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听人说过,大公子性子过于冷淡了些。
侍妾心里清楚,即便她有想去勾搭的心思,怕也不够格。
这般想着,侍妾把心思收起,靠在男人怀里,望向不远处。
这位二夫人,性子是过于软了,任她欺压便罢,皇家狩猎,夫君不带她,反携侍妾同去,这位竟也未生出半点不满。
侍妾撇嘴,若是一直这样便好了。
昨日醉酒,她瞧着,二公子待女子并未是不起反应。男人嘛,血气方刚,只要她动动手指,让裴行简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简直易如反掌。
但前些天,她也听说二公子心悦旁人,说那位,还是丞相府的庶出小姐。
名唤什么,侍妾也不留心,遣人打探一番,知晓那女子喜穿红衣。
侍妾是个有心思的,今天儿虽冷,却还是换上了红色的长裙,衣衫单薄轻透,堪堪遮住身子。
裴行简见她第一眼时,侍妾没错过他眸中的错然。可慢慢地,眸底染上烦躁,派人给她拿了件绒毛披风,青蓝色的,温婉大气,却又极不显眼。
侍妾扫过扶楹的长裙,微蹙眉。
她怎么觉着,扶楹裙子的颜色与她身上这件这般相似?
许是凑巧罢了。
侍妾停了心思,见裴家两位公子还立在门口,眸子转了转,娇娇地道,“公子。”
这样指示不明的一句,掺着女子的娇媚,似羽毛划过心间,带着细长的勾子,凭谁也受不了。
侍妾仰面,玉手攀上男人肩膀,吻在裴行简喉结上。
裴行简脸色沉了沉,平日里,为煞煞扶楹傲气,随侍妾怎样,他也配合。可如今,兄长立在身侧,她竟也这般胡闹。
裴行简桎梏着侍妾,欲把人拉开,却被侍妾细软的长臂攀上,女子皮肤白皙滑腻,不可避免的触碰中,他竟果真生了不该有的妄念。
念头一起,裴行简脸色愈发沉了。
侍妾顺势撇嘴,乖巧地靠在男人怀里,不再胡闹。
余光望了眼大公子,不成想,这人竟未分给她半点目光。
他一身玄衣,眸子黑沉,立在不远处,背后是无际的白茫茫,静默,却又似皎月,清冷、高不可攀。
漫天飞雪,鹅毛似的,落在男人肩上。裴行砚未理会那边二人,而是下马,行至她身边,问她,“想去吗?”
扶楹敢肯定,他绝不是说笑。
但扶楹不喜热闹,也早已厌烦了与侍妾的勾心斗角。
她怔愣了瞬,便回过神,摇了摇头。
裴行砚“嗯”了一声,却也未强迫她。
*
见扶楹出神,裴行砚拉了下缰绳,让黑马停下,单手抱着她的腰,很轻松一般,把人抱下。
玄色衣袍落入视线,扶楹抿唇,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偏过头,不再去看他。
碰巧,有婢女过来,扶楹瞧了瞧,不曾想,竟是赵熙宁身边的小丫头。
见裴学士在这儿,婢女感到意外,想起公主交给的正事,婢女俯身行礼,言明,“苏姑娘,我家公主有请。劳烦姑娘跟奴婢走一趟了。”
扶楹蹙眉,她来不到一个时辰,赵熙宁派人寻她,若说只为闲谈,扶楹是不信的。
思绪转了转,扶楹应声,“嗯。”
裴行砚还站在她身旁,气息清冽,却又不容忽视,扶楹抬眼,撞入他的眸子,一时语塞,“我……想过去看看。”
看看赵熙宁,究竟是为何事寻她。
裴行砚未拦着,扶楹松了口气,才从微滞的气氛中脱身。
*
婢女在前面引路,扶楹跟在她身后,静默无言。
待止步后,婢女福了福身,转身退下。
赵熙宁一身红色长裙,明艳清丽。她端坐在主位,见扶楹过来,漫不经心抬眼,“苏姑娘寻个位子坐吧。”
赵熙宁不是个耐性子的主儿,手指拂过珠钗,声音轻灵。
赵熙宁道,“想必,本宫要嫁到他国这事,苏姑娘如今也知道了。”
突地,她觉着索然无趣,凤眸瞥了眼粲艳的日光,慢悠悠接着道,“本宫寻你来,也并无其他事情。好歹你与本宫相识一场,本宫自然也当得起你一句好友。”
“两国联姻,本是幸事,本宫无需你怜悯,你用不着拿那样的目光望本宫。”
扶楹未想到赵熙宁会这样说,半晌,她出声道,“臣女只是觉得,公主惊才艳艳,不该成了旁人争夺权势的工具。”
赵熙宁微嘲,问她,“你可知晓,本宫为何厌烦你?”
幼时,赵熙宁跑出宫去,唤了几个好友游街,因周嫣然在,扶楹便也跟着了。
姑娘们还小,自然不晓得人心险恶,危险重重。
黑衣人手持长剑,闪着刺眼的光。
旁的好友皆躲在她身后,只有苏家这个小丫头,一边惊恐,一边把赵熙宁护在身后,还幼稚地安慰她,“公主莫怕,臣女在呢。”
危险来临,这人不好生躲开罢了,竟还言要保护她?
望着小少女单薄的肩膀,赵熙宁轻哼一声。
苏家姑娘,莫不是个蠢的。
还好有惊无险,事后赵熙宁才知晓,那是母后为锻炼她胆量,故意设的局。
再大些,因着京中容貌排行,赵熙宁单方面跟扶楹不对付。平日里,就算赵熙宁不给她好脸色,扶楹不似旁人那般背后抱怨。
久而久之,两人不合的势头愈来愈强,即便那只是赵熙宁单方面认为的。
赵熙宁嗤笑出声,摆摆手,“好久未同你聚了,一起喝一杯吧。”
“就当是你为我饯行了。”
扶楹虽不赞同赵熙宁这话,但也未出声拒绝。
婢女拿了上好的烫酒,给主子添置好,随即,静静立在一侧。
赵熙宁心事诸多,未主动寻话题,扶楹话少,觥筹交错间,竟未说几句话。
最后,赵熙宁问她,“你说,我是不是过于软弱了些?”
父皇想拿她牵制母后,谋取利益;母后只她一个孩子,也想操纵她,让她成为下一个至尊。
自己的命运尚做不得主,怎能成就旁的大事。赵熙宁叹了气,想着,她是不是太过无用了些。
两人谈的久,待累了,便寻了房间睡着了。再次醒来,扶楹才发觉,暮色竟已无声降临了。
她走到外面,未见盈玉,只裴行砚在那儿等着。
男人微微俯身,垂眸望她。
他眸子深邃,望不透,瞧不清,似未消融的冬雪,无声、默然。
裴行砚迁就般低头,气息温热。
昏黄月光下,少女莹白小脸微红,眼神潋滟迷离,歪头瞧他,嗓音很轻,“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裴行砚是说过的。
他心悦她。
但,扶楹不确定。她觉着,裴行砚不是会随意倾心的,她与他,相处时候不多,感情也不甚深切。
她从不是扭捏之人,接着醉酒,胆子稍大些,想问什么便问了。
少女杏眼蒙着雾气,清浅,似汪了一潭秋水。她走近些,仰面望他,待撞入男人冷情漆黑的眸子,她无厘头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啊?”
裴行砚眉头轻动,未曾想到,她会这样直白问他。
他性子沉稳,情绪习惯了不外露。许是,因他先动心,便主动把位子放低些,掩下几近翻滚的暗色,面上仍是淡然,仍是不动声色。
未见他应声,少女微微不满,鼓了鼓白嫩的脸颊,忍不住嗔道,嗓音绵软,黏黏糊糊的,“你不开口,是在等我反应吗?”
下一秒,少女踮脚,手指捏在男人衣襟上,粉白色长裙和玄色衣袍相交。
冷风飒飒,如最初相看之时,任玄色衣袍翻飞,他在前面立着,挡了冷风,把她护在身后。
裴行砚垂下眼睫,察觉到少女动作,却不避开,怕她觉着累,男人只手掌在少女楚腰,让她借力站好。
腰间触感微痒,扶楹蹙眉,眸色愈发潋滟,想往后退,却被男人桎梏,无法避开,少女馨香混着无边的夜色,暧昧无声,撩人心弦。
少女温热气息极近,裴行砚眸子染上欲色,嗓音已然暗哑,他唤她,不动声色哄道,“扶楹方才,是想做什么?”
其实,还有后半句,裴行砚未问出声。
——你方才,想问什么?
是想知晓他待她的心思?
难道还不明显吗?
裴行砚嘲弄一笑。
上一世,他瞧着她褪去少女的温软,换之以无波动的目色,沉寂又暗含恐慌。
她无措回眸,眼底含泪,张口欲寻求帮扶。
可盈玉被陷害,死于他人之手,她身后,已然空无一人。那时,扶楹许是觉得,整个冬季,过于漫长寒冷了些。
大雪飘飞,是无边的白茫茫。
墨色了无天际,暗云低压,黑蒙蒙一片。
他见扶楹落泪,滚烫,不能擦拭。一滴滴砸落,又被风干。
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不在意时,过得极快,可若真心难捱时,却又成了无边的漫长寂寥。
陷进去,走不出。
好似,整个世界只余她一人。
可她从不会知晓,鹅毛雪花降落,覆在了厚厚一层,一同掩盖的,有他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
扶楹手下动作渐重,裴行砚再次低眸望她。
扶楹杏眼清亮,面上还带着醉酒后的微醺,她有些羞涩,忍了忍,还是开口,嗓音掺着烫酒,很糯很轻,她一字字说,“我觉着,我是喜欢你的。”
方才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其实是想说,我心悦你。
见你时,心跳如鼓,忍不住甜蜜。
她仰头,唇瓣贴近,甜软气息靠近,吻在了男人唇角。
不出格,只很轻地停在那儿。
风声近耳,夜色下,能与之应和的是,少女悸动。
第41章 双手握拳的隐忍
夜色如墨, 带着凉意。
醉酒后,扶楹思绪渐缓,一时没反应过来。
裴行砚俯身, 好整以暇望她。
许是,四周太过空寂,扶楹瑟缩一下,娇娇气气蹙眉,伸手道, “抱我。”
少女嗓音很轻, 消散于这无边的夜色。
几颗星星悬在天际,月色昏黄,堪堪照亮眼前的路。
裴行砚立在她身侧, 静默沉稳。
未料到她会这样说,男人眉头微动, 有些意外。
他很轻地笑了下,凑近些,不动声色替她挡着冷风, “想要我抱?”
男人问,漫不经心的一句。
少女抬眼,与男人深邃的眸子相接,深似古井,猜不透,扶楹移开眼,不再看他, 只乖软地点了点头, “嗯。”
想要你抱。
不由自主地想要跟你亲近。
少女眨了眨眸子,有些疑惑, 似是在问,他怎么还不抱她。
若是平常,扶楹自是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然,今儿跟赵熙宁谈话,扶楹悟了许多,但她却觉着,心头愈发空虚了。
无措,慌乱,想寻找一个庇护。
月色朦胧,照在少女莹白漂亮的小脸上。
粉白色裙摆轻荡,少女仰面,尽显温软。
让人心动。
裴行砚一步步走近,只手揽在少女腰间,掌心微烫。
扶楹踮脚,未让他直接抱,而是盯在他眼角的小痣上。
男人眉眼凌厉、清冷,好似,含着消融不了的冰。
“喜欢?”裴行砚问她。
扶楹乖乖应声,“喜欢。”
可爱、喜欢。
少女眼神直白热切,裴行砚不自觉想多了。
男人眸子漆黑,蕴着情动,他垂眸,不动声色掩下,掌下是少女娇柔的腰肢,他微克制,嗓音很轻,带着些许诱哄,“想摸摸吗?”
少女脸颊发烫,轻轻地咬了咬贝齿,许是月色过于温柔,她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男人扶在她腰间,微用力,把人提上一点,扶楹被迫踮起脚,微凉的手指点在小痣上,没头没脑地重复道,“喜欢。”
裴行砚喉间滚了滚,没忍住,溢出一声轻笑。
少女醉酒的样子,好乖好软,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想要藏起来。
裴行砚“嗯”了一声,带着纵容,伸手问她,“还要抱吗?”
少女嗓音拉长,回应他的,是黏黏糊糊的两个字,“要的。”
昏黄月光下,扶楹眸色清浅,好似,汪着一潭春水。
她乖软地眨了眨眼,瞧男人动作。
裴行砚未曾用力,只手揽在少女腰间,很轻松地把人抱在怀里。
因着醉酒,扶楹脑子还晕着,她有些出神,待想起什么,蓦然出声,嗓音轻软,“想要糖人。”
“为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裴行砚问她。
扶楹思绪转的很慢,伸手扯了扯男人衣袖,很轻地道,“我幼时不高兴的时候,母亲都会遣人买给我的。”
裴行砚问她,“那你现在,是不高兴了?”
扶楹娇气蹙眉,嗓音黏黏糊糊的,温软得不像话,“没有……”
夜色温柔,她嗓音飘散在空中。
“想买一串,送予你吃。”
她这样说。
裴行砚眉头微动,有些意外,竟意外读懂了少女的想法。
——想要你高兴。
“很甜的。”扶楹仰面望他,嗓音轻轻的,带着闻不可闻的委屈,“你不信我吗?”
男人眸子渐深,暗色翻滚,沉入眼底,半晌,他很轻地叹了口气,好脾气应她,“没有。”
虽然夜色无边,但我与你同行时,我祈望的是,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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