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他知道待乌颌打完,自己不得不回京待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现在笼络这些人,只怕是更生祸端。
因为只有他们二人吃,席面菜品简单但是每一样都十分精致,君卿拣着几样喜欢吃的略吃了几口,心思却早已飞出将军府,飞到了漫天烟火上。
陆彻也没心思吃饭,胡乱吃了两口便为君卿披上斗篷带她来到将军府门前。
九花虬今日被委以重任,格外精神,这匹御赐宝马曾载着陆彻驰骋沙场百战百胜,而如今,它也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任务。
它须得走得慢些,稳些,免得颠了将军怀中娇贵的人。
陆彻把君卿搂在怀里用自己的斗篷围住,驾马往城楼去,像护着一块温热的糕点,生怕寒风将她吹凉了。
君卿躲在陆彻的斗篷里,感受着寒风从缝隙边呼啸而过。
今夜极冷,但是陆彻却像感觉不到一样不曾抖一下,坚硬的胸膛散发着热气,奇楠沉香的味道幽幽传来,君卿觉得舒服极了。
熙熙攘攘的街上都是等待烟火的百姓,他们高声谈论,嬉笑打闹,君卿只觉自己处在一方小小天地中,耳边除了风声,便是陆彻怦怦心跳声。
踏马长街过,风雪飘摇中,陆彻扶着君卿一步步走上城楼,那城楼极高,君卿走得腿酸,渐渐慢了下来。
陆彻一臂圈住她的脖子,一臂圈起她的腿弯把她横抱起,在君卿惊呼中一步步极稳重地往城楼顶端走去。
终于到了,君卿被陆彻放下来,她迎着寒风裹紧斗篷往空中看去,无数雪花在空中乱舞,让人一时分不清是雪花停滞还是星子坠落。
“清清,你看。”
君卿抬头看去,空中砰的一声响起,一朵巨大的金色烟火炸开在空中,比雪热烈,比星子耀眼。
紧接着是数声巨响,无数朵烟火争相在空中开放,夜空被照亮,风雪被暂停,天地间只有烟火闪耀,还有城中百姓热闹的欢呼声。
旧岁除,新岁至,君卿热泪盈眶,这几个月来奔波劳累,死里逃生,郁郁不得,瞬间随着烟火爆炸消散。
不知京中皇兄可曾看见烟火?
风雪寄思,愿君喜乐。
“清清,新岁我愿,你我相伴,永生永世。”
陆彻低头吻下,像侍奉神明,像捧起绝世珍宝。
君卿感于他的虔诚,尽力给予回应,像施舍乞儿,像哄骗孩子。
既是清清,与我卿卿何干?
......
府中上下都知道,将军与京中宇文家小姐退了亲,未来要娶清姑娘过门,所以背地里都先称呼清姑娘为清夫人,都叹清夫人命好。
对于此事,只有琼楼不屑。
清姑娘是什么样的货色,将军不知道,自己却知道。
如菟丝草一般先栖了那枝,又来招惹这枝。
自从那日她带将军守株待兔捉那男子扑了个空,将军就不待见她,虽念着乳母是自己母亲的情分没有罚她,但是却不再与她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一点比不过清姑娘,她身世清白,相貌端正,更是个掌家理事的能手。
若是将军不看门第不挑世族,那么先来后到,最先排在将军眼前的也该是自己才对。
可如今将军被情爱冲昏头脑,连这样藕断丝连的女子都喜欢得死去活来甚至还把京中婚事退了,简直荒唐。
那日自己明明看见戏台下清姑娘垂泪,那男子安抚,甚至手都伸到了清姑娘脸上,要说不是有鬼,谁都不会信罢!
可偏偏自己没有抓到证据。
她必须要抓住证据,这样才对得起自己目前临终前的交代,也对得起老爷夫人,更对得起陆家。
可是究竟要如何抓,琼楼却犯了难,思考好几日都不得果。
看着除夕那夜后将军与清姑娘愈加蜜里调油,甚至有一日夜里叫了四次热水,偏将军不嫌累,亲自伺候她,忙前忙后,不叫下人掺和。
琼楼恨得牙痒痒,她感觉自己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以前还会怜惜清姑娘身世凄苦,就算是想让她离开,也只想着她安稳离开。
可是如今,她竟然想让她身败名裂,想让她......
琼楼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看着这几日频繁出府的清姑娘,琼楼竟有个大胆的想法浮现,若是那男子迟迟不出现,那自己便给她送个男人,反正将军只要看到她有别的男人,便会厌了她。
到时候清姑娘与将军破镜难圆,将军自然会看见自己的好,恰京中婚事也退了,自己便有机会的将军青睐,成为将军夫人。
第19章 委曲求全 “清清,你是不是根本没爱过……
距离灯节只有七日,君卿已经收到京中皇兄传来的密信。
君淮在元日朝会上拿出君卿亲笔密信,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在皇上瞬间冷冽下的脸色中君淮亲自捧着把密信一一让众人阅读。
众人读后无不感慨长策公主殚精竭虑,心怀边疆百姓,更痛恨乌颌人,虽众人不清楚截获草药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朝中心腹大臣都心知肚明,很默契的是,没人问,也没人说。
皇帝心里更是门清,看了密信后,不顾百官在场,竟洒了几滴眼泪,道:“我儿长策,不负重托,赐采邑两千户。葛福,你今日便启程,带上龙武军,去陇宁把朕的长策接回来!”
采邑三百户,已经是公主获封的极限,如今皇帝竟大手一挥,赐长策公主两千户,这是无上荣宠。
还派了近身伺候的葛公公去接,甚至还带上皇帝格外倚重的龙武军......
有些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暗中盘算起投靠大皇子之事。
众人先是在皇帝泪洒宴席时纷纷站起身叩首劝慰,后又听见皇帝此番安排,连忙跟着拍起马屁来,什么“皇帝仁慈,皇帝深谋远虑高瞻远瞩。”等等,朝会上甚至有文家才子感怀公主壮举,现场作诗一首。
这首诗也跟着密信传来了陇宁。
君卿读着那首昂扬铿锵的诗,心中感慨,文澜确实有才。
仍像往常一样,由元一把密信当做花生米吃掉,毕竟在戏楼里,无法找到明火燃烧信纸,还是吃掉比较保险。
君卿心中更加安定,现在葛福已经在路上,不出十天,自己便也能踏上回京之路了!
这才有心情听起戏台上咿咿呀呀声音,什么“文公子,你我金玉良缘,却有缘无分。”
什么“公主殿下,文某今生无心她人,只求公主垂怜。”
......
越来越离谱。
元一听得牙痒痒,道:“公主,我还是把那些戏文本子烧了吧。”
君卿道:“不必,挺有意思的,被迫听了这么多些天,我现在都有些怀疑......元一,你说我在京中是不是真的与文澜……只是我忘了而已。”
元一心里将杜撰之人杀了一万遍,道:“殿下,您与文公子,一点都没有。”
君卿点头,仍想着一文一武之事。
密信既已传到,元一不便久留,悄悄退了下去,仍守在暗处保护着君卿。
君卿看累了,想着早些回将军府歇息,就叫竹喧。
喊了几声,又找了一圈却不见竹喧人影,君卿忽然想起来今日临走前,琼楼让竹喧去西街买些水纹纸、洒金宣纸等,用来做彩灯。
既然竹喧还没回来,君卿只好再坐回去继续听戏等竹喧。
才刚坐下,就闻到一股恶臭,一男子身着黑衣,三白眼,麻麻赖赖的脸,歪歪扭扭走到君卿身边,君卿连忙站起身走去别桌。
不曾想,那男子竟也跟了过来,拍了拍君卿胳膊含含糊糊嬉皮笑脸说道:“娘子,许久未见,你可还记得我?”
君卿大怒,斥道:“你是什么人?离我远点!”
那男子仍黏黏糊糊道:“才分开几日啊?你竟忘了我?”
君卿连忙站起身想走,却被那男子死死拉住衣袖,正当挣扎之际,只听扑通一声,那男子陡然跪地哀嚎。
是元一,他一脚踢向将那男子的腿筋,走到君卿身前把她挡在身后。
君卿确实被吓到了,但是元一此时忽然出现,还有这个形迹可疑的男子,心思百转,君卿暗道不好,连忙拽住元一的胳膊道:“快走!”
元一正气头上,还要上去给那男子一脚,却被君卿拦住,推着他让他快走。
却已经来不及了,陆彻像阵风一样出现在他们眼前,目眦欲裂,先是把地上那男子踹翻,再转过头来狠狠瞪着身后琼楼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男子?”
琼楼知道自己手段拙劣,雇佣的这个混混实在不堪重用,不敢狡辩,好在清姑娘那相好当真出来了,此时他们二人拉拉扯扯,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琼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将军!这人虽是假的,可是现在与清姑娘拉拉扯扯的男子,不曾作假!将军明察!那日在这戏楼与清姑娘相会的,就是他!”
君卿看着琼楼,心中了然,都怪自己疏忽小看了琼楼,一直以为她端庄不会有什么别的小心思,也怪自己在陇宁生活太久了,放松了警惕。
陆彻怒目而视,如果眼神能杀人,此时元一恐怕已经死了一万遍。
元一短剑出鞘,同样也是杀气腾腾。却忽然顿住,是君卿拉住了他的胳膊。
君卿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岔子,如果元一与陆彻打个你死我活,最后受苦的只有她,假如身份暴露,那么自己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京城。
毕竟皇上派出的迎接车队还在路上,陆彻此时并不知道公主还活着这件事,也不知道皇上已经对公主无杀心。
他知道的只有刘从告诉他的那些:公主必须死在陇宁。
君卿必须冷静下来继续蛰伏,安然度过剩下这几天。
“清清,过来。”明明是听起来很平静的一句话,君卿却听出了他逼迫,强硬的意味,一如当初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
君卿不愿僵持,走了过去,被陆彻一把拉到怀里,他的手臂压在她肩膀上,似有千斤重,君卿皱了皱眉强忍着。
元一火气更大,道:“何必受他胁迫!”但是看向君卿,只见她暗暗摇头。
元一懂她的意思,不再说话。
陆彻把这些看在眼里,心如刀绞,好啊,看来清清怕自己与这男子起冲突,怕自己杀了这男子。
“带回去!”陆彻拉住君卿手腕,也不管君卿是否跟得上,大步往外走去。
君卿一路踉踉跄跄,她的手腕痛得厉害却无法挣脱,一路回到府中,在府中惊讶的目光中,陆彻把她扯到主屋里一把甩上了门。
主屋里温暖如春,还残留着君卿为他挑选的奇楠沉香的味道。
“清清,我待你不好吗?”
语气仍是平静,但是君卿已经感觉到他滔天的怒意。
君卿被他快速扯进屋又一下子松开,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在桌前,她扶住桌子,勉强站好。
“将军,我与他没有任何......”
“你还在骗我!”陆彻打断她,他已经彻底沉浸在滔天怒火中。
“从年前你就在骗我,你与他私会,与他听戏,与他诉衷肠,你对着他哭,你甚至还动了离我而去的念头,你还说什么都没有?”
君卿皱着眉,手里揉着手腕,有些听不明白了。
自己与元一,竟然发生了这么多?
陆彻这人是不是疯了?就算气昏了头也不能拿子虚乌有的事诬陷她吧!
“既然你心里有他,那我就杀了他!”说着,陆彻大步往门外走去。
君卿暗道不好,连忙扯住他袖子,面上梨花带雨道:“将军!将军,我与他真的没什么,你若是要偏信别人,那我百口莫辩!”
“好,好!那你说,既然你心里没有他,那你为什么不舍得我杀了他?!”
君卿觉得陆彻这人脑子有病,不论心里有没有元一,那也是条生命,怎么可能说杀了就杀了?
见君卿不说话,陆彻冷笑几声道:“好,既然你不说,我也不想再听你狡辩,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别!别!”君卿心中叫苦,已经泪流满面,她心里也气着,却还要这般委曲求全,若是自己能说,自己又怎么会隐瞒!
“将军,你不能杀他,我仅有这一个要求。”她已经受够了陆彻阴晴不定莫名其妙,只求京中人快点来!
陆彻气极了,但是他还有一丝理智在,他知道清清对那个男子用情至深,若是自己现在杀了那男子,恐怕今后他与清清......
破镜难圆。
想到这么多天她绕在自己身侧,他们一同读书品茶,一同策马游街,一同在夜里看烟火,原来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的心里真的牵挂着别人!
那他呢?他算什么?一个攀附的对象?一个第三者?一个恶人?
“清清,你是不是根本没爱过我。”陆彻问出自取其辱的一句话。
君卿当然没爱过他,就连自己被他留在身边也都是被迫的。
但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些时候,君卿从善如流:“将军,自从你把我救了,我便爱上将军,您如今这样疑我,恨我,我还是爱您。”
陆彻被他这番直白的话说的一愣,自己从来没在清清口中听过这样动听的话,就连床第之间深情之时,她最多也就是断断续续喊他表字,不曾回应过任何他的情话。
可是如今,事到如今,她怕自己杀了那男人,竟然能把情话说的如此动听:
“呵,好啊,清清,你这般怜他,护他,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陆彻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掰正了与自己对视,看着她眼里蓄满的泪水,陆彻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天十分可笑。
君卿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服软求饶一次却被他这样冷言冷语回怼,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几乎也要爆发出来,但她还是忍了回去。
“将军,你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懂。”
陆彻目光微凉,一字一句道:“你听不懂,你当然听不懂,我从前与你说了那么多,你从没听懂过。”
“那你今后也不必听了。”
“既然我温声细语柔情小意对你,你不领情,那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方式,让你永远离不开我,让你求着我,让你再也看不到别人。”
第20章 爱人如养花 他像个心虚的强盗。……
君卿已经被关在主屋里三天,这三天每天都有竹喧来给她送饭,竹喧常问她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常与她说起厢房里关着的那名男子。
君卿红肿着眼睛不答,只问元一安危,陆彻没杀元一,但也没放了他。
就这么关着,君卿想不明白陆彻究竟是怎么想的。
除了每日夜里陆彻来羞辱她一番,别的他什么都没做。君卿手腕上有红痕,眼睛因为时常哭泣而变得红肿,红唇被咬破一块皮,像浆果熟透了被心急的人偷吃过一口。
她与他争执,他觉得狡辩,她与他缠绵,他觉得她委曲求全,她默不作声,他觉得她解释都懒得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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