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浅浅笑,不想让他的希望的破灭,顺从的点点头。
“小月,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他看着温顺的我,突然发起呆来,“以前你从不会这样听我的话,总是倔强的打着自己的主意。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我怅然的笑笑,变的又何止我一个人。大致把经过告诉了他,还有贺惊桐与白玉钗的故事。他却没有之前那些人那样的惊讶与佩服,只是蹙着眉,让我坐在他的身旁,紧紧的从身后拥着我,不让我再消失。
“如果睹物思人,会让贺大哥产生痛苦,那小月你以后不戴也罢。”
我知道不用我说什么,祁川总是懂我的。我看着他疑惑的望向我佩戴着的翡翠双钗,“一时性起,在镇上随意买的。”我随口胡说。
他点点头,眼中的戒备一扫而空。
“如果让贺大哥抓到皑瞳,会怎么样?”现在换我来问问题了,我不露声色的说。
“不知道,一剑杀了他其实对他是一种解脱,双手沾满血腥的人,他整天一定活在恐惧与良心的炙烤中,”祁川轻轻在我耳旁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恐怕那天贺大哥会和方姑娘他们一同围剿黑焰宫。这样也好,没有抓到皑瞳,否则我还真的不愿意看到他身首异处,毕竟他也算是你的半个救命恩人。”祁川开始了调侃。
我微微笑,那种难言的压抑感也消失无踪,“是的,琳珊也是你的半个救命恩人。”
他脸色一沉,声音却异常欢快,“那可不错,这几日要是没有她,恐怕我早就到阎王殿报到去了。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我脱离他的怀抱,双手叉腰,佯怒的看着他,“可惜我回的太早吗?”
“可惜,”他绽放烟火般灿烂的笑容,重新搂住我,“可惜我对她说,我只把她当成妹妹,要她不要寸步不离的照顾我,男女授受不亲,对她的名誉不好。”
我挣脱开他,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那我这么晚孤男寡女与你共处一室,你就不怕我的名誉受损!”
“这就是我的目的啊!”他摇摇头,满脸豪爽奸诈的笑,捏捏我的脸,严肃又像开玩笑,“因为我可以对你负责啊。我把琳珊当妹妹,可是你不一样,小月,你知道的,我对你……”他的脸上映出火红的烟霞。
“什么?”我抬抬手指,感觉一颗心快要跳出来,双颊滚烫的炙烤着。
“不是友情,不是亲情,不是兄妹之情……剩下的那种。”第一次见他这样不爽快,拐弯抹角的绕圈子。
“怜悯?同情?”那似乎是我心里一个心结,自从施琳珊在逍遥门点破后,我心中便结了一个疙瘩。
“小月,你在说什么?”他焦急的喊道,抓着我的肩,直视着我,双目满是炯炯真诚,“你在怀疑什么?”他低头笑笑,“我从不觉得你可怜,你认为呢?那我呢?我好像比你更惨。”
我甜甜一笑,从不认为我可怜,我也是这样想的,至少我在努力,我不是那个弱者。我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肩上,释怀,欢快的打起手势,“你哪里惨!有个武林盟主的爹爹,还有威震四海的师父师母,现下谁见你不会敬你三分?”
“谁稀罕?”祁川抢白道,捏捏我的脸,“不过有件事倒是不得不稀罕,”他顿了顿,掉人的胃口,见我张大眼睛渴求的看着他,才心满意足的说道,“师父师母待你如亲生女儿,等武林大会一过,我便让爹向他们求亲。”
我惊讶的眨着眼。原本只是一时兴起的调侃,最后却拐至了这么庄严的话题,真诚的告白。我舔舔唇,感觉有些燥热。
“你不愿意?”他瞪着圆圆的黑眼睛试探问我。
“不是!”我慌忙抬起手,连带着喉咙也发出丝丝沙哑的声音。
祁川开心的大笑,捏捏我的脸蛋,用他的大手包住我的手,轻轻吻了吻我。
仿佛昨日哥哥还在与姐姐抬杠,不知轻重的说她嫁不出去,找不到婆家。而转眼之间,谈婚论嫁已经近在我们眼前。
皑瞳,你与那个锦瑟怎么样了,你是爱她的,对不对……我心念一动,仿佛明白了什么。皑瞳,你不想我再次被卷入纷争,不想我恨你,因为你的真正目的不是让我救祁川,而是利用我,要传达什么信息,那个医女才是真正被贺惊桐押回来的人。
我躺在祁川的臂弯中,隐隐觉得这样不好,要是被人看到,不知会有怎样的误会。可是身体的疲惫,让我无暇多想,我累了,好想睡……
第26章 仇人
我真的很累,身心俱疲。以至于,一躺下身,便沉沉的睡去,以至于,梦中那个魔鬼般浑浊昏黄的眼睛,反射着点点血光,快意杀戮的光彩,四处搜寻着,在与我恐惧万分的目光相遇那一刻,眼角微曲,享受一般残忍的注视着我,我却动弹不得,我想大叫祁川,可一瞬间心中清亮的很,我不能说话,我在欺骗他,我想握住他的手,他却不知何处……这是梦,一个逼真的梦,我仿佛都能感觉到自己是躺在祁川的卧榻上,也清楚这一切都是假象,可为什么无法醒来,那样害怕……
理智狠狠的眦开眼,眼角似乎都被撕裂,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我双眼生疼,我微微喘着气,背后汗涔涔的。我下意识的握住身边人的手,用掌心传来的温暖,一点点真实,驱赶内心的恐惧。
擦去面颊上闪烁的水珠,我转头望着熟睡中的祁川。他嘴角含笑,与我的惊惶形成鲜明对比,似乎在做什么美梦。他长长的睫毛闪了一下,嘴巴微微向上翘,眼睛眯起了一条缝。
“怎么了?”他反握住我的手,看着我苍白的脸,“做恶梦了?”
我无助的点点头,梦境太逼真,总让我觉得魔鬼眼就在我的身边。
“我就在身边,也会做噩梦?”他笑笑,坐起身来,手却没有松开,“我就在你身边,做恶梦也不用怕!”
我深呼吸,心情平静下来。他捋捋我的发,凑近我的脸轻吻了一下。
“咚咚咚”三下敲门声,还未应答,那人已经走进房间。我吓了一跳,这下可怎么办好,被人看到这副情景可有理说不清了。我下意识的抓起被子护在胸前,才想起我们和衣而睡,光明磊落,根本没有什么好遮挡的。
我不知如何是好,如何解释。蹙起眉,一抬眼,原本紧张的砰砰猛跳的心突然提至嗓边,仿佛随时都能跳出来。慌张早已不知所踪,我缩到墙角,沙哑低沉的轻喊一声,全身只因恐惧而激烈的痉挛。
他是谁,站在门边愣怔警惕的看着我的人是谁?威严的方脸,蓄着象征岁月与地位的胡髻,以至中年,低调的藏青色长袍掩不住依旧傲岸挺拔堪比青年的身材,只有脸上因为多年历练与磨难而深刻的几条纹路暴露他的年龄。他同样紧蹙双眉,双目炯炯,凌厉疑惑的直视着我们。那双眼睛,有着美丽的轮廓,浓黑的眼眶,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与失望哀叹,想必他已断定我和祁川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丑事。可是,让我害怕的不是他失望的神色,而是……这双眼睛,刚刚在我的梦中出现,把我惊醒!!
他的眼神比之十年前的狂放,如今只有收敛。可是,即使他有张威严正气又慈爱的面庞,即使我从没有见到那魔鬼眼的真面目,我也可以震惊的笃定,这个人,就是我十年来在梦中在现实中折磨我,让我陷入不能自拔的深渊的仇人……他不明所以略带愠怒的望着我,不含敌意与仇视,可我依然从那双眼睛的美丽轮廓中读出了当年血腥杀戮的影像,我不会认错的!
“小月,”祁川诧异的看着我,刚想靠近我,马上发觉不妥,脸上涌现鲜红的血色,起身下地,“爹,您怎么会……”
“爹……”我心里轻轻问,他居然叫他爹,我最爱的人居然是我仇人最亲的骨肉,仅剩的骨肉!为什么要是他,随便哪个人都可以,为什么君寂风会是魔鬼眼!
我轻抚胸口,双手有些抖,脑中飞速的旋转着,要赶紧恢复镇定常态。在那如雷鸣般的伤心与震惊过后,挣扎着强迫自己接受眼前事实。我看着那双对我不加掩饰戒备的魔鬼眼,他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只留下我,还有皑瞳承受一切的悲痛。
心中渐渐被仇恨填充,异乎寻常的冷静,也有点后怕,幸好祁川还没有跟他的父亲提起我的事。绝望后的疯狂冷笑,祁川,你不是一直想为我做些什么吗,现在你终于可以如愿了。
“爹,我与师妹分别多日,好不容易团聚,才会把她留下,彻夜畅谈……”祁川看到君寂风铁青的脸色,故意轻描淡写的说。
君寂风侧眼瞥了我一下,鼻中不屑的哼道,显然不满意他这番回答,双眉直立,“你这成何体统!彻夜长谈?就不怕成为别人的谈资!”
“爹,孩儿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清者自清,何必费心管别人怎么想!”祁川坦然的笑脸。
我迎上君寂风严肃的目光,掀开被子,缓缓走到他身前,盈盈一福身。在公在私我都要以晚辈的礼仪拜见他,讨他欢心。
“释然见过君师伯,”我打着手势,见他没有丝毫的惊讶,显然是已经获悉我不能开口,“昨晚的事,请师伯不要责备祁川,是释然的不是。释然应该拒绝师兄的挽留的,可是又怕他会毒发,所以才……”我抬起头,满眼真诚与悔过,见他气势汹汹的怒火有所减退,胆子更大了,“师兄就是这样,自问光明磊落坦荡荡,便不理会别人的小人之心。不过既然他不在乎什么,释然也不怕别人会怎么想,清者自清!”
君寂风看到最后一句,脸上浮现出奇怪复杂的神情,一时之间只是盯着我看,但我并不担心,因为那眼神随复杂却带着欣赏赞许,至少已经没有那层防备了。
“好了,快快起来吧!好像我一个老人家欺负后辈似的。”他一伸手,脸色也缓和许多。外人不比自家儿女,以他的江湖地位,非但不能与我这样一个女子计较,还得卖面子给师父师母。
他又复杂难懂的注视着祁川,最后才浮现一丝缓和的微笑感叹,“原来是这位师妹,不是那位……”
祁川脸一红,掩饰一般的清清喉咙,“爹……”
“好了,你先安顿好释然,然后到大厅来,我有话与你交代!”他转过身对我微微点头,才迈着大步昂然离去。
我站在原地,微微愣怔,就这样就……我该如何形容,这是第一步吗,可看着祁川幸福温馨的表情,我又有些许不忍。但我明白我要做的是什么,皑瞳身上的痛楚,我十年来的仇恨烙印,不是一个让我心软的人就可以消除的。
“祁川,我想暂时还是不要向你爹提起我们的事。”祁川送我去西苑,昨天说好要去看飞临的,可是因为种种目不暇接的事,被抛诸脑后。
“为什么?你担心爹对你的印象不好?”他停住步伐,“不会的,我看得出来,他还蛮欣赏你的,我早对他说过,你是个特别的女孩!”
我心中微慌,不动声色的问,“怎么特别,你都与他提到过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说,一定要救师妹回来,她与别人不同,对我很重要。”他轻轻的不着痕迹的诉说他的情感。
“其实,”我小心的思量,“我是担心你爹知道我的身世之后会对我有偏见,毕竟,身负血海深仇就会惹来麻烦,而且这是件对南宗多有影响的事,我没有那么乐观。”
“这个,我还没有机会说,”他轻轻皱眉,“说实话,相认不多时日,我并不了解他,所以也不敢提及太多有关你我的事。”
我放下心来,又有些困惑,“他都没问过你这些年是如何生活的吗?”
祁川阳光的面庞涌现一丝黯然哀伤,简简单单的只说了一个字,却把所有遗憾与难过囊括其中,“没。”
我心微微的痛,恐怕以后,你也会因为我而这样难过失落,甚至恨我。
我握住他的手,“他是一派掌门,又身为武林盟主,最近为武林大会盟主改选一定费了不少心力,再加上黑焰宫的麻烦,才会对你不甚过问的。”我的手势变的缓慢,“反正以后你们在一起的日子还多,这些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他是想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你。”
“小月,还是你最了解我!”
祁川绽放烟花般灿烂的笑容,我微笑着回应他,心底充斥着烟花散尽的落寞忧伤,“我们的事不急于一时,暂且先不要向他提起,等我,等我找到了真正的仇人,能够作出确凿的指控,再对他说,”我似神游天边,“等报了仇,没有任何牵绊顾虑,那时,他才不会反对什么吧!”我这样做着手势,可心里在说,“如果那时你仍旧爱我,仍愿意与我一生不分离,那么不管再有什么阻碍,我都要好不犹豫的随你而去。”
祁川送我至西苑的别门,我便让他回去。心里犯起了愁,那日我对慕容飞临可说了不止一两句话,十年来发出的声音,大多是那天与他的对话。微微叹息,说了一个谎,便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满,背负的债也越来越多。好在那个小孩,看似老成,但终究是个天真的孩子。我听说这会儿慕容庄主和夫人都在东庄的前厅陪伴君寂风,才选了这个时候来找飞临,不然,总是个定时炸弹,随时能出漏子。
“我没事,男子汉大丈夫,脱臼也要天天休息,你这是让我丢爹爹的脸!”丫鬟令我来到飞临的房间,远远的便听到他与奶娘的争执,这小家伙,还不是一般的折磨人,跟我哥小时候有得一拼。
“小少爷,释然姑娘来探望你了。”
飞临立马屏退奶娘等人,只留我一个人。
“姐……师姑……”他像个小大人叹口气,“姐姐,你说话不算话,怎么才来看我?”
我微微笑了一下,做起了手势,“因为昨日姐姐的旧病复发,一直留在师兄那里,不能过来。”
他明显吃惊,张大了嘴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问道,“姐姐,你得了什么病,怎么不能说话了?”
我神色黯然,轻轻叹息,“就是不能说话的病,”我摸着他的头,像在安慰他一样,“其实姐姐本来都不可以开口说话,只是前几日发生了些事情,被人强行灌注了几味药,反而医好了这病,谁知道昨日突然……”
这些漏洞百出的话也只能蒙骗一下孩子吧。不过其中还是连环的穿插进另外一个弥天大谎,这样即使飞临不小心向别人透露,我也有能够缓冲的解释。
“飞临,我对能否开口说话的事,并不那样介意,即使不说话,也很好的生活了十几年。只是姐姐的同门都希望我有康复的一天,我不想他们担心,这件事没有对他们说起过,你也不要向别人提起好吗?”
小孩子吃惊的看着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两滴泪珠,“我不会向别人说的,连爹爹娘亲都不会提一句。”他抹一抹眼泪,“姐姐,我也希望你能够开口,还像以前那样。”他抓着我的手,轻轻摇着,突然又黑又亮的眼睛闪耀灿烂的光辉,露出两颗小虎牙,咧嘴一笑,仿佛想起了什么,“姐姐,我知道一个人,一定能治好你的病!不过我需要先去问过爹爹!”
他牵起我的手便往外走。
第27章 逃脱
我与飞临到达东庄前厅时,君寂风和慕容楚和夫人都在。而祁川,想必该谈的都谈完,他也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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