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吧,宫里怎么过年的七嫂和九嫂都跟我说过,就是随大流磕头叩拜。咱们俩连个爵位都没有,要干什么也轮不着咱们,出不了什么事。”
胤俄牵着禾嘉的手沿着抄手游廊往外走,听她这么说突然停下脚步,“福晋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得替福晋把爵位挣回来,也好让福晋的朝服换个颜色。”
胤俄是光头阿哥,禾嘉的朝服是石青色的,等到了亲王郡王那一等级的福晋,朝服就该是香色的了。以前胤俄不在意这些,如今却觉得自家福晋还是穿香色更好看。
胤俄口气不小跟在身后的奴才都觉得这话就是主子说出来哄福晋高兴,毕竟皇子封到王爵的只有直郡王,以前还有个诚郡王如今也没了。只有禾嘉笑着点点头,“好啊,那我可等着爷给我换新衣裳。”
禾嘉的眼眸里全是笑意没有半点戏谑,这让胤俄心里熨帖又高兴。只有她相信自己的话不是说来玩玩儿,也只有自己知道她是真的相信自己。
被捋顺了毛的十阿哥高高兴兴去了前边,禾嘉则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进了永寿宫。
禾嘉住在宫里,即便起得要晚一点儿也比董鄂氏要来得早一些,禾嘉坐下喝了半盏茶纳喇氏才来。等到三人坐定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一直等在偏殿的几个庶妃常在,才结伴而来。
成妃是宫里出了名的实在人,她成了永寿宫主位以后,康熙就陆陆续续把后宫几个汉人出身的庶妃和常在都挪到了永寿宫的后殿里住着。
毕竟佟佳贵妃和四妃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好相处,康熙刚得手或是正得宠的小妃嫔,又怎么好眼看着她们受苦受罪。
禾嘉往日到永寿宫来的时候,从来没见过这些住在侧殿的妃嫔,禾嘉作为阿霸垓部的大格格本身身份就高,嫁给胤俄还有个已故温僖贵妃的婆婆。
这些汉妃按道理来说都是禾嘉的长辈,可有一个算一个谁敢在她跟前充这个大个儿呢?倒不如互相避着些大家都自在。
今天算是第一次见,禾嘉起身给她们一一见礼请安之余也算是一饱眼福。其中有个庶妃王氏模样格外出众,漂亮得禾嘉坐回自己位置上以后,又忍不住侧过头看了她好几眼。
“你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王庶妃刚进宫时我们也都这么看过。美人咱们宫里多了去了,可美得跟画上下来似的佳人,到哪儿也不多见。”
成妃见禾嘉这样,干脆大大方方的介绍。王氏进宫比其余几个常在要早,已经生了十五、十六两位阿哥,在后宫算得上一等一的得宠。
康熙总要来王庶妃宫里留宿,连带成妃这个永寿宫的主位娘娘今年都跟康熙吃了好几次饭,比得上前面十多年加起来的遭数了。
但禾嘉在意的却不是这些,她记得王氏以后还会生十八阿哥,而康熙第一次废太子其中一个导火索就是因为十八阿哥去世,太子作为兄长面无哀容,被康熙狠狠训斥。
胤俄现在已经彻底脱离了胤禩的八爷党,但他又入了兵部。太子第一次被废还有个原因是‘靠近圣驾的帐篷,从缝隙处往里窥视’,只要胤俄往后还在兵部,康熙出巡就免不了要参与护卫的差事。
禾嘉没法因为十来年以后的事,就不让胤俄在兵部扎根,那是妥妥的因噎废食。他还得给自己挣郡王福晋的朝服呢,哪能什么都不干。
但王氏的出现还是提醒了自己,等明年出了宫自己和胤俄还是该慢慢准备起来,把自己的篱笆扎牢之余还要尽量避免掺和得过深,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实在避免不了,也起码要保住别被圈禁了才行。
人到齐了,便是等时辰。东西后宫这么多人,哪个宫的娘娘先走哪个宫的要多等会儿,这都是有约定俗成的规矩的,谁也不曾明说过什么,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禾嘉跟着成妃和纳喇氏先去了太后宫里磕头,在宁寿宫偏殿坐了一会儿,等到了时辰又跟着一起去乾清宫外祭祀祖宗。
祭祀是在室外的,这么大冷的天还下着雪,要不是碧荷随身带着小小一个能藏在袖中的汤婆子,能时不时递给自己捂一捂,禾嘉真觉得脑子都要吹麻了。
中午和晚上都有御宴,后宫没有皇后,佟佳贵妃镇不住众妃,中午散了御宴大家就还是要在太后宫里,陪着太后过年。等到好不容易熬到时辰了,再起身去乾清宫吃晚上这一顿。
宫宴上的菜几乎没人动,吃饭的时候还有烟花和大戏要看,时间一长摆在桌上的菜都泛着发白的油花。
折腾一天下来,禾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一向精神奕奕的人难得躲在董鄂春花身后,不管谁来敬酒全靠她顶在前头。
刚开始春花没往别处想,只以为禾嘉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后来发现摆在她身前酒盏里的酒水都被换成了蜜水,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凑近了跟禾嘉偷偷咬耳朵。
“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怀上了?”
“你怎么发现的。”
“咱们几个妯娌中,数你喜欢喝酒。要不是有了,你能把酒换成蜜水?”
“你别张扬啊,我等着今晚上再告诉他的。”
春花闻言了然点点头,禾嘉有多能拿捏胤俄她大概知道,反正跟自己和胤禟不是一回事。现在禾嘉又趁着除夕这么个好日子给胤俄个大的甜枣,往后起码好几年十阿哥都得乖得比自己在家时养的那只狗儿还听话。
虽答应了禾嘉不往外说,但春花还是添了许多小心。等散了宴席往回走她连胤禟都顾不上,一直扶着禾嘉回了乾西五所。
亲眼看着她在暖榻坐下,脸上也没什么疲倦难受的样子这才离开。独留下胤俄傻子一样坐在禾嘉身边,想问什么又不敢开口,生生把眼眶都给熬红了。
乌云在西侧暖阁里铺床,入冬之后禾嘉跟胤俄就搬到西暖阁这边的热炕上来睡了,拔步床虽好,可冬天还得是睡在暖暖和和的炕上才舒服。
宝音正伺候禾嘉把厚重臃肿的朝服和里头的袄子脱下来,以往只觉得朝服厚重不方便,但今天从一早折腾到现在,禾嘉才知道厚有厚的好。
里边夹了裘皮的氅衣重归重但特别保暖,跪在太和殿外头的时候禾嘉脸都快被风吹木了,身上依旧是暖和的。
而且大家都穿这么厚,走起路来就比平时更慢些。禾嘉本就因为肚子里多个货比别人要小心,这会儿慢下来也就不显眼了。
“有话就说吧,大过年的可别憋坏了。”
脱了朝服换上家常的衬衣小袄,再拆下绷得死紧的头面和发髻,禾嘉才算是真正舒了一口气,也有劲儿侧过头去看早憋成红眼兔子的胤俄。
“大格格,咱们……咱们家是不是要添孩子了?”回来的路上春花的小心太明显了一点儿,怨不得胤俄往这上面猜。
胤俄有点懵,心里想说的话好像很多,但张嘴却发现自己紧张得喉咙都哑了。舌尖舔了舔有一点点爆皮的上唇,整个人看上去多少带点不聪明。
“不骗你,真有了。”禾嘉抬手牵着已经傻了的胤俄坐到自己身侧,“徐嬷嬷的外婆家是行医的,她从小跟着她娘也学了些医术,她给我把过脉了。”
禾嘉从小有个毛病,只要压力一大那个月葵水要么延迟要么就不来,南巡回来以后胤俄看着交了差事一身轻松,但他自己默默叫着劲儿想要从康熙那里讨来新的差事,禾嘉虽没戳破也免不了跟着悬心。
十一月葵水没来,这事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直到前几天十二月该来的葵水又没来,禾嘉才觉得不对劲。找来徐灵给自己把脉,一把就把出来一条人命了。
“我算过时间了,应该就是你把差事交出去的那段时间怀上的。”禾嘉知道自己怀上以后第一件事甚至都不是高兴,而是掰着手指算,算自己怀上的大概时间。
敏妃是十月下旬去世的,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胤俄在这上面也算不得多敬畏,敏妃的棺椁移出宫以后,两人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并没有再避忌什么。
虽说乾清宫也夜夜都还在翻牌子,但禾嘉总觉得还是得注意些。好在认真算过以后确定是敏妃走之前怀上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格格不用担心这些。”胤俄没想到禾嘉板着脸认认真真跟自己说的是这个,“宫里不在意这些,就算有人说什么也全是我的错处,与大格格无关。”
他在意的是另一一头,胤俄蹲在禾嘉身前伸手覆在她还平坦的小腹上,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大格格问没问徐嬷嬷,咱们这些日子闹得那么凶,会不会有问题啊。”
第61章 一个家有些事不想则以,越想问……
有些事不想则以,越想问题越多。
禾嘉两辈子加起来没生过孩子,胤俄也当了好几年的孤家寡人,再算上早死的敖登和温僖贵妃,两人像极了刚学会觅食就被迫独自生活的小兽,好多事情都没处去问。
只能头抵着头,一起掰着手指头算,过年前这段时间到底做了多少场胡闹了多少回。不算不觉得,一算两人都红了脸,大晚上的就没别的事可干了吗,怎么尽干那事儿了啊。
“怪不得碧荷老隔三差五地问我,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来诊平安脉。”
年前处处都忙,禾嘉又不觉得身上有什么难受不舒服,碧荷这话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根本没当回事。
现在再回想碧荷的态度,才明白人家那才是真心未雨绸缪。毕竟自己跟胤俄实在太努力了,这要是没有怀孕的消息才不正常。
“还是再请太医来瞧瞧吧,要不我这心里没底啊。”
床帏中,禾嘉发起狠来比自己还厉害,以往胤俄只觉得过瘾,现在回想起来嘴唇都是白的。生怕两人动作太大太激烈已经把孩子给伤着了。
“不至于,真有什么问题我早难受了,没难受就是没问题,你自己吓唬自己也就罢了,可别吓唬我啊。”
禾嘉听他这么说赶紧摆手,她从嫁给胤俄那天起就知道生孩子这事自己避不过去。就眼下这个医疗水平,要么这辈子当和尚不碰荤腥,要么怀上了生反而比不生更安全。
还没嫁人之前禾嘉就派人悄悄去打听过,如今市面上堕胎的法子一个比一个渗人,禾嘉直到以后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人就活这一辈子,自己又不想做和尚那就只能受点生孩子的罪了。
“我不吓唬你,我吓唬你做什么,我这就是不安心。”胤俄太兴奋了,本来蹲在地上的人突然蹭一下站起来,来来回回在暖阁里打转。
胤俄双手手心搓得通红,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太医院请太医,但他脑子里理智那根弦还没全断。
他知道禾嘉把这事瞒到今天才跟自己说,一是为除夕关上门来自家凑个喜庆,二来也是想过完年再把这消息传出去,不让外头那些人借着这事往他跟前送孝敬。
修永定河的差事油水大又不容易出错,尽管要等过了年开了春实地勘探过,才知道修河堤疏通河道到底要花多少银子,但并不妨碍兵部底下那些人,现在就已经开始想方设法往胤俄跟前找门路。
这也就是阿哥府还没正式开张,要是他们俩住过去了,过年前还指不定怎么个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热闹劲儿。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得住,之前在直郡王手下办的那些杂事不算正经差事,明年永定河才是成龙还是成虫的关键。
这差事油水再大胤俄也得控制得住自己,控制得住手底下的人,既是这样就不能什么投到门下的人都要,明年除了戴鹏和松甘其他人用起来都得小心再小心,禾嘉是在替自己考量才瞒下来的。
想明白了禾嘉的顾虑和两人的处境,再看向只穿了中衣和香妃色衬裙坐在暖榻上的禾嘉时,胤俄总算冷静下来大半。
“大格格待我的好,我都知道,不过这脉还是要太医院来诊过我才放心。再等两天行不行,过了初一初二,到时候我不用去乾清宫,你也不用去太后跟前,再请太医就不打眼了。”
哄着禾嘉点了头,重新在禾嘉身边坐下的胤俄才后知后觉感觉到饿,“喜子,赶紧的去催催御膳房弄些吃的来,你们那小席面也一起催,别大过年的还饿肚子。”
胤俄在屋里激动得上蹿下跳,但其实除了乌云宝音和徐灵,这事旁人都还不知道。乌云和宝音再有毛病要调教,但就忠心这一条便没人比得过她们俩。
禾嘉怀上了的事,主子说不让外传两人就能做到一点端倪都不露,就连整天在一起的月娥和在宫里待了快半辈子的碧荷,都半点没看出来。
伺候在屋外的忠喜一听这话,就一溜烟地跑去催膳了。自家主子心软知道心疼奴才,除夕和过年期间只要把差事办好了就能去歇着,主子跟前留下轮值的人就行。
光这一条,旁的皇子身边的奴才就不知道多眼红,能跟一个把奴才当人看的主子,在宫里比什么都强。
除夕夜的御宴没人能吃饱,早几天前禾嘉就已经让胤俄从自己宅子那边弄了几只大小正合适的羊羔进来,羊羔都是扎克丹从蒙古带来的,味道比别处不一样。
又提前送了银子去御膳房,专门嘱咐了平时惯用的两个厨子,别人怎么过年她不管,反正自己院子这边的几桌席面不能耽误。
送进宫来的羊羔都是有数的,当天禾嘉就把菜单给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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