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断崖飞瀑,上一秒其乐融融,下一秒就置与看不见的烽火铁马,将在场几乎每一个人活埋窒息。
领头的那人擦了擦鬓角的冷汗,扯起嘴角。
“殿下,这玩笑可开不得。”
青年眉峰轻挑,笑着道:“本殿从来不开玩笑。江州风景如画,想必还没见过横尸遍地的画面吧。”
“本殿正好,可以让江州百姓长长见识。”
此话一落,众人的肩膀颤抖不止,不是气愤,而是恐惧。青年的话让他们回想起不久前,和筝州同行吃饭的场景。
在同行描述中,那几天,筝州城里城外,都蔓延着血的腥味。一连下的几天雨,也无法冲刷地面的血迹。
当
时他们听的时候还嗤之以鼻,不过是夸大其词,据他们的了解,这位三皇子,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一个爹娘都不爱的皇子,有什么好怕的。
那些传言事迹,指不定还是那位传出去的,毕竟皇室子弟,对名声看的可是比自己命还重要。
大凉是不会允许坐上皇储之位的皇子,是一位睚眦必报,阴狠手辣之人。
“你、你这样可是违法的”
说话的人脸色惨白如纸,似乎是想用自己仅剩的勇气唤醒对方的良知。
奚云祉笑出了声,转头,语气很是疑惑的问道旁边的少年,“我杀他们,是违法的吗?”
少年微笑道:“当然不是了,现在站在殿下面前的,不过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恶徒。”
“殿下若杀了他们,便是替天行道,惩奸除恶,是要名垂青史的。”
领头人举起手,指着少年。
“你你你,这是诬陷!”
少年歪了歪头,“难道不是吗?莫非是还要本帅提醒,你们这店铺是怎么来的吗?”
气氛瞬间又凝固几分,领头人眼眸闪过惊慌,脸上维持的赔笑险些坚持不住,顿了片刻才道:“草民不知都督大人所言何意,草民只想知道,二位如此行事,就不怕传到陛下那里,不好收场吗?”
“收场?”少年反问道。
“天高地远,诸位不用担心。”
少年弯着眉眼,嘴角的弧度从未落下,温润如玉,却也笑里藏刀,毫不留情的把他们心中所想的,洞察个透彻。
且收为己用。
让他们再也笑不出来。
见势不对,有人开始跪地求情。
“殿下,草民真的是没干什么坏事啊,殿下宽宏大量,放草民走吧。”
“草民家中上有小,下有老,如若草民倒了,真是不知他们要如何生存。”
“这样啊。”青年双手捧着腮,嗓音透着惋惜,漂亮的眼眸却凝聚着浓浓的恶意,“你家死人,与我何干。”
“死的又不是我。”
求饶的声音滞了一瞬,其后膝盖碰地的声音接连不断,惊恐比方才真切,恐惧也比方才强烈。
顾不上疼痛,头咚咚敲响地面。
滋啦——
椅子被拖开。
欣赏完的青年,漫不经心的越过宴席,来到堆在门口、不断跪地的商贾面前,弯腰笑着扶起刚刚第一个求饶的绸铺老板。
抚平对方因为跪地起的衣服褶皱,十分歉意的道:“哎呀,是本殿思虑不周,开的玩笑大了点,让诸位受惊了。”
“哪里哪里,是草民们胆子太小了。”
被青年扶起的商贾忙不昳赔笑道。
岂止是受惊,他们差点要一命呼呼了。
然就当他们松懈一口气时,青年收回手,退后一步勾唇浅笑道:“现在时辰也不晚了,本殿就长话短说。”说着他向后招了招手。
众人便看到那拿剑的红衣少年,慢慢站到商贾中始终站立身体的领头人背后。
“坦白从宽者重赏,哑者——”
“斩。”
青年尾音刚落,嗡一声。
少年长剑出鞘,寒光一闪,血迹迸溅。
领头人双目大骇的脑颅辘辘滚到脚边,呼吸停滞,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咽喉,尖叫声到嘴边,却一个音也发不出。
“那本殿就恭候各位的大驾了。”
“希望诸位不要让本殿失望呐,本殿可是给过你们机会的了。”
“你们知道,本殿想听什么。”
青年嘴角噙着一抹笑,视线慢慢悠悠掠过众人的面庞,而后慢条斯理的踩过地面的血渍,跨过门槛。
他身后的少年收剑,对着呆滞在原地的商贾们作揖一礼,便跟在青年身后,一白一红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众人眼中。
待他们走后,商贾们也纷纷离去。
只是没走几步,腿便一软,频发跌落。
-
月上中天,街道上只零丁几人。
走在青年身边的褚岁晚唇边笑意淡了几分,虽说她事先知道那杀的人是背后之人安插的暗线,且青年也已列举对方数不清的罪证。
她拔剑的手还是慢了几分。
经过此事,褚岁晚不得不佩服青年的处变不惊,还有那令人胆战心惊的雷霆手段。
可这份游刃有余的背后。
他又经历过什么。
没有人天生就会玩弄权术,也没有人天生就心狠手辣。
褚岁晚余光看向青年,四周灯火黯淡,对方的侧脸依旧冷白清绝,似一笔勾勒的流畅深邃,唇边含着的一点轻笑,更连昏暗的街道都亮堂几分。
可这笑,又何尝不是他面对众人的面具。
褚岁晚收回眸光,隐下眼底泛起的涟漪。
她不应该对自己的盟友起好奇心。
此乃大忌。
正回神之际,面前忽地跑来一个拿着花篮的小姑娘。她费力地垫起脚尖,举起一簇鲜艳的花,怯生生的问道:“哥哥,买花吗?”
褚岁晚愣了一下,视线掠过对方被厚重刘海遮住的左眼,又看了看她身上满是布丁的衣衫,朝小姑娘摇了摇头。
小姑娘抿抿唇,不死心的道:“哥哥买一束吧,真的很香的。”
“哥哥没有说不买。”褚岁晚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指着她手边挎着的花篮道:“哥哥摇头是想说,你给的一束花不够,哥哥要这一整篮的。”
说着褚岁晚便从怀里拿出一枚银子。
“给。”
小姑娘呆愣的看着递到眼前的银子,她是第一次见到真的银子,而这些花根本就不值。
“哥哥,不、不这么多。”
她想把银子推回去,少年却反手将银子塞入她的掌心,并说道:“你的花值的。”
若不是身上银钱带的少,褚岁晚还想继续给,想了一下,她朝旁边一直不出声的奚云祉问:“你身上有碎银吗?”
“喏,这些够吗?”
青年眨眨眼,递过去一叠银票。
褚岁晚:……
他是不是对碎银有什么误解。
褚岁晚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小姑娘便瞪圆眼睛,把花塞入褚岁晚手中,转身就跑。
“哥、哥,我先走了。”
那速度快的,像是背后有鬼追。
这下到奚云祉疑惑,“她为什么要跑?难道是我拿的银票太少了吗?”
他身上就那么多了。
不,人家是被你吓跑的。
褚岁晚扶额,话至嘴边还是换了个折中的措辞,“她一个小姑娘,揣着这么多银票恐遭人惦记。”
这天下,拿银票在街市买花的,他怕是头一个。
奚云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
回去后入眠,他罕见的做了一个梦。
周围不见一丝光亮,只有无边无际的沉水。
一如记忆的,他睁不开眼睛,也动弹不得。只能沉默的任由流水,慢慢把他扯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围绕在他周身的,只有衰暮的死气。
也许是不甘心吧。
他的手竟挣脱束缚,一点一点的抬了起来,直到再也坚持不住时,他颓废的想放下手。
可蓦地——
摊开的掌心好像落下了什么。
带着若有若无的花香。
很熟悉。
渐渐的,眼前的黑暗褪却,画面变化。
层层叠叠,桃粉锦簇。
似乎是在清晨,朵朵随风摇曳的花儿,缀着晶莹的露珠,娇艳欲滴。
莫名的,他嗓子有点渴。
薄唇慢慢靠近这触手可及的桃红,情不自禁的——
含住一片花瓣。
吮吸厮磨。
触感柔软轻薄,带着淡淡的
花香,像是那日与少年共饮的桃花酒,入口即化。
让他忍不住想进一口品尝。
可花枝突然颤抖起来,将湿濡欲滴的花瓣陡然抽出他的唇间。
那一瞬间,天覆地转。
桃花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
一双渗着羞耻水雾的熟悉黑眸。
奚云祉猛的睁开眼。
怔坐片刻后,他沉默的掀开被子,看向身下。
……
直至辰时,吩咐完手下人午时传散有绸铺老板来寻的消息后,奚云祉便来到膳厅吃早食,静下来的脑海又开始回想那个梦,思绪泛滥。
他几乎每次落水都会做梦,醒来后他会寻一处地方静呆几日,可为何明明是前日落水,昨夜才做梦,而且那梦竟是如此的……奇妙。
奇妙的他想迫不及待的吃早食。
青年脸悄无声息的爬上一丝绯红。
褚岁晚夹菜的手一顿,余光看向坐在她斜对面的青年,这已经是对方第四次看她了。
她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突然,两道嗓音同时响起。
玉光:“褚都督,怎么不见你师父?”
奚云祉:“子安,你妹妹不与我们同席吗?”
褚岁晚:……
她正寻思着先回答哪个,旁边蓦地响起几声剧烈的咳嗽声。三人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便看见身着鹅黄衫的少女,拿帕子捂着嘴巴,咳嗽不止。
南音咳的杏眼都沁出泪水,沈顾忙不迭斟茶递到她嘴边。南音也没看,接过径直喝下。
南音刚缓过气,抬头。
就对上四张神情各异的脸庞。
杏眼转溜几圈,少女毫不客气的朝自己的表兄道:“我可听说今夜江州的鬼市要开了,你上次不带我去,这次得带我去长长见识了吧。”
鬼市?
玉光眼睛亮了起来,在青年皱眉说出拒绝的话之前,她抢先开口。
“皇兄要是不带我们去,就会变小狗。”
奚云祉:?
第44章 藏好一点就是了。
来往形色,柔衫飘扬,每人一盏提灯,烟雾氤氲,江州的鬼市有着与筝州截然不同的诗情画意,也更有烟火气息。
“咦,鬼市居然还有猜灯谜。”南音眼睛一亮,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沈顾,噔噔的跑到一个人头攒动的摊位,身姿灵活轻盈,如同一只翩跹的蝴蝶,毫不费劲的便挤进摊前。
蝴蝶花耳坠随着少女兴奋的动作轻轻摇曳,无声无息的牵动着沈顾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脏。
他垂下眸看着下方两人交握的手,暗自出神。
少女的手很白,皮肤细腻,触感柔软。很漂亮,但沈顾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丁点的赞美之词。
他只知道,如此漂亮的手不应该出现在他的掌心,可心里却生出隐晦的贪恋,叫嚣冲刷着冷静的大脑。
就这一会,他想。
但即使这样,沈顾也不敢收紧半分力道。
他怕手里的茧会磨伤她。
褚岁晚视线追随而去,便瞧见木台上宣纸笔墨挥洒,隔着面具,她都能感受到老板乐呵的心情。
不过老板背后悬挂的花灯确实别出心裁,外形精巧,其上的灯皮还点缀着清雅细腻的刺绣,日月云霞、花草果木……一盏盏似画美央,有着苏杭独有的韵味。
难怪会吸引如此多的佳偶前往。
猜谜赢灯,羞怯送佳人。此乃文人墨客中表达情意绵绵的常法。
少年勾了勾唇,饶有趣味的看着自家兄长被大胆的玉光拉着往前跑,四周人声嘈杂,然凭借良好的耳力,她还是听到两人的对话。
“公……主,这不成体统。”褚符叙从未如此惊慌过,手上被对方触碰的肌肤仿佛火烧一样,滚烫的温度不受控制的蔓延周身。
胸口跳出危险的频率,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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