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面前,她一贯会做戏。
若换做任遇苏初中时候的脑子,他甚至听不出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还会认为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后妈。
愚蠢至极,但他就是这么愚蠢的被骗了这么多年。
庞朝旭不吃陈锦这一茬,仗着当家做主的都不在场,直言道:“嫂子可别这么说,孩子的成绩可是紧要的。我这么一问也是为遇苏好,都高二了,成绩还没什么起色可怎么好?总不能混完高中,再出国去混个大学回来吧?”
“弟妹说的什么话,当然是孩子的感受最重要了。”
“嫂子,咱们做父母的也不能一味地惯着孩子,而且啊,”庞朝旭朝其他人笑道,“书宴和遇苏可是亲兄弟。遇苏虽不是你亲生的,但也是你一手带大的,两个孩子差距那么多,对外都说不过去。”
陈锦面色一僵。
庞朝旭这一番话,更像是扯明着说她只顾着自己的儿子不顾继子。
“遇苏的母亲也是高校毕业的,也没什么遗传不遗传的问题。”
陈锦面上有些挂不住,其他亲戚也察觉到了话里的“火药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庞朝旭很满意这个状况,脸上笑容更甚,转头再次看向任遇苏,像是一个关爱小辈的长辈一般,劝道:“遇苏啊,虽然是高二不是高三,但学习上可不能懈怠,咱们家的孩子可要上个好大学,不能像其他家那种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一样想着去国外混两年就行了。不然家里的公司交到你手上都要垮掉呢!”
话锋从陈锦转到任遇苏身上,众人纷纷朝他看了过来。
一时间,他成为被人“当众处刑”的犯人。
任遇苏正前方的表妹,还略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好好的日子,突然被人这么架在火上烤,被人当中揭短说教,确实是蛮惨的。
任遇苏身子陷在沙发里,顶着众人的视线,他缓缓直起身子,双肘往膝上一抵,面带微笑地看向庞朝旭:“就跟小叔那样是吗?”
庞朝旭一愣:“什么?”
其他人也被他的回答弄得有些发愣。
任遇苏依然笑着,声音清冽:“不是吗?小婶婶说的这种人,不是在说小叔吗?在国外混了两年回来接手家里的产业,却频频出现篓子,还要自己的哥哥帮忙善后,公司交给这种人,是真的要垮掉了呢!”
“小婶婶真是关心我,既然愿意拿小叔来举例给我当前车之鉴。”
“不过小婶婶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像小叔叔那样的。”
任遇苏缓缓靠回沙发靠背,原本平放的双腿交叠翘起,唇上的笑意不减。他虽笑着,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连带着说出的话都带着阴冷。
静默的堂厅,他扬起笑,身上溢出的却是令人寒颤地狠戾。
“毕竟,已经有个最差的在下面垫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你们了捏
第18章 受伤
◎“我决定以后喊你‘任黛玉’。”◎
他的话音落下,身旁的表妹脸上露出震惊,眼神不可置信地在他们几个之间来回打转。
任遇苏注意到,陈锦脸上的愠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地是一丝藏在眼底的笑意与面上的平静。
很快,庞朝旭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恼羞成怒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尖猛然指向任遇苏:“谁允许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阿树,不能这么和长辈说话。”
“是啊,怎么说小叔和婶婶都是你的长辈。”
“真是太乱来了,大哥大嫂都没好好教你规矩吗?”
任遇苏一笑:“有没有教我规矩你问问你身边的人不就知道了?”
话锋急转向陈锦,她脸上的神色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任遇苏。
这是任遇苏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下她的面子。
“你!”
庞朝旭不管任遇苏与陈锦之间的矛盾,心里只有任遇苏刚刚那一句嘲讽。
她指着任遇苏的指尖发颤,胸腔上下起伏的幅度很大,显然是被他气得不轻。
毕竟刚刚任遇苏的那一番话,是直接将他们家的遮羞布在众人面前扯开,把他们家里的不堪赤裸裸地展现在在场的其他人面前。
庞朝旭的丈夫任舟是任家的小儿子,上头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或许是因为是三兄妹中年级最小的,所以父母对他的偏爱也是最多的。有哥姐在前,父母的宠爱,将他养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性格。年少时没少仗着家境做出违纪的事情。学业上一事无成,在国外混读了两年回来,在家里的分公司下做事。
哪怕已经年过四十,工作上也没什么长进,依然靠着兄姐给他善后。
这是家里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因为知道他嘴甜,二老喜欢他,除了任绪,所以也没人敢在他们家面前说这些事情。
这会儿任遇苏却直接将他们自以为是的“体面”撕碎,将不堪暴露,让其他人光明正大地审视他们。
庞朝旭快气炸了,情绪上头,她忘记了自己身处什么环境,抬手扬起巴掌:“有妈生没妈养的野种敢这么和我说话,看我不打——”
啪——
巴掌落下之际,任遇苏抬手挥开了她的手掌。他站起身,冷冷地扫了庞朝旭一眼:“我有妈妈。”
庞朝旭一愣,随即轻笑道:“差点忘记了,亲妈死了,后妈还在。可惜啊,你后妈只关心她自己的小孩,哪会在意你一个野种,到头来不还是一个没妈的——”
话被打断,任遇苏猛地冲上前,抬手揪起她的衣领,双目通红:“你再说一遍?!”
任遇苏突然地动作吓愣了旁观的人,反应过来后见他有了肢体动作纷纷冲上前来拉架,场面瞬间乱了起来。任思辰冲上前想要扯开他的抓着庞朝旭的手,但任遇苏捏在她衣领处的拳头攥得很紧。
任思辰气不过,趁任遇苏不备,一拳头打在他的脸上:“放开我妈!”
任遇苏没有料到他会突然从旁边袭击,措不及防被打了一拳,攥着庞朝旭衣领的手因惯性一松,身体朝后踉跄了两步。
任思辰的拳头力道不轻,打在他的脸上,他半张脸发麻。
任遇苏的舌尖顶了顶腮帮,隐隐有痛感从脸颊处袭来。他抬手忍痛在肿起的部位按了一下,忍着痛也没发出声。
任思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弯着的腰,不屑道:“我妈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有妈生没妈养的野种。”
话音刚落,任遇苏原本佝偻的腰瞬时直起,挣开旁人牵制的力度,抡起拳头重重地砸在任思辰的脸上。
牵制他的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力道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想去拉他,这下却怎么也牵制不住任遇苏。
他的拳头一下、两下、三下,用力地打在任思辰的脸上,任由身边的人怎么拉架,他都没有停手。
他赤红着双眼,边打边吼:“你才是野种!”
见任思辰一直落在下风,跟他关系要好的其他人也冲上来拉架。庞朝旭看着儿子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立马冲上前想要阻挡任遇苏落下的拳头,她的哭声尖锐,一边哭一边骂,各种脏乱污秽的词语都用在任遇苏的身上。
双拳难敌四手,被多人牵制,任遇苏很快又被任思辰反扣主。
任思辰用力一推,原本牵制他的力道瞬间消失,他随着推力往后倒去,身子撞开边上的小茶几,重重地摔在地上。
室内的动静引来室外佣人的注意,众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劝架。
任思辰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要朝任遇苏走去,其余人见到他的动作都猜到了他的意图,暗感不妙。
任思辰的妹妹任思然立马冲上去抱住她的哥哥:“哥,不可以!别打了,再打表哥就要受伤了。”
但任思辰落了那么久的下风挨了好几拳头,怒气上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把推开任思然想要继续向前。
在场的人都被吓得不轻,但也知道再打下去事情会发展的很严重,一窝蜂上前冲去拦他。
任遇苏刚刚被推摔到地上,身体又因为力道撞翻了家具。整个人倒在地上痛到站不起来,眼看着任思辰就要拿着烟灰缸冲过来,自己也站不起来。
任思辰被拦住,腾不出任何步子朝任遇苏走去,气恼得他抬起烟灰缸就朝任遇苏扔去。
嘭——
烟灰缸重重地落在了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地声响。
“你们在干什么!”任绪一行人被佣人找了回来,刚至堂厅就看到了烟灰缸砸到任遇苏头上的那一幕。
任绪急匆匆跑了归来,慌忙蹲下身查看任遇苏的伤势。
烟灰缸被扔来的力道不小,砸在他脑门的瞬间他的额头处就出了血。任遇苏吃痛地倒在地上,这会儿接着任绪的搀扶才能坐起一点身子。
他捂着额头,还没等他坐起,一阵恶心和疼痛感袭来,晕地他撑不住力道又倒了下去。
任绪在一旁急坏了,忙招呼其他人过来搀扶,带着意识模糊的任遇苏准备去医院,甚至来不及找在堂厅的人兴师问罪,只交代了一句把家里的家庭医生一起带上,就带着任遇苏离开了。
任遇苏被扶上车,他的头很晕,晕到他对痛感都变得迟钝。
家庭医生跟在他身边为他检查心率。
车子就近开到附近的私人医院,刚躺上担架,他的意识再也撑不下去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
任遇苏觉得自己陷在了漩涡里,眼前的景色不停地旋转,他也分不清自己面对的方向。
他伸出手,抓不住任何东西。
突然,他脚下踩着的地离开,他身子失重再次落入漩涡,窒息、恐惧,席卷他的全部思绪。
唰——
他猛然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鼻息间还带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任遇苏你醒了?”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随着声音,一张俏脸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挡住了头顶白炽灯照射下来的灯光。
少女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最后撇撇嘴撤回身子:“任思辰真是一个疯子,都给你打到住院了。”
任遇苏轻轻动了下身子,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样,轻轻一动痛感牵扯全身。
他忍不住“嘶”了声。
姜阮听见声响,忙挪动身子从床沿处趴了过来:“没事吧?”
看着姜阮脸上的关切,任遇苏心中的坚硬软了下去,他眼眸中浮出笑意:“没事,就是有点疼。”
见他真的没事,姜阮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去,心里松懈下来,嘴上也有闲心和任遇苏开玩笑:“我真懒得说你,多大人了还跟人打架。”
任遇苏难得见她啰嗦的模样,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竟还挺可爱的。
他忍俊不禁:“那不然呢?人家说我要我忍着吗?”
“谁让你忍着了?”姜阮翻了个白眼,“你背后阴回去不就得了?”
姜阮是知道任遇苏家里的那些兄弟姐妹的,说来也有意思,任家和他同辈的那么多,竟没有一个和任遇苏玩的好的。要不是自己和任遇苏多年好友知道他的秉性,她都要怀疑是不是任遇苏做人有什么问题了。
不过任遇苏那几个兄弟姐妹她也见过,几个堂妹倒还行,从不主动挑事儿。但他有三个堂弟和他关系最不合,从小到大仗着任绪工作繁忙,任遇苏又没有亲生母亲,常常故意在任遇苏面前说些令人不高兴的话。
任遇苏也不是一个软柿子,他们一说他就和他们争论,演变到最后就会变成几个男孩子打架。但时候大人出来主持公道的时候,任遇苏总是被训斥的那一个。
姜阮看不惯他们这么欺负任遇苏,经常带着任遇苏给他们使阴绊子。他们敢欺负任遇苏,却不敢欺负她。有一次,姜阮故意将一整瓶香槟洒在他们身上,还推翻了他们就近的一个蛋糕塔,污渍沾染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在宴会上出尽了“风头”。
他们气冲冲的想要找他们算账,姜阮也已经拉着任遇苏跑出大厅来到了花园。
两个人见身后没人追来,这才慢慢停下步子,大口喘着粗气。视线与对方的眼眸交汇时,双方齐齐笑出声。整个花园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二人的笑声。
“就像我们从前一样,阴回去就行了。”
姜阮扳着手指头给他分析:“你看你今天这场合,在场的人都是跟他关系好。你一个人对他们一堆人你怎么打的过啊?大不了你打电话摇人,把我和沈青文都喊过去,我们一堆人我不信他还能把你打成这样。”
“今儿个听你爸爸说你是和任思辰打架,你才进医院的。我一听就知道不可能,就任思辰那个菜鸡,也就敢仗着家室欺负欺负人,你和他从小打了那么多次,他哪次打得过你?我想肯定是你被他们一堆人欺负了,不然你怎么可能这么惨?光是头上的伤就要你躺在医院养半个月了。”
任遇苏从前的光荣事迹是一个人挑他们三个人。
闻言,任遇苏轻声道:“可能他被我打了几次以后回去苦心研究拳击,这次就真的把我打败了。”
说罢,他还佯装虚弱轻咳两声,声音变得柔弱:“我想,我大概是真的打不过他了。”
“”
姜阮耷拉着眼皮,唇边的也没有任何笑意,就这么盯着他看。
任遇苏等了一会儿没见她有任何回应,憋着笑继续演:“哎,就听你的吧!我以后见到他们还是忍着脾气吧,被骂两句没什么关系的。”
姜阮:“”
她又盯着他看了半晌,倏然一笑:“行,我这就让沈青文找人,我们帮你去把他们揍一顿给你出气。”
任遇苏靠在枕头上,眉毛微扬。
“任遇苏。”
“嗯?”
“我决定给你改个名。”
任遇苏扬眉看她。
姜阮一字一句道:“我决定以后喊你‘任黛玉’。”
话毕,任遇苏憋了半天的笑终是破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有精力笑,看来对方还是打的太轻了。”姜阮一拳头打在他的肩膀上。
这一拳头力道不大,就跟平时两人打闹时的力道差不多。但今天任遇苏因为打架摔跤和磕碰,身体各处都有伤,这轻轻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牵扯到身体的伤竟还有些痛。
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姜阮见状立马收回了手,脸上的情绪转为担忧,站在他面前不知所措:“我忘记你是病人了。打到伤口了?怎么你肩膀上也有伤啊?很疼吗?要不要替你喊医生?”
少女脸上再度浮现的关切,任遇苏松开捂着肩膀的手,唇齿间溢出闷闷的笑声。
见他笑出声,姜阮顿时发觉自己被骗了,脸上的关切转为恼羞:“你又骗人是吧?”
但这一次,似乎是估计着刚刚任遇苏忍痛的模样,恼羞归恼羞,却是不敢上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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