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任遇苏拳头砸在任思辰的脸上,他虽坐着,但这一挥拳的动作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任思辰没有任何反应,人被打的往旁边跄了几步。
“儿子!”
“思辰!”
任思辰反应过来,立马恼火,起身刚要朝任遇苏扑去时,身边的沈青文一把将他拦住,不让他碰到任遇苏一点。
“任遇苏你——”
任遇苏手臂发颤撑着自己的身体,刚刚那一拳用尽了他的力气,也牵扯到了全身的伤处,这会儿痛感一阵一阵的袭来,被纱布缠绕的脑袋也开始发晕。
他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侧头对任思辰笑:“道歉有用的话,要不让你躺在这个床上?”
“我****,你个贱货,我给你道歉是给你面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我刚刚就应该把你打死在地板上”
任思辰双目猩红,满口污言秽语和诅咒,像是一只发疯的豹子,随时随地就要扑上来生吞了别人。
“住口!”任绪气的大吼一声,但任思辰充耳不闻,依然对任遇苏骂骂咧咧。
“啪——”
骂声戛然而止,任思辰的一边脸瞬间红了起来。
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姜阮立马扯住任思辰的衣领,膝盖上抬,重重地砸在一处。
任思辰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她将手中的力道往前一推,沈青文也适时放手,任思辰整个人就像是垃圾一样被人丢了出来,跌在了地上。
“啊!”庞朝旭惊慌失措地跑到任思辰身边,“儿子,儿子你怎么样了?”
姜阮笑盈盈地站在他们面前:“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庞朝旭猛地抬起头,满脸愤怒:“就算你是姜家的人,也不能这么上来就打人!”
姜阮耸耸肩,满脸无辜:“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你!道了歉就可以了吗?”
庞朝旭的话刚说话,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又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姜阮脸上的笑容立马耷拉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所以你们也知道啊?打了人再道歉是不行的啊?”
“大哥,思辰可是你的亲侄子啊,”见说不过姜阮,庞朝旭又将视线放在了任绪身上,“我们是一家人啊,思辰把任遇苏打成这样确实不应该,但他也已经道歉了啊!他也不是故意的。阿树受伤,我们思辰也很担心他的兄弟啊!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的。”
不等任绪说话,姜阮又道:“你看他刚刚那满嘴诅咒的样子像是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模样吗?”
庞朝旭面色一僵,悄悄抬眼去看任绪的表情。果然,后者的脸色比刚刚更黑了。
她张了张口,刚要反驳,姜阮就率先一步打断她的话。
姜阮侧过身,仰着脑袋看向任绪:“叔叔,任思辰主动找任遇苏事情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只是这次正好闹在了你的面前。任遇苏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你,但不代表之前的那些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你可以问问其他人,家里的帮佣或者其他亲戚,再不济你问陈锦阿姨,陈锦阿姨也知道。”
任绪显然是不知道姜阮口中的“那些事情”,面露惊讶:“之前的事情?之前有什么事情?”
姜阮看向任遇苏,轻轻一瞥,任遇苏就读懂了她眼眸中的意思。
她想让他自己告诉任绪。
任绪也跟着她的视线看了过来:“阿树,你跟爸爸说,之前有什么事情?”
“之前?之前哪有什么事情,大哥你别打扰阿树休息了,这些事情我们大人商量就行,咱们别打扰阿树休息。”没等任遇苏说话,庞朝旭急道。
“阿姨是害怕任遇苏说出什么吗?”姜阮的声音再度响起。
庞朝旭三番两次被一个小姑娘顶撞打断,这会儿脾气上来,脑一热便直接反驳:“又是你,怎么什么事儿都有你?我能害怕他说什么?我就——”
“害怕我说出任思辰这些年对我做的那些事,是吗?”任遇苏轻声开口打断。
病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任遇苏的身后,有怀疑、有不安,也有担心。
“我”庞朝旭话至喉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任遇苏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眸子慢吞吞地看向任绪:“我已经忘记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只知道从我记事开始,任思辰就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好话。”
“最开始只是小孩之间的玩闹嘲笑,但后来,慢慢就演变成了对我这个人的辱骂。”
“骂我是没有妈妈的野孩子,是不被家人所庇护的弃子。”
“辱骂的词和刚刚他骂我的那些词差不多,偶尔急上头了,也会带着其他人一起打我。每一次我都还手了,他们打我,我就打他。一开始我只能被他们几个人按着欺负,打的多了我也能一下打他们好几个人了。”
“你那时候总埋怨我每次回家都带了满身的伤痕回家,认为我是在外面鬼混。但我从没有一次打架是我主动招惹的别人,都是别人先来招惹我的。”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他前十多年所受到的霸凌述出。
他的面色平淡,口中吐出这些话面上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好似话中被霸凌的对象不是他。
“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爸爸?”任绪颤着唇,眼里闪着泪光。
任遇苏低下头,沉默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你太忙了。”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任思辰对他的恶意还没有到现在这么大。家里的一些亲戚对他的态度还算收敛,也不会在他面前讲一些不合适的话。
他也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性格,别人来烦他,他就一定会回击。他从未软弱,但还是不停有人来招惹他。
任遇苏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霸凌会变本加厉。但后来他知道了,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是在试探他,看看他会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任绪。
见没有人会为他撑腰,他们就不会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
而他,没有人撑腰的他,就只能自己竖起身上的利刺,自己保护自己。
任遇苏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会这么不喜欢自己,他也曾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床上思考这个问题想了一整天。最后得到了什么答案他也弄不清楚。
可能是他幼时顽劣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自己却不知道。
也可能是他在他们眼里看着就像是一个没人疼爱的野孩子,而他们也在这个繁琐受人牵制的社会中难以得到喘息,只能在他身上寻求一些优越感。
又或者,是他们早就对任绪不满了,但他们不敢对他发泄,见他不疼爱他,而他又没了游走在社交圈可以护着他的母亲,便将所有不满都对着他发泄了。
陈锦是任绪的妻子,他们不敢得罪。任书宴是受二老喜爱,受家庭器重的孩子,他们也不敢得罪。只有任遇苏,这个卡在这个家庭里最为尴尬的孩子。没了母亲,和父亲关系不和,最好牵制。
任遇苏低着头,不去看他眼里的情绪,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对于爱,他从来不是不想要,而是没有。
“欺负了任遇苏这么多年,要不是今天东窗事发,你们会给他道歉吗?”姜阮愤愤道。
“姜阮,”任舟面色阴沉,走到妻子身边,“这是我们家的事情,就算你是阿树的朋友也不关你的事情!我们说到底也还是长辈,你三番两次的顶撞,我倒要好好问问你家的人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路见不平还拔刀相助了,更何况任遇苏还是我的朋友。”姜阮冷哼一声。
话毕,姜阮像是想到什么,又道:“如果要去我家告状的话”
她轻轻一笑,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带着轻蔑:“请便。”
庞朝旭一家被气的不轻,刚要说话就被任绪一声怒吼给打断。任绪阴沉着脸:“够了!阿树要休息,弟弟弟妹要是没什么事情就请回吧!”
说完,也不等任舟他们什么反应,就喊来门口的助理要将他们请出去。
周芹想要阻止,但看着任绪那张阴沉到能滴出水的脸,终是没敢再说话。
看着为他“大战群舌”的姜阮,这会儿正甩着手抱怨刚刚那一巴掌打的太用力了。
想起前半个小时还在劝他做事不能冲动,不要当着人家的面打人的人,刚刚那会儿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直接上去将任思辰揍到在地上爬不起来。
她心里估计也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他欺负了自己。
任遇苏想,
好像受伤住院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21章 都一样
◎你我都一样◎
Chapter21你我都一样
任舟走了没一会儿,姜阮就借口家里还有事,拉着沈青文一起离开了病房。
走之前,她深深地看了任遇苏一眼。
只一眼,他就读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姜阮她是想让他好好和任舟说说话。
姜阮走后,任绪收起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对周芹道:“妈,让阿树休息一下吧,我让助理送你回去。”
任绪的话不是商量,不容她拒绝。
这是在赶她走。
周芹也听出来了,她看了眼坐在床上自顾自玩着手机的任遇苏,深深叹了一口气。
一场好好的生日宴被弄成这样,因为两个儿子的事情折腾了两天,她是一点精气神也提不起来了。
任绪将她送出病房,临走时,周芹推开身边搀扶的帮佣,对应特助说:“我和我儿子说些话,你们先去边上等着。”
应特助抬眸看了眼任绪,后者微微颔首。
他这才点点头,和帮佣一同站在离他们十几米远的位置。
周芹的视线落在那扇紧闭的病房门上,轻叹道:“今天阿树说的这些事情,我也听下面的人说过几句。”
任绪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其实周芹不说,他也知道。
任遇苏能和任思辰接触的次数,一年也就那么几回,地点一般都在老宅,或是他们家名义办的宴会上。这些场合里,身为主人家的周芹不可能不知道。
一次不知道可以相信,两次不知道也可以相信,但这是长达十多年的霸凌,周芹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她不是他。
任绪是这两年才将工作的重心转移回临安,之前他在外出差的时间远比待在家里的时间多的多,偶尔回临安,不是在公司开会,就是在处理生意上的应酬。时间太晚,他甚至是回在公司附近的大平层休息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路上特意回家去休息。
他很忙,但他也知道这不是他忽视任遇苏的理由。
他对任遇苏的关心太少了。
“我一直以为是孩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就没放在心上过。哪家的兄弟姐妹之间没有一点矛盾?”
“也是今天的事情,思辰他们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把自己的亲兄弟打进医院,确实应该好好反省。你弟媳也是,做事糊涂,做事也太不像样了,宠的思辰无法无天。回去以后我好好和他们说说,让思辰他们来和阿树道歉,真心实意的给阿树道歉。”
“然后这件事,就翻篇吧。”
听完周芹的话,任绪也读懂了她的意思:“妈,你是想让这件事就在盒马含糊不清地过去是吗?”
周芹拉起任绪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阿绪,这件事闹出去终归是不好看的。一个家里,兄弟之间矛盾多年,说出去难道不是让人笑话吗?你难道想成为别家饭后闲聊时候的谈资吗?”
任绪:“你也知道,思辰身为阿树的兄弟,霸凌自己的兄弟多年这件事传出去会不好看?为什么当初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不能为阿树做一次主,替他撑一次腰?还要替他们瞒着我?”
周芹一愣,
这么多年,任绪第一次忤逆她。
母子俩对视许久,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彼此的不甘。
周芹率先移开视线,握着任绪的手紧了紧,缓了一会儿,她才吐出一句话:“阿绪,妈老了。别让妈难做。”
任绪:“”
他没有说话,心里却翻涌起一股无名的情绪,一下一下地撞击他的胸腔,像是在宣泄,又像是在提醒。
周芹的指腹轻轻地抚摸着任绪拇指的关节,像是安抚,又像是警告。
最后,她轻轻地拂开任绪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任绪终是没忍住,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妈。”
周芹的步子顿住。
任绪轻轻一笑:“妈,我以前以为你是因为不喜欢韶华,所以对她生的孩子也没什么感情。”
“现在想来,你应该也不怎么喜欢我。”
“但阿树是我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我已经对不起她了,前面十几年我一直在悔过,现在,我既然回临安了,我就不能再让阿树受委屈了。”
周芹猛地转过身:“他是你的亲弟弟,思辰是你的亲侄子!”
她情绪激动,一时没有控制住音量,这一声音,引来了几个病房外的人路人。
“但阿树是我的孩子。”任绪轻声道。
“对不起,妈。”
说完,也没顾周芹什么反应,转身开门进了病房。
今天一场,任绪也验证了这么多年他想猜却不敢想的事情。
比起任书宴,任遇苏不管是脸还是性格,都更像他。所以他不招周芹的喜欢,就跟他也不招周芹的喜欢一样。
任绪走进来时,任遇苏刚好和姜阮在手机上结束话题。
姜阮告诉他,要他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和任绪把话说清楚。
絮絮叨叨的模样简直不像平常的她。
能让姜阮这位大小姐这么操心他一次,任遇苏感觉此生无憾。
“阿树,爸爸想跟你谈谈。”任绪走至床边,就近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房间这会儿安安静静的,VIP病房的隔音效果也很好,如若不是站在病房门口大声说外,外面的声音是一点儿也传不到里间里来。
任遇苏放下手机轻轻点头:“好,你说吧。”
明明只是父子之间的谈话,任绪却显得有些窘迫。他坐在椅子上,挺直的脊背却又好似屈了下去。话至嘴边,但半天吐不出来一句话。
任遇苏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西装有些皱,这令他有些吃惊。
任绪在他眼中一直都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严父,他对自己的要求最为严格。每次出门的衣服都必须是由佣人洗好烫好,衣服平整到没有一丝褶皱。而今天他身上的衣服却布满了褶皱。
看样式,和昨天去老宅穿的是同一款。
这么想来,任绪可能从昨天到今天都没有换下过这套衣服,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现在面对的,好似不是平常雷厉风行的任总,只是一个担忧自己儿子的父亲。
任遇苏不愿再想下去,他一时没办法消化掉太多有关于“父爱”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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