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番,扶楹却未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微痒的触感落在手心,少女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男人却微用力,未让她挣脱开。
莫名其妙,扶楹脑子突然浮现出两个字。
——温顺。
公子清冷如月,明明应是不染俗世的,可现在,却心甘情愿俯下身,为她吹发红的手掌。
扶楹愈发不自在了,慌乱开口,“不,不疼……”了了,少女乖软嘟囔一句,“我没有过多用力的。”
男人身子颀长,嗓音淡漠,“你手心红了。”
知晓你没用力,可你手心红了。
扶楹竟读懂了裴行砚的话外意。
少女侧身偏过头,错开了与男人相接的视线。
不知怎么应他,少女紧张了瞬,目光落在了男人眼角。
以往,她未曾发现,裴行砚的眼尾竟有一颗小痣。
扶楹觉着吃惊,伸手指了指。
裴行砚眉头稍动,好整以暇望她,“怎么?”
少女开口,“有颗痣。”
裴行砚“嗯”了一声,“喜欢吗?”他问。
扶楹眸子睁大,未曾想过他竟会这样问,见男人眸底深沉,不猜也知,定是暗色翻涌,扶楹后退一步。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扶楹差不多看透了这人的本色。面上有多淡漠,在这事儿上便有多热衷。
简直是没眼看。
男人只手覆在她腰间,让扶楹避无可避,随即,轻轻拉了下,任由扶楹再次撞入他怀中。
而后,裴行砚俯身,指尖微凉,修长手指拂过少女耳尖,漫不经心地再次出声,“喜欢吗?”
他到底在问些什么啊?
扶楹无话,干脆不答,全然当作没听到。
男人眸子漆黑,蕴着情动,却又不动声色掩下,掌下是少女娇柔的腰肢,他微克制,嗓音暗哑,他不厌其烦,又问了一遍,“喜欢吗?”
裴行砚嗓音慵懒,微显撩人。
扶楹只觉着脸颊发烫,不用看,也知晓,她耳尖定也是红透了的。
她嗓音颤了颤,言,“你不要总想着这样的事。”
扶楹本以为,她说的已经很露骨了,不曾想,这人嗤笑一声,很轻很浅,好整以暇望她:
“扶楹不妨细细说说。”
“哪样?”
第39章 男人好整以暇望她,“在听。”
扶楹轻轻用力, 推了推他。
这次,裴行砚未再桎梏她,两人拉开距离。
扶楹松了口气, 后退半步。
方才,她只觉着,连空气都滞住了几分。
少女脸颊发烫,耳尖也染上了娇艳的绯色,她眼睫轻轻颤了颤, 温软开口, “你不要总想着这样的事。”
扶楹微微皱眉,“你与我还未成亲,这样于情于理皆不合。”
迫不得已时就罢了, 反正,裴行砚帮她一次, 她返回去一次,谁也不欠着谁。
未见裴行砚应声,扶楹悄悄抬眼, 望了望他。少女眉眼漂亮,小声问他,“我方才所言,你可听到了?”
裴行砚好整以暇望她,嗓音低沉,他回的是,“在听。”
不是听见了, 而是, 在听。
简短两个字,堵住扶楹剩下的话。
罢了, 反正她不欲同他争论了。
少女鼓了鼓颊,面上表情生动,落在那人眸底,裴行砚眸子很深,隐着一池深潭,只有望向她时,才不会带着冰冷。
待出来,扶楹方发觉过来。
她本是要去看打哪儿来的声响的,被裴行砚这样岔开话题,最后竟忘记了。
扶楹回神,蹙眉想着,他出现在那儿,究竟是有意,还是碰巧?
*
这边,待扶楹离开,裴行砚进了后院,婆子赶忙迎上去,俯身道,“大公子。”了了,接着道,“夫人身子不适,方回来,还在睡着呢。”
母亲今日宴请贵女,作为主家,还未结束
便归房了,是极不合礼数的。
究竟是真不适,还是装不适,裴行砚心里
有底。
他颔首,淡声道,“那就劳烦嬷嬷进去通传一声了。”
婆子为难,推门进去,随后,把门阖上。
裴夫人端坐在条案前,哪有半点身子不适的样子。
外头声响不小,裴行砚所言,一字字入耳。
半晌,裴夫人闭了闭眸,拂手道,“把公子请进来吧。”
婆子俯身,言,“是。”
裴行砚进来,规规矩矩行了礼,唤了句,“母亲。”
裴夫人启唇道,“母亲非是定要你娶邈意,也知你想说什么,但你与苏家姑娘是真真不合适。”
裴行砚轻嗤出声,“那依母亲之言,我与何人合适?”
“我来,并未是同母亲商量,而是传达一声,省的,旁人的手伸的过于长了。”
“你知晓邈意所为了?”裴夫人惊住。
裴行砚漠然出声,“不知。”
“也无需知。”
他不在意。
不管江邈意会使出什么法子,又与母亲达成了何种谋算。
他在,就断不会让她受委屈。
*
从裴府回来,扶楹未再出去。
翌日晨起,日光粲艳。
盈玉从前院进来,手心拖着杯盏,待放置好,她走近些,开口问扶楹,“今个京中公子们在狩猎,姑娘可要去凑个热闹,瞧一瞧?”
小丫头也是好心,姑娘闲暇时总温书,若再不出去走走,怕是要闷出病来了。
盈玉觉着,姑娘科举成事虽也重要,然,身子还是第一要紧的。
这般想着,小丫头忍不住劝道,“姑娘不妨出去走走,说不定嫣然小姐也会在呢。”
“我昨儿不是刚出去一趟?”扶楹问。
“姑娘可莫提这事儿了。”盈玉皱眉,接着道,“昨日,您去裴府,无甚乐趣也罢,还需看裴夫人的脸色。奴婢觉着,替姑娘委屈的慌。”
“我委屈什么?”扶楹轻笑,把毛笔放下,边去一旁净手,边道,“得了。若我今日不去,耳朵怕要磨出茧子来了。”
盈玉嗔道,“瞧姑娘说的话,奴婢哪敢啊。”言罢,小丫头给扶楹倒了杯热茶,递到姑娘手上,做完这一切,才静静立在一侧。
待想起什么,小丫头疑惑出声,“姑娘不知,这些日子,万姨娘竟张罗着给要二小姐说亲。”
盈玉实在是不解,“平日里,二小姐不好生学习规矩,万姨娘可是睁眼装瞎,护在心上的。怎的如今,不是遣人教习,就是带她去会见其他夫人?”
“偏生,二小姐竟也应下。”
扶楹垂眸。若说其中没有柳姨娘的手笔,她是不信的。
想不通盈玉就不想了,她俯了俯身,“既姑娘方应了奴婢,奴婢这就交代下去。”
扶楹应声,“好。”
*
西狩场是前年修建的,规模不甚大,主要是京中公子比赛的场所。
平日里,贵女们也可来此,但会骑行的是少数,大都寻个场地围观,喝喝茶,吃些糕点,或是,凑到一起闲聊其他事情。
扶楹方到,未想到,人还挺多。
场地的婢女过来引路,解释道,“姑娘许是不知,今个,诸位皇子们在这儿比赛呢。”
“姑娘您瞧。”婢女小声道,“那边还有旁人下注,您若感兴趣,也可过去寻个乐。”
扶楹未应,跟着婢女往里面走。
场地宽阔,两侧高树青青。
待听见一道唤声,扶楹抬眼望去。
不曾想,竟是三皇子赵平。
婢女跟着扶楹止步,赵平挥挥手,婢女识相退下,心里却不由得叫苦。
三殿下最是好色,若在此生出了事端,她脑袋怕要保不住了。
这可如何是好?
想起什么,婢女眼睛一亮。今个,裴学士也在,三殿下再怎样顽劣,也总要顾忌学士大人。
这般想着,婢女转身,步子紧了紧。
这边,扶楹福身行礼,言,“三殿下安好。”
赵平凑近些,扶在她腕上,轻浮地笑,“扶楹妹妹行这些子虚礼,岂是同本殿生疏了?”
扶楹蹙眉,未想到,这人竟这样大胆。心生厌恶,扶楹不动声色往后退,“殿下说笑。”
他这话说的,跟扶楹与他熟络过似的。
赵平眸子亮了亮,“前几年,本殿母妃还说,要把你许给本殿做正妃。”
“然,太傅府势头渐下,扶楹妹妹也知晓,若你应下,待本殿回宫便禀明父皇。”
赵平笑开,说出的话却不要半分脸面,他言,“正妃之位本殿虽是许不成了,但小小侧妃,本殿还是能做主的。”
“扶楹妹妹觉着如何?”赵平偏头,问她。
目光粘腻,让人不适。
扶楹不再看他面色,往后退了退,同他隔出两个人的距离,“三殿下若只为这事,不妨早些收了这副心思。”
扶楹神色冷了下来,“毕竟,日头还未下呢。”
怎的就做起了白日梦。
赵平眸子染上怒意,甩了甩衣袖,“既你不识好歹,本殿也无需给你脸色。”
赵平接着道,“若扶楹妹妹现在俯身认错,再讨好下本殿,本殿许会心软,就此罢了,放你一马。”
扶楹气笑,轻轻嗤笑出声。
也不知,这人哪来的脸。
抛去皇子的身份,这人,怕连乡野农人都比不过。
占了尊贵身份,性子却低劣极了。
有如赵平一样的这些人在,赵国即便不想亡国,怕也是难如登天。
扶楹垂眸,神色掩下。
突的,想起姜姑娘那句,“虽言现今国无动荡,无奈贪官污吏层出不穷,百姓苦不堪言。”
也许,在她们言“国无动荡”的时候,国势早已有了风云变幻。
只是,上层尽知,独百姓不知。
帕子握在掌心,不知何时,已皱成一团。
赵平虽言语无礼,但还不至于胆大包天,于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动手动脚。
扶楹镇定下来,“公主还在等臣女,若三殿下无事,臣女先行告退。”
扶楹刚迈出步子,便听见一声呵斥。
“站住。”赵平气恼,厉声道,“本殿许你走了吗?”
翛然,“铮——”的一声。
利剑穿过耳际。
赵平惊恐回头。
他未曾想到,竟是裴行砚。
飒飒冷风中,男人一身玄衣,眉眼冷然,默然垂眸,瞥了赵平一眼,满腔戾气,若他不是皇帝宠爱的三皇子,那支剑,怕就不是晃过了,而是直挺挺地插在他身上。
裴行砚骑着马,比赵平高出一大截,赵平下意识往后退步。
他算什么东西,也不过是父皇养的一只狗。
偏偏,现在还不能动。
赵平未露出半分不满,掩下情绪,强装镇定,称呼却已然乱了,“幕僚有事寻我。本殿就先走了。”
待赵平走了之后,裴行砚微微俯身,长臂一拉,把扶楹抱上马背,温热的气息极近,扶楹觉着不自在,腰背僵硬。
裴行砚并未强迫她,单手扯了扯缰绳,止住马往前跑的动作,嗓音低沉,覆在她耳边,很轻地问,“害怕吗?”
扶楹以为,裴行砚问的是,坐在马背上害怕吗?
许是男人嗓音从容,扶楹慢慢从惊惧中回神,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又乖软回了一句,“还好。”
黑马温顺,随男人指令,慢慢走着。
赵平带来的阴翳散去,扶楹有些高兴。
少女偏头,与裴行砚对视,杏眸透亮,“它好乖。”
“嗯。”裴行砚应她。
扶楹不知,黑马是前年邻国进贡的,性烈不好驯服。届时,偌大的赵国无一人可驯服,不仅能避免损失好马不说,还能煞煞赵国的威风。
但不成想,未出一日,竟被一文人驯服了。使臣觉得下面子,未如往年那般,浩浩荡荡在皇宫转悠,匆匆归国了。
此后,每每提起这事,邻国使臣皆冷哼一声,道,“那人也只幸运罢了。”
黑马贵重,纵面上教到了裴行砚手中,暗地里,却也只得献给陛下。此后,黑马便一直被养在皇宫。
西狩场开放之后,才被人从皇宫带出来,在这里好生养着。
扶楹未发觉,男人把她半圈在自己怀中,距离极近。她转身,唇瓣不由得擦过男人下颌。
裴行砚垂眸望她,似是在问,“怎么了?”
第40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扶楹脸颊莫名发烫, 心里忍不住暗想。
她明明也不是这样容易害羞的性子。
裴行砚眼睫低垂,眸子漆黑深邃,却并未显冷冽, 相反,扶楹总觉着,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纵容。
未加掩饰,却也不甚显露。
突地,黑马扬起前蹄, 声音嘶鸣。
扶楹往后仰, 背后是男人宽厚的胸膛。
远处,柳絮被风卷起,落在地面, 似覆了一层层雪。
思绪被柳絮拉起,蓦地, 扶楹想起了上世的一件事。
上世的暮春,也如今天这样有过狩猎。
只不过那时,并未如今天这般日光粲艳。
她依稀记得, 那年冬季漫长,地面的雪花并未完全消融。
裴行简一身蓝色锦袍,骑在马背上,意气风发。他半揽着侍妾,慢慢驾马往前驶去,却在府门口停住。
裴行简意外,颔首唤了一句, “兄长。”
侍妾娇弱地靠在他怀里, 玉手抱在男人腰间,很紧, 待顺着视线看过去,侍妾呆了呆。
裴行砚不常去老宅,侍妾又被养在后院,未见过他也是应该的。
瞧见大公子,侍妾忍不住神游,她竟未想到,大公子比二公子好看太多,说是天人之姿也不过分。
26/42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