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持着不愿挪步,南水便守在我面前,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一口一个“大夫人求您了,大夫人快走吧……”
我耳朵都快被唠起茧了,可我却不敢说话,生怕漏了陷。
我正纠结得手足无措之际,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冷悠扬的声音。
“她要是不愿,就随她吧。”
当我听到他那熟悉的语调时,几乎是瞬间就湿热了眼眶。
我飞快转过身,面朝暗处用手掩住双目,然后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怎么也不敢抬头。
南水“哎”了一声,退了下去。
他缓步走到我身边,双手负在背后,也不去碰我。
“医官说了,你水土不服,要多加休养,不得乱走动。我让你留在建康,你偏不愿,非要跟到这悬瓠来。”
他轻叹一口气,多少有些埋怨道:“沉鱼,我都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身子是你自己的,合该你自己琢磨清楚。”
我背过身不去看他,撑着肿胀的眼圈点了点头,接着逃似的飞速往远处奔去。
我刚一抬脚,他便猛地拉住我手腕,顺势将我整个人扣在怀里。
他揉了揉我的头,把我的脸按在他的胸口。
“跑那么快,是要逃去哪里?”
他说话的语气突然来了个大转变,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宠溺。
这样的话语,我已许久未曾听过,再一回想起来,竟恍然如同前世一般。
“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贴在我耳边,轻声道:“上回不是都说好了吗?落雁该有的,你一样会有。你要真喜欢那对金镯,等回了建康,我再命人打一副就是。”
“只是那事,我说了做不到,便是做不到,你和落雁也该体谅体谅我。”
我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不愿去明白。
我闷不吭气地点点头,奋力挣开他的怀抱,转身继续往前走。
只是越过他身边时,我控制不住地抬头望了他一眼。
只那一眼,他又再次将我搂紧,忽地捧起我的脸,不由分说地落下重重一吻。
他微微呼气,火热的气息隔着面纱落在我的脸上。
他在我的唇上辗转碾压,力度大到恨不得将我拆吞入腹。
他伸出舌头撬开我的双唇,我被迫微张唇齿,被迫含住他的舌尖。
面纱被他顶着塞进我嘴里,我隔着一层薄纱与他纠缠不休,泛着微光的银丝逐渐溢出嘴边。
过了许久,他依依不舍地放开我的唇,目光迥然地注视着我。
我不敢说话,到底还是想走。
他却想也不想地拉起我的手,直往周边最近的一处厢房阔步走去。
第52章 雨送黄昏 旧人重逢,干柴烈……
我腿短, 跟不上他的步子,被他拖在身后小跑了一阵,险些面朝前摔了下去。
他更没了耐心, 倏地将我打横抱起, 三步并作两步, 急不可耐地一脚踹开厢房门。
这是在万振的府上, 又是在一处不起眼的杂物房里。
房内布满灰尘和蛛丝,看上去应是荒废过许久的样子。
我力气敌不过他, 被他强行禁锢在一张破烂的椅子上, 他倾身靠过来, 伸手就要去褪我身上的衣裳。
我避无可避,一个劲地往后缩。
既不敢出声, 也不敢哭。
他一手扯开
自己身上的衣袍, 华缎锦布霎时落了一地。
我仰头, 慌张地望向他,眼中尽是畏惧。
他再次低头将我吻住, 抬手探入我的衣衫。
他疯了一般摸遍了我的全身, 却怎么都不敢去揭我的面纱。
我慌乱地拢起自己的衣领,一边扭头, 一边闪躲。
不该是这样的,我和他的重逢,不该是这样的。
我紧闭着双眼,一是为了不去看他那张令我思念已久的脸,二是不想让他看见我流泪的样子。
我在他的手中微微颤栗, 轻轻抽泣。
终于,他慢慢缓过神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用略带失望地眼神看着我。
他道:“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吗?”
我分不清他在同谁说话,到底是我,还是沉鱼。
他又道:“你从建康跟来悬瓠,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我低着头,看着他颤抖不已的指尖,泛着微微的光泽。
他叹了好长一口气,似是有前半生那么长。
好不容易,他放开了我,往后退了几步,半倚靠在一张破败的桌子前。
他坦然地摊开自己全部的衣袍,露出精美匀称的肌肉,一束微弱的光从窗棱穿透进来,照在他光洁的胸前。
见我没什么反应,他又抬手解开自己的裤带,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来吧。”
我微微蹙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俯身牵起我的手,覆盖住他。
“你若是不愿,我也不强求。”
我怔怔盯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可我见了你,难受得紧,用手总行?”
我顺着他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摇头,双手触到炽热。
他带着粗茧的大手紧紧握住我的,垂下头,发出压抑过的一声微叹。
时快时慢,时起时落。
过了许久,直到我十指都酸得不行,他才喘着粗气,半仰起头。
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上,他的脸看上去是那样的美,美得动人心魄。
就这样,我们一高一低地僵持了一会儿,直到他把气捋都顺了,才抽出一条帕子,细致地替我把手擦了个干净。
他低头,却只看着我的手,没有看我。
“不要生气了好吗?”
他小心翼翼道:“我不怪你了,你也别怪我了,好不好?”
我转过脸,强行忍住想要爆哭的冲动。
他缠着我,手臂紧紧将我圈住,撒娇似的在我身上蹭了蹭,“求你了,不要不理我,好吗?”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说句话也好,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我一口一口倒抽着凉气,胃里一阵汹涌翻滚。
我多想开口告诉他:好,好……让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有多好。
可我不敢开口,更不敢回应。
我只想让这场梦长一些,再长一些。
梦里,他所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都是对着我,而非是叫沉鱼的那个女子。
倏然,门外传来一阵压低音量的叫喊声。
“王爷,王爷,你在哪儿?万将军正四处寻你呢。”
听见南水来找他,他缓缓放开我,替我整理好衣袍和面纱,又将自己的衣袍尽数穿戴整齐。
他隔着面纱摸了摸我的脸,落下一吻,体贴道:“乖,别再乱跑了,早些跟南水回去。”
我乖顺地点点头,掩住红通通的眼眸。
他不动声色地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
我愣愣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万般心绪涌上心头。
缓了好一会儿,我适才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正欲抬脚离开,却恍然看见地上落了一样东西。
我弯腰去捡,指尖触碰到一丝久违的柔软。
那是一枚月白色的荷包,荷包上绣着的那朵玉兰花,在月光的映衬下愈发娇艳欲滴。
只是那针脚实在粗糙,一看就拙劣得很,实在配不上当今庐陵王尊贵的身份。
我捻紧手中的荷包,抱膝蹲在地上,禁不住无声痛哭。
回到驿馆,我才知道梅兰竹菊背着我干了件大事。
好消息是他们哄得万振签下了同意投诚的文书,我们可以顺利前往建康,面见宋主。
只要见了宋主,我便有机会亮明身份,再提出借兵之事,到时具体要压上什么筹码,就看我们谈判的本事。
坏消息是哄得万振签下投诚书的条件是――三座城池。
没想到那个万振都喝得五迷三道了,倒是一点也不犯糊涂。
我听了这个消息,当即大喊大叫:“什么!三座城池?”
我照着四人的脑瓜上一人猛敲了一下,“你们喝糊涂了是不是?上哪儿去弄三座城池?”
金菊委屈巴巴地揉揉头顶,“殿下息怒,这都是臣下们的缓兵之计。”
我怒骂,“你们几个怎么当门客的?这什么鬼缓兵之计?上哪儿缓去?不交出城池,你我怎么进得去那建康的紫宫?”
白兰道:“殿下稍安勿躁,我们在投诚书上落了一排小字,虽不起眼,但却是白纸黑字,一旦签下就不得反悔。”
我面色缓和,“哦?”
“什么小字?”
白兰从身上抽出文书递到我面前,我眯眼一看,果然发现一行蝇头小字――先入宫后交城。
若不仔细,还当真看不清晰。
想来那万振确实是喝多了,不然怎会中下如此浅显的圈套。
我提眉一笑,“可以呀,你们几个有点本事。”
金菊嘿嘿笑道,“到时真进了紫宫,面见了宋主,殿下再把来意这么一说,到头来也还有机会不是。”
赤梅点点头,“没错,臣下们就是作此打算的,无论怎么说,当务之急是得先面见宋主,不然借兵之事也无从谈起。”
我恍然大悟地应了声,原来如此,看来梅兰竹菊几个也不是一无是处。
我刚放松警惕,忽地想起一件事来。
“若到时去了建康,刘起从中作梗该如何是好?”
我扭扭捏捏了半天,说话的声音细弱蚊蝇。
“你们几个也不是不知道,从前我在公主府那般羞辱于他,后来又把他害成那样,他心里怕不是早就想将我碎尸万段,又如何会应下出兵一事。”
白兰拧眉道:“此事若真要说起,也并非难事。”
我拍了拍屁股,找了个空位坐下来,认真问道:“白兰兄弟,有何高见?”
白兰左右看了看,有些难为情。
倒是赤梅嘻嘻笑着补充道:“此计定是殿下最擅长的了。”
我被赤梅笑得心里直}得慌,一身鸡皮疙瘩全落了下来。
“什么计?”
我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四人相视一笑,突然异口同声道:“美人计。”
按白兰的意思是,若到时劝不动刘起,就让我去勾引他。
俗话说得好,温柔乡英雄冢,这世上哪会有不贪女色的男子。
况且我还和他有过一段前缘,想必行动起来也是事半功倍。
我冷着眸子道:“你们几个是不是失忆了,如今刘起已有妻室,一下还是两个。”
我用手指头比划了个“二”,继续道:“我都人老珠黄了,他又岂会把我放在眼里。”
墨竹闻言,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殿下此言非也。”
我道:“什么意思?”
墨竹道:“殿下并非男子,自是不懂男子是作何想的。”
“可臣下们都是男子,最懂男子心里想些什么。”
我追问:“想些什么?”
墨竹卖着关子,“凡初次恋慕的女子在男子心中份量最重,印象也最深,亦如高悬在万里之上的皎洁明月一般,只可远观,不可
亵玩。”
哦,这个我懂,白月光。
白兰附和道:“纵使时过境迁,若得旧人重逢,势必干柴烈火。”
旧人重逢,干柴烈火……
万府杂物房里那一幕瞬间涌上心头,我刷地一下满脸绯红,尴尬得直扣手心。
难不成,难不成,刘起已经认出我了?
不对不对,他定是没有认出我。
当时月黑风高,屋里又没有烛火,我还覆着面纱,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我?
况且,他还说了那么些莫名其妙的话。
那些话乍一听虽毫无头绪,但如此琢磨起来,确实是只说给那个叫沉鱼的女子听的。
我焦灼着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像个上满了发条的玩具耗子似的到处乱窜。
梅兰竹菊四个人一脸纳闷,个个睁着铜锣大眼,满腹好奇地跟着我来回转动脑袋。
我走着走着,忽地从袖口处掉出一条白色的帕子来。
金菊最先反应过来,一步跳到我跟前,将那块儿半湿不干的绢帕提溜起来。
“殿下,这是什么?”
我登时老脸一热,七窍如同烧开了锅的沸水似的,腾腾直冒热气。
我一把将帕子夺过,冷脸塞回袖口,强壮镇定道:“捡来的。”
“捡来的?”
金菊蹙着眉,试探性地闻了闻捏过帕子的手指尖,还吸鼻用力嗅了嗅。
“咦,什么味道,真奇怪!”
第53章 雨送黄昏 “他一个驸马,摆……
在驿馆窝了三日后, 万振托人来传信,说是投诚一事已飞书向宋主说明清楚,择日便可由悬瓠去往建康。
隔日, 他又派人来传话, 说恰逢庐陵王正在悬瓠巡查, 理应与我们见上一面, 以示交好。
梅兰竹菊们看完信,不约而同地将眼神投向我, 看样子是拿不定主意, 只等着我发号施令。
我瞅了一眼坐在窗前垂眉不语的姝婉, 那精致的小脸上分明泛着一片淡红,眼中尽是期许。
我言不由衷地叹了口气, 思来想去, 最终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我可以一直躲着不去见他, 但姝婉不行。
此次南下的目的之一,就是将她送回刘起身边。
为了这一日, 她等了五年, 一刻也不比我少,我实在不能剥夺了她的向往和自由。
白日里, 梅兰竹菊们好生装扮了一番,甚有那富家公子的气派。
姝婉亦是沐浴梳洗,还画上了多年前在建康颇为时兴的啼妆,看上去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唯有我, 女扮男装成小厮模样,蓬头垢面,不修边幅。
到了万府, 有婢子前来相迎,引着梅兰竹菊在前厅的侧位上坐下,我和姝婉跟着站到他们身后。
不多时,万振大喇喇地甩着袍袖从后厅内走出来,命人又是传点心,又是上茶,客客气气,好一顿招呼。
姝婉抻长了脖子直往厅外去瞧,两只眼睛恨不得冒出金光。
不需说,我也知道她在盼什么。
白兰也看出了她的心思,直言问万振道:“万将军,时辰也不早了,怎么还不见着庐陵王殿下?”
主座上的万振嘬了口茶,慢悠悠道:“不急不急,大将军公务繁忙,若是得空定当前来。”
“这么说,是不一定会来了?”
金菊年纪小,心浮气躁坐不住,一听这话,当下急得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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