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鞋底子就把看守抽的撞到墙上,随即骂骂咧咧道:“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人没进来你喊我作甚?给老子滚出去!!”
李二达是无意中发现宋谨跟褚郁那俩小的有牵连的,或者说,也不是他发现的。
而是某一晚的看守。
那看守耳朵比狗都灵,一直都只在赵大身边做事。
那次本该轮值的看守拉肚子,赵大就临时调派他过来顶替一晚。
看守其实也没具体发现什么,不过是等宋谨进去之后,没多久,就听到了里面有说话声。
声音微弱,对方似乎也是格外小心。
看守虽没听清说的是什么,却分辨出了属于三个人的声音。
于是就把这事跟李二达提了一嘴,但也没太在意,只说:“也有可能,是三个劳工刚好出来结伴上茅厕。”
可李二达一直恨着害他掉茅坑的那个人,再加上又讨厌褚郁和项辰。
人总是本能的,想要把倒霉事往仇人身上联想。
李二达希望害他的人是褚郁和项辰,更希望和宋谨联系的也是他们两个,所以他才安排了一个人盯着,万一真是他们仨,刚好一网打尽。
不过这事还没准头,他自然不能声张,所以就只有今夜这一名看守知道内情。
也就是这么巧,李二达跟这人说事时,被出来上茅厕的老陈给听到,陈叔才又透露给了褚郁二人。
宋谨跟着朱力回院子后,便打算进自己的屋里去。
朱力有点不太放心,追过来问了声:“你跟那狗腿子有过节?”
狗腿子,指的自然是那名看守。
那群人助纣为虐,当然都是狗腿子。
“没有。”
宋谨很能确定这一点。
可无论是什么原因,对方既然露出与常理不符的神情,那么近期,他都不适合再去看褚郁和项辰了。
看来这一夜,终究还是要失眠的。
……
翌日天一亮,宋谨便换上工服去了刘新才那吃早点。
此刻,面食铺子也刚开门,刘新才煮面的水还没等烧开,宋谨就走了过来。
刘老板打了个哈欠,正伸腰呢,就吓了一跳。
“老弟?你今个这么早?”
宋谨兀自点了下头,直接走到灶台旁,低声问道:“前阵子,那条船上的船娘出事了……这事您可知晓?”
一听对方是奔着这事而来,刘新才神情才郑重了几分:“可说呢,那船娘被打的好惨,多少个日子都下不来炕,不过有褚姑娘照应着,再有几日便能好了,没事没事。”
刘新才自顾自的说着,并没发现再说到“有褚姑娘照应”的时候,眼前的宋小哥微微松了口气。
宋谨悬了一夜的心,总算能落下。
褚朝云是心善之人,他不愿看到良善之人得不到好的结果。
随即想到被打的船娘,又道:“若是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知会我一声便可。”
刘新才点了点头,见水烧开,就依次的往里头下面:“褚姑娘之后就没再提这事了,我估摸着应该没啥事了。”
其实褚朝云从头到尾就没跟别人讲过方如梅的事,不论是挨打还是偷山药羹。
只是因为那些人的传言到了刘新才这里,而他又跟宋谨想的一样,害怕被打的是褚朝云,所以才忙不迭的去了船上探听消息。
这才能得了准信儿。
煮好的扁食白胖白胖,刘老板努努嘴,笑呵呵道:“来一碗不,老弟?”
宋谨看着刘新才拿起了麻辣料包,便笑着说:“给我换个口味清淡的,我怕上火。”
刘老板哈哈一笑,马上换成了鲜香料包。
宋谨来的早,又加上偶尔还跟刘新才说几句话,所以即便天不暖和,他也依旧坐到了棚子里。
不多时,日头缓缓地从东边升起来,长街上摆小摊的,一早出来卖菜的,还有些富户拎着鸟笼子遛弯的,便全都出来了。
“逛着呢,张大爷。”
刘新才热络的打招呼。
对面“嘿”了声,也笑着道:“今个出摊挺早啊,刘老板。”
二人说着话,鸟笼子里的鸟雀也跟着叫出一声,只是那嗓子听着有点劈,不怎么水灵了。
刘新才不懂这个,便多看了两眼:“哟,这鸟是冻着了吧?”
“抗冻,抗冻。”
张大爷随口应着,又继续往前去了。
宋谨吃下一晚热腾腾地扁食,便也不觉得这风凉了。
约莫差不多该到上工的时间,他起身结账预备离开,街对面的妇人,就冷不防地喊了他一声:“是……宋小哥吗?”
这一喊,宋谨和刘新才就都望了过去。
宋谨其实不太记得这妇人是谁了,但刘新才却一眼就认了出来,“您家开张了?蔡老哥还好吗?”
那妇人正是蔡家香饮子铺的老板娘,也是那日撞井身亡的蔡老大的母亲。
那天如果不是宋谨发现了周老爹的问题,恐怕真正的歹人,如今还在逍遥法外。
蔡老娘身边还站着小儿媳周娘子。
二人一听这声询问,都轻轻地叹息了声。
“好多了,日子总要过不是……”
周老爹的女儿是个拎得清的,原本自家老爹逼死了夫君大哥,她一时觉得没脸,还生出了和离的念头。
不过蔡家一家却不肯应。
毕竟周老爹是周老爹,周娘子是周娘子。
如今家中的铺子基本都交给小儿子小儿媳来管,可也因着那日的事关张了好些日子,今个刚缓的差不多,就打算开门做生意了。
蔡老娘看到宋谨之后,便温声跟儿媳说:“你回去一趟,把家里那几根甜芦苇拿来,咱们好不容易碰上了恩人。”
周娘子应过,立刻便往家中去。
宋谨其实多多少少能猜到妇人要做什么,他本想推脱“不要”,奈何蔡老娘直接走过来拉住他,不肯让他离开。
不多时,周娘子就抱着几根甜芦苇回来了。
确切地说,那东西不能论根,看着更像是一截一截的。
每截大概半臂的长度,比擀面杖粗实一些,但宋谨和刘新才以前并没见过这东西。
蔡老娘将取回来的四段都给了宋谨,强塞到对方手里后,便道:“收着吧恩人,你帮了我们家的大忙,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谢你。”
宋谨闻言,只得温声道:“好,那我收下,多谢您了。”
这边又互相聊上几句,刘新才就一脸好奇的走了上来,他从宋谨那拿来一根,拎在手中左瞧右看,然后问道:“这什么东西啊?干嘛的?擀面杖?”
刘新才是做面食的,用的一手好擀面杖,一见这东西长得像,便笑着猜测起来。
周娘子见刘老板神情像个老顽童,便忍不住笑道:“这不是擀面用的,是吃的。”
“吃?”
刘新才讶然:“怎么吃?生啃啊?”
周娘子又解释说:“把外面这一层硬皮消掉,嚼着吃就成,甜甜的,不过嚼完要吐掉,可千万别咽下去啊。”
香饮子铺卖的都是些甜甜的东西,有这个刘新才也不觉得稀奇。
可他一听“嚼完要吐”,就顿时失了兴趣。
所以这玩意又不顶饱,吃着又麻烦,还不能咽,吃来干嘛?
不过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
他毕竟上了岁数,对一些新奇之物没什么太大兴味,便将那截东西又还给宋谨,搭着布巾去干活了。
蔡老娘和周娘子回去铺子之后,宋谨就抱着几根甜芦苇过来了,“刘哥,若您这几日不忙,可否把这东西带去给褚姑娘?”
刘新才眨巴眨巴眼,惊讶道:“你是一根都不留啊?全给褚姑娘??”
宋谨弯了下眼梢,“嗯,我不留了。”
宋谨走后,刘新才找了块干净的布巾把这些东西包上,好好的先放到柜子里。
刘老板咂摸一下嘴,心说,宋谨小哥好人,大方。
自己一根都不留!
-
褚朝云跟徐香荷说完“自己一点都不冷”后,为了展示她真的不冷,还在水中游了几个来回。
徐香荷便彻底惊呆了。
难道今个河床子底下加了柴,把蕤河的水给烧开了?
她正要也跳下去,褚朝云就立刻阻止了她:“你可别下来,冻掉你的脚丫子。”
“那你怎么不怕冻了??”
徐香荷急不可耐地想知道褚朝云是怎么做到的,没头苍蝇似的东瞧西看,就连说话声音都不自觉地放大了些。
“嘘嘘嘘——”
褚朝云忙提醒她压声。
在水中试验过后,便先回了船板上。
这一上来,徐香荷才发觉,褚朝云今个没有光着脚下水,而是再脚上套了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跟个筒子似的,但并不是直筒,而是有弯有褶的两截儿连着,一截套在脚丫上,另一截还挺长,一直护到了小腿的部位。
古人的袜子长长的,包着脚,但褚朝云觉得穿上并不舒服。
但她做这个,倒也不是为了舒服。
因为有了手套先例,她想着,既然给手上防水可以戴手套,身上也能穿袯襫,那么脚上为什么不能穿一双防水的长袜子呢。
她抬起脚来给徐香荷看,徐香荷就发现这套脚的东西外表,也加了足数的棕丝、莎草和蒲葵。
全都是一些防水的材质。
“你、你、你——”
徐香荷大张着嘴,似乎这东西的确惊到了她,她接连说了几声“你”,才能把话讲的完全:“你的足衣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大祁人管袜子叫“足衣”,所以徐香荷才怎么问。
褚朝云“噗嗤”一乐,顺手又变出一双来,塞给她纠正道:“这才不是什么足衣,这是长筒袜,而且还防水。”
“长——筒——袜?”
几个字说的直咬舌头,徐香荷一头雾水的看着手里那双新玩意。
褚朝云美滋滋地点点头:“是啊,就叫长筒袜,你我身量差不多高,所以给你做的这双我是按照自己的尺码来的,你穿上试试跟不跟脚,然后在下水看看能不能防住。”
因着这里没有松紧带,所以褚朝云在包住小腿的一头里面,直接穿了根布条。
她将袯襫拉起来,露出那部分道:“你把布条系的紧些,免得水流进去。”
徐香荷见她竟想的如此周到,忙迫不及待的穿上了。
“里面加了棉花诶!”
徐香荷从没穿过足衣以外的玩意,这会儿一蹬上,大小合适不说,而且还特别的暖。
她立刻惊喜地笑了起来,“这也太舒服了吧!”
徐香荷说着,就麻溜的系好了两根布条,然后小鱼似的跳了下去。
学着褚朝云的样子在水中游上几圈,顿时欣喜道:“朝云,真的不冷了诶!!!”
褚朝云也从船板跳入水中:“走,换筐去!”
徐香荷乐悠悠地应声:“对对对,这水产生意决不能停,有困难克服困难,我们去换筐!”
二人一前一后游的欢快,不觉得冷了之后,速度也比从前要快上许多。
不过随着天越发冷之后,水中捞起的河鲜也没有从前的多,但好在如今只是一些小生意,褚朝云也打算勉强先撑过一个冬天再说。
二人拖着筐折腾回来之后,身上非但不冷,反而还热乎乎的。
褚朝云感觉今晚的力气用也用不完,索性就把劲儿放在待会要吃的晚饭上。
“你们想吃点饼子不?”
她跟徐香荷一块回来换衣裳,顺手开了刁氏的房门问。
刁氏通常都不舍得让她太费神,就满口答应道:“那就弄点饼子,就着油茶一块吃些吧。”
油茶褚朝云都是炒好了一直备着,估摸着快要见底就再炒些新的来。
但她知道刁氏的意思,自个却不愿日日都糊弄。
褚惜兰他们三个好歹再上面,好吃的也不太缺,但他们三个不成,总对付着吃,慢慢的心情也会变得不好。
于是,褚朝云狡黠一笑,轻快地说了声:“等着我~”
人就一股风似的上了木梯。
自从做出了油豆皮和嫩豆腐,一些现世夜市的小吃她也能琢磨着做点,至少满足满足自己这个现代胃。
褚朝云这边搓面团,烙饼子,烙好的就摞在一边,然后把程月昨个用剩下的一点猪肉给剁了馅儿。
和程月熟稔之后,程娘子用不完的食材偶尔会留给她。
但每次留下的并不多,只是一些边角料。
所以那二两不到的猪肉干别的或许不行,但是剁馅儿还是够用的。
馅料调好之后,她就把大张的油豆皮给破开成小块,每一张上打入一点肉馅,然后包成了团子状。
弄好的豆皮团子稍微过一下油,锅子里填上些水,又加入一些调味的料,扣上锅盖就开始咕嘟起来。
没一会儿,豆皮混着猪肉的香味便从锅盖四周飘了出来。
连着汤汁往盘子里那么一倒,完成!
弄好一道,褚朝云刷干净锅子,又化开一点猪肉,将切成片状的嫩豆腐放到锅里去煎。
小火慢煎嫩豆腐,待一面金黄之后,又小心翼翼翻了面。
随着“滋滋啦啦”的声响,另一面沾染到猪油的部分也开始结起了壳,用筷子轻轻一戳那脆壳,外焦里嫩还带着不少的汁水。
豆腐煎到火候,褚朝云只往上面撒了些茱萸磨得粉和一点盐做调料。
又撒点切的细碎的小葱段当作点缀,然后就将豆腐盛了出来。
回来隔间后,褚朝云指着今日格外丰盛的晚餐说:“油饼,豆皮塞肉,铁板豆腐,趁热吃趁热吃!快快,都动筷子!!”
说着,自己先夹了块油饼咬上一大口。
跟着就一口豆皮塞肉。
豆皮本有些韧劲,可浸满了汤汁的部分却多了些微绵软,褚朝云说不好具体是个什么口感,总之香就对了。
还有那铁板豆腐,以前逛夜市可没少吃。
虽说夜市老板有自己的独家秘制酱料,但她这道少了浓油赤酱,却多了几分本原的豆香味。
褚朝云傲娇的想着,还是自己做的饭最香~
刁氏和徐香荷原本还在为了做手套的人手发愁,眼见着如此丰盛的晚饭,也都顾不上继续纠结,打算先美餐一顿再说了。
“没想到,这豆皮里也能塞肉馅儿?”
徐香荷觉得自己真是见识浅薄,随即又道:“朝云,你到底哪里来的这些奇怪想法。”
一想到今个见到的“长筒袜”,她就急吼吼地要跟刁氏说了。
刁氏一听那三个字,表情也跟徐香荷如出一辙,烫嘴似的发出一声诧异来:“长——筒袜?”
56/111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