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缠的男子,陆彻的偏执,霸道甚至对她的强迫,她都深深记在心里,每夜梦回间,看见陆彻沉醉在她身前的模样,君卿都觉得害怕。
她想逃脱但是逃不掉,她明明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却被这样一个莽夫、疯狗这样纠缠,君卿几度崩溃以为自己永远逃不出这间黑漆漆的屋子。
但是她知道,最多再等三日,自己便解脱了,自己要与这个蛮横霸道,莫名其妙,手段强硬的陆彻永远不再相见!
回想起自己曾经因为欣赏他的才华与能力而动过给他名分的念头,君卿便觉得可笑,共事与共同生活终究是不同的。
她不喜欢陆彻,现在甚至有些讨厌他,他给不了自己尊重和温柔,假如今后自己真给了他驸马的名分,恐怕二人婚后便是一地鸡毛。
陆彻依旧很忙,忙着找那枚鱼符,忙着操练士兵。
每日只有夜里才来主屋休息,他对她冷嘲热讽,一边看着她伤心一边自己生气一边又继续冷言冷语。
他知道现在自己最该做的是好好哄一哄她,但是他仍气着她心里有别人,他更气着她把那人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他不该这般强硬让她哭着承受许多,也不该放纵着自己的脾气与欲望去伤害她。
但是日日夜夜,他看见她伤心的模样就冲动,看见她落泪就更兴奋,他放不下也控制不住,他像个心虚的强盗,只能在这些事上证明自己,证明清清还完全属于他。
他想要清清爱他,怜他,但是没有这些,好像也没事,他会守着她,一年两年甚至一辈子,他不信清清会忘不掉那个男人,他不信清清会对自己没有一点真心。
明明马上便要到灯节,府中上下却像冰窖一般,没人敢喧闹,也没人敢说起清夫人的事。
虽然主屋里时常要热水,但是大家都知道,将军像是疯了一样,他们二人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
终于等到第四日,君卿迎来了转机。
竹喧像往常那样来给她送饭,却在闲聊时忽然塞给她一把钥匙。
“姑娘,这是我从琼楼那里偷来的,府中东南角门的钥匙。”
君卿瞬间知道她的意思,但是,若是自己跑了,竹喧这傻丫头怎么办?
“姑娘,我知道你不愿待在将军府,你走吧。今夜将军在驿馆接人,听说有京中人来了,想必将军要很晚才回来。”
君卿如获大赦,是接自己人来了!她拉住竹喧道:“竹喧你和我一起走吧!”
竹喧摇头:“姑娘,我的卖身契还在府中,走不了的。而且府中各位姐姐对我很好,我不想走。”
君卿心道,卖身契这件事很好说,但是竹喧若是不想跟自己走,那也没办法。
但是君卿还想再试试。
“竹喧,你先前跟着我,所求为何?”总不可能是求府中姐妹待她如何吧。
竹喧愣了片刻,如实说来:“姑娘,我在府中本是扫地的。但是我不喜欢扫地,夏日里有蚊虫叮咬,烈日炎炎,冬日里有寒风大雪,手上都是冻疮。”
“我想舒服点,想赚更多钱,给我娘花。”
说着,她的情绪低落,抹了抹眼睛道:“可是我这个月多赚了些钱,我娘却花不到了。”
君卿知道失去母亲的苦楚,道:“但是你娘知道你现在有足够的银子,有能遮风挡雨的屋子,不用再扫地受苦,会欣慰的。”
竹喧点了点头。
君卿道:“你难道不怕我跑了以后,你又要去扫地?”
竹喧不答,只道:“姑娘,趁我还没后悔,你快走吧!”
君卿不再啰嗦,她确实怕竹喧后悔。趁着夜色深深,府中人休息了,只留了句:“好竹喧,你等我。”便离开了主屋。
原来竹喧所求这么简单,那自己给她便是,只是现在还不能说,还是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做定夺。
君卿知道元一被关在哪间厢房,是陆彻发疯的时候告诉她的,她趁着月色偷偷打开厢房的门,只见元一脸颊一块青紫,嘴角有些破了,正警惕站在门前,看见是她,便是一愣。
“元一,京中来人了,我们彻底得救了,快走!去怀石巷!”
元一以为君卿还不打算走,目光焦急,拉着君卿袖子道:“殿下,一起走吧。”
君卿笑道:“你当我傻吗,都到这一步了还不快跑!我去东角门等你,你去书房,北墙左数第二架书柜第三层正中间,按动那枚香薰摆件,有一个暗格,暗格里是我的金印,帮我取来。我们东角门汇合。”
元一听见她要与自己一起走,不用再受陆彻这疯狗的霸占,心里高兴极了,连忙去做。
二人在东角门汇合后趁着漆黑夜色跑了出去,君卿跑不快,便趴在元一背上,看着周边景色快速变化,不多时他们便到了怀石巷仁府。
逐云踏雪这两日不见元一身影,又听说街上戏楼里陆彻与人起了冲突,便知道恐怕元一与公主有危险,便一直心里提着,睡不好觉。
恰好这天深夜心慌的厉害,干脆不睡了,两人伴着月色点起灯整理起公主的宫装来,一点点理好斜裙上的褶,又把大袖衫拿到熏笼上熏了许久,是公主最喜欢的沉香。
忽然听见大门响动,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俩人心提到嗓子眼,是公主?还是只是元一?
“逐云,踏雪。”清泠泠还带着点鼻音。
“殿下!”逐云与踏雪听见声音便哭了起来,连忙迎上君卿,看着君卿仍完完整整站在眼前,这些天的提心吊胆与日思夜想终于有了个结果。
三人拥着哭泪一会,元一抱臂站在旁边。
“殿下,您眼睛怎么肿起来了。”
“殿下,您手腕......”
这二人细细检查起来,只见君卿面容比先前一路奔波还要憔悴,眼角仍红肿着,手腕上一圈青紫,都吓了一跳。
“陆将军竟敢虐待殿下!”逐云急吼吼道。
“我没事。”
逐云与踏雪也听元一提起过,公主受人挟制,逃脱不得,如今看来,公主果真在将军府过了一段苦日子,二人又是自责又是担忧,又哭了一阵。
直到元一适时提醒,几人才不哭了商量起明日之事。
按照行程,葛福领着一众人来到陇宁,要先见过陆彻,然后陆彻领着这些人来怀石巷迎公主。
怀石巷,是皇兄指点葛福的地方,皇兄的意思是,这处暗桩彻底废除,变为公主落脚之地。
君卿原本打算等京中人来到怀石巷,便由逐云踏雪二人领着,来将军府接她,虽然那时候自己被困许久定然憔悴不堪,穿着也不得体,很有可能会传回京中些风言风语。
但是,只要能回去,这些都不重要,她已经做好准备并且不惧怕那些。
不过是些言语罢了,只要自己手中握着实权,这些来时的污点都是她的荣耀。
只是没想到,自己被竹喧放了出来,既然出来了,那明日自己定要风风光光离开陇宁!
一切商定,元一仍守着门,陆彻半夜回将军府不见君卿,必定满城搜索,他一定要守好。
逐云与踏雪簇拥着君卿沐浴休息,潺潺热水缓缓从肩头流下,君卿倚在浴桶中享受着。
太久没有这样放松沐浴了,君卿昏昏欲睡,踏雪拿捏着刚好的力道为她揉肩,逐云把混了白芍、酸枣仁、百合、玫瑰的热水混入浴桶,沁人心脾的香味散发开来,都是些安神助眠的药材。
看着彻底放松下来的君卿,逐云把她微微扶正,将她一头墨发拢起,细细涂上香发散,这是由零陵草、辛夷五钱,檀香、川锦纹、甘草、粉丹皮、山柰等十几种草药特制成的养发方子,看着手中略微干燥的头发,逐云心痛极了。
殿下往日在宫中最重保养,每日里擦肤,养发不曾懈怠,如今被陆将军掳去,不仅憔悴了许多,还受了许多伤,头发也干枯了,看来那陆将军确实不是良配。
都说爱人如养花,越是爱护,越能看到花儿娇嫩盛开,可若是不爱护,一味的伤害,只能看见枯萎与衰败。
逐云摆弄着头发又流下泪来,这一路艰辛,公主受了伤还被人霸占,这样好的殿下,陆将军他怎么配得上?
配不上就算了,还不好好待殿下,把殿下折腾成这样,辛亏殿下不曾对他动心,否则又添一段情伤。
第21章 她离开了 他想争取一下,他想说个明白……
第二日君卿起的很早,许是昨夜里泡了药浴也可能是来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精神彻底放松,不会再午夜梦回间看到陆彻,也不会在半睡半醒间被打扰。
君卿睡得好极了,一觉醒来容光焕发,由逐云踏雪二人服侍着吃了朝食,又里里外外穿戴起来。
云鬓扶起望仙髻,双环珠翠如星,髻前饰一枚凤凰展翅鎏金步摇,额间云母片熠熠生辉,饱满的耳垂坠了两颗南珠,点了胭脂的唇如娇柔的花瓣。
胸前璎珞坠了颗宝蓝色青金石,手臂间金臂钏遮住青紫痕迹,绛紫色抹胸襦裙,下着斜褶裙,上着大袖衫,丝绸披帛在阳光下散发着柔柔光亮。
偏偏若仙子,皎皎如明月,高不可攀,贵不可言。
逐云正往她手上涂着玫瑰露,踏雪拿着件绒大氅,轻轻披在她身上。
元一被君卿叫了进来,一进门,只感觉整间房子都被殿下照亮了,她端坐在镜前,眼中仿佛山巅之雪,是上位者的漠然,也是权势浸养出来的贵气。
“昨夜可还消停?”
元一知道她说的是陆彻,答道:“不消停,昨夜街上跑了两遍马,我在门里听着,是他。”
君卿笑了笑,陆彻这人是真的疯,半夜街上跑马亲自找人的大将军,他也是独一份。
幸好,仁府是皇兄暗桩,是陆彻心里知道不可触碰的一块地盘,他不敢来找,也不会想到来这里找。
“葛福到哪了?”君卿带上一枚镂空玉璧戒指。
“已在门外恭候多时。”
“他们倒是恭敬。”
元一不语,也不敢抬头再看君卿,这样美的殿下,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君卿也打扮的差不多了,捧上自己的金印,手里攥了鱼符,倒也没有很澎湃的心情,先前那种激动与期待已经平息,君卿淡然站起身。
“那就走吧。”
逐云托着君卿的手,踏雪走着四平八稳的小碎步跟在君卿身侧,元一则是提前走出去通报。
陆彻今日很头痛,整夜没睡跑马在街上,冷风把他吹了个彻底。
冷风吹着他,他才渐渐清醒,她定是十分厌恶自己,自己这些日子逼迫她,伤害她,甚至她求饶自己也不曾听进去。
她应该是恨自己,她什么也没带走,主屋里还放着那株盛放的红梅,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甚至还有一方她擦过泪的帕子。
她跑了,这次是真的跑了,自己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甚至还命人打捞湖泊,搜寻后山,都没有踪影。
陆彻今日天微亮时胡乱游走在街上,忽然很想再回到那天青石山上,他看见她满脚是血,如果回到那时候,自己走上前把她抱起来,如果自己把她带回府中好好哄些时日,她是不是就会爱上自己?
又或者自己再温柔些,对她再贴心一些,她是不是就不舍得离开了?
这么多年胜仗打出来的意气风发一夜间消失殆尽,陆彻觉得自己彻底败了,再也见不到她。
自己还要去打乌颌,等自己打完再回陇宁寻她,她恐怕早已离去,去天涯海角,去自己再也找不到她的地方。
陆彻浑浑噩噩跟在葛福身边,面色冷峻,心不在焉,他不知道那位死了的公主如何就活了,但是他知道,这位苦命的公主得到了解救,而自己却永远深陷泥潭。
“葛公公,公主来了。”元一作礼,算是暗卫转为侍卫,开始明面上保护公主了。
“元公子,你忠心护主,回京后,皇上还有恩赏给你呐!”葛公公也作礼恭维着,眼前这位可是今后公主面前红人,可不能怠慢了。
陆彻猛然抬起头,这熟悉的声音......
这不是,这不是清清那相好?!
元一看见陆彻不可置信的眼神,冷笑一声,退到一边,静待公主出府。
陆彻心中某个猜想骤然升起,恐慌、惊吓、绝望,许多情绪瞬间涌上来,他几乎要失去控制。
怎么会?
不等他想完,门口款款走出的人影给了他答案。
看着门口容光焕发,一袭宫装,珠翠环绕的清清,陆彻感觉当头一棒。
“清——”
不等他说完,葛公公先跪地叩首,开了口:“殿下,西北一路艰辛,您受累了!杂家奉皇上之命迎您回京。”
“葛公公快起,你一路往西北来的艰辛,我也知道。”君卿客套起来,葛福是皇上心腹,虽只是个太监,手中权势却大。
葛福顺势站了起来,陆彻却仍跪着。
葛福介绍道:“殿下,这位是陆将军,陇宁的大都护。您在西北这些时日,想必已经知道了。”
“略有耳闻。”君卿淡淡道。
“既是陆将军,请起。”君卿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她虽放下了那些事,心里却仍有气。
陆彻站起身,他比君卿高许多,看着君卿繁复的发饰还有雍容的妆,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认识的清清好像从来不是真的,现在这样金尊玉贵,势气逼人的清清才是真的。
君卿与他的目光相接,没有任何感情又移走,忽略他炽热的眼神,伸出手,手心是那枚鱼符。
“陆将军,乌颌时疫未消,人心躁动,正是攻下来的好时机,这枚鱼符交与你,调动周边九县粮草,整顿军队,进攻乌颌,不得延误。”
这是军令,陆彻正色道:“在下领命!定不负殿下。”
说完,接下鱼符,攥住了,陆彻又看着君卿就这样转身离去,心中抽痛,似有骨血抽离。
走了几步君卿又转过头来道:“将军府上的竹喧,我用着顺手,把卖身契给我,今日她就随我启程。”说完,示意身后踏雪拿出一枚金元宝递给陆彻。
他忽然觉得,他与清清,可能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他想争取一下,他想说个明白,把昨夜所想与她说,祈求她能原谅,希望她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他的手比脑子快,拉住君卿的手腕。入手的不是往日柔嫩的肌肤,而是冰凉的臂钏。
君卿没想到他事到如今还敢如此放肆,回过头怒目看他。
陆彻道:“清清,我有许多话,还没与你说清楚......我......”
君卿厌恶他的触碰,冷冷甩开,低声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陆彻,你知道吗?你的每次触碰,都让我觉得恶心。”
看着陆彻破碎的目光还有不可思议的表情,君卿这些天的憋屈和伤痛终于缓和些许,她扭头便走了。
见陆彻仍盯着公主,葛福虽没听清这二人刚才说了什么,但是看这情形,二人在陇宁恐怕不只是略有耳闻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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