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llan,见到你很高兴,”季月舒惊喜的站了起来给了对方一个礼节性的拥抱,微笑的问,“这次来荷兰是度假吗?能待多久?”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我知道!”被夹在两人中间的安安总算找到机会,举起手示意,“Millan叔叔和另一个阿姨一起来的,他们说有一个月的假期呢!”
被孩子说起自己的新女朋友,Millan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笑着侧了侧身,露出不远处另一间咖啡馆坐着的伴侣。
对方笑着朝季月舒招招手,季月舒颔首回应,随后看着Millan,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
“哎!我知道的Selene,你别这样看着我,”Millan差点举手投降,但又不舍得放下安安,只能抱歉的看着她,“我懂你的担忧,但是...”
他一把年龄了还没定下来,眼看着身体越来越不好,季月舒见到了,就会担心他,他也知道,但总也改不了,只能把这件事当成甜蜜的烦恼。
“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说法,安安也算我的孩子,对吧,安安?”说着低头亲了亲安安的小脸,抬头朝季月舒笑,“我可也是有孩子的人,Selene,你就不要担心我啦,老是发愁,会折损你的美丽。”
安安虽然看不懂两个大人都在聊些什么,但也明白这是属于自己的表演节目,脆生生的用中文叫了一声,“干爹!”
“哎~真乖~”Millan笑出一脸褶子,也用中文回答了一声,一老一少对视一眼,一起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都在乐些什么。
季月舒无奈摇头,但看着两人的眼神也变得柔软起来。
如Millan所说,安安确实也算得上他的孩子,毕竟她和安安的两条命,都是因为对方才能保住的。
想起四年前,自己一身狼狈的逃到伦敦,住在林雾宜那套小公寓里,因为护照有点小问题,又怕盛西庭找来,只能窝在小小的房间里,惶惶的几乎无处可去。
还是一次出门采购,偶遇仍在英皇担任艺术总监的Millan,因为他出面力保,才能改头换面的在海对岸的荷兰芭蕾舞团担任新的首席,之后才总算是安定下来。
而安安...
看着和Millan一起玩,还时不时回头找自己位置的安安,季月舒下意识的微笑起来。
他是属于自己的小天使,是一个意外,但也是上天送给她最好的礼物。
其实一开始发现怀孕的时候,她是不想留下他的。
她还那么年轻,完全没做好当一个妈妈、承担另一个生命的准备,尤其是独身在异国他乡,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实在没有自信能带着一个脆弱的小婴儿活的很好。
因此她的第一反应,除了慌之外,就是预约医生堕胎。
但欧洲的公立医疗速度慢的众所周知,在漫长的等待中,季月舒的日渐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小小的,但又异常顽强。
直到有一天深夜,她趴在马桶上干呕的时候,捂在小腹上的掌心下,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微弱的触碰。
是安安。
是他第一次感知到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挥动的第一下手臂。
也是他在向自己问好。
这份生命的悸动,让季月舒愣了好久。
当感觉到掌心下的动静消失后,她突然慌了起来,胡乱的在自己的小腹上四处摸索,就在她绝望的快放弃时,安安又碰了碰她。
就像是在安慰。
季月舒全身僵直,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落了满脸的泪。
第二天,就去取消了预约。
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她自己的孩子。
只属于季月舒的孩子。
但要独自生育谈何容易呢?
季月舒对此毫无经验,磕磕碰碰的保护着自己和孩子,孤独的在异国他乡生活着。
加上她逃走之前,是和林雾宜商量好了的,她会在什刹海扔掉自己的电话卡,她们也不会再联系了,免得露出破绽被盛西庭发现。
林雾宜会通过房子水电账单知道她的情况,确定她的安危。
计划是很好的,但季月舒也在遇见困难的时候,失去了可以求助的人。
连安安早产,也是她一个人面对的。
那天早上,她在家摔了一跤,又慌又痛的打了急救电话,但不知道阿姆斯特丹发生了什么,救护车竟然告急,一辆能来接她的都没有。
社区护士还在电话里说一些诸如“放松”“不要紧张”之类的废话,对她的情况一点帮助都没有。
季月舒疼的神志不清,独自在家挣扎,正巧那天Millan准备来找她,一向多愁善感的小老头推开门后看到满地的血后吓的尖叫,在听到她冷静的声音后,总算镇定了下来,根据她的指挥,抱着她一路跑下楼,一边哭一边把车开的飞快,闯了不知道多少个红灯,总算把她送到了最好的私人医院。
她和安安都活了下来。
从那个时候起,Millan在她心里就不再是只是一个赏识她的前辈,而是她的恩人,她的长辈,她的家人。
季家不要她,她就自己给自己创建一个新的家。
对此,Millan却表现的比她还夸张,在她病床前哭的稀里哗啦的,“Selene,你要是出事,简直是芭蕾舞巨大的损失,我一想想就心痛的不行,请为了芭蕾舞,一定要保重自己,好吗?”
季月舒知道他的性格,也就不再提起感谢的话,只是从小就告诉安安,以后长大了要对Millan叔叔好才行。
安安比她想象的还要懂事,做的还要好。
或许是知道妈妈处境不易,安安从还是婴儿时期就很乖,几乎从不哭闹折腾,让季月舒少了很多麻烦。
就算后来她身体好些了,开始去舞团恢复排练和演出,他也安静的不得了,只要给他一个玩具,他就能躺在婴儿车里,自娱自乐的玩上一整天。
他几乎能算是在舞团里长大的。
舞团里的姑娘们都很喜欢他,小小的孩子一到团里,就会被一群漂亮姑娘包围,这个亲亲,那个抱抱。
季月舒之前还担心他长大后会不会变成花花公子,但没想到,安安越长大,就越像个小古板,严肃的不得了,也不知道究竟遗传了谁。
盛西庭年少的时候,也不这样啊?
脑海中突兀的出现这个名字,季月舒的指尖一颤,手里的咖啡差点洒出去,她连忙将杯子放下,但被勾起的思绪,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也不知道...盛西庭,怎么样了?
她离开之后,他…会怎么做呢?
会伤心吗?还是会恼怒她的不识趣?
也或许,这些情绪都不会有,他会很快的将她忘到脑后,然后开始新的感情。
毕竟...
季月舒抬眸,远远看向安安那张和他酷似的小脸,轻轻的扯了扯嘴角。
毕竟,他一直都很受欢迎,现在又身居高位,想来,是怎么都不会缺女人的。
她不过是他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消失了,也只是引起一点点涟漪,然后注定被遗忘。
甚至...
想起那次在酒吧看到的那个女孩,季月舒自嘲一笑,觉得自己此刻的情绪简直来的莫名其妙。
要是他审美偏好她这种类型的,那全京市多的是。
说不定,他早就在家里的安排下,和别的家族联姻,现在已经佳人在怀,幼子绕膝了。
根本轮不着她在这里...自作多情的怀念。
“妈妈!”恰在此时,安安跑过来,一头撞进她怀里,伸手抱住她的膝盖,仰起一张玩的红扑扑的小脸朝她笑,整齐的小牙在阳光下白的晃眼,“你也来一起玩呀!”
“嗯...抱歉哦安安,等晚上回家再陪你玩好不好?现在,妈妈要去请Millan叔叔吃饭啦,你要不要和妈妈一起邀请他们?”
季月舒站起来,摸摸安安柔软的发顶,耐心的征询他的意见。
安安偏着头想了想,一双形似盛西庭的眼睛亮了起来,兴高采烈的提出自己想法,“那妈妈,我想去吃那家中国菜!上次Millan叔叔也说很好吃!”
怕她不同意,他甚至还会搬出长辈给自己加码,完全是个小机灵鬼。
季月舒失笑,点点他的额头,“小馋猫,自己惦记很久了吧?好,妈妈同意你的申请了。”
“好耶!”安安欢呼一声,蹦蹦跳跳的朝Millan跑去,仰头向对方发出邀请。
他试图想将邀请表达的正式,但年龄还是太小了,词汇量到底不够,中英文的切换也不算顺畅,时不时的就要卡壳,急的板起脸,努力用手比划着。
Millan和伴侣弯着腰耐心的听他说话,季月舒转身去邀请Emma,没想到她已经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她们旁边的一个帅哥聊的火热了。
看到她走过来,Emma笑的一脸荡漾,“亲爱的季,我今晚还有些事要忙,你们的聚会我不能参加了,但也祝你们玩的愉快哦!”
季月舒习以为常的叹了口气,牵上跑回来的安安,向她告别后,去不远处的停车场开上车,带着Millan两人一起去了那家安安心心念念的中国餐厅。
餐厅老板是潮汕女人,做了一手好菜,安安吃过一次就忘不了,季月舒自知厨艺欠佳,不想孩子吃白人饭长大,也时常带他去改善饮食,一来二去的,就和老板混熟了。
见到她和安安,老板迎了出来,先抱了抱安安,顺手塞了几颗陈皮糖给他,才带着季月舒去了楼上的包间。
安安虽然是个小古板,但和亲人待在一起,也高兴的不得了。
一顿饭吃的笑眯眯的,给这个夹菜,给那个添饭,把所有人都哄的高高兴兴的,连Millan的新女朋友,到后面都忍不住抱着他不撒手,看的季月舒忍不住想笑。
等他们阿姆斯特丹游玩的三天周结束,准备出发去意大利的时候,两老一少在机场差点抱头痛哭。
“Millan叔叔,”安安眼里包着泪,还要尽力憋住不哭,一边给Millan擦眼睛,一边哽咽着提醒,“飞机快起飞了。”
“呜呜呜真是舍不得我的小宝贝,Selene,你真的不考虑回到英皇吗?你一直都是英皇的首席,我们随时都欢迎你回来,”Millan泣不成声,紧紧抱着安安不放,“你带着安安一起回伦敦吧!”
“我的艺术创作没了你,都失去了灵魂。”
他夸张的表情让季月舒想起一个笑话,忍不住弯起眉眼。
英皇里现在都还流传着关于她和Millan的传说。
以前她还在舞团的时候,Millan每次和她一起创作出新的舞蹈,只要季月舒能做出来,他就觉得全舞团都能顺利完成,于是编舞越来越难,全然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直到现在,他还时不时的打电话向她抱怨,“那群呆头鹅实在太笨了!那么简单的动作竟然都完不成?把我的新舞跳的像幼儿园表演!简直侮辱了艺术!”
季月舒对此自然很无奈。
听到Millan此刻这么说,她明白他的想法,但对此也只能抱歉的摇摇头,“Millan,再等等吧,再等两年,我一定回去。”
她想过段时间联系雾宜姐,等确定盛西庭已经彻底放下了,她再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里去。
Millan不清楚她回欧洲的内情,但也知道她有着自己的顾虑,见状夸张的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安安的额头,随后站了起来,“好吧,Selene,我尊重你的决定,但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回英皇了,那我新舞蹈的女主角,将永远留给你。”
季月舒牵过安安的手,给他擦了擦眼泪后,抱着他站了起来,朝Millan点点头,“谢谢你,Millan,等过段时间荷兰的演出季结束了,我会和安安去伦敦看望你们的。”
“希望那个时候,能听到你的好消息。”Millan也笑了起来,伸手抱了抱她,随后牵着自己的女朋友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们一起消失在登机口,季月舒收回挥舞的手,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家。
“妈妈,”这个时候安安突然扯了扯她的衣领,低头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那边有个叔叔一直盯着我们看。”
“他好奇怪啊,好像在哭。”
季月舒皱了皱眉,心里警铃大作,欧洲近几年算不上太安全,她生怕惹上什么事,加快脚步就要离开,安安咦了一声,将头埋进她颈窝,声音也急了起来,“妈妈快走!他好像要追上来了!”
听到这句话,季月舒眉头皱的更紧了,她看了一眼前方不到五米站着的机场警察,慢慢的停下来脚步。
等确定对方的视线投到这边,随时能过来之后,她深吸了口气,准备搞清楚状况再说。
可当她慢慢的转身,看清眼前的人时,整个人却如遭雷劈般,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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