要,就也往下送来些。
足足两三个整盘的水果,吃不完可要烂掉。
于是,等到晚间花船歇业之后,褚朝云便进到厨房想办法去消耗那些水果。
都做糖葫芦吃显然不行,她本就缺甜菜熬糖,所以除了做一些来解馋,还得弄些其他的来。
褚朝云先是将水果洗好切好,然后将锅子里倒上水和糖稀一块煮,想做糖葫芦必须得节气合适,只有天够冷,糖衣才不会融化。
她拿给张满春的糖葫芦都是没串串的,因为也没什么必要,而且弄竹签还麻烦。
所以今天这一锅,也一样不打算串。
见锅子里的糖熬的差不多粘稠,她先用筷子蘸了一下,拉出丝来之后,就表示这锅糖可以用了。
然后,她依次夹起水果块在锅子里滚匀了糖,滚好后撒上用杵臼捣碎的芝麻,便立刻跑到门口,把筷子往冷风里一伸。
糖遇到冷风,很快便冻实了。
一颗糖葫芦就这么美丽的做好了。
只是她每做一颗,就要拿着筷子跑出去吹风,这样未免滑稽,效率也不太高。
于是,褚朝云做得多了得心应手,就想了个招来。
她打了盆冷水端来,水果一粘好糖马上往冷水中插,也能很快的固定住,跟以前奶奶做拔丝地瓜用的方法差不多。
完美。
这么一更换套路,效率一下子就高出不少。
糖葫芦做好后,她又去一旁搓了些面粉过来,今晚就预备消耗这些水果了,其他的主食肯定不能做,所以她另辟蹊径,想做些水果饺子出来。
褚朝云低头揉面团,忙忙活活一番,饺子皮就一个个的擀好了。
然后她就开始包水果饺子。
将一个个水果塞进薄薄的饺子皮里封口备用,待饺子都被包完,便起锅烧油准备下锅炸饺子。
因为是水果馅儿的,所以自然不能煮着吃,炸着吃或许更别有一番风味。
褚朝云心想,这应该不算是黑暗料理吧?
饺子一个个滑进锅中,炸至两面金黄,饺肚都炸的撑起来后,她才又依次捞了上来。
最后还剩下一点水果,褚朝云决定用来做水果茶。
今晚的饭着实做了不少,这么大的量,哪怕她和刁氏、徐香荷三人没命的吃,也是吃不完的。
再说吃太多去睡觉,总归不是太好。
于是在下到暗仓来时,她敲开了方如梅的门。
方婶子还没睡,今晚可能风有些冷,暗仓下的船板缝隙偏大,偶尔就会透进来些风,方如梅浑浑噩噩醒了睡睡了醒,然后就彻底睡不着了。
“睡不实吧,婶子?”
跟方如梅比起来,褚朝云忙的一头一脸汗,倒是不觉得太冷。
方如梅哀叹着捏捏两侧太阳穴,一说话声音都哑了。
她渴的很,但外面太冷她又喝不进去凉水,便就一直忍着没起来。
褚朝云见状,压低声音说:“您去看看谁没睡,帮忙把她叫起来。”
褚朝云不是第一次这样说,方如梅早就心领神会,一听就有些惊喜道:“朝云,你是不是又做了好吃的啊?”
褚朝云轻轻点头,又推门喊徐香荷出来帮忙拿吃的。
二人再回来时,就发现几乎整船的人都没怎么睡,每个隔间的门都开了,大家有些腼腆的探出头来,各自期盼着。
褚朝云留了三人份拿进刁氏房里,剩下的就全都给他们分了。
这会儿子太冷,不适合一直开着门聊天,大家得了好吃的,就立刻道谢的回了自己屋里去吃。
褚朝云坐下来喘了口气,也喝上一口热乎乎的水果茶,不同的水果散发出来的香气缠绕在一块,又清新又美味。
徐香荷大概是主食爱好者,忙不迭的就去夹水果饺子。
小姑娘喜笑颜开,舔舔唇道:“朝云,这是什么馅儿的煎饺子?肉吗?!”
刁氏失笑着点点她的脑门,调侃一声:“你这小肚子都要吃圆了,怎地还往肉上盯呢!”
徐香荷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辩解:“我这是棉衣做的太厚,不是肉。”
三人不由得笑成一团。
徐香荷就悄悄抬起眼去看褚朝云,然后由衷的感叹一句,“明明朝云吃的跟咱们一样多,她竟没胖!妮子的身材好生苗条,穿上贵料子就是大家小姐风范!”
褚朝云白她一眼,抓着她的手,帮她把饺子塞进嘴巴里,“吃东西还堵不住你这张巧嘴。”
徐香荷一口咬碎炸的脆香的饺子,许是因为是水果馅儿的,汁水偏多。
这一口下去,嘴里竟爆的满口水果汁。
她吃的这颗是酸葡萄的,那酸气惹得口舌生津,徐香荷嘎巴嘎巴咽下,酸的牙都要倒了。
似是被酸到有些不太甘心,徐香荷又夹起一只放进嘴里,这次是荔枝馅儿的,甜的腻嗓子。
她一口气吃了五六个,每种馅儿的口感都不同。
“这也太……”
徐香荷几乎找不到词来形容,最后憋了半天只能说道:“这要是哪个小孩子吃了,非得香的停不下来!”
褚朝云从没尝试过这种饺子,也难得吃了几个。
跟徐香荷的感觉差不多,各种滋味都体验了一遍,简直就跟开盲盒一样有趣。
但今日的水果确实拿的多了,端过来的这些也还是吃不完。
褚朝云叫他们紧着饺子和水果茶,糖葫芦能放得住,白日里做零食也是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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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朝云提出“米糕限量卖”的策略效果出奇的好,柳文匡基本隔日就来花船一趟,也不多待,喝一盏茶,取了货便走。
有时他会去春叶那里,有时也是蕙娘和褚惜兰。
因为柳文匡听说哪个姑娘受客人重视,李婆子就会对她们少些为难。
柳老板只是在做生意上比较钻营,心眼还是不差的。
因着他频频出现,哪怕并没有在花船上有很大花销,李婆子还是很高兴。
毕竟能留住一个熟客,大生意就不愁来。
渐渐地,李婆子的目光就不那么盯着褚惜兰了,褚惜兰整个人也松快不少。
褚朝云午时干完了活,回去暗仓后便开箱去数攒的银子,小箱子是刁氏早就买回来的,里面零零散散的已经攒了好多铜板。
她默默算了一下,刁氏便进门来了。
“你去准备一下,刚刚钟管事上船来说要你去做点吃食。”
看到褚朝云的小箱,妇人又关切道:“怎么样?银钱可够买袯襫和汤婆子的?”
她还惦记着这件事。
毕竟上次褚朝云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刁氏真是有些害怕她生病。
褚朝云数过一遍又一遍,然后说道:“两件袯襫和三个汤婆子的钱勉强够了,只不过……我不想买袯襫了。”
刁氏还以为她是心疼银子。
不过心疼也是正常的,这些银钱褚朝云费了多大劲才攒起来,她比谁都清楚。
可若是没有袯襫,往后下水就难了,生病的机率也会更高。
刁氏很少反驳褚朝云,这一次却不肯依:“不成,我有那床厚被子也能过冬,我的汤婆子可以不买,但是你跟香荷要用的袯襫非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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