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大歧秦王府!
炎葵可是当了人家继母的!
那这元虚舟是和阿羽一起来的?
这继兄妹关系还挺好……
离珠脑子转不过来了,但目前为止她获得的信息告诉她,这是一局很大的棋。
纵然离珠有时候也对南荒之主的位置抱有觊觎,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承认,换她落到炎葵这个境地,她可不一定能做到这般运筹帷幄,因势利导,万物皆可为自己所用。
“那阿羽是不是也有危险?我们要赶紧去救他们吧?”离珠加快了脚步,“晚了就来不及了。”
仙鹤也跟着疾速飞起来,裹在炎葵身上的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在兜帽下摇摇头:“不,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
见离珠一脸疑惑,炎葵接着解释:“虚舟会散尽修为,说明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所以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落星神宫那个象征着未来大神官的呼风印,当初是被人为落在他身上的,不是世人以为的'天命'。目的……是为了压制住他身上的另一股力量。”
“另一股力量?”离珠这才一脸恍然地再次看向妖都尖顶。
炎葵:“呼风印若是消失,这股力量便再也无法被压制住。但虚舟这孩子不一定完全知晓该如何控制,我们如果不赶紧去阻止他,整座妖都恐怕都会成为修罗族的坟场。”
所以,她们要去救下不是元虚舟,而是在这座妖都内生存着的百万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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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之外,有两道人影骤然浮现,速度快得惊人,眨眼就行到了城门口。
其中一人骑了只肥大的仙鹤,另一人则光靠着双脚瞬行。
妖都之内乱归乱,但驻守着城门的妖兵们却不动如山。毕竟现在第一层结界还没破,他们的职责仍是要守卫这座妖都。
城楼上,刚调了一个小队去救火的统帅看着夜幕中的不速之客,面容肃穆地喊道:“离珠大人,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事态紧急,离珠懒得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只漫声说了一句:“我要进城。”
“伽罗九煞,无召不得入妖都,吾等并未接到诏令,恕难从命。”统领面色未动。
这就跟中土某些朝代的诸侯,没有皇帝的烽火令便只能老老实实在自己封地上待着一样。既然大吕鼎并未点燃,那他们必然不能放这么个大妖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离珠身旁那位身披斗篷,头戴着兜帽的女子却将兜帽摘下,冲着城口之上的妖兵们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方才还气定神闲的驻城统领猝然愣住,微滞片刻后,竟然毫不犹豫地开口道:“开门,让她们进来。”
他身后的妖兵们被他截然不同的态度弄得懵了头脑,其中一个胆大的凑过去,想问个明白,却被他眼里闪烁着的微光震慑住。
联系起今夜发生的一桩桩大事,他们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扯着嗓子将命令传下去。
两扇紧闭着的厚重城门缓缓敞开,发出低哑而幽深的回响。城门口的结界被短暂解除,炎葵穿过城门时,哨塔上忽然响起了一道嘹亮的鸣叫,将初冬的寒夜划开,似乎在迎接自己曾经的主人。
即便这个主人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这座山城的呼吸和草木。
炎葵走向伫立在前方的统帅,微笑着说了一声:“辛苦了,阿桑。”
被亲切唤做阿桑的男子,并未多说一句话,只轻轻咬了咬呀,跪在她面前,深深地将脑袋伏下,神色虔诚地说道:“恭迎羽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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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月宫外的血雾已经变成了血雨。
九头鸟的九只巨眼被风刃切割成无数块,血肉模糊地往地面上砸。迅速而暴虐的反击令他完全撑不住妖相,惨叫着化为普通家禽的大小,直直地跌落在血泊中。
事实上,就算他能反应及时,也敌不过这股毁天灭地的威压。
狩月宫前不知何时已经长满了白骨,一根一根狰狞无比地朝天插去。在方才的战斗中死去的妖兵们,尸体被串在骨刺上,淋淋的残血就这么顺着白骨流下来。那白骨吸饱了血,竟然有了生命一样,咔嚓咔嚓地又长高了好几丈。
而造成这副炼狱场景的人,竟然是方才那个被人护在身后,连动都动不了的修士。
此时他正伫立在白骨中央,一双金色的瞳孔完全没有任何情绪。他只是看着眼前还在负隅顽抗,挡在他面前的妖兵们,简短地说道:“让开。”
这句“让开”说得嚣张至极,让在场的妖兵们几乎气红了眼。
开什么玩笑?
明明他都已经受了那么重的反噬,将修为都散尽了,怎么会还有余力来反击?
但还是有少部分妖兵们产生了动摇。
这些都是此前跟随千颉去过游尸九野的那一批,也远远地瞧见过眨眼之间,千颉大人的身体就被穿了一个洞,断掉了一条臂膀的场景。但他们不敢问,也不敢私自讨论,回来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今日再次见到九头鸟的眼睛直接被风刃给切碎,顿时就想放下武器投降。
这样的念头方一产生,就被一名羽族将领打断:“谁敢后退,我先杀了谁!守不住这道墙,你们一样没有活路!”
千颉大人还没有败,日后若是清算起来,横竖是个死。元虚舟只有一个人在这里,还是个散尽了修为的人,他身上那股力量虽然古怪,但看起来不稳定。
况且,白骨只会在地面生出。就算那骨头能活过来,又能长多高?
身为羽族,与风浪搏击是强项。
在拼尽全力的情况下,他们不信自己没有胜算。
“听我号令,”他大吼一声,“都给我往空中飞!调整队形!”
大大小小的羽族妖兵在这道号令下齐齐张开翅膀,飞向空中。像一片片诡异的云堆挤在一起,每一片都翻滚着夺命的妖术,愤慨着就要各逞神威。
振翅之声混杂着雷电撞击的噼啪声在元虚舟耳畔回响,他的目光移向空中,望见片片羽毛萧索地落下,只觉得有杀意渐渐盈满胸腔。
天象的变化,向来有其既定的规律,关乎众生万物的命运。若是被人为操纵,会引发很糟糕的连锁反应——首先出现的便是巨大的天灾,紧随其后的便是人祸。
到那时,《过秦论》中描述的“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场景,将不会是特例。
所以必须尽快地阻止千颉,令星辰归位。
太白食昴仍在继续,说明元汐桐那边进展不太顺利。
让她带着罗青桑和苏浅去面对千颉原是无奈之举,现在,元虚舟已经没有时间浪费在劝降上了,只能强行一锅端,速战速决。
孰是孰非的问题纠结起来太复杂,只有赢才能掌握真理。
“那么,我就当你们在自寻死路了。”
他话音刚落,天空中尚未平息的罡风再度起了风势,威势迅猛,毫不留情地从四面八方围困过来,形成一座巨大的风牢。
地面是森森白骨,头顶是万丈风牢。
原本还想拼尽全力反击的羽族们惊恐地发现,风牢的威压太强了,四周的空气沉甸甸的,胸腔被挤得喘不过气,四肢像被锁链缚住,什么绝学都使不出来。无论什么级别的妖术通通都哑火,只能眼睁睁地缩在一起,坐以待毙。
遮蔽着天幕的翅膀被风刃割破,破碎的羽毛像暴雪,被罡风席卷着聚合在一起。风牢的颜色在渐渐加深,范围也在越卷越高。
退避至巷口的沈岩一行人,一边负责遣散周边的妖民,一边撑着结界试图将风牢挡住。
但是完全无济于事。
风刃割在他们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目前虽然不深,但若是不继续退避,他们迟早要被卷进去。
“遣散的速度赶不上风牢扩大的速度!这样下去不行!”沈岩大叫道:“得想个办法阻止他!”
然而此时却有星官眼尖的发现,越来越强劲的风牢在穿透狩月宫的宫墙时,竟然停止了扩张。
似乎是元虚舟在最终快要失控的前一刻,找回了理智。
为了那个无论如何,他也绝对不会伤害的人。
沈岩深吸一口气,只见万丈风牢之上,竟然打开了一道生门。
无数羽族妖兵争先恐后地从那道生门逃窜出来,阔大而漂亮的翅膀被风刃割得千疮百孔,一个个都像被剪掉了羽毛的鸟类,连滚带爬地跌向地面森森的白骨。
然而就在他们的身体被白骨贯穿之前,狰狞无比的尖锐白骨却在瞬间收了个干净。
当时就有几个差点被刺穿喉咙的妖兵们吓得尿了裤子,但更多羽族却是将刀兵扔了一地,瘫在地上不知该做何反应。
视线中有另一队精兵自山下迅速逼近,沈岩心道真是没完没了了,刚打算提起剑来抵御,防止这批看起来精神抖擞的妖兵们背后放冷箭,就看到了他们身前那个领兵的,骑了只仙鹤、飘飘然悬浮在空中的女子。
那女子的小像他曾经拉着元虚舟翻遍了狩月宫也没找到,后来被证实是元虚舟捣鬼,要隐瞒她的真实身份,才让他等了这么多年才一睹真容。
果然是……风华绝代。
“总算是赶上了,”风牢外,离珠悬在炎葵身边,望着地面溃不成军的羽族妖兵们,轻笑道,“不过,他好像并不需要什么帮助。”
炎葵眼底浮现出一丝赞赏:“毕竟他从小就是很让人省心的,可靠的孩子。”
“但风牢里,好像还有一部分羽族在誓死抵抗,”离珠奇道,“对千颉那畜生倒是忠心耿耿。”
“那些都是因着千颉的妖力而化形的,必然只会忠于他。”
千颉小时候妖力不稳,强行令众妖化形,变出来的缺胳膊少腿的那种。待到他年纪越大,妖力越强,化形出来的妖族便越是稳定。
这些妖族生来便是他的死士,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了听命于他,不会有其他的选择。千颉若是身死,他们也活不了,所以必须要将元虚舟挡在这里,哪怕是用血肉之躯来挡。
磷磷白骨尽退之后,西广场的地面只剩下一个个浸满血的深窟窿。
风牢之上留出的生门缓缓聚拢,留在里面的不会再出来。
炎葵驱使着仙鹤落到地面,她身后的妖兵们跟着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
她不必自报家门,在场的所有妖族都已经知晓她的身份。
歪七扭八横在地面的伤兵见大势已去,亦大眼瞪小眼地手足无措起来。
但她只是昂着脑袋,径直朝着广场正中,掌控着风牢的元虚舟走去。
长长的裙角拖拽在地面,炎葵停下脚步时,半幅裙裾几乎都被鲜血浸透。
元虚舟抬眼看向她,金色的瞳孔闪了闪,似乎料定她会在这时候出现。
这是她最适合出现的时机。
“炎葵大人,你来的正好,”他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更合适,只能照着一般的礼节开口,“这些妖兵们,要留着一条命吗?”
他看了一眼头顶上翻滚着的风牢,浓黑的阴云几乎要垂到他们头顶。
“都杀了吧。”
炎葵转过身,面对着尚未跪地臣服的羽族伤兵,漠然开口:“不能为我所用的羽族,杀光便是。”
权力更迭,当然是需要流血牺牲的,更何况风牢里关着的是千颉的死士,留着必生祸患。
但这杀孽,由年轻人来背负实在太沉重。
就落在她身上吧。
第77章 好慢啊,阿姐,你什么时……
“下次再不还手,我就不替你疗伤了,小颉。”
啊……怎么突然又回忆起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千颉不太懂。
或许是,发动星辰术耗费的妖力实在太多,令他的意识无端地开始游离。
又或许他很早就已经是这种状态了。浮尸一样,身体和灵魂一直在错位,好像肺腑都烂掉了,所以需要时不时地把以前的回忆翻出来咀嚼,以证明自己还煎熬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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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带出蛮蛮谷,成为炎葵的伴读这件事,并没有如他所期盼的那样,给他的处境带来多大的改变。
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更直白地遭受着恶意而已。
以前在蛮蛮谷时,他至少可以躲起来,可现在,他连躲藏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迫站在厌恶他的同龄羽族面前,还要假装自己毫不在意。
炎葵的伴读有很多,他只是其中不喜欢说话的、不讨人喜欢的那一个。
对于千颉来说,炎葵的世界过于喧嚣,她的精力也过于充沛。每天有无数人来找她,等着她去探索的事物层出不穷,相比较起来,从蛮蛮谷里被她带出来的小孩就像只吸引了她三天注意力的玩具,虽然他还在她身边跟着,但她已经将他抛之脑后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长了些个子,长得和她一样高的时候,她才重新看到他。
那一年,他已经替她罚抄了许多本书,将笔迹练得与她分毫不差,但妖术却没有任何长进。
羽皇令他与炎葵一同受教,委派来的老师们其实都是同一批,并未厚此薄彼。是他自己,在懂得了一些事情后,决定还是不要去学那些妖法,这样对谁都好。
半大的孩子们拉帮结派起来,自然不会像大人那样,维持着假惺惺的分寸。炎葵伴读的这一层身份,在试炼场上并不能保护他。
说着点到为止,但往往他都会被对方按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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