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听说了一件稀奇事,姑娘想听吗?”云露新奇说着。
绿柳睨她一眼,暗道云露哪壶不开提哪壶,更何况清秋一夜未眠,正修身养神,说些有的没的。
清秋缓缓抬眼,摸着瞳瞳,不以为意地道:“什么新鲜事,当我不知道呢?”
“左不过是那位少年将军,我听大哥说了,他今日回京,瞧着这阵仗倒是和他撞上了。”清秋伸手掀帘,懒懒望了一眼。
街上鳞次栉比,商贩叫卖,御街两道有士兵驻守,马车是不能再走了,迎面撞上总归是要让的。
清秋暗想这人排场如此之大,不知收敛,到底是年青还是心高气傲。
“姑娘,前头拦住了,待那位将军过了才肯放行。”车夫扬声朝里头道。
云露心下好奇,又往外探头,当真是热闹,一眼望不到头,别说一辆马车,光是前头就拦了不少。
那些马车不比付家的差,皆是京中贵族所乘。
清秋定定神,将瞳瞳放回猫笼,平声静气道:“既如此,我们先去元丰楼歇歇脚,待到人散了再行,你们若是好奇,待在下头瞧就是。”
云露哭丧着脸,自家姑娘肯给这个面子,可绿柳是不肯的,哪有不跟着主子的道理。
绿柳先行下马车,端来马凳扶清秋下来。
方才在马车中清秋未看得清,此时才惊觉御街两侧行人之多,这场面怕是佳节都难得,因人多声杂,清秋不想多留,快步往元丰楼去。
不少观望的女子手中持花,喜笑颜开,眉眼尽是欢欣。
前阵子的百戏、说书先生、书行皆在宣扬这位少年将军,将此人说得无所不能,无所不行,就差说他乃神仙下凡。
清秋深知其中吹嘘成分之重,但听付远衡所言,又觉此人有些本事,应当不是个花架子。
元丰楼掌柜是先前往付宅送过糕点的孙四娘,她在柜前打算盘,见清秋几人前来,急忙放下手头的事迎上来。
“付二姑娘今日怎么亲自过来了。”孙四娘常年帮厨,身形矫健,三步并作两步蹿到了清秋身前。
此时元丰楼人不算多,今日风头都被抢了,孙四娘才得闲算账。
“今日人多,我避一避,带我去雅间。”清秋打量着元丰楼,装饰华丽,彩门欢楼自不必说,平日里来的人多,还会搭上戏台。
孙四娘纳罕道:“付二姑娘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我可听说了,那人高大威猛,俊朗无双,骁勇善战,如今可是汴京的传奇人物。”
云露听她如此说,连连点头,绿柳见此敲打云露。
“与我何干呢?孙姐姐,包一碟百花糕,再做些冷元子来,今日还想要碗梅子汤。”清秋浅浅一笑,抱着瞳瞳上楼。
二楼雅间用珠帘玉幕隔开,整洁雅致,山水屏风更添意趣,雅间靠窗处正对御街,是观望长街的好位置。
只是清秋无甚兴趣,就好比她方才所言,与她何干呢。
清秋凭窗而坐,倚在小几上闭目养神,瞳瞳窝在她怀里也跟着闭目养神,云露则高兴地支开窗,先前她便想看,现如今逮到了机会,她必然要好好看看那少年将军。
云露伏在窗沿,聚精会神地盯着长街,绿柳闲来无趣,站在一旁也往下看。
“我倒要看看是多么多么的俊朗无双。”云露一脸少女怀春。
绿柳打趣道:“你啊,是愁嫁。”
“我才没有呢,绿柳姐姐,你看看来了来了。”云露望见远处南薰门处人头攒动,有一银甲少年踏马而来,身后跟着一众士兵。
时近酉时,暮光浮云,残红斜阳扑撒整个汴京,暮光透过窗照进雅间。
清秋心中悸动不安,长睫轻颤,缓缓睁开眼,垂眸盯着怀中瞳瞳,道:“怎么心慌起来了。”
那一丝心慌,有心头生出,密密麻麻蔓延至四肢百骸。
楼下人声鼎沸,清秋自个倒了盏茶,浅啜两口后,心下安然。
清秋见她二人凝神望着御街,眉心轻蹙,疑道:“当真是天上有,地下无?”
真有那样好的神人?
清秋抱起瞳瞳,指腹轻捏猫爪,逗弄着它。
云露叹道:“走得慢呢,才到哪儿啊,那边街上的花占了御街一条道,都瞧不见青砖了,姑娘要不来瞅瞅?”
绿柳往前看去,也道:“是走的慢,想是那些花拦了路,不过倒是越走越近,瞧着那人的身形倒是有些眼熟。”
清秋搂着瞳瞳正起劲,没在意绿柳的话,倒是云露驳道:“哪儿眼熟了,绿柳姐姐这就攀上关系了?人家名姓都还没露出来呢。”
绿柳正色道:“你不觉着眼熟?”
闻言,云露睁大眼睛,试图看得远些,只见那马背上的少年意气风发,一杆银枪,身披银甲,除了威风外,再瞧不见别的。
说像谁,云露心里一时没底,但好像却是有些像记忆里的某个人。
一闪而过的念头和身影吓坏了云露,绿柳眉目一紧,云露猜想绿柳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二人齐齐回头望向清秋,清秋只一心逗弄狸奴,全然不闻窗外事。
马踏声越来越近,云露紧绷着下颚,垂眸望着御街下行进地军队,绿柳屏住呼吸,静候军队。
沿街的花儿扔了出去,领头之人无视鲜花美人,只昂首目视前方,满街的花雨纷飞,人声鼎沸,那人的身影逐渐明了。
青年面容俊朗,不输世家公子,只是他眉宇间透着一丝散漫,颇有几分风流倜傥之意,又因身披银甲,实打实地是一位少年将军。
这位少年将军如话本子里说的那样,意气风发,是为当今最年青的将军。
那人当真是师无涯。
云露绿柳紧绷着的那根弦终究是断了,哄闹声并未引起清秋的注意,她只满心欢喜地逗着瞳瞳。
绿柳朝云露摇摇头,云露连连点头,二人不再观望。
想当初,清秋因师无涯大闹一场,之后几度病重,付宅上下人人忧心,只怕姑娘就此去了,还好是挺了过来。
云露暗暗垂眸,也怪自己当初一时嘴快惹了这桩事出来。
绿柳轻拍云露的手心,会心一笑。
“如何?那少年将军叫你们二人说不出话来了?”清秋满目惊异,看她二人神色紧张,不知是见了什么妖魔鬼怪。
清秋暗想那少年将军不会丑得无法见人,才致她二人神魂失守,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我听这声那将军应当是快了御街,今日我要去见尹姐姐,迟了不好,待会便走吧。”清秋抱起瞳瞳放回猫笼。
孙四娘正好打包好食盒,那食盒精美,镂空雕花,煞是体面。
清秋命绿柳付钱,云露替着食盒下楼,先安置好瞳瞳,街上士兵犹在一时半会还走不了,清秋索性再吃了一盏茶。
这两日她心头总有不安,孙四娘听她如此说,送了些安神茶,清秋道谢。
元丰楼她是常客,付宅里给出去的赏钱不少,孙四娘是会做买卖的,这些小物件上她从不计较。
孙四娘送清秋下楼,临上马车前,孙四娘爽朗一笑,道:“付二姑娘慢走。”
清秋颔首浅笑。
街上还残余着鲜花,一路翻花被车辙碾碎,暮色四合,流云西去。
清秋掀帘往街上看去,贺宅在马行街,她一路有些远,但有马车代步,尚且快些,今日因那将军回京耽误了许久。
“那将军当真是英俊,瞧上去不过二十左右,竟有这般神武。”挎篮的女子粉面含春,不加掩饰地期盼。
仿佛那少年将军是什么夺人魂魄的妖精。
她身侧之人开口:“听闻那将军不是汴京的人,好生神秘的人。”
清秋侧耳倾听,心念一动,朝车夫道:“停下。”
云露不安地探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绿柳心下一紧,生怕清秋问及少年将军。
“云露,方才我有东西落下了,帮我去拿回来。”清秋眉梢低垂。
车夫勒马停下,打眼一看,这面前的战马好似方才那位凯旋的将军所骑,那一杆银枪还尚在门口立着,散发着银光寒气。
第28章 再相见
清秋命云露去取她落在元丰楼的绒花簪子, 绿柳见此便一道和云露回元丰楼,路上绿柳再三叮嘱不要提及师无涯。
暮光犹如柔和的碎金,点点散落, 街头陡然恢复如常, 方才的热闹一时间散了去。
清秋支手倚在帘边, 清辉玉臂半隐半显,闭目养神。
忽地一声,马车传来一阵嘶鸣, 车夫惊诧地望着面前银甲将军,手持银枪, 动作行云流水, 径直翻身上马。
“怎么了?”帘子里头传出淡漠的声音。
车夫讪笑道:“托姑娘的福,见到了那位少年将军。”
那风姿,那身形, 饶是他是铮铮男儿,也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清秋心道这少年将军的风真大, 从她回汴京来就一直听闻他的传奇,吹得无所不能,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可说得多了, 也惹人烦。
清秋不再搭话, 不过多时,云露绿柳取来绒花簪子,马车碾过青石板街道, 慢腾腾地往马行街去。
临至何宅前,天色已晚,月色渐浓,倒映出翩翩人影。
尹惜近来身子不适, 已许久未出过门,冬月引着清秋去正屋,贺清因公事繁忙不在宅中。
刚一进门便见一藕粉团子冲了过来,扑到清秋怀里,清秋躲避不及,提着猫笼的手狠狠一颤,冬月忙将那小团子拉开。
冬月蹙眉道:“湘姐儿不懂事,冲撞姑娘了。”
灵霜闻声出来,顺手接过清秋手中猫笼,这只异瞳狮子猫灵霜知道是雪团的孩子,遂将其待到后院去与雪团玩。
清秋俯下身细细打量眼前的小姑娘,俏皮可爱,承了尹惜眉宇间的淡然之气,实在不像个四五岁的小姑娘。
“好生可爱,云露将百花糕拿来。”清秋回首道。
清秋喂她吃,她不肯,直至帘后尹惜出来,她才收敛脾性,缓缓接过百花糕。
清秋心道这小女娃和尹惜一个性子。
“今日怎么来了?”尹惜轻声问,她面色不好,神情恹恹。
“湘令你作甚,待你父亲回来收拾你,我是管不住你的。”尹惜蹙眉道,“冬月带她回屋里去,晚些时候我要考她。”
清秋正欲帮她说两句话,尹惜眉梢带笑,弯唇道:“你今日助她,那日后呢?你又不常在身边,别护着她了。”
尹惜房中素净雅致,古色古香,靠近窗边的书柜层层叠叠的一摞书,旧书案上还放着未读完的新书。
清秋抬眸望向花窗,忧道:“尹姐姐,你的病是怎么回事?”
“不是什么大事,酒喝多了,只是晕。所以你今日来是专程看我的?”尹惜抿茶,拿余光看她。
尹惜眸光忽闪,唇边涌上笑意,直盯着她问:“你和王家郎君如何了?”
“我可听说了,王夫人把那金石珠宝流水似地往付宅送,王恒是个不错的小郎君,站在世俗来说,他进士及第,家世显赫,人品高洁,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郎君。”
明月高照,窗檐下银光满地,几缕清风吹进来,翻动书案上的典籍发出哗哗的声响。
尹惜递给她一盏茶,她的手腕上仍带着金镶玉镯子,这镯子与她本人气质相悖,清秋一时失神,凝神思索尹惜的话。
王恒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良人,待她好,敬重她。
或许将来她也会和王恒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思及此,清秋抿开笑,眸光莹亮,道:“确实如此,王郎君敬重我,半年之后我会与他定亲,尹姐姐也算我们之间的半个媒人了。”
往日在青山寺是清秋与尹惜偶尔相见,但王恒却是常住客堂,清秋则住在那间寮房,尹惜不来青山寺时,王恒便来同清秋说说话。
寒来暑往,二人日渐熟悉,尹惜还时时带着元圣元智打趣两人。
尹惜身觉疲倦,深吸口气,道:“你如今与王恒情意正浓,趁年少诉尽爱语,不要日后生悔。”
“我便不送了。”尹惜懒懒起身,灵霜送她出宅。
明月高照,灵霜送至贺宅前,清秋颔首道谢,再一抬眸,却见王恒踏月而来,松风正直,举止优雅。
清秋见他来,眸光微颤,眉梢轻挑,笑问:“你怎么来了?”
王恒应道:“我让观墨去寻你,得知你不在,只能是来贺大人家了。”
清秋眸子一转,起了逗弄的心思,道:“哦?王郎君怎么知道我不是去见那位少年将军的?”
王恒与她并肩同行,月下两道细长人影。
“付二,你又不是那爱凑热闹的性子,况且那日我见你对那少年将军并无任何好奇。”王恒缓声说着,似是将清秋的底摸了个透。
清秋撇嘴,道:“你就这么了解我?”
王恒笑得轻柔,低声道:“总觉得还不够了解你。”
回想青山寺的两年,王恒待她极好,陪她温书,教她些许典故,而她则陪着王恒烹茶酿酒,弹琴对弈。
“了解一个人并非一朝一夕的事,王郎君,将来我们——”清秋面色飞霞,忽地止住话。
她怎么能说出这般话来!
清秋咬唇含羞,王恒轻咳一声,唇边噙着笑。
“我明白,半年之期我记着的。”王恒道,“对了,我还未见过瞳瞳,能否见见。”
闻言,清秋忙将猫笼提过来,小心地递给王恒,指腹相摩,清秋悄然垂眸,王恒耳尖泛红,晚间风过,吹散一丝羞怯。
清秋深吸口气,忽觉心跳加速,一阵风吹得心间燥热。
王恒亦是如此,二人相约去了元丰楼雅间,王恒命观墨去买了猫食,先前清秋和他提过瞳瞳,他今日还是第一次见这只异瞳狮子猫。
瞳瞳轻轻蹭着王恒的手心,触及到莹白绒毛时,王恒微怔,鼻尖生出痒意,渐渐地那股忍不住想要抓挠的痒蔓延至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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