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擅自闯入司徒长老的府邸和试神龙鼎,都是我的主意,弟子有错,甘愿受罚,但此事与师姐无关,还请师父和长老们不要责罚师姐……”
夏沥跪得笔直,一字一句地抿唇道:“弟子身为大师姐,没能管好师弟,还与他串通一气,主错在弟子,请师父责罚,还请师父轻饶师弟。”
纪通简直要被气笑了,桌案拍得邦邦响:“你们现在倒是师姐弟情深了,那神龙鼎是我宗镇宗之宝,要是有什么闪失,连你们师父我都要一头撞死在这执事殿前了!!”
司徒衫坐在殿内,听着掌门的审问,捂着快要心梗的心脏,一脸悲痛的欲哭无泪。
他新种的菜园子啊,刚修好还没两天,结果直接连天花板都给他炸没了,连张床都没给他留下……
这都什么飞来横祸!
“弟子也不知那神龙鼎为何会爆炸,弟子真的只是想试一下新煅的剑而已……”程令飞额头滴汗。
心中愧疚之余仍是不解,难道真是他的剑太差劲了,把神龙鼎给气炸了?
纪通深吸一口气,问他:“你煅的剑呢?”
程令飞连忙把身后别着的灵剑取下,双手托起,纪通手一扬,灵剑便飞至了他手中。
纪通看了一眼剑身,心中宽慰几分,哼道:“这剑的确炼制得不错,不逊于夏沥那把,但这剑身上虽有神龙祭文,但光芒黯淡,你可知是何缘故?”
程令飞如实道:“弟子不知。”
“那神龙鼎中寄居着一抹上古蛟龙之魂,每祝福一把剑,都会损耗一定的龙魂之力。平日需要用大量的灵石来供养,恢复其损耗的神力,如今这鼎还未休养过来,灵气供养不足,自然无法为你的剑施加完整的祭文。这也是为何铸剑大会要十年一办。”
“如今你这把剑顶多算个半成品,仍需等到十年之后,再投一次神龙鼎,方能发挥其最大的威力。”
程令飞听得张大嘴巴,合着他废了这么大的功夫,竟是白折腾一番,还需要再等十年?
“对于修道之人,年华转瞬即逝,不过十年而已,”纪通看着程令飞的眼神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你这样急躁,沉不出气,以后如何成得了大器!”
程令飞被师父说得满脸羞愧,脑袋快要低进了尘埃里。
是他太急于求成了,反倒弄巧成拙,还连累了师姐……
糜月此时一声不吭地站在殿内角落里,发包上别着的绒花掉了半朵,小脸上抹的全是灰,包子脸成了脏脏包,怀里的月饼也脏成了黑芝麻饼。
谢无恙同样也在盘问她:“你为何会在司徒长老的府邸中?”
小团子低头绞着手指:“是……是我想看看那鼎,所以跟着他们溜进去的。”
“长老府邸门前都有侍从十二时辰把守,你们如何进去的?”
糜月低着脑袋,支支吾吾间,正好纪通也在盘问殿外的程令飞是如何溜进长老府的。
程令飞没有出卖她,只说:“是我无意间发现司徒长老后院的墙上有一处狗洞……”
把过错都拦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好好好,你们可真给我长脸,连狗洞也钻!”纪通又是一通数落。
司徒杉一脸便秘之色,没想到自己竟是栽在了狗洞上。
玄机子和云松鹤长老若有所思,回去之后他们得好好检查,自家后院有没有狗洞。
谢无恙好看的眉峰蹙起,薄唇紧绷地抿着了一条线。
糜月第一次在他身上直观地看到生气的情绪。
“若非事发时,他二人及时护住你,可知有多危险?”
那爆炸声响到整个内宗都能听见,幸好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否则谢无恙不敢想象。
他看着远远站在角落里的脏脏包,眼眸沉了沉,修长的指节敲着案面,肃声道:“你过来。”
糜月觑了觑他的脸色,磨磨蹭蹭地往前迈了一小步。
“再过来一点。”
糜月勉为其难地又往前迈了一小步。
“到我跟前来。”谢无恙的语气有些没了耐心。
“不要!”
糜月摇头拒绝,他身上散发淡淡的压迫感,让她不想靠近。
干嘛这么凶啊,不就是弄塌了一座府邸,那青铜鼎好端端地又没事。
再说她又不是故意的,没有找到功法,她心情也很低落的好吗。
谢无恙无奈地揉了下眉角,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惯着小姑娘了。再这么纵容下去,只怕会闯出更大的祸。
那边的纪通数落程令飞数落得口干,端起茶喝的同时,一挥衣袖:“你们两个也不用抢着认错,谁都逃不过,按照宗规,一人罚一百杖刑!”
话音落,几个侍从上前来,手里拿着特制的竹杖,分立跪着的程令飞和夏沥身边,二话不说手下使劲,竹杖裹挟着灵气毫不留情地击打向二人的腰臀处。
皮肉被击打的闷响声清晰地回荡在大殿,夏沥咬着牙扛着,一声不吭,程令飞痛得直吸气,大颗大颗地汗往下落。
糜月见状险些跳起来,她立马跑到谢无恙身前:“快叫他们住手,不许打人。什么破宗规,怎么动不动就打人?他们到底是不是你们隐剑宗的弟子,掌门就能随便打人的吗?””
“月月,慎言。”谢无恙拧眉道。
糜月起先找到程令飞,的确打着万一被发现好甩锅的主意,主要也是怕引起谢无恙和隐剑宗人的怀疑,毕竟她没有理由去找神龙鼎。
但没想到会害得他们触犯宗规。
糜月对外宗人三天不打架就手痒,但对自家弟子是极护短的。
烬花宫惩罚弟子,最多就是关禁闭,哪怕是犯下杀害同门之类的恶行,也就是毁去修为,逐出宫门,从未有过皮肉上的刑法。
她一度想冲过去拦那些侍从,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眼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崽根本阻止不了什么,若将实情说出,既免不了他们的刑罚,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她咬咬牙,小手扯住他的衣袖,第一次对他有些央求的口吻:“谢无恙,你不是宗门里最厉害的人物吗,你叫他们别打了好不好,那只鼎不是还好好,为什么要罚这么重?”
谢无恙摇头:“这是宗规,月月。”
程令飞和夏沥自己擅闯长老府便罢了,还带着月月,谢无恙心里本就不快,怎会为他们求情。
糜月看着他清棱似的眼睛,便知道再说也是白费。
程令飞的哀嚎声和夏沥的闷哼声就响在殿外,她心里漫上难言的愧疚,实在听不下去,对谢无恙硬邦邦道:“我回去了。”
说罢,她抱着月饼,转身便朝外走。
“月月。”谢无恙唤了她一声,糜月仿若未闻,脚步生风地走得更快了,小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大殿门口。
任谁都能看出来小姑娘生气了。
谢无恙屈指揉了揉眉心,纪通瞧见他头疼的神色,顿时心里宽慰许多,他这一个娃令人头疼的程度可赶上十个不听话的弟子,甚至还有了心情揶揄他:“师弟,我说过什么来着,这娃是难带吧?”
谢无恙“嗯”了一声,问纪通:“师兄,那神龙鼎何故会爆炸?”
纪通摸了摸下巴:“这事还尚不清楚,不过我已让人将鼎送去我的府邸,要不等罚完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子,我们一同去瞧瞧?”
谢无恙点点头。
他总觉得这场爆炸没有那么简单。
第28章 一口咬在他的肩头。(大……
糜月回到悬海阁,找到了薛紫烟转交给她的那瓶养颜修容膏。
她想着程令飞和夏沥挨完那一百竹杖,一定臀部红肿难消,这药膏是合欢宗出品,对消肿祛疤有奇效,他们一定用得上。
她刚准备出门,正巧就碰上了回来的谢无恙。
糜月装作没看见,径直和他擦肩而过地往前走。
“月月,你要去哪儿?”
清沉的男声传来,糜月脚步不停。
“月月。”
小姑娘依旧负气地埋头往前走,直到一道韧性十足的灵丝缚住她的手腕,糜月顿时动弹不得,扭头惊慌又失措地看他:“你、你要干嘛?”
“把你的储物袋拿出来,检查。”
小姑娘的杏眼骨碌碌地转了下,心虚地捂住腰间的储物袋:“好好的,你查我储物袋做什么?我储物袋里没什么东西,不用检查……”
说着,她捂住腰间的储物袋后退一步,然而这种行为无疑是不打自招,
另一道灵丝从谢无恙的指尖飞出,勾住她腰间的储物间,下一刻储物袋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谢无恙解开储物袋的系带,打开仔细搜查。
他早就发现了她腰间的储物袋,出于对小姑娘的尊重,从未想过查看,但如今看来,倒是差点酿成祸事。
最开始先翻到了那瓶养颜修容膏,糜月还在强装镇定,一本正经地和他解释:“那就是瓶药膏,我打算送给夏沥姐姐和令飞哥哥用的……”
谢无恙的眼神根本没在那养颜膏上停留,继续挨个检查。
储物袋内最多的就是灵石,按糜月的性子,给女儿这些零花钱倒是合情合理,然而除了灵石,还有她随身放着的糕点小吃、饴糖酥饼外,还有不少奇奇怪怪的玩意。
他一样样往外拿。
一小包用红布包着疑似霹雳弹的东西;
几包不知名毒粉;
刀枪棍棒、开山斧、流星锤、九节鞭……
糜月在炸神龙鼎时已经往里面投了很多武器,储物袋里仍旧剩了不少。
在谢无恙拿出那包霹雳弹时,糜月的表情就已经认命摆烂了。
之后他每拿出一样,她的脸色就更沮丧一分。
她担心这些东西,谢无恙不会都给她没收了吧?虽然都是些普通的灵器,但好歹都是她的战利品啊。
谢无恙眉头紧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些东西都能去城里支个摊了。
敢给五岁的女儿随身带这些东西玩,也只有糜月能干得出来。
最后,他摸到了一本书,一直紧皱的眉峰总算舒展了两分。
终于有一样小孩子该用的正常物件了,还知道看书,也不算无药可救。
谢无恙将书拿出来,日光下,封皮上几个亮闪闪的大字清晰无比。
《合欢宗双修指南进阶版》
“………”
氛围陷入诡异的沉默。
微风拂过庭院,吹得谢无恙手中书页也跟着莎莎翻动,一连串不堪入目的双修姿势和插图生动形象地晃过眼前。
谢无恙惊愕之余,一把摁住书封。
糜月装作没看见,背着小手,抬头瞅瞅天上的白云,脚尖划拉着地下的土。
那书到手她还没看过,方才借谢无恙的手瞥了两眼,那插图的精细程度,确实比上一本要详细很多,不愧是精修版哈哈。
“唐玉容……”
莫不是疯魔了,敢给小孩子看这些东西?
谢无恙脸黑得厉害,深不见光的眸底似有杀意涌动,他果然上次不该手下留情,下次再见,一定废了他。
无形的压迫感从他身上如水纹般扩散,糜月感觉到周围的风都变大了,刮得庭院里的树枝簌簌作响,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觉得还是得解释一下。
“唔,这书是我从娘亲的书架上随手拿的,我从来没看过,也看不懂……”
这锅总不能再甩唐玉容身上了,没办法,还是得“自己”背啊。
原是小姑娘偷拿了她娘亲的书。
糜月的书架上平时竟摆着这种书,想来平时没少翻阅……
谢无恙想起唐玉容说过的那句“我曾经送过阿月一本双修指南,至于她和谁用过,我又如何知道呢?”
他的眸色隐在睫羽的阴影下,有些反常的静默,骨节分明的手掌摁在那书封上,青筋隐隐浮现,像是要把那书给撕了。
他气质本就偏冷,像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莲,抿唇不笑的时候,又会给人淡淡且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这种气韵比他少年时更甚。
糜月一时间觉得他身上的杀意更浓重了。
干什么,这年头看小黄书也犯法吗?
她悄悄伸手抓住书的一角,用力抽了抽,没抽动。
“算了,这书你想要就送你了……”
反正她现在也用不上,糜月讪讪地摸了摸脸颊。
看着“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谢无恙只觉得额头突突直跳,屈指顶了顶,压下那股几欲杀人的邪欲,身感自己近日练剑练得少了,情绪起伏跌宕,道心越发不稳固了,仿佛一碰就要崩碎。
“这些东西对你来说都还……为时尚早,我先替你收着。”
谢无恙挥袖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进自己的储物袋,唯独剩下那被红布包裹着的霹雳弹尚摆在石桌上。
糜月心虚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既然东西你都检查完了……那我就走了哈?”
她心道,还好廖红叶给她的那块魂音石被她混在了灵石里,没有被他发现,或许他也发现了?但觉得这东西没有危险便没有没收。
说着恋恋不舍地瞥了一眼他手边的红布包,不敢再碰,小手试探地去够石桌上被他检查完的储物袋。
“你还不知错?”谢无恙的眼底少见地隐含着愠色。
“我、我有什么错?难道看见你不想打招呼,也算是错吗?”小姑娘伶牙俐齿,一点都不肯示弱。
谢无恙从袖中拿出一块漆黑的碎片,用两指夹着,沉声道:“这是司徒长老院子的废墟里发现的残片,和这红布里包着的霹雳弹外壳一样。
夏沥和程令飞不可能往鼎里丢此物,且这种锻造材料只有在西境琼山产出,剩下是谁做的,还需要我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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