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眠宽慰他让他安心。
“哥哥他虽是上战场的将军,却也很是宽和,你又是家里的老人了,你只消说是我寻死觅活逼你的,他不会迁怒你。”
“小姐,这……”这哪能啊,这不让他睁眼说瞎话去骗主人家嘛。
老管事为难得皱着五官,此刻是真冒汗了。
“谁要寻死觅活啊?”
沉稳有力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叶清眠惊得肩头一缩,愣了下,偷偷做坏事被抓的心情到达顶峰,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故作镇定地转过身去。
叶齐舟正跨坐在高头大马上凝视着她,眼神是极少流露的冷厉,哥哥似乎很生气。
可她如今不能退缩,叶清眠抿了抿唇瓣,对上哥哥。
“我要去找玉沉渊,请哥哥给我匹马。”
叶清眠心底亦挣扎良久,她不愿将此事不了了之,她很确信玉沉渊对她的好,不论他在旁人眼中有多狠厉,至少在她心里,他是真诚且温柔的,玉沉渊看她时,满眼的宠溺与温情是真的,他不顾性命保全她也是真的,就算终归没有好结果,她也要找到他,当面问清楚。
“今日是母亲领你去同姜家议婚,你怎能还想旁的?”
叶齐舟不住拧眉,挥手让众人回避。
“只是相看,不是议婚。”
自觉这二者区别甚大,叶清眠认真提醒。
“那有何区别,姜兄人品端方,只要你乖乖听话,这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
见哥哥态度强硬,平素里宠爱顺从她的模样全然消失了,叶清眠咽下喉间的苦涩,极其认真地看着他。
“哥哥,我此前失了心智,你们或可说我是孩子心性,可如今我全好了,我分得清是非对错,玉沉渊他真心待我,我不愿辜负他。”
叶齐舟神色微动,他看着妹妹眼中的清明,暗自松了口气,他同玉沉渊自小一起长大,情深意笃,玉沉渊提出要娶妹妹时,他心中是赞同的,可父母毅然反对,后来他得知了其中缘由,便也不放心把叶清眠的安危托付给他。
僵持片刻,叶齐舟翻身下马,走近到叶清眠身边,从怀中取出枚玉佩递给她。
“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一听是玉沉渊的东西,她急忙接了过来,双手握着放在胸口,有些哽咽地开口。
“他、他在何处?”
叶齐舟深深叹了口气,冷静问她。
“你可知这是什么?”
莹润无瑕的玉佩握在手中似乎还散发着温度,叶清眠红着眼不舍松开,她用指腹抚摸着其上的雕镂痕迹,辨别出了上面的两个字
——永安
“这是北黎前朝叛王的封号。”
叶清眠猛的抬头看他,眼中满是质疑和心痛,叶齐舟看着妹妹这样也不好受,却还是一字一句吐露实情。
“玉沉渊,他是谋乱罪臣之子。”
叶清眠顿时如晴天霹雳,她摒着气息,惶恐地摇着头,喃喃道。
“怎么可能……”
看着妹妹眼泪扑簌簌地滑落,叶齐舟低下身子给她擦泪,平视着她的双眼开解道。
“古来争霸皆是成王败寇,当年的北黎先皇与永安王输了,那他们就是反贼。”
此事说来也是唏嘘,如今的北黎皇帝暴戾寡恩,大肆横征暴敛,举兵犯境,百姓苦不堪言,却无人敢言,只要有人反抗便会被抄家灭族。
叶清眠将玉佩放在离心口最近的位置,难怪他曾说自己没有亲人,活与不活都不要紧,彼时她不能体悟其中痛楚,可如今心口是赤条条的生疼,她也被人抛弃过,孤身一人举目无亲的锥心痛她亦经历过。
不论他是外人眼中的叛臣之子还是险恶之徒,于她来说都不要紧,只要是他那个人便够了。
“多谢哥哥告知我一切,”
叶清眠擦尽面上的泪痕,义无反顾道,
“我意已决,我终是会去寻他,不论他要做什么,我会陪他一起。”
“请哥哥给我马匹。”
叶齐舟无可奈何地垂首,眼中泛起泪意,若放她离开,便有可能万劫不复,可他终是不能左右妹妹的余生,无可奈何地让管事给她放了马。
刚要提醒叶清眠骑马的方式,只见那平素里连走路都要大喘气的妹妹,利落地翻身跃上,就要离开。
“他出了城,往关隘去了,他是坐马车,快些你能追上,”
叶齐舟心中陡然一惊,忙出言拦住她,又上前把通关文牒交给她,
“还有,两天前,他不是放弃你离开,他一再坚持求娶,惹怒了父亲,被父亲一剑刺伤了,但性命无碍。”
叶清眠强忍泪水点点头,说话已哽咽的断断续续。
“谢谢哥哥,是我不孝,不能陪在你和爹娘身边,辛苦你了。”
说完,叶清眠便纵马离开。
叶齐舟站在原地看着那抹远去的身影逐渐缩小成一点,略微偏头,朝身后走来的两名心腹暗卫冷声道。
“从今往后,你们便跟在小姐身边听她差遣,一辈子只有一个任务,护她平安。”
“是。”
——
有了通关文牒,叶清眠一路走得十分顺畅。
她的马术还算过关,从前她确确实实是不会的,只因前世与叶绾绾斗法,她输的一败涂地,在被囚禁的前一晚,叶清眠偷了马准备逃走,出去避风头。
她还记得那一夜大雨滂沱,她从未骑过马,比她高的马背她爬了很久才坐上去,一路也不知摔了多少回,虽然最后没有出逃成功,却也意外收获了骑马这项本事,连带全身也摔的乌青发紫。
她一刻也不敢耽搁,依哥哥所言,玉沉渊应当是要去北黎,虽说马车行得慢,可毕竟走了两天,她还是得快些追上才好。
北境太过荒凉,一路上也难遇个歇脚之处,她将马儿拉到河边吃草喝水,自己则靠在树边休息,腹中唱响了空城计,她只好往周围转了转,看看能不能寻到个野果子。
不巧,视线里闯入了两道人影,那二人的方向是直奔她来的,叶清眠心中咯噔一响,莫非是来抓她的?
这般想着,她急忙跑到马儿旁边,拉着缰绳就要离开。
身后的两人忽然从马背上略起,飞身上前来到叶清眠身边,将她围住。
叶清眠看着面无表情的两个黑衣人,心中大喊苍天,她这么点儿背的吗,怎么老是被人抓。
正在她欲哭无泪时,两人突然单膝跪地,抱拳齐声道。
“属下前来护卫小姐安危!”
原本还在僵持试探间,却被掷地有声的话突然惊住,叶清眠一时没能转过弯来,这竟是友非敌。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番面前的两人,腰间挂着叶齐舟的私印玉佩,他们竟是对双生子,丰神俊朗,很帅气。
叶清眠松了口气,轻声问道。
“你们,是哥哥派来的?”
“是!”
其中一个又补充道。
“从今日起,我兄弟二人是小姐的护卫,任您差遣。”
叶清眠心头一揪,哥哥终归还是忍了她的任性,依旧疼爱她。
“好,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叶清眠捂住的肚子又咕噜响了起来,二人了然于心,转身去马背上取包裹,将准备好的干粮给叶清眠吃。
哥哥的人果然心细,叶清眠快速吃了两口填肚子,又抬头看向了站在身旁的两人,笑问。
“你们叫什么名字?”
“属下无影。”这是哥哥。
“属下无踪。”这是弟弟。
叶清眠啃着饼子点点头,
“今后有劳二位。”
三人稍作休整,又尽快上路,有了无影无踪带路,他们也不用走官道,直接循着最近的小路往边关赶。
行了一天一夜,在黎明尚未破晓前,他们从密林中看到了前方的客栈。
此时天还雾蒙蒙的,潮湿阴冷,一阵微小的风落在皮肤上也能引人发颤。
前方的无影敏锐地觉察到了些许不同,低声示意他们放慢速度,悄悄靠近。
果不其然,他们尚在十米开外便见到大批隐在雾气中,时隐时现的黑色身影,他们排列整齐有素,不像是寻常看家护院的侍卫。
第40章 不惧万难
不知前方是何状况, 三人不敢轻举妄动。
这往日里供过往之人歇脚的客栈,被一群乌压压的人围住了,四下莫名就显得寂凉寒森, 许是天色未明,尚且无人察觉。
无踪带着叶清眠在林中隐蔽, 无影前去探查, 过了半晌回来报信。
“客栈四周约莫围了百余黑衣人,皆佩横刀,是北黎人。”
北黎人,此地虽靠近两国交界,却还是大宣的国土,怎么会混进这么多北黎人, 莫非,叶清眠心头一惊,眼神诧异地看向无影。
无影无踪何其敏锐, 自然知晓她的意思, 无影当即摇头。
“不会, 不可能是边关失守, 叶家军在各大关隘皆有重兵把守,一旦军情有变皆会点烽火传信,我方才见他们一行车马货物甚多, 估计是扮成商贾混迹而来。”
两国一直有贸易往来, 北黎国君多年致力于扩张疆土, 曾几次攻打北境, 接连兵败后, 他们便耍起了阴毒手段,不时会派杀手乔装成商贾, 舞女,流民潜入北境,刺杀叶家主将。
诸如此类的事频发不断,为家国计,叶家也不好将城门堵死不让两国交涉。
眼下这是最后一个客栈了,若是玉沉渊没有离开,必然只能在其中,依哥哥所言,玉沉渊既是北黎罪臣之后,那眼下这些人将这客栈围了,意欲何为,是有意围堵想除掉他吗?
叶清眠双眼注视着前方,手指紧紧扣着粗糙的树皮,直到指腹被扎疼了,她才忙缩回手。
客栈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个人来,那人停留了片刻,不知说了什么,四周的黑衣人散去大半,皆上了马车,将货物往城中运送,剩下的一部分也换了衣服,扮作平民分散在各处。
眼下天快亮了,过往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客栈也恢复了正常秩序。
“走吧,我们进客栈。”叶清眠轻声道。
“三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满面春风的胖掌柜迎了上来。
无影将一枚金饼递给他,刚要说一间上房,叶清眠就开口道。
“劳烦掌柜上桌酒菜。”
“唉,是是,贵客可要去雅间?”
掌柜摩挲着手中的金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不必,”
叶清眠环视了一圈,指着正对两扇楼梯中间的地方道。
“那桌即可。”
掌柜笑声应着,急忙赶下去准备,叶清眠三人走过去坐下,这一桌视野开阔,凡上下之人皆可尽收眼底,若住了客房,搜查起来太费时,也太危险。
马车脚程慢,还要走官道,纵是夜以继日地赶路也不过才堪堪到此地,马匹要休息,如无意外,玉沉渊昨夜,必是宿在此处,她只需要在这儿等,等他自己出现。
约莫过了一刻钟,耳边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小二,给我烧壶热水送到一号房。”
叶清眠动作一顿,忙抬眼去看,柜台处那身量九尺的壮汉,正是鹏九!
既然鹏九在,那玉沉渊也必然再此,叶清眠的心砰砰跳个不停,她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她好想冲上前去问他玉沉渊的下落。
这般想着,她直直站了起来,眼看就要往那处走。
视线里忽然闯入一个女子,她站到了鹏九身边,笑道。
“鹏九大哥,我家姑娘吩咐要拿些饭菜上去,方才你走得急,我来跟你说一声。”
鹏九面无表情地“嗯”了声,那女子便又上楼去了。
这不是玉沉渊府中的丫鬟。
早在叶清眠起来时,无影无踪也跟着起来了,见到出现的女子,无影拦住了叶清眠。
“小姐,这女子背后之人,来头不小。”
是啊,这几天必然是出了旁的事,叶清眠不舍地看了眼鹏九,点点头坐了回去。
“你知道那女子的来路?”
无影恭敬道。
“是,那女子披帛后挂着的徽环,是北黎贵族的标志,这是他们古老的习俗,家中仆婢皆佩此物,用以彰显身份。”
他踌躇片刻,又道。
“那徽环上的刻印,与早前那批黑衣人所佩横刀的刻印,是一样的。”
果然外头的人,是冲玉沉渊来的,叶清眠暗自攥紧拳头,对方有这么多打手,她想要近身,恐难于登天。
“如若我想进入北黎,你们可有法子?”
为今之计,只有暗自跟着他们,寻机会才能见到人。
无影十分可靠地地点头,让她安心。
“大公子知道小姐跟着玉公子,定会去到北黎,入境檄文属下皆已备好。”
三人在楼下又坐了近半个时辰,楼梯上忽然出现了个身披狐裘的公子,一头青丝半散着,清俊绝伦的面庞却多了几分病色,本就颜色不深的唇变得苍白,正被人扶着缓缓下楼。
叶清眠眼睫一颤,连呼吸都轻了,她一瞬不错地望着下来的人。
后知后觉才发现他身边一直跟着个衣着鲜亮的女子,那女子搀扶着他,两人不时浅笑低语,仅凭着女子露出的半张侧脸,也能看出是位绝色佳人。
心中莫名一堵,叶清眠垂下头,深知眼下不是该计较这种小事的时候,玉沉渊应当是有自己的缘由。
待他们一行人上了马车离开,叶清眠三人也随后跟了上去,好在白日里出入境的人不少,大多又是走的同一条路,他们离远些跟在马车后也不突兀。
顺利进入北黎后,前面一行人又进了城,直到入了夜,才在知府衙门处停下借宿。
叶清眠没再往前,转而去了城中的驿馆安置,衙门有重兵把守,她手无缚鸡之力,那高墙大院的根本没可能进去。
今日她一路跟着,发现那一行人对玉沉渊没有恶意,只是在保护他和那位女子,或者说,是看住他,倒是那女子特别,对玉沉渊很顺从,总之对他来说算不上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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