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要请这个叔叔吃饭,他好可怜的,刚来这里,都没饭吃。”安安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凑在老板耳边说悄悄话,“姨姨,等下多盛点饭,他看起来就能吃很多。”
没想到自己在安安心里是这么一个形象...
盛西庭失笑的摇摇头,却没反驳,反而偷偷瞄向季月舒。
季月舒礼貌的笑了笑,也不看他,习惯性的伸手去接安安,安安却不要她抱,自己从老板怀里滑了下来,迈着小短腿艰难的往楼上爬。
“走吧,先上去。”她朝盛西庭点点头,护着安安上去了。
盛西庭赶紧掏出手机,发消息让助理带着人离开,又飞快的安排了一些别的事后,才不紧不慢的跟上了季月舒。
一顿饭,全是安安在指导他怎么点餐,等菜都上齐了,盛西庭却有些沉默。
半桌子菜,全是季月舒爱吃的。
她的口味还是没有变。
他在心里默默的算了算阿姆斯特丹的物价,耳朵里响起进门时老板说的那句话,心底泛上细细密密的疼。
以他了解到的舞团工资水平,并不能支撑她和安安每天来这里吃饭…
盛西庭喉咙里有点哽,他闭上眼睛缓了缓,随后看着正在给安安烫筷子的季月舒慢慢的开口,“月舒,你喜欢那家老字号,还在华芭附近,没有搬走。”
“那套房子,我过户在了你的名下,那里,还和以前一样,但是完全属于你,我不会再去打扰。”
“等你什么时候想吃那家的早茶,随时都能回去。”
说着,他掏出来一本护照,递给了季月舒,“还有,你...不必再隐姓埋名了。”
“属于你的名字和荣光,我都会想办法,一一还给你的。”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说不震动是假的。
季月舒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缓缓接过那本护照。
当年为了逃走,她是自己开车去的云南边界,用林雾宜给她的护照和身份证出的国,手续有些问题,身份经不住细查,加上怕被他发现,就算是在舞团里,也不敢用自己的真名。
她顶着一个假名,生活了四年。
而且外国人对亚洲面孔一向脸盲,偶尔会有人觉得她和曾经的英皇首席长的很像,也会在她的否认里,放下疑惑。
毕竟没有人会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反而选择在小地方默默无名。
芭蕾舞台上,属于“季月舒”的星光,已经缺失了四年之久。
有时候她上网看到粉丝们在自己的账号下追问、祝福,或者祈祷,都会觉得恍惚。
失去了名字和身份,她真的还是她吗?
季月舒,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吗?
直到今天。
她又拿回了自己的名字。
季月舒抽了抽鼻尖,看着手里的暗红小本,想哭又想笑。
盛西庭静静的看着她,只觉得心痛到无以加复。
都是因为他的缘故,她才会经历这一切。
还好,他又找回了她。
他还有弥补的机会。
盛西庭收回目光,轻轻将她最爱吃的菜放在了她碗里。
-
等到第二天,季月舒送完安安去幼儿园,走到舞团的时候,被眼前忙碌的人群吓了一大跳。
等看清他们都在做什么,她才明白过来,昨天盛西庭说的“要把属于她的一切还给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张巨大的海报悬挂在舞团的大楼上,上面是她穿着芭蕾舞服跳天鹅湖的特写剧照,旁边,写着她的名字。
她真正的名字。
季月舒。
楼下围了许多人在围观,还有人掏出手机拍照发到社交平台去,听着他们惊呼“天呐!是月舒小姐!她总算重回舞台了!”
季月舒的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
她仰头缓过这一阵汹涌的情绪后,听见Sophie太太在不远处叫她,“月舒,你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叫这个名字。
尽管从四年前看过她跳舞开始,季月舒就知道Sophie太太对她的身份心知肚明。
毕竟芭蕾舞技术风格,就像一个人的名片,再怎么掩饰也改不了,但这位睿智的老人就像对她所有的疑点视而不见般,给她提供着庇护,不仅没利用她曾经的名气大肆宣传,甚至刻意对外模糊她的存在。
她能在这里一藏就是四年,Sophie太太默默的做了很多努力。
但现在,她不需要在替她掩藏踪迹了。
“嗯,Sophie太太,早上好!”季月舒朝她露出一个带泪的笑容,像往常一样故作轻快的向她问好。
Sophie太太就像过去的每一个早晨般,在她走近时,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辛苦你了。”
季月舒又想哭了,她忍着翻腾的情绪,笑着摇摇头,“不辛苦,谢谢您。”
Sophie太太叹了口气,和她一起往舞团里走,轻声告诉她,“有一位中国来的先生,把这一次演出季所有的票全都包了,还提供了一大笔赞助。”
“天文数字。”
Sophie太太瞥了一眼旁边的中国姑娘,特意强调了一句,随后才慢悠悠的继续。
“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个。”
“所有的宣传海报和门票上,都必须印上你的照片和名字。”
“他会出资,在全欧洲推广。”
看着她震惊的表情,Sophie太太慢悠悠的又叹了口气,“他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我想,你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是。”季月舒喉头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她飞快的朝Sophie太太鞠了一躬,语无伦次的开口,“谢谢您...我...我想请一下假,要出去一趟,请您...”
“去吧。”Sophie太太历经沧桑的面容上露出温和的神情,像是怀念,也像是遗憾,“你们中国人总爱说珍惜缘分,我想,月舒,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季月舒重重点头,然后飞快的转身跑了出去。
等站到大街上,看着周围行色匆匆的异国面孔,她才有些茫然想起,她还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她找不到他了。
就在她无措四顾的时候,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起来,她手慢脚乱的接起来,听到了他低沉的声线,在他身后轻轻响起
“月舒,回头。”
她闻言愣愣的转身,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就站在她的身后。
盛西庭,正朝她微笑走来。
第87章 两个傻子。
他迎着绚丽的朝霞一步步走向她。
柔和的晨光打在他脸上,让他过于锋利的五官线条也跟着软化,整个人像是被露水清洗过一般,显得干净又挺拔。
只有那双漆黑的双眼,依旧亮的灼人,正温柔的看着她。
季月舒举着手机,愣愣的看着他靠近。
“怎么了?”等站到她面前,盛西庭才微微弯腰,低下头柔声问她,“月舒,你在找我吗?”
从这个距离看过去,他的气色,倒是比前几天初见时,好了不少。
季月舒心里那些激烈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下了手机,朝他慢慢的笑了起来,“是,我在找你。”
“谢谢你。”
她没说是要谢谢他什么,但盛西庭却听懂了,他笑着摇了摇头,“还不够。”
我欠你的,还不够。
仅仅只是做到这些,还不够。
“可以的。”
季月舒看着他漆黑瞳孔里属于她的倒影,突然满脸认真的说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什么?”盛西庭偏了偏头,不是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说,可以。”她笑了笑,毫无预兆的踮起脚,飞快的抱了他一下。
又在他反应过来的之前,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顶着他凝固在茫然的目光,她抿着唇,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朝他眨了眨眼,“你之前不是问,能不能抱一下我吗?”
“我同意了。”
“可以。”
她的神情,狡黠的,灵动的,鲜活的,耀眼的,让他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砰砰!
砰砰砰!
盛西庭全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但耳朵里,却清晰的听到了自己激烈的心动声。
在胸腔里跳的飞快。
他也抿起唇,慢慢的笑了起来。
但明亮的眼镜却左右游移着,耳尖一点点染上绯色,甚至不敢和她对视。
羞涩的一如少年时,听见她答应告白那一刻。
太阳穿破云层升了起来,明亮的阳光下,阿姆斯特丹街道上,站了两个傻子,正在莫名其妙的对视然后微笑。
好一会儿之后,季月舒才朝他挥挥手,“我去上班了,盛西庭,再见!”
又听到着几个字,盛西庭心里一紧,忍不住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在她不解回看时,他下意识的放开了她,但依旧紧盯着她不放。
“不要再见,”他的声线带着莫名艰涩,认真的看着她,“下次见,待会儿见,明天见,随便什么,都可以。”
“好,”季月舒不明白他的执拗从何而来,但如果他要求别的,她或许很难答应他,不过此时此刻,她倒是愿意在这些小细节上让他开心一点,于是也顺从的改口,“那,盛西庭,下次见?”
盛西庭不太笑的出来,他皱着眉看着她转身离开,难以自控的跟着往前追了好几步,才慢慢的停下脚步。
季月舒以为的下次见,至少也是明天或者下午了,没想到刚到中午,她正准备和同事们一起出去聚餐,就又看到了站在街对面的盛西庭。
他一身黑色夹克,倚靠在咖啡馆红色的墙边,单腿支在身后,另一条长腿曲起,在正午的阳光下,整个人都显得落拓不羁。
偏偏周身的矜贵气质又中和了这身打扮带来的那一点浮躁,独特的格外引人注目。
不仅吸引了季月舒的视线,附近来来往往的人,都在不停的用眼角余光偷瞄他。
就季月舒看到他到现在这么一点短短的时间里,她就看到一个西班牙女郎在他面前风姿错约的走了两遍。
或许还不止两遍。
不过他倒是一副视而不见的从容模样。
发现她的目光停驻,旁边的一群同事也跟着看了过去,Emma更是直接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哟!新鲜的帅小伙!”
她看看对面闻声望过来的男人,又看了看旁边的季月舒,一脸坏笑的推了推她,“中国人?季,你要不要去要个电话?”
“安安也需要一个新爸爸,不是吗?”
季月舒耳尖都红了,她欲盖弥彰的收回目光,一副不认识对面男人的表情,眼神正的发邪,“Emma,别开玩笑了!不是说好让我请客吗?再耽误下去,可就又要少喝几杯酒啦!”
听到她这么说,Emma急了,伸手搭在她肩上,拉着她往前走,“季!骗了我们这么多年,今天可不能让你逃过了,必须得好好喝几杯,给我们道歉才行!”
季月舒妥协的举起手,“你们知道的,买单可以,但我可不喝酒!”
说是这么说,但也无奈的跟着人群往另一个方向走。
想起今天早上她一进舞团,就收到的热烈欢呼和掌声,和同事们那一张张兴奋的笑脸,季月舒就觉得,今天这个酒,她是非请不可的。
不仅仅是盛情难却,也是感谢他们这几年对她的照顾。
只是...不知道他们会闹到什么时候,会不会耽误她接安安幼儿园放学?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某个无所事事站在街边招蜂引蝶的男人慢慢浮现在她眼前。
季月舒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
于是安安下午放学的时候,就在幼儿园门口看到了一个和周围格格不入的人。
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和一群西欧主妇们挤在一起排队,听别人热络的聊着奶酪价格、婴儿尿布、丈夫工资,这一切的话题都让他觉得无所适从,局促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于是就不停的被人插队,逐渐挤到了最后面,等终于轮到他的时候,全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走光了。
校门口只剩下了安安一个。
他背着鸭子小书包,穿了一条蓝色背带裤,头上戴着小黄人帽子,板着脸站在那里,可爱的就像个精致的手办。
看着盛西庭迈着长腿走过来,他眉头皱成一团,往他身后望了望,没看到熟悉的人后,他仰起脑袋,看向盛西庭。
然后发现就算自己的脖子仰到最高,也看不清眼前男人的表情。
于是安安默不作声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能看到他的眼睛后,才严肃的询问,“妈妈呢?”
盛西庭猜,他真正想说的,大概是:怎么是你?
被他无声的嫌弃了,盛西庭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自己的心尖软成一团。
他蹲下.身,尽量和安安平视,耐心的解释,“你妈妈今天下午有事要忙,所以拜托爸...拜托叔叔过来接你。”
“哦...”
安安慢吞吞的回应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迈着小短腿就往前走,走了一段距离后,发现他没跟上来,转身去找,发现他居然还蹲在原地。
安安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副看笨蛋的表情,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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