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低低道:“臣女姿容粗陋,又笨手笨脚的,哪里比得上太子妃出身名门,才貌双全?只有太子妃那样的身份,才与殿下相配。”
谢怀衍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怎么会?你忘记了我曾经说过的话吗?我答应了你的事情,便不会食言。”
“那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对她也并无半分情意。”他淡淡道,抚摸着她的动作又重了几分。
女子又是欢喜,又是忐忑,大着胆子问道:“那殿下对臣女呢?”她说话间,俯了俯身,那如兰似麝的吐息尽数落在了谢怀衍面颊之上。
夏日,女子只穿着轻薄的衣裙,那娇嫩的颜色映得她愈发肤色如玉。她颈上挂着的珠链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他眼前慢慢晃荡着,发出叮当清脆的声响,一声声惹得他心猿意马起来。
谢怀衍忽而一笑,手上略微一用力,便将女子整个身子扯了下来。她如一株姣花颤巍巍坐在了他腿上,柔弱无骨地依偎在了他胸前。
“殿下......”女子仰起头,眼眸中盛满了对他的依恋和爱意。
那双眼睛落在谢怀衍眼中,却忽然令他神思一滞,想起了另一双眼睛。不同的是,那个人对自己从来都是疏离而清冷,从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谢怀衍心底冷笑。他贵为太子,迟早一日会让她心甘情愿、眼里心里只看得见自己。
他扯了扯唇,挑起眼前女子的面纱,指腹用力碾过她嫣红的唇,目光渐渐变得幽暗。
*
只是谢怀衍并没有得意太久。谢怀b确实沉寂了些时日,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再度开始在朝堂之上屡屡争先起来。
而与此同时,谢怀衍敏锐地察觉到,自打婚事定下,父皇的态度似乎也和从前不大相同了。他近日,总是格外偏爱谢怀b一些。
谢怀衍想,父皇深谙权术之道,必然不会让自己和谢怀b所受恩宠太过悬殊,否则便会破坏掉现下的平衡。想到这里,他便没有太过在意,而是分了些心神去查探贵妃所言的旧事。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谢怀b一改往日稳扎稳打的筹谋,变得激进而急切,手下的人也三番两次与自己作对。
原本六部之中不少都是忠于他的,可谢怀b和他手下的那些人却不依不饶,逐个打击,竟有想要一一折断他臂膀的态势。
先是户部周安被人检举揭发,道出昔年赈灾时昧下赈灾款项,侵吞朝廷钱粮的罪行,又有吏部尚书家中子侄仗势欺人,被人告发,事情越闹越大,最终惊动了皇帝。这一桩桩一件件,谢怀衍惊愕地发觉,六部之中,属于自己的势力竟然以不可置信的速度被谢怀b打压得无力回天。
官员失势,父皇对自己同样也颇为不满。谢怀衍不自觉地急躁了起来,他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如谈天之的论断一样,自己为何反而落了下风?而谢怀b却一点点不显山不露水地脱颖而出,甚至风头一度盖过了自己。
就在他惶惶不可终日之时,久未往来的西凌忽然差人递来了消息。西凌王夫妇欲携世子前来大宣拜访,以巩固邦交之情。
皇帝龙颜大悦,吩咐将在宫中设宴,好生招待西凌。而筹备宴会之事,就交给了谢怀衍。
这道旨意让谢怀衍的心略松了松,原以为以父皇对谢怀b的宠爱,此事又会落在他头上。
既然得了这门差事,谢怀衍自然拿出了十二分的谨慎,凡事都亲力亲为,细枝末节都考虑得周到妥帖,只盼着能办好此事,让父皇不至于对自己彻底失望。
眼看着便到了西凌到达的时候,依礼,皇帝会派一位皇子亲自出城相迎,自己则在皇宫待客的正殿等候。以往,这样的殊荣自然是属于太子的。他身为储君,当仁不让。
然而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皇帝下旨,命五皇子代他迎接西凌君臣。
消息传到东宫,谢怀衍几乎要将手边所有的杯盏尽数砸个粉碎。他胸口剧烈起伏,满腔怒火几欲喷涌而出:“谢怀b!又是他?为何父皇会命他前去相迎?如此举止岂不是令我这个东宫太子颜面无存?太子尚在,父皇竟派其他皇子代他出行,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谢怀b凭什么和我一较高下?我乃父皇嫡长子,身份尊贵,他生母的出身那样卑微,至今仍是戴罪之身,连位分都没有,他不过是个罪人之子,竟也敢越过我?”谢怀衍重重一掌击在桌案上,震得木制的桌子嗡嗡作响,摇晃不止。
“殿下息怒!”众人跪了满地。
然而即便恼怒,谢怀衍不得不佯装无事,依旧面带笑容地出现在招待西凌君臣的宫宴上。好在,这场宴会没有出任何差错,皇帝甚至还赞了他细心,办事稳重。
西凌王此行说是拜会,但究竟所为何事,只有皇帝知晓。宴席后,西凌王便与皇帝单独在御书房密谈了整整半日,期间不准任何人接近。
直到傍晚时分,皇帝才与西凌王步出了内殿,两人的神色都不似白日那样轻松自在,而是多了些心事重重。
晚间的宫宴没有外臣,只有帝后和众皇子公主围坐一处,气氛也松快了一些。西凌王多饮了几杯酒,忍不住说起了昔年自己尚未继位时的往事。
而王妃触景生情,面上浮起感伤之色。
皇后察言观色,柔声道:“王妃是在思念故人吗?”
此话一出,除了谢怀b之外,众人都有些诧异。却见王妃缓缓点头,轻声道:“若是摇霜也在
,那该多好。”
这个名字一出,众人面上显出几分迷惘,显然一时间没有想到这是何人。皇后轻轻一叹,转头吩咐道:“b儿,你向王妃敬一杯酒吧,也算是替你母妃了却心愿。”
谢怀b应了一声,起身执起酒盏,缓步走到了王妃面前。
众人震惊不已,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王妃念着的故人竟是秋妃!任凭谁也想不到,堂堂西凌王妃竟会和那已经去世多年的秋妃有这么一段渊源。难怪王妃看向谢怀b时的目光总是饱含着无尽的怀念和伤感,想来正是在透过他回忆昔日的秋妃。
怨不得皇帝命谢怀b前去相迎,想不到是这个缘由。
王妃同谢怀b说了很久的话,而宴席散后,皇帝又特意偕西凌王单独召见了谢怀b,至于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谢怀衍盯着那几道离去的背影,衣袖中的拳头再度握紧,不甘和愤恨纷至沓来,几乎将他的理智淹没。
西凌王一行在大宣待了数日后才告辞,而他们前脚一走,皇帝后脚便下旨。
令:复立已故妃秋氏既有位份,为她重新修葺坟茔,恢复她昔日所有哀荣,抹去她曾经的罪名和过错,同时追封她为贵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忽然下这道旨意,一定与西凌王此次的拜会脱不开干系。西凌势力不容小觑,既然愿与大宣交好,便是一位强有力的盟友,如此情势,大宣必然会与之交好而非敌对。
而谢怀b的生母又与西凌王妃有那样深厚的情谊。往后,皇帝看在西凌的面上,也断不会再苛待谢怀b,反而会借他的身份大大拉近与西凌的关系,他便成了两国之间的一个纽带,身份不容忽视。
而西凌这突如其来的拜访究竟为了何事,皇帝并未多言,朝臣们百般揣测却依旧不明其意。直到数日后,一道来自边地的急报才令一切真相浮出了水面。
大宣以南的南安国开始在西凌边境蠢蠢欲动,试图掀起什么风波。西凌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但南安却变本加厉,最终悍然挑起了事端。
烽烟四起,战事一触即发。
而皇帝于此刻宣布,大宣将派出军队支援西凌,助他们平息此次动乱。
原来,先前西凌之所以匆忙前来拜访,便是因为察觉到了南安暗藏的祸心,欲未雨绸缪,向大宣寻求帮助。而皇帝显然也同意了西凌的请求,愿意尽力伸出援手,从而巩固与西凌的邦交关系。
原本此等不涉及本国的战事,皇帝只需派出精兵将领带军出征便可。但不知是不是受西凌来访之事的影响,皇帝的想法比从前更多,也更加感慨万千。
他下旨,命五皇子为先锋大将,率兵出发,与西凌并肩作战,直到击退南安的攻势,平定大宣南境局势,方可班师回朝。
第95章 亲吻 思念和爱意宣泄在唇齿之间。……
消息传开, 引得朝野内外颇为震动。要知道,即便是太子谢怀衍,也从未领兵出征过, 而如今这代表着天子信任和托付的重任,却落在了五皇子身上。
从前众人只觉得五皇子虽然在朝堂之上有几分能力,但毕竟出身低微, 生母又因某些不为人知的缘故而被褫夺了所有尊荣, 显然早已失尽了圣心。这样的处境,即便他再有心想要和太子一争高下, 怕是也无力。然而西凌一事,五皇子可谓是出尽风头,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西凌对他的偏爱, 更遑论皇帝竟又复了他母妃的位分。这样看来,太子只是占了个嫡长子的名号,论起对朝政的把控和势力, 五皇子也毫不逊色。
而太子和五皇子在政务之上可以说不相上下, 但唯独军功上均无建树,也缺少军方的势力。虽说太子名义上是皇后之子,但以姜家为代表的北地军和京城巡捕营却并未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倾向。尤其是姜湛所统帅的巡捕营,可以说是将避嫌一事做到了极致。
但, 自从皇帝钦定了姜家女为太子妃,朝野上下无数双眼睛都盯在了姜湛身上。即便他表现得只忠于君上,但恐怕大部分人都会认定,姜家既然与太子结了这门亲事,那么已经别无选择,注定是与东宫的势力牢牢拴在了一起。
此等风波,姜清窈即便远离朝局, 却也能猜到。她知道,哥哥如今看似深受恩宠,风光无限,实则举步维艰,如有风刀霜剑严相逼。他不仅要处在皇帝和太子的双重严密注视之下,还要时刻留神自己的一举一动,以免落人口实。
即便如此,姜湛却从未在她面前流露出任何焦躁或是烦闷的情绪。姜清窈心疼哥哥,却也无可奈何。
偏生此时,朝中又传出了谢怀b将要出征的消息。这对姜清窈来说不啻晴天霹雳。
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接二连三要奔赴那暗藏凶险的战场。
年幼之时,父兄便常年驻扎北地,也曾在那里与敌国拼死厮杀过,浴血奋战。虽然他们最终取得了胜利,但姜清窈几乎不愿回忆那段战事最急迫的时候。彼时的她虽还是个懵懂孩童,却已经体会到了那种令人无法呼吸的揪心与忧虑,头顶上好似时时刻刻悬着一柄利刃,不知何时就会猝然坠落。
她与母亲日夜同眠,却几乎夜夜无法安寝,生怕一睁眼便会得知什么无法接受的消息。直到北地战事平息,确信父兄平安,她才觉得堵在心头的巨石悄然碎落了。
好不容易过了几年不必担惊受怕的日子,姜清窈如今却又要亲眼目睹着谢怀b前去征战。她立在院中,任凭晚风拂乱鬓发,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当面对谢怀b说。
“窈窈,怎么站在外头发呆?”姜湛从外回府,穿过前厅,却见妹妹满脸怔然,失魂落魄。他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
盛夏时节已过,晚风不再是燥热的,而是带着些许清凉之意。姜清窈回神,看向哥哥担忧的目光,勉强一笑道:“哥哥回来了?”
她收敛思绪,仔细瞧他的模样:“今日疲累吗?方才我吩咐厨下备了点心与汤饮,正好给哥哥留了一份。”
“我无事,”姜湛紧了紧她的手,轻声道,“窈窈,我知道,你是在为五殿下担心,对吗?”
姜清窈眼睫轻颤,下意识低眸,却没急着回答,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
姜湛道:“陛下下此道旨意,我确实也很意外。虽说南安包藏祸心,若搅扰得西凌不宁,便是对我大宣边境不利,但朝中骁勇善战的将领甚多,实在不必命皇子亲上前线。虽说皇子自小都深研武学骑射,也精读兵书策略,但毕竟常年养尊处优,从未经历过沙场的刀剑无眼,何必去冒这个险?”
他的话一出,姜清窈的面色愈发苍白起来。
“但我想,陛下既然派五殿下前去,那么就代表着对他的信任,相信他能够平安归来,旗开得胜,”姜湛道,“况且五殿下并不是莽撞之人,他既然接下了这道旨意,必然是成竹在胸的。而且,还有西凌那边的兵马,他们会拼尽全力保护他的。”
“哥哥,”姜清窈攥住了他的衣袖,“我......我想见他一面。否则,我没办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姜湛微微蹙眉,略有些为
难:“可这几日五殿下都不在府上。听说,陛下留他在宫中住几日,会详细向他交代一番此去作战的事情。他也利用这出发前的时日,整顿兵马,察查军务,同时择定军中重要的将领人选,同时拿出详细的作战方案。”
“那他何时出发?”姜清窈问道。
姜湛道:“若是一切顺利,应当是十五日后。”
“哥哥,”姜清窈看着他,“你能不能命人给他传信,让我与他设法在云兴楼见一面?”
她见姜湛面有犹疑之色,又道:“我不会耽搁太久,也不会让人察觉。我只是想当面同他说几句话,如此才能安心。”
姜湛沉默片刻,颔首道:“好。我会将你的话带到。只是,若五殿下没法见你,也是无奈之事。窈窈,毕竟你们二人的身份不比从前,一举一动都得小心谨慎,单独会面更是易生风波。即便如此,你也还是要见他吗?”
姜清窈用力点头:“是。”
“我明白。”姜湛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时辰不早了,你回房好好歇息。明日我进宫若是能见到五殿下,便会设法将你的话告诉他。”
然而接连数日,谢怀b根本无暇离宫。他不仅要随时接受皇帝的召见,还要花费很多精力与心思整饬军防,还须将手头上几桩其他要紧的差事一一安排好。
长久未见,那种煎熬般的思念如火一般在心头燃烧着,让姜清窈几乎夜不能寐,只盼着能够早日见他。好不容易捱到了谢怀b出发前的最后一日,姜湛告诉她,傍晚时分,谢怀b会在云兴楼等她。
那种似喜似忧的复杂情绪萦绕在心头,搅得她一整日都心神不宁,盯着那天色,终于等到了傍晚。
姜清窈换了身不易引人注目的衣裳,赶去了云兴楼。这个时辰,云兴楼正是人潮涌动、热闹非凡的时候。酒楼门前熙熙攘攘,喧闹声此起彼伏。
她吩咐跟着自己来的微云在楼下灯会,自己则艰难地拨开人潮,一步步踩着木制的楼梯向楼上走去。为了看清脚下的路,姜清窈不得不低着头仔细瞧着,以免被裙裾绊倒。
好不容易登上了最后一级楼梯,她轻舒了口气,便打算沿着熟悉的路,向这一层最里间的酒阁子走去。然而刚刚走出一步,姜清窈却觉得被人一撞,袖中的手帕飘然落了地。
她无奈叹气,俯身去捡,却有一只手先她一步,将那方洁白的绢帕拾了起来。那只手骨节分明,手腕上方的衣袖用金线绣着细密而精致的花纹,处处彰显着其人的身份不凡。
姜清窈心头一跳,却在定睛一看后蓦地一沉,慌忙直起身,抬头看向了来人,霎时间如坠冰窖。
一身玄衣的谢怀衍正姿态闲适地立在原地,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眼眸深处却跃动着不易察觉的锋芒。
他把玩着那方帕子,微微笑道:“真是巧,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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