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是不是,还活着的意……
盛西庭在湖边等了整整一个月。
京市大大小小的打捞队来了又走,将出事那片水域翻了个底朝天,都一无所获。
“节哀...”
“盛先生,湖底有暗流,找不到了...”
“盛西庭,放弃吧...”
“混账!给我回去!”
不同的人在他耳边重复着安慰的话、劝解的话、怒骂的话,盛西庭全都充耳不闻,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水面,只有收到打捞队伍回复的时候,才会冷静的开口。
“再找。”
京市的打捞队不行,那就发巨额悬赏,把全国有相关经验的人一起找来,这片区域找不到,就一直扩大范围。
就算把整个京市的所有的河渠都筛一遍,他也要接她回家。
他的小公主,不能就这么躺在水底。
他不接受。
然而就是这样铺天盖地的架势,除了捞出几具无关的尸骨、给辖区内刑警队增加了工作量之外,他想找的人,却始终不见踪影。
最后还是当初接警的老警察来找的盛西庭,“盛先生,我们这边准备结案了,按...失踪结案,您看,可以吗?”
“失、踪...”盛西庭的瞳孔动了动,转头看向他,长久不开口的声带艰涩暗哑,一句话说的很慢,“...是不是,还活着的意思?”
“...”
老警察明显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抬头觑了一眼他的表情,确定这人的精神状态没问题后,才组织好语言,“...理论上是这样的。”
“只要没找到那个...尸体,近亲属没去法院申请,那法律意义上,这个人就还算活着。”
这一次,盛西庭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更长。
好一会儿后,他才缓缓开口,“...那就好。”
“那就好。”
“那就好。”
他一连重复了好几遍,到最后,哽咽的哭腔里甚至带上了笑意。
这下子就算是见过太过生离死别的老警察,都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了。
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给眼前的男人一个虚幻的希望,究竟是对还是错?
老警察分辨不清楚。
但看着手里的文件,他也只能轻轻叹口气,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来,“...那您看,这些打捞队,是不是可以...稍微撤一些了?”
这个案子警方的压力也很大。
什刹海是京市人民日常游玩的地方,老是因为办案和打捞这么折腾也不是个事儿,拖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虽然按照程序,盛二少爷的做法并不出格,一天没找到季小姐的尸体,就一天不能结案,但...
从监控里看,人确确实实掉进水里了。
按照林小姐和盛二少爷的说法,季小姐并不会游泳...
只能说,生还的概率极低。
更何况,要是季小姐人没事,怎么可能不出来见自己的男朋友呢?
但有时候,对家属来讲,找不到尸体,也许是一件好事。
至少能安慰自己,她/他还活着。
盛西庭收起了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就在老警察以为对方会拒绝的时候,总算听到对方认真的声音,“好。”
老警察狠狠的松了口气,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您看,是您签字还是...?”
其实按理来说,应该是季小姐的直系亲属来签字的。
但从出事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办案组的民警就没见过季小姐的父母现身。
他们给对方打过电话,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挂断了。
好在这种情况也不算很罕见,派出所里有一整套措施应对。
他将签字的地方指给盛西庭看,“...您在这儿签名,然后在这儿,就空白的地方,写上您的身份证号,以及...和季小姐的关系就好了...”
盛西庭握着笔的手一顿。
短短一句话,怎么都写不下去了。
悔恨就像冷潮,在他脊髓里漫延。
盛西庭和季月舒。
到底还是止步于情侣了。
-
结案之后,出事水域的警戒线撤了,大部分打捞队伍都一无所获,在结清费用后,也离开了。
只有盛西庭还留在原地,平静的看着水面,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李特助浑身紧绷,一副随时准备拉住他的戒备模样。
从天亮等到天黑,当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城市天际线的时候,他才听到那个沉默的男人轻声说了句
“走吧。”
没等他和保镖反应过来,盛西庭就率先转身离开了。
李其同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慢慢的涌上无法言喻的、深沉的悲伤。
他走在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重新恢复宁静的湖水。
恰在此刻,岸边的杨柳被晚风吹起,缓缓的拂动,湖面泛起波澜,像一张柔软的绢帕在挥舞,李其同轻声的问,“季小姐,你看到了吗?”
“盛西庭来接你回家了。”
但风也无言,水也无声,注定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李其同暗暗的叹息一声,飞快的转身,小跑着追上走在最前方的男人。
等上了车,他才知道盛西庭打算去季家。
拿回季小姐的东西。
“老板...”他担心的看了一眼盛西庭眼下浮起的青黑,小声的劝,“要不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去吧?”
盛西庭唇角紧抿的摇摇头,没开口说话,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兼任司机的保镖轻手轻脚的发动车子,将盛西庭带到那栋许久未见的老别墅前。
仰头看着那扇熟悉的小窗户,盛西庭唇角勾起,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般,神情看起来十分安宁。
他曾经来过季家不止一次。
有时候是送季月舒回家,远远的送她到小区侧门,两人就不得不告别。
盛西庭会在她走远后慢慢跟在后面,保持一个能看到她又不会被人联系上的距离,然后找机会混进这个别墅群,亲眼看着她走进家门。
有时候是他突发奇想的去见她,摸进小区后,又见不到人,只能在她家楼下花坛里苦等,寄希望于能从那扇小窗里看到她练完舞后经过的侧影。
看到了,就可以心满意足的离开。
来过这么多次,就没有过一回,是正大光明经过主人的同意到访的。
不过,今晚倒是可以破例了。
当保镖上前敲门,保姆拉开大门,魏岚一边问一边骂的走出来,看到站在眼前的盛西庭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盛...盛西庭!你来我们家干嘛!”
等说完这句话,她才像是想起两人的身份现在已经是天差地别了,白着脸结结巴巴的开口
“...二...二少爷,月舒可是已经都...都完全交给您了!”
“她现在没了,您可不能找我们算账呐!”
盛西庭一愣。
随即从心里燃起一把大火。
熊熊灼烧的他一刻都无法忍耐。
他一脚踹开季家的大门,在砰的一声巨响里,冷着脸大步往里走,带着明显怒意的声线落进吓得面无人色的魏岚耳朵里。
“如果我今天非要来算这个账呢?”
即便知道季家这对夫妇不做人,但他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算账?
他倒要好好和他们算算账才行!
一行人大步流星的走进客厅,季远声听到动静,慌里慌张的从楼上下来。
从去年那场脑出血住院后,他的身体大不如前,到现在都还拄着拐杖,腿脚不太便利的蹭到盛西庭面前,陪着笑问,“二...二少爷,请问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
盛西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月舒出...事了,你们不知道?”
“...啊?”季远声明显愣住了,他飞快的朝站在客厅边缘不敢过来的魏岚使眼色,“老婆,我们...该知道吗?”
魏岚简直恨死这个关键时刻就拖她下水的老东西了!
她狠狠瞪着季远声,咬着牙干脆破罐破摔,“别装了!不是你说的,月舒既然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就不要再管她了,这才不许我去...去那边吗!”
这下子,轮到盛西庭愣在当场了。
原来她说的,从家里搬出来...
指的是和父母断绝关系吗?
心尖像是被钝物击中,后知后觉的泛上闷痛。
盛西庭白着脸,缓缓的闭上眼。
好一会儿后,才深吸口气,沉声打断了那两夫妻的撕扯,“够了!”
“我这次来,只想知道,月舒的...东西,你们都放在哪里?”
他现在只想将她留下的所有痕迹从这对令人作呕的夫妻身边带走。
至于这两人要怎么处理...
盛西庭睁开眼,看着噤若寒蝉的两夫妻,冷笑了起来。
既然他们这么爱钱,爱到不惜出卖自己的女儿。
那他就让他们...一无所有好了。
像是从他的神情里窥见了自己的命运,魏岚突然推开季远声,冲到了正要抬步上楼的盛西庭面前
“二少爷!当年气...让那位老人家出了意外,我很抱歉!希望您能看在月舒跟了您一场的份上,原谅我吧!求您了!”
听着她被保镖拦下之后的呐喊,盛西庭停下来脚步,他垂眸看向满脸狼狈的女人,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当年她看着周爷爷被气得吐血时猖狂的笑骂
“老野狗带出来的小野狗,也配肖想我的女儿?”
“像你这种道德败坏的老不死,早点咽气,你养大的小垃圾说不定还偷着乐呢!”
“毕竟这样,他就能继承你的垃圾场,继续捡一辈子垃圾了哈哈哈哈~”
“气死了?我呸!活该!”
...
盛西庭咬着牙,握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掌上青筋迸起,好一会儿才开口
“要不是...看在月舒的份上...”
他早就让这个女人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今后,可就不一定了…
盛西庭死死抑制住心里奔涌的杀意,神色冰冷的看着眼前崩溃的女人。
虽然他的话没说完,但魏岚已经从他颤抖的指尖隐隐看出了他的情绪,吓的尖叫出声,挣扎着大喊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那样的!求求您!放过我!我是月舒的妈妈呀!你不能对我怎么样的!”
但是盛西庭已经没有半点再开口的欲望了。
他瞥了一眼拦在楼梯口的保镖,面无表情的转身往上。
等楼下所有的喧嚣都消失不见,盛西庭才轻轻的推开那扇属于季月舒的房门。
打开灯光,盛西庭一步步走进这个依旧残留着心爱的人气息的屋子。
到处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
除了指尖划过桌面时带起的细小灰尘,这里就像另一个凝固的时空,将她留下的一切都好好的保存着。
盛西庭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拉开抽屉,一本干净的日记本和一沓照片引入眼帘。
盛西庭一样样的拿了出来。
最上面那个小相框里,是15岁的少女穿着芭蕾舞服领奖时的照片。
定定的看着她的笑颜,他也像是被她带着小小骄傲的笑容感染,轻声的笑了起来。
“真是...一点没变...”
仔细拂掉相框上落下的灰尘,盛西庭的指尖一寸寸描摹着照片上女孩清冷的眉眼。
是那个青涩的,但他更熟悉的小公主。
那么美,那么好,那么的...鲜活。
盛西庭指尖一颤,随后慢慢的收拢掌心,缓缓将照片紧紧抱在怀里。
姿势就像还抱着她时一样。
好长一段时间里,他就坐在那儿,除了双肩隐隐的颤抖外,一动不动的像一座正在融化的雕像。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含糊的呢喃和水滴落地的细微声响
“月舒...小公主...”
他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可惜,再也没有人回应他了。
第81章 他从此恨上艳阳天
季月舒是个做事很仔细的人,自己的东西都保存的很好。
哪怕是一本小小的日记本,也是这样。
盛西庭的指尖拂过白色本子工整的边角,好像透过上面隐约的痕迹,看到了十五岁的季月舒坐在桌子前,认真写字的场景。
她都写了些什么呢?
写下日记的时候,她都在想些什么呢?
会...会有他吗?
盛西庭的呼吸一滞,手掌猛的翻转,盖住封面,颤抖着不敢翻开。
他闭了闭眼,仰头忍住眼中汹涌而来的酸涩,好一会儿后,才深吸口气,一点点的打开手中日记本。
映入眼帘的,是她娟秀整洁的字迹。
间隔了七八年,曾经清晰的墨迹已经被时光磨的浅淡了,盛西庭要很用力,才能从越发模糊的视野中辨认上面的内容。
“2012年9月6日,练习了爱斯梅拉达变奏,老师说我动作到位了,但还没有表现出少女的活泼,到底怎么才算活泼啊?好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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