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需要赔偿天价违约金。
“你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好?”心理医生问道。
十年过去,陆判与心理医生见面的频率, 早已从最初的二十四小时陪伴, 到现在一个月才会正式见上一面的最低频次。
十年中,心理医生从未判定陆判有任何需要扭正或值得关注的心理问题。
但他仍旧需要定期与心理医生见面沟通——这是一个硬性规定。
陆判安静几秒,说:“最近确实很烦躁。”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什么事?
陆判神色有一瞬间的沉凝。
心理医生在陆判沉默的短暂几秒钟内, 微不可见地改变了一下坐姿。她上身微微前倾,是一个放松倾听的姿势,看向少年的目光柔和沉稳,值得信任。
“没有。”陆判平静道。他回视心理医生的目光, 准确说,是盯着她的眼睛:“我最近没有遇到不好的事。”
……
……
心理咨询室的房门被离去的少年轻轻带上。
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
心理咨询室内,坐在沙发上的心理医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她站起身,发现双腿竟然有些发软。
刚才,面容清俊的少年,在与她沟通时,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虽然他面上的神色与以往并无任何不同,看上去仍旧是那个普通的、性格稍显内敛的十五岁少年。
但心理医生就是莫名有一种直觉——似乎他正透过她的眼睛,看清她的过往人生,她的思想,她的情感,她的意图,甚至是……她的秘密。
这不正常。
心理医生皱着眉头,不顾仍旧发软的双腿,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从未联系过的电话号码。
——阿德尔伯特·穆勒
十年前,心理医生在陆判家与阿德尔伯特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阿德尔伯特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基层警员,得知她是准星集团为陆判聘请的私人心理医生,想了想,主动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她,说是有需要可以联系他。
十年过去,阿德尔伯特已升任国际警署秘书长。
心理医生在按下电话拨通键前,有一瞬间的迟疑——按理说,她是准星集团,既孙若云曾经的养父母,为陆判聘请的私人心理医生。陆判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她首先应当联系的是她的雇主,其次是孙若云和陆诚,而不是阿德尔伯特。
“喂?”
“穆勒先生,是我……”心理医生仍旧拨通了阿德尔伯特的电话。
阿德尔伯特耐心听完她的讲述,问道:
“你是觉得他最近心情不好吗?”
“不止是情绪上的问题。”心理医生严谨道:“我觉得……他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他知道自己的情绪正在变得糟糕,但似乎并无意克制,也没有与我坦诚交流的意愿。”
阿德尔伯特没有说话。
他知道,如果只是以上这些问题,心理医生不会主动联系他。毕竟了解病人的心理问题,采取相应的治疗措施,是她的日常工作内容,并不需要向他求助。
“穆勒先生。”心理医生在电话那头说道:“我记得,陆判最早测试出的是一种精神系异能。”
精神系异能是一个大的分类。准确说,就陆判当年的表现,他具有的异能应当是‘读心术’和‘精神操控’。
心理医生没有等待阿德尔伯特的回答,继续说道:“刚才,在和他交谈的过程中,他盯着我的眼睛……我感觉,他好像透过我的眼睛,看清了我的整个人生……”
“穆勒先生,他需要你的关注。”
.
陆判从心理咨询室出来。
刚才,有一瞬间,他确实想要看清心理医生的内心,窥探她的思想、情感、意图,甚至是她的秘密。
这很冲动。
当年,在他身上实施的手术并不成功。或者说,生物医学的发展,远未到影响人类进化的程度。
他身体具有的强大的复生功能,随着他慢慢长大,逐渐抵消了手术带来的伤害。
他在恢复。
转眼十年过去,他已不再如年幼时,会控制不住地去探索他人的意识世界,并为涌入脑海的大量信息,感到烦躁不安。
他只会在需要的时候,才向外界伸出探索的“触手”。
但他从未这般做过。
……就如同,他清楚知道自己年幼时的遭遇,知道自己拥有的异能被他人忌惮、厌恶,知道自己曾被当作小白鼠研究。但从不曾回想其中的具体细节。
上午十点,明亮的阳光斜斜洒落下来。
陆判行走在街道上。
心理医生的工作室位于圣瓦东郊。这片地区的住宅是明显的中世纪时期的哥特式风格建筑,楼层不高,且多为砖木结构。阳光下,各式各样的尖屋顶和彩绘玻璃窗,让这条僻静的街道带上了浓郁的艺术气息。
陆判行走其中,却丝毫没有驻足观赏的想法。
他脸上没有表情,略微低着头,阳光下,颀长清瘦的身形,在砖石地面上投落一道长长的影子。
直到一声轻柔的女声在前方响起——
“陆判。”
地面上的黑影一顿。
陆判停下脚步,微抬眼帘,看向前方街道转角处的少女。
距离上次官曼曼与陆判“偶遇”,已经有近半个月时间。
这半个月里,官曼曼一直在收集陆判的信息,知道他性情稍显内敛,为人处事低调,同时,也没有特别的喜好。
至于同龄人中,少有的几个与他来往较多的异性,大多也都是同他一样的内敛文静的性格。
但不知道为什么,官曼曼直觉陆判并不喜欢性格文静的女生。
她直觉一向很准。所以,她准备遵从自己的直觉,表现的更主动,更外向,努力创造机会与他偶遇,拉近两人的距离。
但她在他面前扮演的是一个年轻、礼貌,相处时很有分寸感的同龄女生。
因此,他们偶遇的时机应当十分巧妙,促使两人更近一步的不应当是她的主动,而是外界的“推波助澜”。
“你也在这里?”官曼曼略带惊喜地说道,迈步朝他走近。
陆判看着她,没有说话。
官曼曼在他身前站定,略微仰头,露出一张俏丽的面孔。上午轻薄的日光下,她年轻的肌肤毫无瑕疵,细腻到宛如刚剥了壳的鸡蛋。
“我来这里见一个朋友,你呢?”
“我来见我的心理医生。”
官曼曼闻言,面上闪过一抹恰如其分的惊讶——尽管她早已熟知他的各种信息,她顿了顿,没说什么,只简单“哦”了一声。
陆判并不想与官曼曼交谈,正要越过她离开,变故却在这时发生——
两人身周的气温瞬时骤将至零度。
官曼曼皱着眉头,似乎对气温的骤变感到十分疑惑。随即,她突然惊叫了一声,偏头胡乱躲避着什么。同时,下意识朝近前的陆判贴近,似乎想要寻求帮助。
陆判余光瞥见一抹白雾,如同具有自主意识般,追逐着官曼曼的身体。
他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幕。
直到看见官曼曼身体与白雾接触的部位,衣服布料正缓缓渗出鲜血,方才猝然一伸手,扣住官曼曼肩头,将她拉至身后,远离白雾啃噬的范围。
“好痛……”官曼曼的声音变得低沉微弱。
同一时间,陆判后颈传来针扎似的疼痛,熟悉的眩晕感紧随而至,他努力睁了睁眼,稳住身形,后背却突然一重。
一具柔软的身体靠在他身上,在大脑愈发浓烈的眩晕中,带着他双双朝地上倒去——
……
陆判醒来时,是在圣瓦市附近的一座大山上。
天穹渺远,荒野茫茫。
三名荷枪实弹、面色不善的进化者佣兵,聚集在前方树下低头抽烟。
陆判微微凝眸,正暗自打量这三人,身侧突然传来短靴踩在草丛上的簌簌声响,一根漆黑冰凉的枪管抵上他下颌,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醒了?”
一张刀疤自上而下斜切、斩断左眼和鼻梁的凶恶面孔,出现在陆判视野中。
“你小子运气不行。”刀疤男垂眸看着陆判,神色轻佻,手上的枪管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他的面颊,幽幽道:“正巧在这大小姐旁边,不把你绑了一道带走,实在说不过去。”
他视线朝旁边一扫,语气讥讽:“有人陪着,到了地下,怎么说也是一对短命鬼,总比孤孤单单一个人上路强。”
陆判闻言,下意识朝身侧看去。
刀疤男却似乎感到没什么意思,径直收了枪,大步朝前方树下走去,从裤袋摸出一盒烟,加入正在抽烟的同伴。只偶尔,阴寒的目光会朝陆判所在的方向淡淡扫上一眼。
陆判身侧,一身素白长裙的官曼曼正闭着眼睛躺在草地上。她明显已经经过了一轮拷打,嘴角肿胀,面色苍白,脖颈、手臂……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满是威慑性的刀口。
她在陆判的盯视下,慢慢睁开眼睛。
眼底的迷茫散去,惊骇在她脸上呈现,她下意识抬头,目光惊惶地看向身旁的同伴。
陆判却在这时,缓缓转开眼去。
官曼曼被她兄长的仇敌蓄意绑架,陆判是被殃及的池鱼。
绑匪正和官家的主事人通话。但从他们挂断电话时,嘴角携带的一抹讽笑,可以看出——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留活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官曼曼看出陆判脸色不是太好,最开始没敢和他搭话。
但渐渐的,日影西斜,她忍不住朝身旁的陆判靠拢,又在身体即将挨上他时,止住腾挪的细微步伐。
少女屈膝坐在草地上,低着头,脚踝和双手手腕上的银色镣铐,在阳光下,散发出冰冷的光泽。良久,她声音极小地说道:
“陆判,我有点害怕。”
少女的声音轻微、柔软,如同破碎的蝴蝶羽翼,不由自主地激发出他人的保护欲。
但陆判却觉得不该是这样。
那应该是一道更稚嫩、更轻柔的声音,带着小小的委屈,与不作伪的惊恐。
“……我有点害怕。”
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人正蹲下身,无声安抚受到惊吓的女孩。
少顷,苍老的声音平静道:“去把我放在桌面上的透明药剂拿过来,我需要对比一下……”
哒哒哒哒——
脚步声逐渐远去。
山野中的陆判猝然闭上眼睛。
一个月前,被官曼曼勾起的恶劣情绪,再次出现……
“陆判。”
官曼曼忍不住轻轻扯了扯陆判的衣摆。陆判转头看向她。她仰起头,一张梨花带雨的苍白面孔,出现在陆判眼前:
“我们该怎么办?”
她求助地问道。
话落,如同一只无处可去的小猫,愈发蜷缩起身体,下巴埋在手肘里,瓮声瓮气道:“……我有点害怕。”
陆判看着官曼曼身上的一袭白裙。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抹白色莫名有些刺眼。就好像……他曾经在什么人身上,也见过一条相差不多的裙子。
荒野茫茫,西斜的日光落在山中的几人身上。
不远处,约莫七八名面相凶恶的雇佣兵,聚集在树下抽烟打牌,污秽的说笑声,不时传入陆判耳中。偶尔,其中两三人会默契地转头朝陆判与官曼曼扫上一眼,精锐的眼睛,带着某种轻佻又恶毒的打量。
“长的确实不错。”
“嗬嗬。”
“……”
“玩的挺野的啊。”
官曼曼似乎察觉到绑匪阴毒的目光,愈发蜷缩起身体,垂挂在眼睫上的泪珠要掉不掉,十分可怜。
她慢慢朝陆判靠近。
陆判垂眸看向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情绪正在变得恶劣。
负面情绪如同燎原烈火,不可抗拒,无法止歇。
“你很害怕吗?”良久,他问道。
“嗯。”官曼曼点头。
“放心。”陆判盯着她,说:“你很快就不会害怕了。”
官曼曼闻言,有些惊愕地抬起头,还未对上陆判的目光,脑袋便传来一阵剧痛——好像她的大脑正被人剥掉皮肤,剔除筋骨,一寸寸……细细拆检。
“啊!!”官曼曼痛叫出声。
不远处,聚集在树下抽烟的绑匪察觉到他们这方的异常,纷纷起身警惕。
陆判收回凝视官曼曼的目光,轻轻一挣,脚踝和双手手腕上的银色镣铐应声而裂。
他站起身,直面朝他奔袭而来的绑匪……
第70章 人类最强进化者
阿德尔伯特收到消息, 赶到案发现场时,警察和法医也正好赶到。
警戒线内,满地残肢断臂, 看不出具体器官的碎肉挂在树枝上, 血泥溅染草叶, 土地被鲜血浸染成令人心惊的红色。
58/128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