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三四个人见到来人连忙起身,弯腰拱手行礼,萧司临随意的摆了摆手,坐到里面的位置上,开口道:
“诸位都坐吧,今日只是闲聚,不论朝事,自然不必这么拘束。”
站着的人听了这话才敢落座,其中一个见太子言语客气,姿态随意,出言笑道,
“对对,
殿下说的是,不谈朝事只是闲聚,只是闲聚。说起来,太子殿下可见过这醉仙楼新来的一批姑娘,哎呀,那可真是各有各的风采,跳起舞来轻盈婀娜,舞态生风――”
“李大人糊涂了不是,太子殿下心怀社稷终日操心国事,岂是那种沉溺女色之人?”
旁边的人一直注意着萧司临的神色,听到这话想起萧司临平素的做派,连忙出声打断道。
那位李大人猛地一顿,讪笑一下,应声称是。
“无妨,今日本就是来放松的,能得大人如此评价,想来这表演必是不俗,本宫今日有眼福了。”
萧司临倒是面色不改,他自然知道这些人私下什么做派,听到他的话也不觉意外,只是他虽看不上他们,现在却也不能轻易放弃任何拉拢的机会,于是轻笑回着。
说着,上来了六七个红衣纱裙的妙丽女子,萧司临漆黑的眸子浅浅扫了一下,骤然停在一处,本冷峻的面容象是染上了一层冰寒,眉宇间带着审视的意味,而他看的那个人低眉顺目,似乎并未看到这冷若冰霜的眼神。
第25章 丽人 他面上的笑不见底,轻声说道:“……
萧司临盯了片刻后移开目光, 微微蹙着眉,垂下眸子浅抿了一口酒。
旁边有人顺着萧司临的目光看到那位身形窈窕的女子,眼中也有惊艳之色,
“这位姑娘是新来的, 殿下不知, 她在这些人里模样最是突出, 只是来的时候尚短, 想来假以时日,定能名满燕京啊。”
那女子听了这话微一抬眸,眼神晶亮,眸中风流万千,那日在马车旁边,这女子并未看到萧司临的样子,所以并未认出。
“哦?是么。”萧司临嘴角似乎带着笑, 只是眼中毫无笑意, 反而带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名满燕京啊……”
几人一边赏舞一边闲聊, 一舞毕后,面上都染了几分醉意, 眼看时候不早, 便三三两两的告退离开了。
萧司临走出屋门,慢步向一处走去, 本来平稳的脚步突然一慢, 又继续向前走着, 前面迎面走来的红衣女子见到来人连忙附身问好。
“真是好手段, 前面还那般可怜模样,现在摇身一变,倒让人不敢认了, 看来这就是你为自己寻的路了。”
萧司临出声讽道,看向面前的的明艳面容。
她的面色比几日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变化之大近乎让人认不出来,之前落魄之际尚能看出有几分姿色的样貌,此刻妆容服饰加持更加突出耀眼。
只是萧司临的目光里没有丝毫惊艳之色,反而带着几分不屑的厌恶和嘲讽。
那女子听着这话,反应过来这位便是那日救了自己的恩人,她连忙屈膝跪下,以头触地,不见丝毫犹豫。
“原来是恩人,小女那日被贵人救下,不想贵人竟是……竟是太子殿下。”她声音有些发颤,面上满是怯意。
“听到了啊,能混进醉仙楼,这心思果然够灵敏。”
“奴婢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离开的时候听到旁边的人这样称呼,心里惊讶,这才明白殿下的身份,但奴婢不敢声张,并未向他人说起,还望贵人不要生气……”女子急声解释道。
萧司临冷冷看着她,并不作声,半晌后淡漠道:“你背后是什么人?想要往东宫里塞人,却选错了人。”
“殿下说什么,奴不懂。”
女子见他似含怒意,一连俯身扣了几个头,额上带了红印,更显得楚楚动人。
“行了,这番惶恐模样倒是做得入木三分,你几次三番出现在我面前,若不是刻意安排,倒还真是巧了。”
萧司临看着下面的人,冷声问道:“你叫什么?”
“回殿下,奴婢阿鸢,鸢鸟的鸢。”
萧司临冷哼道:“纸鸢么……倒是配你。”
不过是被人用线牵制的物件罢了,这线一断,便飘散无依,哪怕飞得再远终究免不了坠地的下场。
女子听了这话先是一顿,但很快恢复寻常,恳切道:“奴婢愿意报答殿下,今日再遇贵人,阿鸢心里喜不自胜,还望殿下给我这个机会。”
萧司临冷笑一声,“你背后的牵线之人要失望了,本宫不会留你,更不会把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放在身边。”
那女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但萧司临只觉得这个表情与这张脸有些不符。
“阿鸢知道,殿下不信我,可请殿下先不要急着拒绝我,之前您说我只知依附,可这样的人,有时候也会成为一把利刃。”
“阿鸢知道自己资质浅陋,不论怎么样,我会向殿下证明自己的。”
她的自称由民女到了奴婢,现在又变成了我,一连串的转换却让人听着颇为自然,并不觉得突兀,倒是个唱戏的好手。
“原来竟错了。”萧司临看着她,轻笑一声缓缓说道。
阿鸢听了这话身子一僵,面露疑惑的看向他。
“什么错了?”
“都错了,我说你只知依附错了,你说自己资质浅陋也错了。”
萧司临走过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地上的人,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近她,地上的人一动不动,最后他在离她不到方寸的地方一顿。
萧司临慢慢俯下身去,在他能清楚看到女子眼中分毫变化时,终于停了下来。
地上的人媚丽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比起之前她所有的无措卑微,都更加真实,于是萧司寒停了下来。
他面上的笑不见底,轻声说道:“你实在,是个聪明人。”
“不过聪明人也是人,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你刚刚,是真的紧张了吧?”
“这个时候就不用压抑了,刚刚那般情形若神情自如,反倒让人心中生疑。还是说习惯了作戏,下意识把真的也变成假的?”
阿鸢的手一颤,趴伏在地温顺解释道,“阿鸢不敢在殿下面前失态,阿鸢……”
萧司临已没了耐性,懒得听她分辨,直接打断她道:
“你若真有本事,又何必等我一个回答,大可让我没有拒绝你的理由,但现在的你没那个资格。”
眼见萧司临抬步要走,这次那女子却没只是看着他,她向他走的方向行了个礼,随后坚定说道:“阿鸢明白。”
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萧司临脚步不停,径直出了醉仙楼。
跟在身后的人看见太子脸上的表情不善,不敢多言,只是沉默的服侍他上了车。
上车后,萧司临面上毫无醉意,敲了敲车壁,吩咐道:“刚刚那个人仔细查一下她的底细,从哪来的,去过哪些地方见过谁,一丝都不要放过。”
声音冰凉不带一丝温度。
*
“你到车里坐着去,我到车辕坐着透透气。”袁清之掀帘对前面骑马的容玢喊道。
他在这车里坐了好些个时辰,整个人闷得不行,况且容玢顶着那好皮囊在外面,尽管他们一路低调,但还是不免引人注意。
他说着,也不等容玢回话,直接迈步出去甩袍坐下,抱臂倚着车壁,一条腿达拉下去,随着行路轻晃着。
容玢回身望向车内,垂眸思索片刻后利落的翻身下马,车走到巷子本就行的慢,他一个迈步便上了车,动作利落到车身近乎未曾晃动,仍旧稳稳的行着。
只是带起的风将车帘掀起,将容玢的墨发吹向车里,他望向里面时正对上一对水波荡漾的明眸。
车里比外面暗了些许,可女子的眼眸极亮,不见多么妩媚风流,却别有一番古意的韵味。
像是流云里的明月,明净透彻中有着出说不出的风韵,令人见之忘俗。
对视后两人都是一怔,随后帘子垂落,隔绝了这道目光,也隔绝了彼此酿出的情绪。
“愣着干嘛,进去啊,难道你要和我一起挤在这不成?”
袁清之看着他停下动作,调侃道,“我一个人就算了,这一左一右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谁雇的两个贴身护卫呢,你倒无所谓,影响我洒脱随意出尘飘逸的形象啊。”
容玢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袁清之,袁清之看看他又看看后面,心里明白几分,不由暗笑出声。
难得让他碰到个可以打趣容玢的机会,他轻笑道:“不是吧,这都一块出行这么些天了,大家都是老熟人了,难道你是怕别人误会,传出去对妹子名声不好?”
“这都是自己人,我这个做哥的都不在意,就别跟个老儒生那般酸腐了。”袁清之眼里带着狡黠,有些使坏的放低了声音,笑问道:“难道是你心里有鬼?害,我瞧着我妹子对你也有几分不同,如此倒也不失为――”
“袁清之!”
“袁清之!”
车里车外同时传来一声带着恼意的轻喝,两道声音合在一起将袁清之后半句话噎了回去。
而出声的两人也有些惊异,不自觉看向车帘方向,惊讶的自然是两人同时出声,说出的话还都一样。
袁清之见状笑得更加灿烂,丝毫没有被打断的狼狈。
不过经过他这一通插科打诨,倒让气氛轻松了些,容玢没再跟他罗嗦,敲了敲车壁,掀帘跟江文如点头示意便进去了。
“哎,不过你的马怎么办?”袁清之想到什么,出口问道。
“奴婢去骑马。”里面的闻清听到他问,不由出声说道。
她这一回话,倒让本想出声的容玢噤了声,收回了要说的话,场面愣了一瞬,闻清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不由握紧掌心,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刚刚她觉得场面有些意外,害怕再生什么变故让主子为难,听到袁清之的问话便下意识地应了,想着只要能快些行路她怎样都无妨,谁知话一出才觉不妥。
她一个官家小姐的侍女,竟然会骑马,这属实有些难以解释,不由僵在原地。
果然,下一秒就有人出声问道,“你这丫头还会骑马?我这妹子还真是了不得,身边净是能人。”
出生的自然是袁清之,容玢面上到不见多那么惊讶,但听到袁清之发问也看了过来,似乎好奇这位姑娘要如何解释。
第26章 见识 良善与险恶,怯懦与放纵都在这里……
“说来也有些缘故。”
闻清手心全都是汗, 就在她想先说点什么糊弄过去时,江文如出声解了围。
她眉眼带笑,言语清晰地解释道:“有次我见哥哥骑马,神采飞扬气度非凡, 心里颇为羡慕, 便缠着哥哥想让他教我骑马。”
“可谁知到了马场又心生怯意, 都上了马了, 却一动都不敢动,任凭旁人怎么劝都不肯动半分,直接僵在上面了,连后面发生了什么都糊里糊涂地,后面才知道是哥哥把我架了下来。”
她说到这眉眼弯弯,像是自己也颇觉好笑,容玢看着她的笑容, 不由也被感染, 觉得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暖意, 面上不由也笑了起来。
“后来哥哥骑马带我跑了几圈,我才算缓过来, 整个人兴奋得不行, 但要让我自己还是不行,闻清见状提出她陪我一起学骑马, 若出什么事还能及时保护我, 所以最后她学的很好, 反倒我没学会。”
江文如的话半真半假, 闻清南阁出身,自小学武,骑马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而江文如学骑马也确有其事, 骑马是文晚提出来的,但她的狼狈却是真的,当然文晚也比她好不到哪去。
最后江翊在两个人一个放声凄喊眼中含泪,一个面色煞白咬紧牙关的惨状下,无奈的将两个人架了下来,看着瘫软在地的两个妹妹又好笑又无语的摇了摇头。
这件事是江文如记忆力为数不多的欢快时候,自然印象深刻。
之后任凭文晚怎么央求,他都断然拒绝,再不教她们骑马,还嘱咐说别说他教过她们骑马,他丢不起这个人。
江文如的说法也算合理,至少让人挑不出什么问题,巧妙地把刚刚的问题化解了,反正他们总不至于真的去问江翊。
袁清之闻言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无妨无妨,不会骑马有什么,你哥哥我也不是骑马的料,不照样快活得很,只是有些心思阴暗之人常常拿这点调侃我罢了,不过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从不往心里去。”
容玢道:“玢心里佩服的东西不多,可袁先生的脸皮在这绝对是能排得上号的。于江姑娘而言,骑马对她并不是要紧事,自然无甚可说的。”
“可袁先生确实‘天赋异禀’,连心性都‘异于常人’,当初学马的那副执着劲,让玢如今想起都十分感动,不过就是有点废嗓子。”
“容玢!揭人不揭短,你敢再说我就……”
“就如何?”容玢好整以暇的笑问。
袁清之脑中飞速过了一下容玢的窘事,搜肠刮肚竟然想不出什么值得说的。
他倒真没有什么难堪之事,所作所行几乎毫无差错,这个怪人的事真要说出来反倒像是夸他。
袁清之哑然片刻,觉得跟他接着较劲最后倒霉的是自己,于是换了语气,打岔道:
“算了算了,陈年旧事提它干嘛,河水不能逆流,枯枝再难生根,人都是要往前看的吗。”
容玢闻言半阖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倒是没再说什么。
江文如对闻清说道:“你去吧,若有什么事我自唤你。”
“是。”
闻清下去后,袁清之也没在出声,车上一时安静下来。
马车就这样继续行着。
他们往寒山寺走的路上才算真正见到了这里实际的严重,相比起来,他们来的路上实在算是安定的了。
虽说不上平静无波,但好歹没遇到什么乱象。
而这次路上一路难行,碰到不少衣衫褴褛行动不便之人,有时马车不得不慢下来,最后直接停下来,等了路上可以继续通行时才继续行路。
这才有几分传闻中局势严重的样子,沿街的乞丐难以计数,马车便不由得慢了下来,江文如听到叫喊乞讨的声音离得很近,像是就在前面。
她微微侧身用指挑起一个缝隙,想看看外面的状况。
马车外,一个乞丐头发一缕一缕的缠作一团,蓬乱邋遢异常,那人整个脸都埋在头发里,一手撑地向前挪动着身子,衣服早已分不出原来的颜色,磨损破碎的不成样子。
她正看着,那蓬头垢面的人突然向这扭过了头,隔得有段距离,江文如只觉得那人的眼睛红的惊人,不像是寻常充血的眼睛,那双眸子眼看就要对上江文如的目光。
旁边坐着的人突然轻咳一声,江文如挑帘的手下意识收了回来,帘子跟着落下,隔开了外面的目光。
“公子醒了?”
“这里杂乱不堪鱼龙混杂,外面的人都不知底细,若是让别人看到你,难免不会有人动什么歪心思。所以江姑娘还是不要露面的好,等过了这段路,到寺里想来状况会好些。”
江文如反应过来他刚才是在提醒自己,垂下的手一滞,现在想来刚才实在有些冒失,外面不时还有几个闹事的,喧闹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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