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抿着唇,两世加起来,他都没有哄过人。
“你不是说你父亲会将最华丽的锦缎给你姐姐么?”萧歧终于想起一件能叫她欢心的事。
“朕选了几匹颜色鲜艳的衣料命绣房给你制春裙。”
诶?郁稚眨眨眼,仔细听了起来。
“有一匹烟紫的绸缎你肯定会喜欢。”
烟紫色...郁稚没有这颜色的衣裳,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喜欢。
“朕命人用金线绣凤凰,领口袖口缀上珍珠,你喜欢什么扣子?朕命人从私库里取出象牙扣,你可喜欢?”
喜欢的......郁稚不敢想象这衣裳该有多富丽夺目,少女睁着湿漉漉的眼眸,听得更仔细些了。
“还有一匹石榴红素纱,任何饰物都不缀,只裁剪一身简单的广袖长裙,皇后穿了必定好看。”
萧歧只是凭着上一世的记忆命人为她裁剪衣裳。
他又说了几件,郁稚越听越喜欢,这几件衣裳她每一件都喜欢。
可是若这样就消气了,她也太没出息了。
“朕看看,伤口如何了?”萧歧拉着她坐起身,撩开寝衫,伤口处有些泛红但没流血。
郁稚嘀咕:“若因为几件衣裳就不生气了,那臣妾也太没出息了。”
“那皇后想如何?”萧歧好整以暇,想听听她究竟要什么?
郁稚顿时眸光熠熠,“除非陛下将话本子都还给臣妾,往后不拘着我,我想看几本就看几本。”
她就这点出息?萧歧以为她至少问他要回皇后金印。
“还要什么?”萧歧再给了她一次机会。
皇帝答应啦?少女很没出息地笑逐颜开,“我今日能不能不抄书了?”
萧歧听后神情凝滞了,郁稚以为她不肯答应,立即捂住了腹侧伤口处,“臣妾伤口疼,没有力气抄书......”
男人缓缓吐了一口气,罢了,她这样蠢蠢笨笨的也挺好。
“好不好嘛?”郁稚摇了摇他的胳膊,“或者只抄一遍?”
昏暗幔帐之中,男人俯首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指尖与少女发丝纠缠在一道,十七岁的郁稚真的太好欺负了。
萧歧顺势将她抱到怀里,“再给一回朕就答应。”
......
皇帝穿戴完毕时已是卯时过半,没时间用早膳了,瞧着榻上困倦入睡的人,
眉宇间舒展开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两世都从她这儿饱尝了欲念滋味,这一世暂时也没有腻烦她。
或许可以放下前世的仇恨,或许可以更宠爱她几分。
“下午来御书房,至少抄十遍,听见了?”
郁稚装作没听到,横竖他要去朝会了,没时间再欺负人。
***
郁稚又做梦了,梦中暴君凯旋归来,不知何原因他异常震怒,命人绑了她的父兄要定罪斩杀,她跪下苦苦哀求,可皇帝不念夫妻之情,还说若再求一句,就连她那嫁去幽州的嫡姐一家一道杀。
郁稚是哭着醒来的,芍药正好进寝宫,“皇后做噩梦了?这都过了午时了,陛下派人前来传皇后去御书房。”
郁稚擦拭泪水,洗漱更衣去了御书房。
“掩耳盗铃不成?以为今日躲着不来御书房,今日就不必抄书了?”皇帝的眼神堪比书院中最严厉的夫子,“坐下抄书,今日若抄不好不许用晚膳,不好好读书,朕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日在想洗什么。”
“可臣妾今日还未用早膳。”郁稚委屈嘀咕道。
“竟是睡到这个时辰?”皇帝没有丝毫同情的意思。
“我太疲乏了。”郁稚实话实说。
瞧着小皇后困倦模样,皇帝许是想起什么,没再继续训斥,“坐下抄书。”
清晨还同她温存缠绵,到了御书房还是这严厉架势,郁稚瞧御案上堆满奏疏,于是取了笔墨纸砚,“臣妾去窗口椅榻上抄。”
皇帝允了,他政务繁忙,也没工夫看着她抄书,“字迹工整,朕会检查,若错一个字揪重抄一遍。”
郁稚满脸怨气地坐到椅榻上,因为对皇帝的不满,落笔时多用了几分力气。古往今来哪有她这种倒霉皇后,天天被皇帝逼着读书写字。
等抄完一页纸放到边上,郁稚才发现底下还有一页纸,因为两页纸粘在一道,墨汁渗透,第二页纸上的字迹也十分清晰。
诶?
少女福至心灵,只要她每抄一遍都垫两页纸,意味着十遍只需要抄五遍。
郁稚狡黠一笑,抬眸看看御案前的男人,她可以偷懒啦!
一个时辰之后,郁稚抱着抄完的纸页去御案前,“陛下,臣妾抄完了。”
男人诧异,以她的磨蹭速度,这十遍至少抄到黄昏,粗略翻翻还真抄了十遍。
“臣妾想回未央宫休息。”郁稚装得乖顺,湿漉漉的眼眸眨啊眨的。
“去吧。朕今日也没工夫教你功课。”皇帝难得放过她一回。
郁稚眼神瞥向书架上的话本子,“昨夜陛下答应说臣妾可以随意看话本子,那臣妾可不可以取几本回未央宫?”
男人眼神示意她可以,郁稚就欢快地去了书架前,嘿嘿,顺利过关。
殊不知男人疑心重,又拿起她抄的书仔细端详起来。
“臣妾告退。”郁稚挑了几本话本子后,迫不及待地离开御书房,整个人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慢着。”男人叫住了她,“朕问你,你幼年时若犯了错,你父亲如何罚你?”
诶?郁稚疑惑,“父亲没有罚过我。”
“你兄长姐姐们呢?被你父亲罚过没有?”
皇帝的神情意味深长,郁稚没有警觉,“唔......有一回兄长功课没做好,听说父亲用藤条打他得满地求饶。”
“藤条......?”男人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了一声,然后就走开了。
郁稚困惑极了,他做什么去?视线追随着男人的身影,发现他朝着角落的花瓶走去,那人身高花瓶里竖着几支宫人们清晨刚剪的柳枝。
“手摊开。”男人命令道,神情肃穆,威严冷峻。
“臣妾做错了什么?”少女水汪汪的眼眸里满是无辜。
“命你抄十遍,你究竟抄了几遍?”男人这架势,不似夫君,倒是像极了严厉的父亲,书院夫子。
郁稚这段时日胆子大了,偏不可承认,“臣妾抄的就是十遍,陛下说臣妾抄少了,也得要有证据、哎哟!”
男人扼住少女皓腕,用柳条狠狠抽打在她手心。
“你再欺骗朕试试?!”
她心性如此,上一世变坏了,这一世哪怕知道瞿氏真面目,也会因为其他缘故而学坏!萧歧不肯饶他,这一世他偏要教好她!
郁稚瞬间就眼泪汪汪了,手心火辣辣地疼,“可我抄的就是十遍......”
皇帝气结,抬手又一记挥下来,郁稚可不傻,转身就跑,鞋都跑掉了,踩着软绵的地毯如矫捷的幼猫,“有话好好说,怎么动不动就打人?!”
“打你算轻的了,站好!再跑就别怪朕下重手!”萧歧只嫌柳条太软绵,该命人取一根藤条来。
“不跑是傻子!!”
御书房里头的动静外头宫人们都听见了,各个揪心不已,皇后这也太胆大包天了。
少女踩着矮柜一溜烟爬上了更高的书架,收了裙裾,如幼猫一般躲在上头,皇帝的心怎么这么狠啊,他可是真打!!
萧歧脸色黑如锅底,这书柜里都是孤本,上头还摆着几件珍宝瓷器,木架脆弱,她体态轻盈倒是无碍,他若强行拉扯,恐怕会毁了书架,他手握柳条的架势如同握着马鞭,“你给朕下来!”
“我不!”鞋袜都跑掉了,少女扯过裙裾遮住雪白足背,跪坐在书架上。
“朕怎么就选了你,皇城随便哪个名门贵女都比你好!”皇帝说气话,看看她这不成器的样子,读书也读不好,仪态也不好,样样都不如上一世的郁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郁稚气鼓鼓地,抱着膝盖坐成一团,像极了陶娃娃,壮起胆子回呛道,“因为我生得好看,而你好色,所以你选我!”
男人瞬间就气笑了,“你下来,朕不打你,也不叫你抄书了,你回未央宫去吧,朕不想再看到你的脸。”
郁稚道:“我又不傻,这会儿下来你肯定打我。”
这会儿倒是聪明了!
“好,很好!”萧歧抬手挪开了边上矮柜,“你有本事就一直待在上头!”
“我、”郁稚这就骑虎难下了。
萧歧扔开柳条,转身回到了御案前,翻开奏疏,这一世郁稚的混账程度,完全都不比上一世少。
抬眸看向书架上的少女,唇角浮现稍纵即逝的浅笑,一字一句狠声低语道,“你要是敢下来,看朕怎么罚你!”
第35章 没心没肺的东西,两世都……
郁稚生生地在书架上待了半个时辰,皇帝气定神闲地在御案前批阅奏疏。罢了,这一顿打是免不了的,还不如早点挨了。
可皇帝已经挪开矮柜,她下不来了。
“陛下......”
皇帝没抬眸,继续批阅奏疏,“方才不是跑得挺快么?自己想法子下来!”
郁稚不得不示弱,“陛下抱我下来吧......”
过去半个时辰,男人脑子里已经想了几百种惩罚她的方式,怎肯抱她下来。
“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不偷懒了,以后都好好抄书。”
装乖装得跟真的似的!皇帝不搭理她。
郁稚只能垂下小腿,自己尝试着从书架上跳下来,只是这架子实在不稳,“陛下、陛下、”
待萧歧察觉到异样,架子已经开始倾斜,他立即起身朝着郁稚奔过去,郁稚已经摔了下来,萧歧只来得及扶住架子。
孤本书册、珍贵瓷器摔了一地。
“哎哟,膝盖好疼......”郁稚抱着膝盖哭诉道。
真摔疼了?萧歧困惑,不,肯定是为了逃避责罚装模作样!
此时外头太监禀告说宜贵妃求见。李檀每日都会来御书房禀告宫务,萧歧抬手指了指边上,“去那给朕跪好,不要出声。”
皇帝走出去同时拉上了幕帘,他这丢人现眼的皇后!读书一塌糊涂,连仪态规矩也是乱七八糟!
李檀面色如常地进御书房,禀告了一些琐事,她在外头站了一会儿了,宫人禀告说皇后在里头,她听见了瓷漆碎裂声音,想来里头皇帝皇后闹得厉害。
通过制衣的事,她有几分肯定皇帝也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可是若这样,那皇帝为何还不杀皇后,这难道不奇怪么?
或许,皇帝不想叫妖后死得太痛快?
内室幕帘遮气,李檀用眼角余光窥探里头清醒,地上一片狼藉,皇后似乎跪着?
李檀决定暂时蛰伏起来,静观其变。
“贵妃处理宫务得心应手,比皇后强了百遍!”男人说着眸光也瞥向那道幕帘,他那美丽而又不争气的皇后!看他这回怎么罚她!
“多谢陛下夸赞。”李檀的心稍定了些许,她手中握着筹码,总有一日足以登上皇后宝座,不怕,慢慢来。
“听闻皇后娘娘这些时日身子渐好了,臣妾想着既然陛下没有、没有废后的意思,那等皇后彻底康健之后,臣妾将凤印还给皇后。”李檀试探道。
萧歧这会儿强忍着怒火,“谁说朕没有废后的念头?”
“皇后她实在是、”萧歧迫不及待要罚她,“实在是、顽劣难教,贵妃安心收好凤印。”
李檀顿时欢喜了,只是面上不能表现出来,“臣妾遵命。”皇帝有没有前世记忆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有意废后。这一世的皇后那样浅薄无知,废后是早晚的事。
皇帝:“朕还有许多奏疏要看。”
李檀笑着告退,等御书房的门一合上,皇帝就已经撩开了幕帘,瞧着满地的碎瓷片与凌乱的书册,再看看跪着的人,男人握着柳条居高临下地命令,“手摊开。”
郁稚蜷缩着,满脸都是犯错后的恐惧,她将右手掌心伸到皇帝面前。
“双手。”男人声音透着浓浓的怒意。
啪--
柳条毫不留情地抽打在郁稚手心,一连十多记,可见皇帝是真恼了!
李檀缓缓行在廊下,听见动静,正好一扇窗虚掩着,她隐约瞧见了里头的情形,皇帝是真的下了重手。所以......她的猜测没有错?
“再抄二十遍!”皇帝转身离开,郁稚瞧见他曳地的衣角,她紧跟着离开内室,只是膝盖那儿实在疼得厉害。
皇帝瞧她一瘸一拐,“别再装了,今日不抄完不许用晚膳。”说完指了指御案一侧,“就坐这儿抄,在朕眼皮子底下抄,朕看你还怎么偷懒!”
好凶!郁稚一瘸一拐坐到了御案边上,可膝盖还是疼,伸手轻抚。
“可是又装模作样不肯抄书?”萧歧真的恼了,哪有她这般顽劣难教之人。垂眸去瞧,却瞧见了裙裳上一摊血迹。
郁稚自己也吃惊,撩起裙摆,膝盖竟然磕伤得厉害?!好几道伤口这会儿正往外渗血......
男人抿了抿唇,“伤成这样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伤了。”真到这时候她又不哭了,抬手去捂伤口,疼得直呲牙。
“不要动了。”皇帝拨开她的手,将她抱到旁边椅榻上,取来药箱清理伤口上药。
伤口并不深,可他方才命她跪了好一会儿,血迹才沾染了裙裳。想来跪着的时候是生疼生疼的。
“还疼么?”萧歧问她。
“不疼。”郁稚自己倒是冷静。
怎么可能不疼?两个膝盖都伤了,左侧那个血迹干涸与衣裳黏连在了一处。
“真不疼?”
少女一本正经:“当然是假的,可我若说疼,你又要说我是假装的,说我不肯抄书才说疼。”
“朕哪有这么专横?”
郁稚眼眸红红的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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