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依淮连忙保证道:“我一定记得。”她跟着笑道,“但是我也一定得当着您的面多说说殿君的好。我一夸殿君,殿下您就笑。您心情好,大家的心情也会跟着好。”
叶昕眼尾轻挑,“有那么明显吗?”
杨依淮信誓旦旦地点头:“有。”
叶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玉扳指贴到侧脸时,冰凉的触感让她又想到了南羽白握着她的手替她戴上的模样、又一遍一遍地细密亲吻她掌心的模样。
叶昕忍不住又垂眼低笑了一声。
“就是这么笑的!”杨依淮立刻出声,一惊一乍地把叶昕的神识叫了回来,“殿下您刚刚提到殿君时,也这么笑!”
叶昕抄起桌上的宣铜镇纸就往杨依淮身上砸,杨依淮不敢躲,被直直砸到肚子时偷偷松了口气,还好肚子上肉多,这样一砸只是轻轻疼一阵,要是砸到肋骨脑袋什么的,怕是要砸死她了。
可她吃不准叶昕的心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不敢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好。
杨依淮故意装作受到巨大重击似的,像是疼痛万分一样,一手拿开镇纸握在掌心,又赶紧垂着眼悄悄观察,一手捂着肚子,配合地哎哟哎哟叫唤起来。
叶昕无视她的叫唤声,“别看了,镇纸是风磨铜的,千金难买。”
她一句话就让杨依淮倏然坐直,乐得找不着北:“赏你了。”
第61章 怀疑
南羽白好不容易把叶昕盼回了府,还没机会跟她好好温存,却又跟她分开了。
纵然心中如何不舍,可叶晚鹰要召叶昕进宫伴驾,他也不敢对叶晚鹰有分毫怨怼。
一开始南羽白也没多想,以为二人母女情深,叶晚鹰只是想多见见叶昕、多与叶昕共处一段时间而已。
可叶昕进宫好几天后,南羽白才发现叶晚鹰的举动似乎有点不对劲。
叶昕进宫得太匆忙,连换洗的衣裳、常用的首饰、用惯的杯盏都没来得及带,当天下午就跟着杨依淮走了。
南羽白想借送东西的由头进宫见叶昕,却被许静文以“五殿下正忙”、“五殿下在午休”、“五殿下还未起床”种种借口婉拒。
实在无法,他只得借着面见雅贵君的由头进宫。却没想到,自己进得了雅贵君的长乐宫,可还是到不了叶昕所在的临华宫。
沈言看着南羽白难过的神情,心中也很是不忍。
这两个孩子成婚才两个月不到,正是新婚燕尔时,感情黏糊得紧,便是半刻钟见不到面都觉得如隔三秋。如今已经整整一周无法见到自己的妻主,一个新婚夫郎怎么忍受得了?
“好孩子,别难过了,”沈言温声宽慰道,“不要说你了,便是连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没资格到临华宫去。除非圣上同意,否则谁也无法见到昕儿的。”
“父君,这究竟是为什么?”
南羽白深感不解,将自己很早就埋藏在心底的疑问向沈言倾诉,“圣上不是很疼爱殿下吗?为什么打着母女情深的名义,却对殿下行软禁之实呢?”
“慎言!”
沈言脸色骤变,他柳眉轻蹙,轻声斥道,“幸好下人们早早都出去了。若是这话叫下人听见,传了出去,你我都要受罚!”
南羽白冲沈言跪了下去,语气轻柔却不失坚定,“儿臣明白。这话儿臣也只对父君您一个人说过,不敢在外胡诌。”
沈言暗叹南羽白聪明得很。
没人告诉这孩子叶晚鹰和叶昕之间母女情深是假,叶晚鹰又伪装得极好,连朝野都对二人情深之事深信不疑。
没想到除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之外,还有人能看得出这一点。
沈言神色和悦下来,冲南羽白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可否告诉父君,你为何会作此想法?”
“不敢欺瞒父君,”南羽白如蒙大赦,起身坐到沈言身侧,“殿下领我进宫敬茶那日私下告知我,她与太女调换夫郎之事,并非偶然事故,而是圣上同意了,暗中操作的。”
他实在没办法了。
仿佛所有人都认为叶晚鹰和叶昕母女情深,就连绿云和红菱也是这么对他说的;叶昕也对圣上很是濡慕,圣上叫她进宫她当天就立刻进宫,他无权左右妻主的任何想法;尤以莲更是劝他说这是好事,说叶昕越得到叶晚鹰的重视,他身为叶昕的主君才越能跟着过上好日子……
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说得他都快跟着信了,说得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才会这般胡思乱想、胡乱猜疑。
心里憋着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南羽白不敢说,不能说,更不知该向谁说。
他实在走投无路了。若是连身边最亲的父君都不信他,他也没任何法子了。
“那时我十分震惊,也没多想,只觉得圣上待殿下真好,殿下想要什么,圣上都会满足殿下。”
看着沈言露出和他当时如出一辙的震惊神情,南羽白顿了顿,继续道,“可直到现在,圣上不准任何人见殿下,一直把殿下带在身边,连住处都安排在离自己寝宫最近的临华宫……我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父君,您仔细想想,”南羽白着急地说,“如果圣上真的那么疼爱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殿下喜欢在外面玩乐,喜欢在练武场舞刀弄枪,如今只能被囚在宫中不得自由,圣上真的替殿下着想过吗?”
沈言敛了敛自己震惊的情绪,他确实是刚知晓调换夫郎之事并非偶然。
可木已成舟,他也无甚可说。
沈言回过神,回答道:“……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昕儿只要能待在圣上身边,连自由都可以不要。”
南羽白又问:“圣上真的疼爱殿下的话,为什么当初舍得把殿下送到刀剑无眼的战场?”
沈言闻言亦是满腹辛酸:“满朝文武都知道,是昕儿见不得圣上烦忧,自愿请缨。”
南羽白:“那圣上为什么不把家世比我更好的元玉书赐给殿下,让殿下能获得元家的助力?”
沈言叹了口气:“其实宫里头的人都认为,只要昕儿开口,圣上定会将元玉书赐给昕儿的。只是昕儿对元玉书无意,才让太女捡漏罢了。”
“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南羽白的疑问被一点点地否定,他却不觉气馁,反而语气越发坚定地追问,“为什么圣上不成全殿下当太女的心愿,反而让叶依澜当了太女?”
“……”沈言嘴唇颤了颤,仿佛终于有人明晰了他多年的心酸和痛楚,
他竟是忍不住哽咽了,“因为,旁人都说,圣上迟早会把太女之位给昕儿的。”
南羽白忽然在沈言脚边跪下,眼中同样含泪:“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让殿下当太女呢,为什么要先让叶依澜当太女?”
沈言弯腰抱住了南羽白,同他一起哭了起来,不住地说道:“好孩子,好孩子……父君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此事,没想到你也能看出来……父君再也不会孤独了……”
“每次听到有人说圣上对昕儿有多么好的话,我都难受极了,可我不能反驳,也无力反驳,圣上是我的妻主,更是天下之主,我无权左右她的想法和做法。而昕儿也一直不肯亲近我。她从小就被圣上带在身边,被圣上亲手养成了这幅性子,除了圣上,她谁的话都不听,谁的话都不信。”
仿佛找到知音一般,他絮絮叨叨地说,“她甚至听信了圣上的话,对我这个做父亲的越来越疏远,越来越猜忌,后来更是连一声父君也不愿喊了……”
“我整日以泪洗面也唤不回昕儿的心,”沈言哭着道,“原以为这辈子我再也无法跟昕儿亲近半分了,却没想到她从边疆回来以后,居然主动牵了我的手,还主动唤了我一声父君……”
南羽白乖顺地充当一个合格的听众。
他忍泪一边听沈言哭诉,一边替沈言擦拭泪水,“父君,所以殿下也回过神来,对圣上有所怀疑了吗?”
沈言含泪笑了笑,“我猜多少是有一点的。”
南羽白心中不甚欣喜。
叶昕自己能想明白是最好的,否则他身为夫郎也无法强行要求她去做什么。即使他有劝谏的机会,也是要看时机的,不然既会惹了叶昕不喜,又容易传出去主君蛮横无德的名声,届时教他如何自处?
“父君,既然如此,我得想办法见到殿下,”南羽白目露祈求之色,“我得去劝劝她,以防她被圣上算计得一干二净。求您帮帮我,替我想想办法。”
叶昕被囚在深宫,独木难支。
身为主君,他一定可以帮到她许多。
沈言扶他起来:“别着急,父君一定帮你想办法。”
他想了想,说,“下个月初,西辽会派人前来议和,宫中会大摆筵席,朝廷重臣以及皇子皇女都必须携家眷赴宴。届时我便带你一起赴宴。”
南羽白想了想,“就是殿下去岁北征的西辽?”
那时殿下还取了他们将领的首级,使得军威凛凛、军心大振。
“正是,”谈及女儿的英勇,沈言也是深感自豪,笑道:“听圣上说,西辽退兵后,内部大乱。此次西辽主动求和来了,据说除了前来中原进贡,还要将他们草原上最尊贵的小王子送来和亲。”
南羽白听着也高兴,他嗯了一声:“殿下真厉害。”
沈言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次宴会昕儿肯定也会在场的。届时你放机灵些,寻个机会去和昕儿说话,可好?”
南羽白连忙点头,悬着的心终于安稳片刻,“都听父君的。”
-
另一边。
叶昕倒是老老实实地在临华宫里待着,每天吃喝玩乐好不快哉。
临华宫里都是叶晚鹰的眼线,她不能太过急切地把人全换掉,便只能演了起来。
顶着叶晚鹰忌惮的目光,她日日睡到日上三竿,睡醒就喝美酒赏歌舞,丝竹声歌舞声时时传到宫外,扰得叶晚鹰批阅奏折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叶晚鹰被吵得不胜其烦,赶到临华宫时,一眼就看见叶昕衣衫不整地卧在榻上,手上还拎着个金丝笼子,里头的黄鹂叽叽喳喳地叫唤。她一会儿伸手逗逗鸟儿,一会儿侧头看一眼美人跳舞,好不浪荡快活。
叶晚鹰脸上牵强地扯出一个笑,“看到小五在宫里过得这么自在开心,孤就放心了。”
叶昕觑了她一眼,才慢腾腾地坐起身,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母皇见谅,儿臣躺得有些久,没什么力气,站不起来。”
“说什么见谅不见谅,小五这是与孤生分了?”
叶晚鹰故作随性地坐到一旁,笑道,“想躺着就躺着吧,孤不会怪你的。”
叶昕的语气这才和缓了些,“谢母皇。”
叶晚鹰面上带笑意,眼底却极具厉色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小五怎么好像跟从前不一样了?”
叶昕暗道真是一只千年狐狸。
可她也不太明白,这几天她装的与从前的纨绔形象一般无二,为什么自己还是引起了叶晚鹰的猜忌?
叶昕面色不变,“儿臣和从前不一样,是因为儿臣生气了。”
叶晚鹰“哦?”了一声,故意顺着她的话问道:“那小五是因何生气啊?”
“母皇既不让南羽白来陪我,也不亲自来陪我,我一个人很无聊,”叶昕道,“明明母皇就在我隔壁,我想过去找您,外头的侍卫却都不让我出去。”说到这里,她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真想把她们一个个都杀了。”
叶晚鹰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她走到叶昕跟前,如往常一般伸手想摸叶昕的脑袋以示安抚,叶昕却忽然偏过头去,让她手心一空。
叶晚鹰也不甚在意,她从容地放下手,笑着叹了一声,“看来小五真的很生气啊。”她解释道,“前朝事情太多,孤实在忙得很,今日才勉强抽出一小点时间,就特地赶过来见你了。没想到孤却被你这么误会,小五真是让母皇好生伤心啊。”
叶昕不接她的话,适时提出条件:“那母皇打算如何补偿我?”
横竖叶晚鹰预备把她关在这宫里,又不提何时放她离开,心里还对她生了疑心,那她不论怎么演都没用了。
演戏这种事,一个愿意演,另一个也要愿意看。
唱独角戏就没意思了。
叶晚鹰眸色一深,她盯着叶昕扫视了片刻,忽而一笑:“过两日孤带你去占星台吧,那里是天底下最高的地方,也是看星星最近的地方。”她停顿片刻,继续道,“不知小五可还记得小时候孤带你一起看星星的事?”
“你说想看星星,孤就带你上去,陪你看了整整一夜。”
叶昕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母皇记性怎么这么差?”
叶晚鹰眸光一闪,“怎么说?”
叶昕仔细搜索了一番原身久远的记忆。
原身从来就没有去过占星台,更没有去占星台看过什么狗.屁的星星。
谨慎起见,叶昕似是而非地开口:“看来母皇是真的不爱儿臣了,不仅忘了来看儿臣,还忘了和儿臣小时候在一起的时光。”
她忽的抬头,冷冰冰道:“母皇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离开吧,儿臣困了,要回房休息了。”
一番冷淡的态度打了叶晚鹰一个措手不及。
面对叶昕这么多年头一次给自己冷脸,叶晚鹰难得地怔了一瞬。
“你……”
从前叶昕面对她的时候,总是竭力渴求她的注意和关心,态度要多卑微有多卑微,只要她给点好脸,对方就会高兴得甚至愿意为她去死。
她一共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其余三个女儿偶尔会冲她发点小脾气,其中太女尤为叛逆。
49/67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