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面对这种不利于他的局面,他并未着急向萧司临表决心,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还有后手,还有众人不知道的,隐藏极深的后手。他效忠的从来都不是萧司珉,而是景国那个看似不受宠,游离于局势之外,却对局势变化洞若观火的五皇子。”
“也就是你,萧司寒。想来跟在你身边的人里,就有他派过来的人吧?那个半路被轩国南平王截走,如今和那鼎鼎大名的玢公子一起失踪的姑娘,应该就是他的长女,那位在景国太久没露面,已然引发议论的――江家大小姐。”
“好大一盘棋,连轩国那位皇子都牵连进来了。依我看,他们必定是活着的,可去了哪里呢?”
萧司寒沉默看着她。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楚宁倩语笑嫣然,话语一字一顿,“而他女儿先前被抓,他并不多么着急,应该也是因为你身边的暗线已经跟他通消息了吧?”
说到这,楚宁倩眼睫划过一丝薄笑,讽谑与调侃并存,感慨道:“看来我这盟友选的,还真是没错。”
“你今天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跟我展示你过人天赋的吧?”
萧司寒打断,眉骨挑起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不再随意,隐隐带了丝不耐的压迫。
“当然不是。”楚宁倩笑道:“我是来给你送样东西的。”
说完后,她把一个玳瑁葫芦罐扔给了他。
萧司寒不动声色打量了眼。
他见过这东西,在刚到平溪第一次进入万宝斋的时候看到的,果然不是个意外。
打开后,里面躺着一只死虫。
很像传闻中那只引得南边躁动难安的虫子
。
“这就是那毒虫?”
楚宁倩见他并没多么意外,像是在想什么,道:“这可不是简单的毒虫,这是蛊虫。”
萧司寒终于错愕了下,抬头看她,“果然是你们的手笔,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这还远远不够呢,”楚宁倩勾起红唇,在对方愈加难掩的惊异下,说:“这种蛊虫的培育极耗精力,将其浸泡在特制的瓶中让它吸食毒汁,罐子一开口,它就会寻找宿主,无知无觉的钻进体内,只要被它咬上一口,这毒汁就会即刻射出。”
她徐徐道:“这就是我南诏绝有的蜱毒,中毒者七日内必死,神鬼难救。”
“蜱毒……”萧司寒掀起眼睫,随口问:“那解药何在?”
“没有解药。”楚宁倩笑,“我说了,中者必死。何况就算有药,加上潜伏的日子,怎么可能来得及救治。”
萧司寒眸底震颤,眉心跳动,看着她,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也就是说,你拿人命在赌?”
楚宁倩漠然回视:“蝼蚁之命,何足挂齿?”
“公主殿下,这跟你开始说的并不一样,你在骗我。”萧司寒讽诮看着她,“这一定有可解之法,只是你不想说。”
丛丛枝干被风压得趴俯下来,天淡云疏,暮光渐收。
两人目光就这样交错片刻,楚宁倩笑:“解药难配,我懒得研制,所以的确没有。”
说到这,也算回答了萧司寒。
只是她话语却毫无半分温度:“你以为这世道,活着就一定是恩赐吗?他们既然没能力自护,又没手段活命,于人于己都没有半分价值,死亡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解脱。而这些被世道淘汰的弱者,哪里值得我给他们配解药?”
萧司寒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楚宁倩不理会他的目光,扬起眉梢继续道:“你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我会消失一段时间,尽我所能帮你除掉萧司临,事态闹大之后,你会成为最终平定乱局的那个,届时大业可成。”
“你要的人我给你准备好了,时机成熟后我会托人联系你,你我配合行事,如何?”
萧司寒思忖片刻,在她目光凝视之下,吐出两字:“成交。”
话音一落,楚宁倩转身走了几步。
而后突然停下,回头意味深长的问:“跟你呆在一起的那个姑娘是谁啊?瞧着你对她倒颇为上心。”
她语调轻佻,似乎只是感兴趣随口一问。
空气凝滞片刻。
萧司寒完全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指尖一僵,而后很快恢复神色。
他散散撩起眼皮,笑中暗含警告:“我似乎没必要将私事都汇报于你。”
楚宁倩笑道:“那是自然,只是与君筹划之事终究凶险万分,若这姑娘是你看重之人,可千万要小心着些,别让她混进这摊污水里,万一出不来,就不好了。”
这话中暗含的意思,萧司寒当然听出来。
他没急着回话,只是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般闷笑几声,懒洋洋回道:“公主对合作之人都是这个态度么?我走到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她又算什么?”
“你想拿她来威胁我?呵,”他挑眉轻笑:“真是可笑之极。”
楚宁倩不动声色打量着他的神情,笑道:“五殿下多心了,我可没威胁你,只是提个醒罢了,这样最好,你我合作也能给彼此个心安,毕竟谁都不想做那个傻子。”
她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不只是安慰还是劝告的话语回荡在空中,
“不过情分这东西最是难说,人心难测,相处久了,五殿下还是当心些为好。”
第93章 心计 抓稳毒蛇七寸,一击致命。
与景国全然不同。
因为临近除夕, 又逢皇后千秋快至,轩国皇宫比往常还要热闹不少。
与江文如一同进来的两个姑娘都是一品阁的,模样清秀做事伶俐,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 江文如和她们早已相熟。
这日走去御药房的路上, 正和其中一个叫紫汐的姑娘说着话, 忽听后头传来一声呼喊:
“袁姑娘, 袁姑娘留步!”
江文如闻声回头,看到一个着碧衣的女子向她走过来,这衣裳料子不像寻常宫女所穿,通体打扮却又极素,所以江文如看不出她的来历。
她长相很出挑,骨量纤瘦肤色白皙,一面走一面笑说着:“还好没耽搁了, 姑娘还没走, 娘娘想请姑娘过去说会闲话。”
江文如不记得见过她, 问道:“姐姐是说哪位娘娘?”
宫人反应过来,笑说:“看我, 之前见过姑娘一次, 上来倒糊涂起来,以为姑娘也有印象呢, 是贵妃娘娘有请。”
“好, 我这就过去。”
这宫人说话让人很是舒服, 江文如和她一路相谈, 到了临琼宫,江文如刚要进去,却见她停在门口没有进屋的意思, 不由问道:“姐姐不进来么?”
“姑娘进去吧,我是六殿下身边的人,只是传个话,这就回去了。”
江文如想到什么,突然问道:“劳烦姐姐走这一趟,还没问姐姐的名字呢。”
女子笑笑:“姑娘客气了,我叫金灯,家姓柳,只是在宫里大都不提。”
江文如觉得这名字有些奇怪,没多想,笑着说道:“那就多谢金姑娘了。”
-
临琼宫内,江文如一见到赵贵妃,就觉她神情与往常不同,对她格外热络,她本以为是因为看病之事,不料赵贵妃却突然道:“你这丫头嘴也是严,原来和你一起的那位公子,竟是容玢吗?”
这话说的让人猝不及防。
江文如僵硬片刻,嘴唇启合看着她,“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赵贵妃安抚的朝她一笑,道:“你不必怕,本宫都知道了,你们是来投靠陛下的,是吧?不只本宫这,满宫都在传呢……”
后面赵贵妃不停说着什么,江文如只管点头应,注意力却没在这。
心下反应过来,知道这是景国出事之后,容玢的计划时机已到,已经向轩帝表明身份了。
-
两个时辰前。
宫门外,正要进宫的容玢停下脚步,看着旁若无人站在前面的人。
时渊倚在墙边抚着一头黑马的鬃毛,见他过来,不阴不阳的笑了下。
容玢挑眉看着,继续往前走。
“见过南平王。”
时渊笑了声,像是感觉十分有趣,没有要回他的意思,只是问:“袁神医?”
容玢面不改色抬头看他,笑的温润无害:“是草民。”
两人站在这,周遭气氛突然变得有些低沉。
时渊端详着他,“你的礼物我收到了。”
“哦?”容玢勾唇:“那殿下可喜欢?”
“喜欢啊,你把那珠子的事闹得那么有名,众人正垂眼看着呢,都知道我那皇兄寻它良久,我刚回来,你就大摇大摆把东西送给了我,我的确是应该谢谢你。”
众人都知他和时廷不对付,容玢在这种情况下把东西送给时渊,算是间接当面打了时廷一巴掌,时廷自然会把这笔帐算在他头上。
“好说。”容玢象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随意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笑:“毕竟相比其他人,我与殿下才是熟人不是吗?”
时渊没理会他这句,只是面色肃然几分,问:“她为什么会在宫里”
“谁?”
“你明知故问,其他事我先不和你争论,但你最好保证她别牵扯进来,不然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让你顺心,别忘了,你现在在轩国。”
听出他对江文如与众不同的态度,容玢微垂眼睫,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哦?那我拭目以待。”
“你就不怕暴露身份?”时渊挑眉看他,像是要看穿
他一层一层的伪装,看到他的最终目的一般,语气听不出是威慑还是警示:“你知道今天朝上发生了什么,我刚刚回来后又做了什么吗?”
容玢目光越过宫门,看向宫内,倏又看向东南方向,微微笑了下,“那你猜我今天,又是为什么而来?”
……
明极宫,
轩帝剧烈喘息起来,看向身前的人的目光如炬,“你说什么?”
容玢俯身低头:“玢隐瞒身份乃欺君之罪,罪该万死。”
“可容玢……可你不是掉崖了吗?”
“回陛下,那是我为求脱身而做的掩护,否则,只怕现在到不了陛下面前。”
“脱身?”轩帝连连摇头看着他,“你是说,你此番举动,是为了见朕?”
“是。”
“为何?”
“因为祸乱将起,而陛下接下来的选择,将直接影响天下时局安危,”容玢顿了下,“更何况依玢之见,轩国才是天下最终的归统。”
轩帝久久审视着他,半晌才道:“你所说的祸乱,是什么意思?”
“想来陛下已经听说景国之事了,玢斗胆问,陛下现在召回裴将军,可是有借势出兵南诏的想法。”
他所说的裴将军,名为裴思坤,在与南诏一战中闯出名声,是和轩帝一起打天下的老将,有出生入死的情谊,是如今轩帝最为倚重的武将之一,算是补了之前沈暮的空缺。
时道瑜听他提起这事,神色让人难以琢磨:“是又如何,不是如何?”
“若是的话,还望陛下三思,此时绝不是出兵景国的时候。”容玢迎着轩帝意味深长的目光,淡定道:“玢此话并非是从景国利益出发,而是为陛下计、为天下百姓计。”
“景国疫病并非天灾,而是人祸,而幕后黑手正是南诏。”
“南诏此次举动图谋已久,野心绝不止于景国,轩国下面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安稳,比起表现在外的症候,隐晦不明的隐疾才更令人心惊,”说到这,他略微抬头,“南平王刚刚回来,想来也已与陛下说过此事了。”
“陛下若此时对景出手,难免中了小人圈套,不若静观事变,先清内贼为上。”
听到这,时道瑜的神色骤变,“你是说,轩国官员里有奸细?”
“这是玢的猜测,”容玢道:“因为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南诏这般有恃无恐,又对轩国的情况了如指掌,极有可能是有内鬼与之策应,待景轩两国纷乱之际坐收渔利。”
不知道想到什么,时道瑜眸色一变再变,站起来踱了几步,复又坐回,定定看着容玢。
屋中的人早都被清了出去,此刻里面只余他们二人。
时道瑜看着一旁的金玺,深深呼出一口气,而后沉声问:“那么玢公子,依你之见,现在该如何做?”
“顺势而为,要让对方以为一切仍然按照他们预设的进行,不打草惊蛇,才能在关键时刻抓稳毒蛇七寸,一击致命。”
容玢垂睫:“就目前来看,陛下不妨表现出对景国的敌意,现在不少传言都说景国疫病是新帝德行有失,若是玢来到轩国的消息传出去,想必不用多说,话风便会愈演愈烈了。”
“好心计,好胆识。”时道瑜向后微倚,指尖扫过案头,“先不说这般作态会给你引来多少争议,此事一出,你就不害怕景国皇帝小儿要你的命?”
容玢转着扳指,嘴角衔笑,
“问心无愧,何惧之有?”
第94章 劫持 她知道她到底是谁!
景国。
御案前摆放的加急信件不断堆积, 萧司临坐在其间揉着眉头,神色凝重冷肃到了极致。
今日朝堂上因为容玢死而复生,还投到了轩帝手下的事闹得不可开交。
绝大部分都是骂他背信弃义其心狡诈的,但也有部分大臣想到他素日为人, 说他这是釜底抽薪, 此举别有深意, 心还是向着景国的。
萧司临撑着头, 阖眼听下面喋喋不休的争论。
到了最后,争执声音渐消,宽阔大殿里,只能听到有节奏的敲击声。
嗒、嗒、嗒……
清脆又压抑。
正是萧司临手下传来的。
他似乎百无聊赖,面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现在的想法。
朝臣全都肃静下来,没得觉得心头压抑, 这位新帝的手腕较之以往是有过之而不及, 相较太子时期, 现在的他是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
近日又有不少关于他的言论,一个比一个离谱, 所以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听到下面安静起来, 萧司临这才缓缓睁开眼:“诸位有结论了么?”
朝臣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半天没句囫囵话, 萧司临淡定起身:“看来是还没有, 那就散朝吧, 明日再议。”
……
萧司临听到脚步声, 从方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太监一声通传,宋明彦徐徐走了进来,他刚行完礼, 就见萧司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刚刚上朝时,你为何没有发表看法?”
“回陛下,臣不知实情,不敢妄下结论,”宋明彦垂睫,“怕信错了人,也怕诬害了人。”
萧司临勾唇,“何至于此。”
“现在就你我君臣二人,说说你的想法吧。”
宋明彦默然片刻,道:“以臣之见,不管容玢如今是忠是叛,都不是眼下最该关注的事。陛下不要忘了,如今景国到此水深火热之境,是因为什么。”
萧司临轻笑:“也是,他名望再重,也不过是个臣子罢了,现在远隔山水,就算定了忠佞又能如何?”
“陛下说的正是。”
萧司临思忖片刻,突提,“江家最近倒是没什么动静,前段时间传言丢了个女儿,也是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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