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歧接过匕首,“可是直插入心脏,一击毙命?”
“陛下,皇后杀了我母亲!”季容匆匆跟进密室,“皇后疯了!快来人哪将她拿下!!!”
郁稚冷静得可怕,轻轻睨了一眼季容,转而回到皇帝的话,“我没有一刀杀她。”
皇帝看向倒地不起的瞿氏,再看看匕首,“看来朕怎么教都教不会你。”
“我割开了她的喉咙,叫她一点一点流血而亡。”郁稚平静地诉说,这语气这眼神都叫季容毛骨悚然。
男人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并且逐渐加深,这感觉比起攻城略地更叫人痛快。
“这一次可是你亲手杀的。”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叫所有人听不懂的话。
季容痛哭流涕,“陛下,这贱人亲手杀了我母亲,臣妾亲眼所见、求陛下、”
“皇后惩罚宫婢,你有何不满?”
男人眼神轻蔑,余光瞥向季容。季容顿时就僵住了。
皇帝这是偏帮皇后?可、可、
季容看着远处自己母亲的尸体,看看皇帝,再看看郁稚,生生地将怨恨咽了下去。
男人收回目光,注释眼前的郁稚,地狱重生而来的冤魂,男人的手心轻轻抚上少女出神的面容,她安静的如同一个牵线木偶,叫人心生怜爱。可他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这个男人是这局面的始作俑者,若她能听到他心声,就会明白他心中炽热的恨意。
郁稚恍恍惚惚,瓷白脸颊上还有沾染血,她、她、一瞬间天旋地转。
少女纤柔的身体就这么软了下去,在坠落冰冷地面之前,跌入了男人的怀抱。
没用的小东西,就这么晕了过去。要知道上一世的郁后残忍到了何等地步。
然而瞿氏死了,她终于完完全全为他所有,彻底为他掌控,这只是复仇的第一步,他将操控她亲手杀了她在乎之人,或者该说是上一世在她身边助纣为虐之人。
......
郁稚做了人生中第一个美梦,梦中她回到国公府的小院,不再阴冷潮湿,相反园子里飘着她最爱的茉莉花香。
有个仙女似的人儿坐在门前,对她浅浅笑着。
“稚儿替母亲报仇了,稚儿怎么这般聪慧勇敢?”
“母亲......”梦中的郁稚知道这仙女儿就是她的母亲,虽然她从未见过母亲,但她就是知道。
“母亲......”
萧歧留宿未央宫,今日休沐无朝会,他未晨起。一清早怀里的少女就梦呓,似是梦到了她母亲。
“母亲!”
郁稚睁开眼眸,泪津津的,映入眼帘的便是男人微蹙的眉宇,驰骋边疆多年,肌肤色如麦,容颜英挺肃穆,然而如今她丝毫不怕他了,埋头往他怀里钻了钻,梦中母亲温柔地抱了她,皇帝的怀抱与梦中母亲的怀抱一样温暖。
萧歧:“......”哼哼唧唧往他怀里钻?萧歧看不得这么蠢笨的人。
将她扯出来,“成何体统?去沐浴用膳,今日来御书房,朕教你写字!”瞿氏死了,皇帝不给她沉溺情绪的机会。
上一世的郁稚不识字,身边有那么几个忠心的年轻臣子,替她念奏疏,为她出谋划策。
这一世,他要亲自教导她!
第19章 你还敢顶嘴?!
少女眸光晶莹,凝视着男人,她不会自己沐浴,“向来都是瞿氏侍候臣妾沐浴......”
皇帝:“未央宫没有别的宫女了么?”
“她们都是瞿氏的人......”
萧歧瞧着少女那委屈的神情,少女猝不及防地撞入男人怀里,双手环抱住男人脖颈。
忽然被抱了个满怀,萧歧身躯僵了一瞬。
郁稚闭上眼眸,想象仍旧是梦中母亲的怀抱,让她好安心......
“你这是在使唤朕伺候你沐浴?”男人不禁切齿低语。
诶??!
郁稚忽得被抱了起来,男人步向浴殿,他想明白了,狼崽要亲自喂养才能与他亲近,信任他听他吩咐。
她惊愕不已。
皇帝待她其实不算差,亲自替她沐浴穿戴,替她擦干发丝,比瞿氏更温柔体特,最后他亲手替她穿上绣鞋,瞿氏从来不伺候她穿鞋的。
郁稚瞧了瞧身上的裙裳,皇帝随意替她挑的,是一身明亮鹅黄色素纱裙,瞿氏很少给她穿如此鲜嫩的颜色,真好看。
萧歧很满意地看着椅榻上的少女,恍若欣赏着一尊亲手雕刻的水晶偶人。
“一会儿随朕去御书房,从今日起朕教你识字。”
用早膳时,郁稚睁着湿漉漉的眼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皇帝义正辞严:“从今日起,你自己用膳,别想着再差遣旁人。”他问过御医,只要不再服用软筋散,她的气力会渐渐回来,只是要勤加练习手腕力量。
郁稚饥肠辘辘,伸手就去抓桌上的酱牛肉。
啪--
右手手背生生地挨了一记打。
“用筷子。”萧歧将象牙筷箸塞到她手心里,“你是三岁稚子么?”
雪白手背泛起红痕,少女又委屈了几分,“陛下怎么比瞿氏还凶......”
“你说什么?”萧歧语气显然不满,男人宽肩窄腰,弃了铠甲穿了广袖长袍,发丝披散坐在她对面,凛冽的目光给人以十足压迫感。
郁稚垂下眼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郁稚手持筷子去夹山药肉丸,手上无力根本夹不起来,尝试了几回放弃了,抬眸瞧了眼皇帝,他神情阴沉注视着她。
郁稚不敢放下筷子,转而用筷子去戳肉丸,可这丸子实在滑溜,几回都没戳中。
她怎么这么麻烦?萧歧叹了一口气,确定小妖后自己真没法自己用膳,“过来,坐到朕身边来。”
郁稚吃了皇帝夹到她嘴边的山药肉丸,瞬间又眉开眼笑了,“陛下对臣妾真好。”
男人脸色没转好半分。
早膳过后郁稚跟着皇帝去了御书房,皇帝说要叫她认字,她下定决心认真学。
萧歧:“今日先学百家姓,明日开始学三字经,以你的天资,不用半个月就能将字认全了。”
皇帝有信心能教好她,上一世的郁稚虽然不识字,但她极其聪慧,笼络一群年轻臣子,运筹帷幄,最后牢牢掌控了朝政。况且她家世代能臣辈出,读书的天赋甚高。
龙椅宽绰,郁稚坐在皇帝身边,起初萧歧颇有耐心,将百家姓一字一字教她。男人声音低沉浑厚,郁稚听得也认真。
萧歧:“就这么多,给你半个时辰背下来。”萧歧将书推到她面前,自己则去批阅奏疏。
啊?什么?郁稚慌了,她一个都没记下来,光觉得皇帝的声音好听了......
郁稚捧起书册,第一个字念什么啊,可是她又不敢问皇帝,只能佯装看书。
等萧歧批阅完一半奏疏往旁边睨了一眼,小妖后坐姿端正,目视前方书册,俨然一个勤勉读书的好学生。重生回来这些时日,男人第一次流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皇帝:“可还有不懂的字?”
郁稚手里攥着书,瓷白容颜波澜不惊,一个都没记下来,呜呜呜呜......
“那朕来问你、”
“陛下!”郁稚决定先发制人,“臣妾想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少女一脸诚恳。
萧歧将笔塞给郁稚,铺陈纸张,大掌包括住她软绵手掌,“朕教你写。”
常年驰骋沙场的男人习惯写一手龙飞凤舞的字,可他耐心一笔一画带着她写,端端正正写了她的名字。
郁稚不禁欣喜,“原来这就是臣妾的名字,那陛下的名字怎么写?”他不喜欢她唤他名讳,最好他能训她一通,把她赶出去。
萧歧看着少女满眼的求知欲,又攥着她的手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白纸上两人的名字工整相对。
上一世史书上会怎么写他们二人呢?妖后?昏君?后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么?
男人一恍神,少女仰头轻轻啄吻在了他唇角,“陛下好厉害!”妖后眸若星辰,满目崇敬地望着他,“陛下什么字都会写么?那小猫儿的猫字怎么写?”
随后的时光,郁稚问了几百个字的写法,而萧歧在纸页上写满了字。
“陛下的字真好看。”
“这么难的字陛下也会写啊?!”
“陛下再写一遍给臣妾看看嘛。”
少女的嘴越来越甜,时不时地亲吻他,不知不觉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那今日就学到这儿吧,臣妾已经学会好多字啦。”郁稚脑袋空空,这些字跟鬼画符似的,她一个都没记下来。
男人瞧着桌上的纸页,眸光一滞,“给朕坐回来。”
郁稚已经起身要去偏厅用膳了,硬生生地被皇帝扯回了御座,“将你的名字写一遍给朕看。”
郁稚颤颤悠悠提起笔,眼神心虚地闪动,笔尖落在纸上,晕染开一块墨。
男人眸光打量着她,俨然是最严厉的夫子,“所以朕教了半日,你一个字都不会写是么?!”
“臣妾天生愚笨。”郁稚破罐子破摔,“若陛下嫌弃臣妾,就废了臣妾吧......”
为了不学写字,竟然连皇后之位都不要了,这扶不上墙的模样令萧歧怒意横生。
倒不如重生归来以后当着她的面亲手杀了瞿氏,那她不至于这么没出息!
此时外头宫人禀告,“陛下,礼部侍郎张大人求见。”
“拿上书去内室,朕一会再考你,手不能写,字总能认全吧?”萧歧狠声切齿道。
郁稚立即抱过书,“能、能认全......”擦了擦眼泪转身去了内室。
礼部张驰求见,为的是选秀之事。上一世萧歧独宠郁后一人,这一世他自然不会重蹈覆辙,纵观皇城权贵之女,哪一个都比郁稚有出息,她若真学不好,他先废了她皇后之位!
内务府张驰奉上一叠画像,“禀告陛下,这五十张画像便是此次待选的秀女之像。”张驰以权谋私继续道,“臣的长女张屏儿有幸也在其中。”
皇帝正好翻到张屏儿的画像。
“臣的长女虽不及皇后但自幼天资聪慧,但她五岁识千字,七岁诵诗书,十岁熟读女则。”
“十五的年纪?”萧歧抽出画像。
“是......”张驰瞧着有戏,“已是皇城小有名气的才女,吟诗作对不在话下。”
只比皇后年少一岁?男人凛冽的目光看向内室幕帘,郁稚这个没用的东西!
张驰:“除此之外,还精通琴棋书画,那一手写得可谓精妙......”
张驰的声音渐弱,怎么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差了?可是他说错了什么?
皇帝:“四书呢?读过没有?”十五岁的年纪,应该是没读过。
张驰骄傲,“倒背如流......”
男人的脸色更阴沉几分,“这么小的年纪,张卿真是教导有方啊!”
说是赞赏,张驰怎么觉得皇帝语气里带着几分切齿之恨?他不禁擦了擦汗,“陛下谬赞了,论才能自然比不上皇后娘娘博学多识、蕙质兰心......”
不提那个废物也就罢了,一旦提起来,皇帝的神情更阴沉了几分。
张驰:“若臣的女儿能进宫侍奉陛下便是臣全家之幸......”皇帝是看上他家女儿的吧?否则也不会问这么多。
萧歧:“不知张大人是如何教养女儿?”
张驰骄傲道:“长女自小由臣亲自严厉教导,日日读书,若有懈怠则以竹条罚之,时间长了,自然养成了她勤勉读书的习惯。再聪慧的学生,若没有严师,则也难学成!臣不但教女如此,臣、”
看来还是要严厉些。
张驰大肆吹捧自己女儿,皇帝心不在焉,“知道了,你退下吧。”
张驰笑着告退,看来女儿进宫之事十拿九稳了。
郁稚在内室捧着书,将外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就是个废物啊,宫里旧人,秀女新人,哪个都能把她比下去。
自从知道她不识字,皇帝对她越来越凶了,他的意思是要废后?虽然她方才也提了一回,可她不是真心的啊......
“都听见了?”萧歧撩开幕帘,“皇后作何感想?”
她最好现在就立志好好读书识字!
感想?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男人喃喃道,“感想.....陛下要废后嘛?”
萧歧:“......”
萧歧:“朕何时说要废后了?”
郁稚泪津津道,“陛下就是嫌弃我不识字!诶?!”
皇帝懒得与这个废物多费唇舌,揪了她按回御座,“张驰的女儿十五岁,只比你小一岁,人家不光识字,四书倒背如流,你看看你,郁稚,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重生回来那几日的他也没有此刻怒火中烧!
郁稚也不知何来勇气,对萧歧道:“......这也不能怪臣妾,臣妾自幼父母不疼,每日只求能果腹,时常饿着肚子入睡,后来瞿氏来了,表面上照顾,实则苛待,自然比不得张大人家的女儿有父母疼爱教导!”
“你还敢顶嘴?”
他两世都娶了个什么人!
第20章 猎物
郁稚赌气不言语,一低眸瞧见桌上的秀女画像,“这个张屏儿生得真好看......”样貌好又满腹诗书......她又抬眸打量皇帝,他这么嫌弃她,等张屏儿进宫,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陛下,若臣妾一直学不好字,你是不是......”
“是、”萧歧斩钉截铁告诉她,“朕不需要一个不识字的皇后,况且不是你说的么?天资愚笨,叫朕废了你的后位。”
她不过赌气说说罢了,少女眸光颤动,忍住哭腔,“若臣妾真被废,往后怎么办?”
“你说朕该拿你怎么办?”他不看她,静心凝神翻开了奏疏。
郁稚觉得虽然自己不学无术,但也没有很差,“不当皇后,陛下总可以封我当妃嫔吧?”
少女清澈目光中藏着自己的小算计,不料得到是男人嗤之以鼻的轻笑,他都不看他。
“当个美人也成的......”郁稚放低标准,当皇后需要德才兼备、担起责任,当妃嫔却可以只享受荣华富贵。
“说说看朕凭什么将一个废物留在身边?”
“臣妾长得还不错。”关于这一点她还是可以肯定的,不然父亲也不会将她送进宫,“而且、而且陛下回朝之后,经常召臣妾侍寝......”
男人抬眸,凛冽的目光直勾勾地打量着她。
“所以臣妾觉得,陛下还是挺喜欢臣妾的......”
不可否认,她确实有副叫人神魂颠倒的皮囊,可偏偏她顶着一张清纯绝世的容颜,做了弑君杀夫的事!
“好不好看的不大要紧,最重要的是、”男人抬手,粗糙指腹抚过少女凝脂雪肌,“别一时糊涂成了窃国的妖后!”
少女直愣愣地凝视着男人,“臣妾最是乖顺,怎么可能窃国呢?臣妾知道自己不堪匹配皇后之位,那陛下也至少封臣妾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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