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氏这个庞然大物,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发外界的关注,更不用说这么大的突发事故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私事,重要吗?
不过,对他而言,是一件好事,就够了。
毕竟,盛二少爷跑了,盛大少爷,还在这里稳稳坐着呢。
宁言熙吹了吹指尖不存在的灰尘,感受着周围明里暗里投来的视线,心情颇佳的翘起了二郎腿。
等一头雾水的主持人硬着头皮完成接下来的流程,其他人做完一堆没人关心的报告后,总算是散会了。
原本占了一层楼的巨大会议室里,一下子热闹的像是菜市场,全是互相打听消息的人。
有不少人趁机凑到了宁言熙身边,明着问他盛西庭离席的缘故,暗里却在朝他抛着媚眼。
试图两头下注的心昭然若揭。
宁言熙看破不说破,淡笑着和一群老狐狸周旋,没一会儿就觉得累了,借口上卫生间的功夫,从人群里突围出去,一个人走到走廊尽头的角落里掏出一根烟,静静的点上了火,在缓缓升空的白色烟圈里,皱着眉头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
就像盛西庭想的那样,选择西城的项目进入公司,对宁言熙来说无异于是破釜沉舟的背水一战,如果他没法快速做出成绩,就会被盛西庭轻而易举的边缘化...
但要在盛西庭眼皮子下做事,谈何容易...
不过,这次他突然离席引发的信任危机,对自己来说,倒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只要在接下来...
一阵惊呼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宁言熙冷着脸回头,准备看看是谁在公司大呼小叫的。
刚转头,就听到了关于盛西庭的名字。
“什么?你说...”
“天呐...怪不得...”
“那二少爷...也太惨了吧...”
隔壁女卫生间里走出一个正在打电话的女生,站在洗手台前絮絮叨叨的和人聊着,浑然不知隔着一堵墙,就站在盛家大少爷。
宁言熙皱了皱眉,站在原地没动弹,听着那个女生继续一惊一乍的和人分享八卦
“季小姐的演出我还去看过呢,她真的好美!而且还那么年轻...”
“当时看到二少爷那么大手笔的给女朋友送花,我们还在赌他什么时候会求婚呢...”
“...就是啊!公司里磕他俩感情的人不少呢,这下子好了,我的CP居然就这么be了!”
“谁能想到呢,季小姐居然就这么没了...二少爷怎么受得了啊!”
在陌生人的唏嘘声里,宁言熙整个人僵在原地,连手上的烟头什么时候烧到指尖,都没注意。
-
赶去什刹海的路上,宁言熙一直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收到的消息有误。
但没等他心乱如麻的理出头绪,就接到了盛老爷子的电话。
年迈的老人开口时声音依旧威严,但宁言熙居然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言熙!快去什刹海!拦住西庭!”
拦住他?拦住他做什么?
宁言熙不解其意,但心里就像掉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缓了缓,才哑着嗓子开口,“...知道了爷爷,我在...赶过去的路上了。”
挂断电话,窗外呼啸着越过一辆救护车,宁言熙控制不住的一阵阵心慌,他坐直身体,焦急的催促着出租车司机,“快点!”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懒洋洋的踩了踩油门,又被拥塞的车流堵在了路上。
宁言熙坐立不安,见目的地离得也不算很远,索性让司机停在路边,飞快的公园跑去。
喘着粗气赶到什刹海的湖边,满眼都是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群,宁言熙艰难的挤了过去,又被一圈黄色的警戒线挡住了。
不远处一架直升飞机突兀的停在空地上,一堆警察和公园的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的围在岸边,看不出来在忙些什么。
在不停移动的人群间,最里面站着那道静止如同雕塑的高大身影,就显得格外扎眼。
经过盘问和登记,宁言熙总算穿过了那道警戒线,一步步的朝岸边走。
越靠近,心脏就跳的越快。
他咽了咽唾沫,感觉自己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包裹着。
等他踟蹰的靠近,那座凝固在岸边的雕塑转头瞥了他一眼。
——蒙上一层浓重红血丝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神采,宁言熙甚至觉得他视线的焦距都没有真正的落到他身上,淡漠的扫过他之后,就又飞快的转过头,安静的凝望着阳光下粼粼的湖面。
他旁边一个警察正在拿着对讲机,像是在指挥,大声的说着什么,一会儿后,满脸歉意的看向一言不发的男人,犹豫着放轻了声音
“...通过调取监控,我们初步判断,季小姐和林小姐乘坐的观光船在经过这一片区域时,突然遇见了局部的小型龙卷风...”
“...水面形成了一个暗流漩涡...加上她们刚把救生衣脱下来...”
“...初步排除人为因素...应该是一场小概率的意外事故...”
“...林小姐已经送到医院了,现在还在抢救,等她醒了,我们会向她确认的...”
“...季小姐...还没有找到...我们和救援队的人,正在努力...”
“...但过了这么久了...希望不是很大...”
那座雕像又转了转头,静静的看向眼前不停说这话的人。
眼前这个陌生人的表情,和之前的李其同,一模一样。
都是那种,微妙的,复杂的,让盛西庭头皮发麻的神情。
“...盛先生,您...节哀...”
听见这句话,盛西庭木楞的瞳孔动了动。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他们那种莫名的表情究竟代表着什么。
怜悯。
是怜悯。
他们在怜悯他。
盛西庭突然极短促的笑了一声。
节哀?
他为什么要节哀?
他的小公主明明好好的,还在等着他。
只是现在人太多了,她那么安静的人,一定是嫌他们太吵,所以才不肯出来。
她不想出来,那他就去找她好了。
盛西庭定定的看着浑浊的湖面,还有湖面上忙忙碌碌的救援队,好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旁边的老警察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这种情况他见的多了,遇难者家属在事故刚发生的时候,几乎都不能接受自己的亲人爱人离世,在没见到尸体的之前,都会固执的坚信还有希望。
只是最后的结局,往往都是人财两空罢了...
像今天这种情况,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不过眼前这位...
算了,他有钱,愿意折腾,就让他再试试吧,等彻底没希望了,也就想通了,过段时间,也就接受了。
警察又沉沉的叹了口气,转身看到了走过来的宁言熙,他礼貌的朝宁言熙摇了摇头,准备走开,见宁言熙皱着眉,一副想问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警察了然,带着他往旁边走了走,两个人交换过身份后,就低声交谈起来。
盛西庭对外界的一切动静都不关心,只在水面晃动,被水波反射的阳光刺痛了眼睛时,条件反射的动了动一双无神的眼睛。
干涩的双眸闭上,一行鲜红的泪无声的从眼角滚落了下来,将苍白的脸颊染出血色。
是了。
他要去找她。
这些人找不到她,是因为他们不够努力,她也不想见他们。
只有他。
只有他能找到她。
盛西庭睁开眼,刺眼的血泪还在流,但他却不管不顾,在光怪陆离的血色视野里,无声无息的往前,一步步朝水里走。
等其他人发现的时候,湖水已经淹到了他的胸口。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突然跑进湖里,愣了一瞬后,才明白过来他到底想做什么。
岸边响起一片紧促的呼叫声,乱成一团的人群惊叫着,急急忙忙的往水里跳,试图拦住他。
但盛西庭什么也听不见。
他眼里只有前方据说是季月舒消失的地方,稳稳的在水里走的飞快。
湖水面很快就没过头顶。
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盛西庭缓缓往后后仰倒,在水里向下沉落。
他睁着眼睛,看着逐渐远离在水面的阳光,静静的想
春天的湖水,可真凉啊。
他的小公主,怕冷又怕黑,这水还这么脏,她待在这里,一定又嫌弃又害怕,还要强撑着不敢哭,坚强的等他找过去。
想到季月舒脸上熟悉的生动表情,盛西庭勾了勾唇角,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他得快点找到她才行。
第79章 “小公主,别走...”……
盛鹤年已经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着急过了。
商场如战场,盛鹤年作为白手起家亲自缔造盛氏这样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实业之虎,深知事缓则圆这个道理。
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
他是这么做的,也是这么教的。
不得不说,盛家的男人们都践行的很好。
至今也唯有两次破戒。
同样都是他在医院走廊的走廊里狂奔。
相同的场景唤起了二十多年前那一场让他痛彻心扉的记忆,盛鹤年脚步微顿,随后走的更快了。
当年他失去了自己的儿子,现在,他绝不会让同样的悲剧再重复一次!
拐杖声笃笃笃的敲击着地板,在长长的走廊里交替出密集而急切的声浪。
等他一把推开病房大门的时候,身后小跑着的老管家才跟了上来,顾不上喘气,立马替他拉着门。
盛鹤年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放慢了脚步,故作沉稳的往里走。
一眼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盛西庭。
他还没醒,脸上带着氧气面罩,高挺眉骨下,深邃的眉眼紧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面色苍白的昏迷着。
旁边的心电监护发出断断续续的滴滴声,让病房里的气氛显得十分紧张,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脆弱。
死气沉沉,和盛珏去世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盛鹤年心脏重重一跳。
他放轻了呼吸,站在门口不敢靠近,盯着心电监护上起伏的线条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等确定人没事,心里的火轰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简直混账!
扔下一屋子股东离席,让公司股价出现波动,自己可以出面安抚稳定人心,擅自调动直升机强行起飞差点被军方打下来,他也可以舍下这张老脸亲自去给他申请航线擦屁股。
他要捅天大的篓子,盛家都能给他兜底。
但自杀?
他怎么敢的!
盛鹤年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里面燃烧的已经全是怒火了。
他快步的走到病床边,抬起拐杖就想给这个混账几下,但看见他撕裂的眼角,和不自觉溢出的血泪,拐杖在半空中顿了顿,到底还是没舍得打下去。
盛鹤年颓然的坐到床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当初找回盛西庭的时候,为了预防他在外面长大,经不起太多诱惑,盛鹤年想了许多办法,主动被动的给他挖了无数的坑。
其中就包括了给他送女人,同时也对别人放到他身边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女人们视而不见。
那是他对盛西庭的考验。
各种各样的女人在盛西庭身边来了又走,盛西庭就像天生适合名利场那样,来者不拒,多情又无情。
京市圈子里很快传出了盛家二少爷是个浪子的流言。
很多有意联姻的老家伙明里暗里的来探他口风,拐着弯的让他出面管着点盛西庭,不要玩的太过分,免得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盛鹤年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实际上却乐见其成。
浪子好啊,浪子什么都吃过见过,就不会再在女人身上载跟头了。
他要让盛西庭,成为一个没有软肋更没有破绽的掌权者。
毕竟…盛家的男人们,实在是吃够了情深的苦。
想到为了追心上人而出车祸去世的盛珏,盛鹤年就忍不住叹气。
叹完气一低头,看到床上躺的这个不争气的孙子,就连叹气都叹不出来了。
谁能想到!
这个混账当初的一切都是做戏!
竟然骗过了所有人!
连他也被蒙在鼓里好长一段时间,直到盛西庭在盛氏站稳脚跟,连装也懒得装了,他才回过味儿来!
什么浪子!
那些女人他连一根手指都没沾过!
就是为了骗他这个老人家!
现在好了,果然栽了个大跟头!
盛鹤年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条件反射的弯腰呛咳起来。
身后的老管家快步端了一杯热水过来,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慰,“老爷你别急,医生说二少爷没有生命危险,等醒了再休养几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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