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小姑娘是不是一时兴起,觉得珠子漂亮想要,还是认出来这就是定元珠。
若是后者,她想要定元珠是不愿让自己知道她的确切方位,他依旧是最让她警惕和防备的人。
当年他取走定元珠,有不得不这么做的苦衷。如今定元珠对他而言,已经无用,只是一件能和她产生联系的念想。
这珠子仅能感测到绑定人的方位和气息强弱,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用这颗珠子跟踪过她,只是想确保她在气息波动一直稳定,在她遇到危险时,自己能第一时间找到她。
倘若这珠子在他手中,让她不安,送给她便是。
这颗定元珠本就该是她的。
……
夜晚,糜月的屋门紧闭。
小姑娘躺在床榻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天花板,那块魂音石在她手里抛上抛下。
如今秘宫已经找到,定元珠也落在了她手里,只要她想,随时便可以变回原身,捏碎魂音石,等自己人来接她回烬花宫。
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反倒让糜月没那么着急了。
这隐剑宗出去容易,进来难,若是此次离去,舍弃了她这个月月的身份,下次想进秘宫修炼心法,就得彻底同隐剑宗开战打进来了。
她现在还很安全,谢无恙也没有对她起疑,糜月有点贪心的想,左右和廖红叶约定的是三月之期,不如在这里多呆一个满月之夜,再进一次秘宫,把修为提升一番,再回烬花宫也不迟。
心里有了决定,糜月将魂音石收进储物袋中,接着翻身下床,来到屋门旁,贴着耳朵听到阁外没什么动静。
这个时辰,谢无恙也应当在他的寝殿歇息。
她将门闩牢牢地反锁住,随即回到榻上,运气打坐,突破了第八境后在冲击穴窍时,她已经不需要再消耗灵石了。
一刻钟后,幼童的身形被少女所取代,如同幼嫩的花苞,在倾刻之间绽开了鲜艳欲滴的花瓣。
在燃着烛光并不明亮的室内,少女肌肤仍白皙通透得像块美玉,黛眉朱唇,琼鼻青丝,明艳得教人挪不开眼。
糜月赶紧把衣服换下来,胸前的系扣勒得她难受,小裙子都快被她撑坏了。在她变成原身之后,手腕上戴着的定元珠就开始徐徐转动起来,糜月心道,果然就是上次这颗珠子坏了她的好事。
月饼本来乖乖地趴在床上打盹,听见主人起身的动静,懒懒地睁开兔眼,这一睁立刻瞪圆了兔眼。
圆溜的兔眼震惊地眨也不眨,似是在疑惑她的主人,怎么忽然之间就变得这么大只了,它跳下床,凑过去闻了闻糜月身上的气味,是她的主人没错。
紧张的月饼瞬间便放松下来,两腿一蹬,又回去床上继续撅着屁股睡觉。
它小小的兔脑袋根本就思考不了主人为何会变大这种复杂的问题,它只需要确认这是它的主人就够了。
糜月无奈地看了一眼床上的肥兔子,月饼跟着她,真是越养越懒了。
等她走了后,月饼怎么办,要不要把它带回烬花宫养?
糜月想了想,还是算了,这本就是谢无恙送她的东西,还是不要带走了。
等她攻下隐剑宗,别说一只肥兔子,这里的所有都是她的。
雪白纤长的腿迈进浴桶,糜月放松地坐下身子,热水里被她放了玉髓清灵露,用她原本的身子泡澡,才能充分吸收这清灵露的灵气精华,之前用幼崽的身体泡实在太浪费了。
她刚突破境界,用清灵露泡澡最是合适,不仅能稳固修为,多泡几日,还能对她突破瓶颈有益处。
热水漫过少女傲人起伏的雪峰,只露出圆润雪白的肩头、纤细修长的天鹅颈,糜月仰躺在浴桶里,浑身舒畅地泡着清灵露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月月,睡了吗?”是谢无恙的声音。
糜月一个激灵,连忙从浴桶里起身,裹上浴巾,她本不想回应,但水声太大,又怕谢无恙起疑。
她捏着嗓子,小声回应:“我在洗澡。”
装小孩子说话,莫名还有些羞耻。
屋外默了一瞬,糜月正紧张他是不是听出自己声音时,清沉如常的嗓音传来:“那东西给你放门口了,你洗完记得拿。”
听着脚步声走远,糜月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吓死她了。
糜月擦干净身上的水珠,闻了闻手臂,连身上都有淡淡的清露香,和谢无恙打过一架后损失的灵气也重新恢复了充盈的状态,这玉髓清灵露真是个好东西。
糜月谨慎起见,再度用灵气逆行穴窍,一刻钟过去,身体又变成了幼崽期,这回腹痛的症状更加减轻了许多,仿佛身体产生了抗耐性。
她好像误打误撞,掌握了一个只有修炼烬虚诀才能运用的独家秘法,通过灵气对穴窍的冲击控制,可以随时变成幼童,又可以随时变回来。
虽然说这秘法十分鸡肋,很难能派上什么用场……
坐在暖阁里还未回屋的谢无恙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书卷抬起眼眸,只见屋门狗狗祟祟地打开一道门缝,一只胖藕似的小手伸出来,在地上摸来摸去,摸到储物袋后,飞快将其拿了进去。
糜月把储物袋拿到手,打开里面装得是小孩子的冬装,有几十套,还有配套的手套,斗篷、围脖、暖帽,甚至还有十几套给月饼穿的小衣服,应该是谢无恙去城中置办的。
她随手拿了一只绒帽出来,对着铜镜戴着拭了拭,是狐绒的,很暖和。
气候越来越凉,是该换冬装了,她昨晚去找地宫的时候,都快冻坏了。
方才那声音……果然还是他多疑了么。
谢无恙将手中的书卷合起,忽然没有了看书的心思,他正欲起身离开时,小姑娘的屋门又打开一条缝,戴着绒帽的毛茸茸的脑袋探出来,和他对上眼神后,脑袋先是缩了缩,继而又飞快地咕哝了一句。
“唔,谢谢……”
话音落,屋门复又紧紧地阖住了。
谢无恙的眼里闪过惊讶,那抹惊讶又渐渐变成了柔软和些许疑惑。
真若是糜月……会同他道谢?
……
这几日,糜月白天和往常一样吃喝玩乐,晚上则趁夜深人静便偷摸变回原身,泡一桶清灵露澡,一直修炼到快天亮时,再变回幼崽。
只不过短短几日,她就感觉上次遇到小瓶颈便有松动的迹象,照这样下去,下个月的满月之夜,她去地宫时又能往下读新的心法了。
糜月好久没有这样修为一日三千里的感觉了,她因为缺失心法,修为被桎梏多年,如今束缚突然被解开,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只想撒欢地在草原上跑。
更重要的是心境也发生了变化,以前她睁眼闭眼都是找功法,如今解决一桩火烧眉毛的重担,轻松了许多,连胃口都更好了。
只是这几日,谢无恙对她的态度似乎有点奇怪。
以前还会管着她,问她今日去哪里玩,什么时辰回来,现如今也不问了,但却总是莫名其妙地频频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在院子里给晒太阳的月饼梳毛,他也会在庭院的石桌旁支着下巴坐着看书;海啸过去之后,海岸边有许多被卷上来漂亮贝壳,她兴致冲冲去捡贝壳的时候,一回头,谢无恙也在不远的礁石旁,见她望过来,从储物袋里掏出鱼竿抛入大海,一副好像很忙的样子。
像个形影不离的大尾巴。
偶尔,糜月对上他眸色深深的眼睛,仿佛能透过她的躯壳,看到她与外表不匹的芯子。
这个人……在观察她。
糜月得出来结论。
她轻咬手指,她近日有露什么马脚?或者干什么坏事,被他发现了?
都没有啊,糜月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把他异常迷惑的行为,归咎于……闲的。
他不是掌门,也无须处理宗中琐事,每天除了看书就是修炼,上回带弟子们下山赈灾,是她住在隐剑宗以来,见过他唯一干过的正经事了。
说起来隐剑宗的弟子们已经帮村民们重建了能过冬的瓦舍,陆续回到了宗里。
程令飞给她拿来许多咸鱼干,说是渔民们为了报答他们送了好多,就是被海水泡过,有些受潮,要在院子里晒晒才能吃。
程令飞要给糜月送咸鱼干,本来还遭到了夏沥的反对,说咸鱼干有味道,师叔肯定不允许晾在他院子里。
程令飞则想的是,小姑娘嘴巴馋,肯定没吃过咸鱼干,拿来尝尝鲜。
谢无恙原本看到他手里的咸鱼干时眉头紧蹙,而在小姑娘一脸好奇地问程令飞这玩意要怎么吃的时候,果断点头收下了。
于是,谢无恙那景色怡人雅致的院落,便晾了一排不合时宜的咸鱼干。
在晒上咸鱼干的第二天,隐剑宗迎来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糜月清晨推开窗时,看到外头已是银装素裹的雪景,起初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直到她抓了一把窗台上的落雪,触感冰冰凉凉,甚至没忍住用嘴巴舔了一口。
没什么味道,却让她眼睛一亮。
真的是雪!
白的,蓬松的,没有化的雪哎!
这可把从小在西境长大的小姑娘给开心坏了,匆匆忙忙地换上冬装,如同踩着风火轮一般冲出门去。
庭院里积雪皑皑,像是铺了一层厚软纯白的绒毯,连晾晒的咸鱼干上都垒上了厚厚的雪。
刚从外面回来的谢无恙就看到一个团子从暖阁里飞了出去,欢呼着扑进了那半人高的雪中,整个人影没入积雪,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从雪堆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谢无恙,救命,我起不来了,过来拉我一下……”
第39章 谢无恙的弱点。
谢无恙忍笑,无奈上前把小姑娘从雪里拉出来。
“没见过雪?”
小姑娘穿着妃红色的斗篷,身上沾满了碎雪,额头的刘海上还有脸颊和鼻尖上都沾了雪花。谢无恙手指动了动,想为她拂去,又隐忍地很克制住了。
糜月自己拍掉身上的雪,又跺了跺脚,感叹这踩雪的触感好奇妙,就像踩在云朵上。
“见是见过,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西境的雪少得可怜,太阳一出就化掉了。”
没有人能理解她一个西境人对雪的执念。
这么厚,可以把她整个人都埋住的雪,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好么?
天气寒凉,月饼毛茸茸的身子像个小暖手炉,糜月走到哪都要把它揣到哪儿。她往雪里一扑,怀里的月饼顺势也被埋在了雪里,差点真的被压成了饼。
谢无恙弯腰把月饼从深埋的雪里捞出来,抖掉它身上的雪,想递还给她时,小姑娘又跑开了。
“你等等嗷。”
只见小姑娘往后退了几步,旋即一个助跑,又迈开短腿朝着雪地飞奔地冲了过去,这次小姑娘学乖了,在半空中一个扭身旋转,背朝着雪地躺下,压出了一个大字型的凹陷,抱着手臂在雪地上嘻嘻哈哈地滚来滚去。
“好舒服的雪啊哈哈哈……”
小姑娘滚得累了,又朝他大声呼救,“谢无恙,再拉拉我。”
灵丝缠绕住她的手腕,谢无恙二话不说将小姑娘再度从雪堆里提了出来。俩人就这么玩了半个时辰的滚雪游戏,小姑娘乐此不疲。
糜月把自己滚得湿漉漉的,鞋底也都是碎雪,在被谢无恙拉起来时,她一个没站稳,不小心栽向他身前。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
她闻到他身上淡薄清幽的雪松香,她尚未反应过来,仰起小脑袋看他。
身量高大的男人微垂着眼睑,他今日穿着太师青色的狐绒大氅,狭长的眼眸里映着雪色,更显清冷迫人。
糜月连忙站好,松开抓着他衣袖的小手。
“还玩吗?”头顶磁沉的男音温声问。
糜月有些躲避他的眼神,她是还想玩的,但总觉得和他一起玩得这么开心,有些怪怪的。
他明明是她最深恶痛绝的死敌来着,她不允许自己对他笑得这么灿烂。
“月月!”
程令飞洪亮的嗓音响在悬海阁的阶下,人未至,声先到。
他兴冲冲地和夏沥前后脚地走过来,俩人手里分别拿着一支铁铲,还给糜月也带了一支迷你小铁铲。
糜月闻声扭过头,看到他们手里的铁铲,歪头疑惑问:“这是什么?”
下了这么大的雪,弟子们的剑道早课取消了,程令飞和夏沥想着小姑娘爱玩,看见下雪肯定开心坏了,便早早地过来找她,结果远远就看到师叔把她从雪坑里薅起来,那场景好像拔萝卜。
“铲子呀,堆雪人用的。”程令飞把迷你小铲子递给她。
“什么是……堆雪人?”
小姑娘歪歪头,满脸不解,程令飞心生怜悯。
这个可怜的南方娃,连堆雪人都不知道,以前的童年生活都是怎么过来的呀。
夏沥也脑补出一幅画面,月月虽是烬花宫主的女儿,但因为生父是敌宗剑修,因此从小不受人待见,处处被排挤,别的小朋友都聚在一起堆雪人玩,唯有她只能孤独躲在窗户后面,羡慕地看着别人玩耍,想想就可怜极了。
不过没关系,如今是在隐剑宗,月月的童年就由他们来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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