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昕听了却没多大反应,南羽白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她问道:“还有呢?”
“还有……”南羽白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了。都是我跟他之间相处的一些小事了。”
叶昕刨根究底,问他:“比如?”
“比如,玉书经常说我太死板了,他说我太守男训男戒里的教条,总考第一名也不一定是好事。”南羽白笑着说,“可我也经常劝他不可太过离经叛道,免得惹祸上身。他虽能位列第二,却总是不认同那些教条,都是靠死记硬背拿的分。而夫子看在他将军府的背景,总是偷偷给他放水,这才让他拿了高分。”
“可谁知玉书的母亲会……死在了边关,”南羽白不禁为自己的好友难过起来,“从前他的日子过得比我好,府里府外都会被人用好话架着捧着。却没想到,如今我有幸嫁给了殿下,日子渐渐好过起来了,他却不好过了……”
“从前仗着元老将军的名头,纵使玉书如何离经叛道、口出不逊,也无人敢招惹他。可如今……”南羽白轻叹了一口气,“我知他一定过得不好。母亲逝去,门府败落,玉书的爹亲又只是一个小侍,他肯定很难得到从前一样的优待。从前那些被他得罪过的公子也一定会反过来踩他一脚。”
叶昕安慰道:“他已经被母皇赐婚给了太女,仗着太女主君的身份,不会有人敢过分欺凌他。”她示意绿云把戏班子带下去,这才继续开口,“正如你与我成婚一样。倚仗皇府主君的身份,再也没人敢看低了你。”
南羽白忽然起身主动坐到了叶昕腿上,叶昕也跟着伸手拥他入怀,动作自然又温柔,两个人默契得仿佛水到渠成一样。
南羽白温顺地抱住叶昕的腰,眉睫低垂,不叫叶昕瞧见他湿润的眼眶,“是。我很感谢殿下。因为殿下,我不仅没被人看低了去,殿下还为我找了汉凌王当义母、为我扶持南家、为我找来父君教我如何驭人......谢谢殿下......”
叶昕扬了扬唇:“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而且夫郎持家有道,管家有方,我在外也能不被旁人看笑话,”叶昕变着法儿地夸他,“归根到底,还是我的好夫郎聪明又通透,什么事都能做的尽善尽美。”
南羽白很快又被叶昕三言两语哄得脑袋昏昏,他开心得连脚底都有些飘飘然,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可是玉书和我不同。”南羽白很快就没了眼泪,可他还是忍不住替多年的好友担忧起来,“太女她......”
叶昕打断他的话,低声提醒道:“心肝儿,你要知道,若非他被赐婚给太女,日子只会更加不好过。成为太女的主君,是他唯一也是最好的出路。”
“我知道的,”南羽白点了点头,“可是太女先前为了和我的婚事,和您闹得那么厉害,甚至闹得举京皆知。我知道外头的人都说太女还喜欢我。那些讨厌玉书的公子为了攻击玉书,更加喜欢拿这件事欺辱玉书。”
“一个男子还未过门就不得妻主的喜欢,意味着在妻家站不住脚、直不起腰,传出去确实沦为了天大的笑柄。”
“所以,我心有愧疚,实在不敢见玉书。”
“却没想到,他愿意主动来见我……”
叶昕不以为意:“总之这也是他最好的出路了。”
南羽白没法儿反驳,可他还是忍不住替好友说话:“......但太女真的不是玉书的好归宿。”
叶依澜对不喜欢的人有多绝情,看他的好弟弟南羽璃他就知道了。至于君后,他绝对不比雅贵君好相处。
叶昕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太女已是除了母皇以外的至高之位,若是连太女都无法成为他元玉书的好归宿,谁又能成为他的归宿呢?”她垂首附在南羽白白嫩的耳廓边,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落在南羽白耳朵里却似是一道炸雷一般,“......难不成是我吗?”
早不拜访晚不拜访,就在她放手让南羽白处理了前院的管家后,元玉书就急不可耐地要跟随杨依淮登门拜访了?
南羽白脑子都快不会转了,他怔怔地抱着叶昕,嘴唇翕动半晌,一句“不可能”却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叶昕轻轻吻了一下南羽白软乎的脸颊,她似是猜到了南羽白要说什么,轻笑了一声:“我说的是如果。”
想到元山年,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杀意在眼底无声涌动,“心肝儿,我是说如果......我和元玉书之间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第58章 元玉书(二)
望着眼前气派非凡的巍巍皇府,元玉书一双小腿控制不住地打颤。
他紧张地朝身侧的侍女靠近了些。
五皇女是当今的爱女,因此开府时便拿了京城最好的地段,修建时更是极尽豪奢,远远超过了太女府邸所制规格。从外边望去,整个五皇府堂皇富丽、金碧辉煌,成片的耀眼的金色无所顾忌地迷人目光,外边奢侈而靡丽,里子却隐隐显出空旷而肃杀的冷意。
而更令人觉得心底发冷的是,这里面住了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鬼。
察觉元玉书的靠近,侍女嫌弃地瞥了元玉书一眼:语带轻蔑:“公子,您要是害怕,就不该上赶着来五皇府。”
她冲元玉书抱怨:“您说您一个未婚男子,奉命进宫后就该赶紧回府,老实呆在您自个儿的闺房准备嫁人,而不是巴巴地跟着杨大人来见五殿君。”
元玉书瞪了侍女一眼,反驳道:“我只是见昔日好友一面而已,又没有在外头瞎逛,”看到对方冲自己翻了个白眼,他的气势又弱了下去,“君后也是同意了的......就算你向大爹爹告知此事,大爹爹也不会责怪我的。”
话虽如此,侍女仍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总之小的奉劝您一句,今时不同往日,您别再在外头惹是生非,否则谁也保不住您,主君也不会饶了您的。”
想到那个对自己非打即骂的大爹爹,元玉书浑身打了个寒颤,连忙说:“我知晓的。”
侍女又教训他说:“您昔日的好友现在是高高在上的五殿君。别像从前一样没大没小的,说话做事没个分寸。”说到府里的那位,她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惧意,“要是惹了五殿下不快,当心您和我都小命不保!”
看着对方脸上不加掩饰的恐惧,元玉书心里生出了几分压抑了许久的痛快,“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何止是我?”说到这位,侍女赶紧压低了声音,“全京城谁不怕五殿下?连太女都被五殿下气得病了个把月,差点活活气死过去。”她再次教训元玉书,“所以您待会儿必须规规矩矩的,少说话,别惹事。”
元玉书在心中暗暗将太女和五殿下做了个对比,他看着前头带路的绿云,心里大致有了计较。
在侍女惊惧的目光中,他忽然向前快走了几步,来到绿云身边,
元玉书脸上现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绿云公子,请问殿下对殿君真如传闻中那么好吗?”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悄悄往绿云手里塞,“公子见谅。作为朋友,我只是担心殿君过得不好……若能告知详情,我感激不尽。”
绿云早就听到身后断断续续的动静了。
杨依淮被红菱领去议事厅。他是个男子,出入后院方便,就被叶昕吩咐前来接待元玉书。
主仆二人面和心不合,听两人话里头的意思,元家的主君是不怎么待见元玉书的,所以连一个侍女都能踩到元玉书头上作威作福。
可元玉书不收买自己的贴身侍女,反过来收买他,还想从他口中打听殿君的消息……
绿云不动声色地接过银子,也跟着笑了,“你想知道什么样的详情?”
元玉书见他接了,脸上止不住地激动,他压低了声音,“劳烦公子告知,殿下成亲后,是否真的转了性子,对殿君宠爱有加?”
绿云点了点头。
元玉书更加激动了。
人人都说女子成婚后就会收心,变得顾家和疼爱夫郎起来,原以为是句胡话,没成想果真如此!
元玉书忙问:“那传闻中殿下为了替殿君出气,先后把欺负殿君的平安郡主和君后痛扁了一顿,揍得他们差点一命呜呼,是真的吗?”
“据说殿下在殿君面前下跪痛哭,发誓再也不去青楼,一生一世只守着殿君一人,也是真的?”
“据说在府中,殿君说让往东,殿下就不敢往西,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十分惧内。被殿君发卖了贴身的管家,一句话都不敢说,也是真的?”
绿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再这么传下去,殿下的形象就要从一个凶残的煞神变成一个……惧内的煞神了!
绿云嘴角微微抽搐,“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元玉书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京城的年轻公子们内部都是这么传的。”说罢,他又赶紧抬头看向绿云,眼底亮晶晶的,“所以殿下真的惧内吗?”
绿云对此不敢评价。
为了殿君,殿下连“惧内”这种丢大女人脸的不齿名声都默默认下了。
这般明目张胆的偏宠,放眼整个京城,只怕也就殿下独此一家了。
他委婉地承认,“……殿下确实很喜欢殿君。”
元玉书肉眼可见的十分高兴,口中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
绿云多看了他一眼,笑道:“听你这意思……你更像是关心殿下,而不是关心殿君吧?”
元玉书见他收了自己的银子,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他又多塞了一块银子过去,这是他背着元家的人偷偷攒下的最后一点积蓄了。
“绿云公子,实不相瞒,我确是为了殿下而来。”他情真意切地说,“还请公子告诉我殿下的性情、喜恶、日常作息,近来兴趣……一来为了保命,免得我与我的下人惹得殿下不快,二来也是为了给殿下留个好印象。”
元玉书一边动之以情一边晓之以理,“我与殿君是好友,更是殿君昔日的恩人,您帮我,也相当于是在帮殿君。而且,事成之后,我一定会给您更多的金银珠宝,也会在殿下与殿君面前替您多多美言几句。”
绿云随意地抛了抛手里的两锭银子。若是给了普通人家,已经足够一家五口吃穿不愁二三十年。
“公子出手好生阔绰,”他语气轻快,顶着一张笑脸,像是因为银子而变得态度亲切起来,“可这种事您亲自去问殿君不是更好吗?我只是一介下人,没有资格见到殿下;而殿君是殿下日日相见的枕边人……他才是最了解殿下的人呐。”
“这……”元玉书一听,当即后悔给了绿云那么多钱。
他就剩这么一点积蓄了,难不成半点消息都买不到吗?
元玉书不死心地问道:“公子,就算您不如殿君了解殿下,可您身在府中,多少也该知道一丁点儿关于殿下的消息吧?”
绿云一口咬死,“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他笑眯眯地继续撺掇元玉书,“这些事,您去问殿君不就什么都知晓了吗?”
元玉书正懊恼着,一听这话越发恼了,当即脱口而出,“说得轻巧!他要是不肯告诉我怎么办!”
绿云闻言状似恍然,“原是如此。”
见元玉书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地捂住自己的嘴,他不屑地将银子抛飞了出去,眼露鄙夷之色:“本以为你是来和殿君叙旧的,没成想你是来跟殿君争宠的。”
元玉书见状瞪大了眼,像是震惊于绿云变脸如此之快,“你、你不是收了吗?又为何……?”
他的爹爹告诉他,他给了别人好处,别人又愿意收他给的好处,自然就要替他办事的。
以往不管他给了什么,旁人都是感恩戴德地收下,甚至就算他什么都不给,也会有人主动请缨替他做事,眼前这种情况他还是头一次遇见……
“我是收了,”绿云嗤笑了一声,“可我又反悔了,不行吗?”
不去看元玉书一瞬苍白的脸色,他自顾自快步走在前头带路,不再搭理对方,“行了,快跟上吧。别让殿君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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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绿云领到园外拱门时,元玉书的思绪还是一团乱麻。他心慌腿又软,一路上不敢再跟绿云甚至是回廊两侧对自己行礼的小侍搭话。
“……元公子,别发呆了,”绿云一连声儿地唤他,将元玉书移游的神思勉强给唤了回来。
绿云笑容显得单纯又俏皮,可在元玉书看来却显得十分诡谲莫测。这般面善心狠之人,令他后背阴测得直发毛。
“元公子来得不巧,殿下正和殿君在花园里一同用膳呢,”绿云拐着弯儿地暗示元玉书皇府不欢迎他,他温声警告道,“您进去后记得规矩些,别扰了殿下与殿君的雅兴。殿下是个性情如何的人,想必您也有所耳闻……我就不再多嘴了。”
元玉书讷讷点头。
绿云扔掉了他的银子,不肯接受被他收买,他也后知后觉地对绿云所说的话存了疑虑。
叶昕疼爱南羽白应该不假,但他是否对南羽白千依百顺,就不得而知了。
“知道规矩就行,”绿云笑道:“那您就快进去吧。”
“那个……”元玉书这才发现自己的贴身侍女不见了,他支支吾吾半晌,“我的侍女呢……”
男子出门时都需要有女子陪同。这个侍女正是元家主君,也就是他的大爹爹派到他身边的眼线,对他进行严格看守,以确保他出嫁前不会再惹事生非。
而且这个侍女方才还瞧见绿云将他的银子扔了出去!这事要是让大爹爹知道了,大爹爹肯定能弄死他!
“我先帮您把人关起来了,”绿云笑道,“您是太女的钦定夫郎,您的下人却瞧见您贿赂我这个皇府的下人。这要是传出去,我家殿下怕是又要跟太女起纠纷了。”
“事关重大,您的人须得暂时扣留。”绿云脑筋一转,又问道,“若是我家殿下同意放人,我再让您把人带回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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