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曼曼顺着他的力道站直身体。
“出去!”陆判脸色很差,眼睛里透出驱逐入侵者的冷酷光泽。
官曼曼被他的态度激怒。但下一瞬,她的目光扫过他苍白的面颊、略微有些濡湿的黑发,她的神色又很快缓和下来。
被手术强制废除第二套神经系统,不止意味着从进化人“降级”为普通人类,还意味着身体内最重要的部分遭受到不可逆的破坏。
用另一种通俗易懂的解释便是——他现在是一个废人。
在过去,官曼曼在陆判面前扮演的是一个年轻、礼貌,相处时很有分寸感的同龄女生。
但现在不同。
她不必再伪装。
官曼曼看着眼前的猎物。
陆判从床上坐起,他目光冷静地看向对面的女人——她眼中掠夺的欲.望,既浅薄又扎根深处,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他掀开被子,赤.裸的脚掌踏在冰冷的地板上。
官曼曼就站在床前,他只要再上前一步,就能触碰到她。
他的视线快速地从她纤细的脖颈划过。
玻璃门外,叶珂透过窗帘的缝隙窥视这一切。她咽了咽口水,感到呼吸有点急促,伸手拨打电话的同时,察觉两道目光准确且迅速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一惊,立刻挂断电话,一掀眼皮,朝屋内看去。
透过窗帘狭窄的缝隙,她看见年轻女人阴沉的眼睛正盯视着她。
一同看向她的,还有站在一旁的陆判。
官曼曼反应非常迅速,在同叶珂对视的一瞬,便化作一道黑影朝前逼近,猛地推开玻璃门,伸手抓住门外叶珂的脖子,将她拖进屋内。
下一秒,玻璃门被人重新关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紧接着,绿色窗帘唰的一声合拢。
进化人的五官非常敏锐,有人靠近,即便隔着厚重的房门、墙壁,依旧能第一时间察觉。
但刚才若不是隐约的手机铃声透过玻璃门传入卧室,官曼曼不会察觉有人正窥伺着她的犯罪行径。
只有进化人能做到这一点——放轻脚步与呼吸,抹去最细微的踪迹,悄然接近心仪的猎物。
第16章 安德烈的预言
官曼曼将叶珂视作同类, 出手时没有任何克制。
这里是居民区,并且不是自己的私人领域,她不希望打斗引来其他人的注意——最近几年, 国际警署及国际sts联盟对进化人的监管越发严格, 她不想招惹任何麻烦。
露台玻璃门被锁死, 窗帘落下。
在安全密闭的空间内, 一起十分典型的、由进化人引发的暴力犯罪正在进行。
叶珂被官曼曼掐住脖子,缺氧让她的反抗显得绵软无力, 腹部被对方膝盖猛烈撞击, 一下、两下、三下,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脸色迅速变得惨白。
她想向房间里的第三人求救。
混乱中, 陆判颀长瘦削的身影出现在她逐渐变得模糊的视野内, 她心中生出一丝被拯救的希望。
但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自始至终,陆判没有出声,也没有向她靠近。
他站在一旁,神情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 目光从叶珂惨白的脸上掠过时,眼神甚至显得有几分冷漠。
白炽的灯光下,他能清晰地看见她身体的溃败, 脸上健康的血色迅速褪去, 清澈明亮的眼睛变得浑浊,呼吸泯灭,张开的嘴唇只能发出“嗬嗬”的憋气声。
和叶珂不同, 两个小时前,陆判在一楼客厅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的相貌和五年前没有太大区别,依旧是小头小脸, 浓密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在光照下显出一种细腻的光泽感。
她五官精致立体,同时,柔和的面部线条和短小圆润的下巴,又让她在面相上多出几分甜美的幼龄感。
——陆判怀疑这是自己第一眼就认出她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
*
陆判成长于一个健全、富有的家庭。
他的父母都是高级进化人,有着薪资优渥的工作和较高的社会地位。
但相比进化人同类,他们更关注普通人类群体在政治、经济、社会等各方面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以及生活中潜在的安全问题。
进化人强大的身体素质和各种匪夷所思的异能,是悬在普通人类头顶的利剑。
社会正在逐渐变得畸形而危险。
陆判父母只能寄希望于科学技术的快速进步,能缓解普通人类与进化人之间巨大的力量鸿沟。
他们在工作之余,一直在尽自己所能支持与推动科学技术的发展。
因为这层缘故,陆判在自己刚出生那年,就拥有了一个保姆机器人。
保姆机器人陪伴他度过了最初的婴幼儿时光。她有着高度拟人的外观,具有类人的感知、决策、行为,和交互能力。但没有心跳。
陆判当时还小,不知道机器人除去没有心跳,也没有意识。
他将保姆机器人视作了自己的同类。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世界没有父母、长辈、朋友,只有他和保姆机器人。
因此,当陆判走入同龄人的群体,人类繁杂的意识瞬间如同重量级核弹,炸毁了他安静的世界。
喋喋不休的鬼魅声响让他精神高度紧张。
他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直到......他与之对抗。
陆判开始了他的第一次犯罪。
当那些喋喋不休的鬼魅声响逼近他时,他摧毁了它们!
意识的主人开始出现恶心干呕,短暂失忆,记忆力障碍,精神崩溃等症状。最严重的一位甚至被确诊为轻度表达障碍,不得不休学回家。
事态发展的太过迅速。
校长立刻将此事上报给公安局,但调查一直没有进展。
教室的空座位越来越多。
直到这天,上早课的葛莱老师走进教室,看见偌大的教室里只坐了一位学生。
她和那位每天由保姆机器人接送上下学,穿着漂亮的小西装,打着格纹领结的小男生对视。
他的眼睛如同被水浸湿的黑曜石,明澈,漂亮。
他很安静。这份安静让他一贯没有任何表情的稚嫩面孔显出几分乖巧感。
但葛莱只感到恐惧。
凶手自动落网。
闻讯赶来的国际刑警将针对进化人研发的特殊手铐拷在陆判的手腕上。
冷硬的触感让他从诧异中回神,他看向来人,表情变得沮丧:“妈妈,我没有交到朋友。”
国际刑警经过调查研究发现,陆判在出生后便经由全球最顶级的保姆机器人照顾。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觉醒的操控人类意识的异能。
保姆机器人没有“意识。
陆判年龄又太小,异能觉醒后,自我认知能力不足,没有察觉到自己与其他人的区别。
他正处于异能觉醒初期,无法准确掌握并操控自己所拥有的异能——换言之,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探索他人的意识。
但由于母亲在国际监狱任职的缘故,他此前一直生活在一座相对封闭的岛屿,身边没有同龄人。
保姆机器人没有意识,他的世界还算安静。
但当他走出岛屿,进入学校,在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教室),被数十个同龄人围绕时,那些嘈杂的意识瞬间朝他涌来,以一种猝不及防的姿态,将他安静的世界撕扯出一条巨大的裂缝。
就如同动物受到刺激,会产生攻击行为。
陆判也不例外。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攻击他的父母和学校老师,国际刑警猜测,主要原因在于3-12岁孩童的大脑活跃度远远高于成年人。
同龄人活跃的意识,对他造成的干扰,远比成年人巨大。
操控意识的异能,无论是对进化人还是普通人类,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在他人眼前。
陆判被贴上“危险”的标签。
他正处于异能觉醒初期。在对他的异能进行引导、开发、锻炼,还是采取最新研发的基因技术,直接抹杀他的异能,他的父母选择了后者。
陆判并不知道父母的选择。
这项基因技术正处于早期发展阶段。无菌手术室内,医生和护士全都严阵以待。
陆判被护士抱到手术台,他坐在台面上,灯光照下来,让四周精密的医学仪器设备显出一种冰冷的质感。
他问医生:“我生病了吗?”
医生怔仲片刻,说:“只是一个小手术。”
护士走过来,微微俯身,将一个手臂缠着白色绷带的小熊玩偶递给他,笑着说:“陆判就像这只玩偶一样,身体出了一点问题,但你不用害怕,我们会很快解决好的。”
陆判努力地睁开眼。手术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完整,像被掏空内里填充物的玩偶。
特护病房内,手臂缠着白色绷带的玩偶摆放在床头。
穿着病号服的陆判将绷带一点一点解开,看见玩偶的手臂没有任何“伤口”。
病房门被打开,保姆机器人走了进来。
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保姆机器人被陆判父母送回原车间,进行重新改造。
高度拟人的外观消失不见,出现在陆判眼前的保姆机器人有着卡通人物的外形,玻璃钢的材质覆盖着黑白灰三种涂料。陆判甚至能看见它的充电接口。
心理医生走在机器人身后,手里端着一个果盘,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
最好的律师事务所,陪伴十年的心理医生,顶级雇佣兵团队。陆判有想过在将绑匪反杀后,他是否又需要进行一场手术。
但这次显然和十年前不同。
他住在星海市一间度假公寓内。
首都圣瓦,强大的律师团队正在为他做无罪辩护。母亲孙若云作为法定监护人,回到圣瓦代其出庭应诉。父亲陆诚则在追查绑架案背后真正的主导者。
公寓隔壁住着孙若云特意聘请的全球顶级雇佣兵团队。
但陆判不确定他们是在保护他,还是监管他,又或是...必要时候,可以将他击杀。
他看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心理医生。
孙若云的同事安德烈——一名可以预知未来的进化人,在电视上看到“人质反杀绑匪案件”的相关新闻报道,经由被打了厚厚一层马赛克的案发现场的血腥图片,看到陆判的未来。
他预言陆判会在未来开启极.权统治,不断地引发杀戮,操控他人为之战斗。
孙若云没有相信安德烈的预言。
预知未来的能力说出去唬人,但实际效果却因人而异。
安德烈可以成功预知两名犯人会在一分钟后斗殴,却无法预知他们的争斗会导致另一名无辜的犯人受伤。
他可以预知五分钟后,监狱食堂会发生犯人群体性斗殴事件。却无法预知五分零一秒后,海底火山喷发引发的大型地震,会让这群逞凶斗狠的罪犯如受惊的鸟兽四处散去,纷纷躲在桌下、墙角、卫生间里。
重要的从来不是异能,而是力量。
安德烈五十三岁,再有几年就要退休。如果他的异能足够强大稳定,他早就转任国际刑警,从事他梦寐以求的刑事侦查工作。而不是成为一名狱警,在监狱度过他大半的职业生涯。
对于安德烈的预言,孙若云以一种冷静的态度反驳道:“安德烈,如果你在拯救人质的事上出了力,我或许会相信你的预言。但可惜,你没有。”
在陆判被绑架后,国际刑警通过绑匪发来的视频,无法确定陆判所在的具体位置,只能划出大致的区域。
为了抓紧时间找到陆判,孙若云曾寄希望于同事安德烈的异能。
但他预知未来的能力微弱破碎,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安德烈闻言,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似乎是在为此羞愧。但见孙若云越过他离开,他仍是立刻追了上去。
“你不觉得他太冷静了一点吗?”
孙若云没有理他。
针对这起案件的新闻报道,迅速在首都圣瓦引起轰动。
尽管新闻报道对当事人信息严格保密,但孙若云仍旧担心陆判会受此影响。
她决定带陆判去旅游散心。
在前往星海市度假前,她到监狱和同事进行后续工作交接。安德烈再次找到了她,“他成长的很快。”他忧心忡忡,眉间的褶皱能夹死一只蚊子。
“什么成长的很快?”孙若云皱眉问道。
“他在......恢复?”
安德烈也不确定。他的异能确实既微弱又破碎,看到的未来片段混乱模糊。
但他有种直觉——他成长的很快,比任何人预想的都快。
安德烈查看过陆判报考格林军校时,仪器测出的他的各项身体数据,以及他的战斗成绩——成绩很优秀,但...并不突出。
安德烈怀疑这并非他的真实实力。
孙若云不知是联想到什么,神色微变。安德烈还要再说什么,她却一改往日和善的态度,立刻阻断他未出口的话语:
“安德烈,你在侵犯我家人的隐私!”
她语气冷酷。
安德烈:“我......不是......”
“如果你继续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探查我家人的未来,我会向国际警署状告你。”孙若云语气严肃道。说罢,整理好桌上的材料,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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