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这回,他们只行了一次,他就想起了没有外室?
还有那话本的事,他只是记得那本书置于他书架上,连她推说是春蕊的这件事,也只是方才她又说了一遍才觉得耳熟,那又为何会记得书里主人翁说的那句话?
连她都要回想一番才勉强想起来,他怎会记得那么清楚,信手拈来?
姜初妤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禁对他投以狐疑的目光。
顾景淮低头吞下一口饭,余光轻瞥,见她碗中羊肉吃净了,又夹了两块给她,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做过许多次。
别以为这样她就会打消疑心!
姜初妤瞅着他,乖乖把肉吃了。
顾景淮咽下食物,单挑起半边眉,笑问:“就这么喜欢瞧我?”
“谁瞧你了。”
“不是你吗?”他又自然地给她夹了块肉,“我还以为不想吃肉想吃我了。”
什么都做过了,她当然听出他话中是在调戏自己,涨红了脸却憋不出半句话,别过头去不理人了。
说不过他!
-
膳后,二人各自忙碌着,冬日黄昏十分短暂,低头抬头之间就过去了。
那只新香囊终于完工了。
就寝前,姜初妤把它用红布包好,托着递给顾景淮。
“夫君,今年我陪你过的头一个生辰,没来得及准备贺礼,如今补上。”
顾景淮接过,展开红布,比他当初用玉如意挑她盖头还要小心。
里面躺着一只除了料子质地颜色,与他腰上悬挂着的那只香囊不太相像的香囊。
“那个太旧了,还被火烧过,你带在身上不仅丢你的脸,也丢我的,快换上这个新的吧。”
收到此物,顾景淮自是喜悦的,可也有些遗憾:“那只最得我心的不是它旧,而是上面绣着我的表字,那时你针脚青涩,复制不来,独一无二。”
姜初妤神秘地笑笑,指指香囊:“你解开它瞧瞧,囊芯我还套了层纱袋,不会撒出来的。”
顾景淮解开绳头,取出囊芯,撑开袋口向里瞧。
“把它翻过来。”
他依言照做,发现外面绣着两只鸳鸯的香囊,里面竟是他的字「茂行」,这双面刺绣的工法难度极高,一看便知是她下了功夫研究的。
顾景淮半晌未说话。
“夫君怎么不说话,不喜欢吗?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做的,不喜欢也得喜欢。”
话音刚落,顾景淮将香囊裹好妥善放于旁,捧起她的脸,喉咙上下滚了滚:
“皎皎……”
细听之下,尾音发湿。
随后他微微歪了身子,弯下腰环抱住了她。
“多谢,我很喜欢。”
他如此情真意切,姜初妤毫不怀疑他的话。只是……
他方才明明就想吻她的吧?
就在顾景淮松开她,直起腰的瞬间,她不知哪来的勇气,踮起脚扶着他双肩,第一次献上了芳唇。
她紧张地捏疼了他的肩,紧闭双眼,不偏不倚贴上了他的唇,却并不止于此,学着他的章法,试探着去撬他的齿,没撬开。
这种事,一回失败,她便退缩了。
姜初妤脚踵缓缓落下,垂下头睁开眼,好一阵不敢看他。
可又等不来他的反应,终究按耐不住,抬眼去瞧,只见——
顾景淮浑身得仿佛一根门柱,手握成拳抵在鼻下,耳廓红得要滴血,竟也不敢看她。
可明明他记忆错乱后,是热衷于这事的。
再加上席间想到的种种疑点,姜初妤顿觉不妙,脸色也由红变白:“夫君如实回答我,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顾景淮捂着下半张脸,可疑的红从耳根蔓延到了脖颈。
可她怎会知晓他的纠结呢?
那个“顾景淮”吻起来发了狂,失了理智,如兽。
他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也比谁都清楚,再做不到那样的吻法。
再贸然亲她,会暴露的。
他还不想立刻恢复,要细水长流地、一件一件地想起来。
除了以此谋房事次数外,更重要的,还是这样温水煮青蛙,日久生情,等到完全恢复那一天,她不会再误会他的情意。
然而,将错就错这步棋,还是下得有些险,他弄巧成拙了。
顾景淮这副样子,不敢瞧她,也不开口,姜初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想起来那什么三次才能想起来的说辞,还有浴房那次,他埋伏在内,与她嬉闹,打消了她的怀疑……
但,是不是那时候他就想起来了?
姜初妤一时急火攻心,气得直呼他名。
“你骗我……?”她愤然、又失望地摇着头,“好你个顾茂行,你居然存心耍弄我!”
“皎皎,你听我解释……”顾景淮慌忙去拉她的手。
姜初妤才不听,甩袖拍落他的手,退开好几步远:
“今夜别想一起睡了,要么我去偏房,要么你去书房!”
第80章
顾景淮尚沉浸在夫人突如其来的亲吻中, 回过神来,她却已退了几丈远,站在他伸手够不到的地方。
他有些慌了, 靠过去被她甩开,想解释又被下了分房睡的命令。
他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 但不死心,尝试自救:“我明日一早还要去上朝,晚上万一睡不好, 去得迟了就不好了。”
“夫君闲了这么多日, 怎么突然要去上朝了?”姜初妤渐渐平静下来, 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明日是大朝会, 须得去。”
“那我去偏房好了。”她说着就往门处走, 忽然想起自己这副样子出不去门,扬声喊, “春蕊,快将我白日穿的那件绣袍找出来!”
春蕊就候在外间听候吩咐,闻言连忙应声, 可刚走到屏风处就被一声怒斥吓得停住了脚步。
“不许进来!”
这一声如利刃刺向屏风,春蕊进退两难,只好弱弱地说了句:“奴婢在此听候差遣。”
姜初妤好不容易肯给他个眼色,却是一横眼:“不许这么凶春蕊。”
“我没凶。”顾景淮摸摸鼻尖, 冷硬的脸色瞬间柔和下来, “偏房冷,阴气重,我担心你又着凉害病。”
这“又”字, 应是在说在静禅寺那次淋雨发热的事。
好啊,果然都想起来了。
“可我暂且不想看见夫君。”
姜初妤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不肯乖乖歇息,也不肯转身看他。
顾景淮低头随意瞥了两眼,又抿唇看向她,见她无动于衷,不肯收回成命,有些茫然无措地愣住,没了办法。
不过好在,她还肯叫他夫君。
许久,他妥协了:“那我去暖阁睡一晚。”
姜初妤只是不想跟他睡在一起,管他睡哪,连连点头。
春蕊还候在原地,不慎与绕着屏风出来的顾景淮对上了眼,连忙安分低下头来让开路。
顾景淮食指抵在唇中央,又四指并拢招招手,示意她安静随他来。
为了保证夫人听不到谈话,他干脆带春蕊走出卧房。前日夜里刚下过场大雪,雪还未完全化掉,直到今夜还透着森寒,他仰起头看向挂着冰凌的房檐,无奈地吐了口白雾。
昨日,姜初妤起了玩心,见檐上堆的雪又厚又整齐,想去将它们全推下来玩。他劝她危险,她说“不是有你在吗”,他就搭了梯送她上去,玩完了又背她下来。
这个没良心的,还趁他毫无防备之时把冻得冰透的手捂在他脸上、塞进他领口里。
“嘶——”顾景淮倒吸一口冷气,忽然反应过来不应让她碰雪的,寒凉。
于是连忙亡羊补牢,又是泡热浴汤又是让她在屋里也抱着手炉,晚上还故意磨得久些,逼她发了场汗,这才觉得无碍。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本来不是好好的么?
白雾散去后,顾景淮垂眼看向瑟缩地站在眼前的春蕊,说出的话如一串云飘过:
“你帮我出出主意,能把夫人哄好,你这月月例翻三番。”
春蕊不知事情全貌,哪能出什么好主意,脸上写着为难两个大字,半天只说出个”奴婢愚钝“。
顾景淮也知自己急病乱投医,可也了解夫人脾性,她现在估计也会对春蕊吐露心扉了。
“那你帮我旁敲侧击问问她的意思,这事能做到的话,方才许诺的也算数。”
春蕊面露难色地答应了。
她倒不是为了银钱,只是也乐见小姐姑爷重归于好。
一主一仆回房后,发现内室已漆黑一片,一问,才知夫人赶他出来后就睡下了。
暖阁与卧房屋子相通,有一窄榻,两边安有隔扇,垂着绣帘,与卧房划开界限,像一稍大些的床榻。
而如今那前面还放了一扇花鸟屏风作隔,倒像座棺材了。
顾景淮悄声收拾了一番,在里面歇下,热得出了薄汗,闷得似在蒸笼。
他将屏风移开了。
屋内静谧又漆黑,唯一的光,便是他睁在夜里的一双眼。
在屋外与春蕊说话时,他顺便夜观天象,推测今夜有雨,有雨多半就有电闪雷鸣,若她夜半被雷声惊醒,他不在身边,吓坏了怎么办?
思及此,顾景淮悄声下榻,隐去脚步声,潜入姜初妤独占的床边,在脚榻上躺下身。
……
虽不用起个大早前去给婆母请安,但姜初妤依然保持着先于夫君起床梳妆的习惯。当然,若夜里弄得过分了,她就起得不如他早。
可昨夜没有,于是她被晨曦唤醒时,身子不累,心里却憋屈。
她如常起身,赤着脚去够地上趿鞋,却踩上一个软的“地面”,差点被吓一跳,低头一看,她那被赶去睡暖阁的夫君就躺在地上,毫不心虚地回望她。
还不等她怒斥,顾景淮一把捉住她赤.裸的脚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语气平淡地问:“怎么没穿足袋?夜里凉,最好穿上。”
姜初妤往回收腿,没抽回来:“放开。”
顾景淮坐起来,非但不放,还拖着她的脚往自己身上靠:“皎皎何不踹我两脚出出气?我不躲。”
姜初妤已然见识过他厚颜无耻起来能有多无赖,知道不能嘴上骂他,也不能让他如愿,充分休息后的脑袋清明得很,想出了主意。
她反其道而行之,硬挤出了几滴泪花,委委屈屈的:“那我也会疼啊,你都不心疼我。”
顾景淮连忙松开手。
姜初妤横起手臂按在眼上,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了哭腔:“你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不然不会趁我睡熟了偷偷回来。你是不是觉得舅母对我不好,阿姐我也进不了宫见不到她,没人能帮我撑腰,只要关起门来我就能任你欺负。”
“怎会?”顾景淮想碰她,又怕她更厌恶,悔自己引她伤心,一时嘴拙了起来。
她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代替了那场夜观天象的大雨落在了他心上,浇得一颗心皱缩起来。
“是我担心昨夜下雨,夜半雷声惊醒你,你会害怕。”
姜初妤闻言放下手,眼圈泛红,不见水光:“哪来的雨?”
她穿鞋走到窗边推开窗,外面跟昨日所见并无二致,气得在心里又加一笔账:“我以前怎不知夫君借口这样多。”
顾景淮面不改色,伸手指了指:“那不是有水么。”
“那是化雪的融水!”她将窗关上,“还有,这个时辰了,夫君怎么不去上朝?今日不是大朝会吗?”
“……”
姜初妤不再装哭,忽然也生不起来气了,平静地落下一语:“你瞧,你又骗我了。”
-
群臣下朝的时候,顾景淮“上朝”去了。
他来的时候,周承泽正要孤独地在金銮殿用膳,一听他来,忙召人入内。
顾景淮未穿朝服,只穿了件素银色直缀,外套莲青纹云光大氅,一身气度似闲散王爷,偏偏面带郑重,仿佛真是来言事的。
自顾景淮交了虎符告假后,二人再无私下单独会面过,不用说彼此也心知肚明,默契地留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可周承泽直觉他又不像来翻旧账的。
“真稀奇。”他说。
“以臣看来,还未到午时,皇上摆起宴席,才叫稀奇。”顾景淮并不上前,幽幽问,“您是在等婉妃娘娘一同用膳?那臣先去别处等候。”
“站住。”周承泽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
见顾景淮谨慎地不上前,他又说:“婉儿不会来的……咳,是朕今日不想与她用膳!”
“哦?是婉妃娘娘惹您不快了?”
宫人伺候他脱下大氅,顾景淮身上一轻,信步走向周承泽对面的位置落座,自斟了一杯酒。
“你问她做什么?”
“娘娘乃我妻长姐,关心一下,不可以么?”
周承泽眯起眼,挑起个了然于心的笑:“茂行,你忽然进宫,是想见婉儿吧?”
顾景淮笑笑:“果然什么都骗不过皇上。”
周承泽依然嘴边带笑,抿了一小口酒,刺道:“你才是惹了夫人不快的那个吧?无计可施了,进宫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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